
《一树梨花压海棠》(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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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窗帘遮挡了光线,房内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门外面的佣人们放轻步子轻手轻脚经过,不敢打扰在里面睡眠的小夫人。
蔡徐坤睡得极其不安稳,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大概做了噩梦,吓得浑身一阵冷一热,头发被汗水浸透,嘴里说着含糊的呓语。
“不……”
脑海中浮现某张可怕的膨胀发青的图片,蔡徐坤下意识摇头想摆脱它向自己靠近,然而有一种力量牵绊住他的手脚,他避无可避,眼睁睁看着它持续放大,放大,直至几乎贴到他脸上……
“不要!”
他浑身一抖,从噩梦中惊醒。
这是第几次做这样的梦了?几乎每次睡着都会被那些恐怖的画面吓醒,他非常害怕,他不敢相信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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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窗帘遮挡了光线,房内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门外面的佣人们放轻步子轻手轻脚经过,不敢打扰在里面睡眠的小夫人。
蔡徐坤睡得极其不安稳,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大概做了噩梦,吓得浑身一阵冷一热,头发被汗水浸透,嘴里说着含糊的呓语。
“不……”
脑海中浮现某张可怕的膨胀发青的图片,蔡徐坤下意识摇头想摆脱它向自己靠近,然而有一种力量牵绊住他的手脚,他避无可避,眼睁睁看着它持续放大,放大,直至几乎贴到他脸上……
“不要!”
他浑身一抖,从噩梦中惊醒。
这是第几次做这样的梦了?几乎每次睡着都会被那些恐怖的画面吓醒,他非常害怕,他不敢相信那么温柔那么亲切的王老师会变成这样……
王老师一定很痛苦吧……被那样泡在水里,没有人听见他的呼救,也许最初他还有力气挣扎,等体力耗尽只能绝望地任水淹没他的头、涌入他的鼻腔,那双对他微笑的眼睛没了神采,变得和河水一样冰冷而混浊。
蔡徐坤不知不觉又再次泪流满面,他在黑暗中悲恸地无声哭泣。
因为畏惧噩梦他强迫自己减少睡眠时间,在颠倒的生物钟苦苦坚持,但总有撑不住睡着的时候,时间一长,蔡徐坤的精神状态明显恶化许多,他变得极端情绪化,尤其是每次被惊醒都会哭上好一会儿。
他想要向别人求救,唯一能救赎他的人却不在了。
「对不起,我不是讨厌你,我想见你,」蔡徐坤哭够了,对着虚无的空气无声致歉,「但你这样我真的很害怕。」
门口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蔡徐坤没有应答,外边的人只好先开口问他:“坤坤,你怎么了?”
是吴亦凡,蔡徐坤听见他的声音心中一凛,如今对他已没了依赖亲近的念头,蔡徐坤仿佛将他看做导致王晖不幸的罪人,吴亦凡的出现只会让他紧张。
“我听到你叫了,你又睡不好了吗?”
吴亦凡知道他醒了,如果不亲眼看看蔡徐坤的情况他怎么都放心不下,于是又追问道:“我很担心你,让我进去看看吧。”
他们变成现在这样吴亦凡不可能不后悔,谎言与伤害如影随形,似乎怎样都无法再获得蔡徐坤的爱,他们这场竞技赛没有任何一人是赢家,每个人都遍体鳞伤,从关系错位开始便注定了不会有完美的结局。
吴亦凡等了许久,最后他只好让管家送钥匙上来,和蔡徐坤说了声对不起便径自打开了门锁。
他打开灯,所见之处没有蔡徐坤的身影,吴亦凡没有解开抑制手环,他耐着性子在屋里巡视一圈,看见一只白嫩的脚从床单下露出来,他走过去握住了那只脚,蹲下身来对床底下的人说:“我只看你一眼就走,你别总是钻到脏兮兮的地方去,说了你可能不信,但我会觉得心疼。”
那只脚被主人慌张地收了回去,一阵窸窸窣窣声响后,一颗蓬乱的脑袋从床单下探出,吴亦凡瞧着他的脸瘦得几乎只剩下两只大眼睛和一双肉嘴唇,心里像被什么堵住般难受,他想伸手去摸摸蔡徐坤的脸,被他偏头躲了过去。
“你看完了,”蔡徐坤刚睡醒的声音非常干涩,毫无情绪起伏,“你走吧。”
吴亦凡这段时间也颇不好受,不同于蔡徐坤的疲惫与憔悴,他脸上更多的是浓重的颓废,他自嘲地轻笑一声,说:“你已经不想见我了。”
他伸出手想扶蔡徐坤出来,蔡徐坤看都不看他一眼,自己缓缓从床下爬出,按住床沿撑着身子站起来。
吴亦凡看见他显了形的肚子,忍不住想像以前一样去摸摸他,结果才刚碰到蔡徐坤的衣服,就被他厉声喊道:“别碰我!”
“算我求你,让我摸摸我的孩子。”
他那天冲动的失控的模样在蔡徐坤心中留下了极深阴影,而且蔡徐坤根本不愿意接受这个孩子,听见吴亦凡提及它,蔡徐坤紧皱了眉头,显露出与他善良的天性毫不相称的嫌恶。
这种表情让吴亦凡心如刀绞,他是厌恶孩子,是厌恶让他怀孕的男人,还是两者皆有呢?
他们也许有过片刻的心灵契合,但现在那些时刻却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吴亦凡以为能紧紧抓住他,可幸运女生似乎从未眷顾过这个失意的人,他总是做错误的事,他既自责又怨恨,他是命运无辜的受害者,也是罪恶的犯人。
“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吴亦凡落寞地走到门边,对他说:“不管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你应该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它,所有人都可能会离开你背弃你,属于你的孩子却不会。”
蔡徐坤全身紧绷地盯住他,等吴亦凡彻底消失之后,他匆匆跑过去将门重新落了锁,因为不放心又拿了椅子挡在门后,这样有人一旦破门而入他能立刻警觉。
没有王晖的玫瑰庄园不再是他的乐园,潜藏其中毒蛇对着他吐着邪恶的信子,随时准备将他吞吃入腹。
他忙活完了,先松了一口气,趁现在没人,他匆匆跑进衣帽间翻找出一个王晖的旧背包。
蔡徐坤将脸贴在背包上,闻着极淡的松节油香味说:“我要带你离开,我带你回家。”
他又找出了些王晖穿过的衣服一一穿到身上,公爵比他体型大好几号,裤子直往下掉,蔡徐坤拿根皮带将腰裤扎紧了,抱着那个背包走到柜子边,拉开抽屉,把王晖的信一封又一封塞进背包里。
王晖给他写的信太多,他努力地往里塞了又塞,到最后连拉链都要拉不上。蔡徐坤跑回衣帽间又拿出大挎包,这回总算是把所有信都塞进去,他咬了咬牙把沉甸甸的包拎了起来。
蔡徐坤把抑制手环摘下,整装待发地走到窗边,把窗开个条缝,躲在窗帘后往楼下暗暗窥探。
他等了许久,因为怀着巨大的渴望,他一直等、一直等也不觉得累,幸好那辆吴亦凡外出经常乘坐的车终于出现在眼前,他闻见了龙舌兰信息素,随着车子沿绿荫小路开往庄园的大门,敏锐的嗅觉再感受不到任何龙舌兰味道。
蔡徐坤数着时间,在吴亦凡离开两个小时后,天空落下入秋的第一场雨,雨丝顺着窗往里钻,蔡徐坤却没在意,见时间差不多了,他挪开卡在门后的椅子,打开门,背上两个鼓鼓囊囊的包去找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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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亦凡接到消息后立刻从女王为他举办的订婚宴上不告而别,路上女王对他打了一通又一通电话,心急如焚的吴亦凡对此置若罔闻,干脆关了手机,他已经顾不上惹怒女王对后果了。
车停了,吴亦凡一个箭步冲出来,细雨悉数落在他昂贵的华服上,他只一心奔向那幢并不算豪华的旧公寓楼,看见人正紧紧搂着几个包裹坐在门边,管家正站在旁边为他撑伞,但还是有不少雨顺着风打在那人身上,他的衣服湿了大半,只有怀里东西被他护着没怎么被弄湿。
“这怎么回事?!”吴亦凡一来便对着管家大声斥责,“为什么不让夫人赶快回家!”
管家刚想要回话,蔡徐坤却先说了:“这里就是我的家。”
吴亦凡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已经肝火直冒,偏偏蔡徐坤还冥顽不灵顶撞他,吴亦凡气得头脑发热,怒斥道:“什么家,这里根本没有人了!你清醒一点!”
蔡诚夫妇早已不见踪影,为数不多的家佣们各自去别处另谋差事,房子被空置这么长时间里里外外都落满了灰尘,没有任何人在此生活的气息,这种鬼地方蔡徐坤却还要舍弃庄园说它是“家”,让人无法理解。
他还留意到蔡徐坤身上尺寸过大的衣服明显不是他自己的,好像是父亲的旧衣服,这么做的原因不言而喻,吴亦凡嫉妒得快要发疯。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为了压抑怒火吴亦凡将注意力重新放在管家身上,他质问道:“夫人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放任他出来乱跑,而且到现在才通知我!如果人和孩子真的出了事,你担得了责任吗?”
老管家恭恭敬敬地对代理主人鞠了一个躬,但说的话却不像他表现的这般服从:“少爷,我认为小夫人的确需要换一个地方调整心情。”
“你什么意思?如果不是这里没人,难道你还真的会送他进去?”
“抱歉,少爷,”管家的背弯得更低了,“我会这么做。”
吴亦凡简直无语了,为什么连规规矩矩的老管家都要违背他,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将蔡徐坤从他身边夺走!
雨飘到脸上带来的触感是多么冰冷,吴亦凡浑然未觉地站在雨中,堆积在睫毛上的雨水落下,模糊了他盯着蔡徐坤的视线,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变形,变幻成让人捉摸不透的暗色阴影。
没劲透了,真的。
吴亦凡长叹一声,走到蔡徐坤面前,问他:“先跟我回去好不好?你看里面灯都没亮,屋里没有人,你干等着没有结果。”
蔡徐坤像不信他的话,那双大眼睛透着固执。
“他们早就走了。”吴亦凡不得不再次强调。
蔡徐坤摇了摇头,把胸前的包搂得更紧,说:“爸爸妈妈不会留下我一个人的,他们不会不要我的。”
那些残酷的现实让吴亦凡根本无从开口,毕竟要对他说他的父亲可能杀害了他的丈夫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吴亦凡相信蔡诚的手上沾染了父亲和母亲的鲜血,蔡诚是与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但他不愿意将这份仇恨转移到蔡徐坤身上,他的爱让他选择不牵连爱人。
可惜蔡徐坤不会懂吴亦凡的挣扎与纠结,他的双眼只能看到最表象的事。
“下雨了,你衣服湿了会很冷的,如果他们回来你却感冒生病了,不是也没办法见到面吗?”吴亦凡为了劝他回去而绞尽脑汁,“我会让人去找你的爸爸妈妈,比你在这干等着有用多了。”
蔡徐坤却始终一动不动,吴亦凡见他面色青白而担心不已,他单膝跪在他面前,用卑微的姿态乞求他:“你不走,我就在这里一直陪着你,等到你想通了,我就带你回我们的家。”
“什么家?”
“我们的庄园。”
“只有你和我,那里不是我的家。”
要让一个固执的自闭症患者能接受你的建议是件困难的事,吴亦凡不准备再劝他,他在蔡徐坤身边坐下,对他说:“我很快就会离开庄园,这并不是我的意愿,我其实想每天都能看见你......不过我走了,你也会更自在、更开心,庄园还是你的家,知道你好好地呆在里面我会放心点。”
“过你想要的生活吧,我不会再烦你了。”
蔡徐坤闻言默默地盯着吴亦凡看了许久,吴亦凡读不懂他的眼神里面有什么,他们之间的共情连接只能让吴亦凡体会到胸口沉闷的感觉,也不知是他们两人谁拥有它,亦或者是双方都有。
“很冷,”蔡徐坤低下了头,态度不再那么执拗,“我想去洗个澡。”
吴亦凡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欣喜的同时又感觉酸涩,是因为他说了不会再呆在那里所以蔡徐坤才愿意回去吧。
沉沦在自责、痛苦中的吴亦凡,没有发现蔡徐坤会这么说还有另一种截然相反的可能性。
他像在长跑中不慎跌倒磕破了膝盖,将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破皮的伤口上,自怜自哀,忘了抬头看看终点离自己有多远,也许还差之千里,也许只是一步之遥,忘记了初心、迷失了目标的人又如何能赢得胜利。
备注:一般我不喜欢提前剧透什么,但是看文的朋友们大概都年纪比较小,我有点担心有人会不接受,所以提前说一声结局是BE,各种意义上都是BE,大家能接受就接着看。这个文极度OOC,可以认为是现实中的他们参演了一部戏,无论什么结局,都与他们本人无关,剧本从我写第一章就确定了结局,也在蛮多处地方都有伏笔,现在再推翻重塑一个结局我也是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