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 for ipad —— 让兴趣,更有趣

点击下载 关闭
不加糖 不加糖 的推荐 silver21.lofter.com
鲤南

河童

笔者必须诚实相告,在本篇故事开始之前,主角已经决定去死。

主角是一位男性,年龄嘛,大约是二十多岁;相貌并不难看,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书写;论气质,在人群中也算不得突出,看起来并不内向,但也许有些讷言,大约可以想象在非独处的场合,若非必要,每日与他人的交流不会超过五句。若是把主角的相片贴给各位看,各位怕是会不约而同说到:“呀,这个人……我似乎在哪里见过。”总之就是这样一个人。

本篇第一句话并非笔者耸人听闻。然而说是决定,却和“决定午餐吃四宝饭加例汤” “决定晚上欣赏一部爱情电影”不同,故事主角的“决定去死”可以说是受直觉和兴趣支配:在他混沌的成长过程中,死亡是从几时起变成一个...

笔者必须诚实相告,在本篇故事开始之前,主角已经决定去死。

主角是一位男性,年龄嘛,大约是二十多岁;相貌并不难看,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书写;论气质,在人群中也算不得突出,看起来并不内向,但也许有些讷言,大约可以想象在非独处的场合,若非必要,每日与他人的交流不会超过五句。若是把主角的相片贴给各位看,各位怕是会不约而同说到:“呀,这个人……我似乎在哪里见过。”总之就是这样一个人。

本篇第一句话并非笔者耸人听闻。然而说是决定,却和“决定午餐吃四宝饭加例汤” “决定晚上欣赏一部爱情电影”不同,故事主角的“决定去死”可以说是受直觉和兴趣支配:在他混沌的成长过程中,死亡是从几时起变成一个具体可感的概念?主角本人也说不清楚。然而他能清晰回忆起,孩童时期领悟死亡的含义时,他体会到的巨大刺激,以及随之而来的好奇心和探索欲望。

他并非行动派,但是确实有过几次尝试。第一次行动发生在他小学时期。他在社会新闻里阅读到一些有关煤气的知识。于是当天睡前,他便闭紧卧室的窗户,拧开厨房的煤气灶头,静静躺回床上,等待神秘的力量作用于自身。第二天闹钟把他叫醒,他睁开眼,兴奋笼罩了他。直到注视了一会天花板上一块狗形的污渍,他才发现,这天早晨的世界和睡前并无不同——尝试失败了。吃早饭时,他听见母亲埋怨父亲,加班回来给自己弄吃的竟然忘了关煤气,如果不是她习惯睡前检查一切可能的不安全因素,他们一家早就上了社会新闻头条。他在父亲的辩解声中安静地吃完属于自己的一枚鸡蛋和两片面包,知道这个方法自己绝不会再去尝试——他当时的课外读物是儿童版的《唐传奇》,空空儿进驻了他的精神领域,教会他一搏不中便绝不再试的骄傲。

偶尔机会也会直接出现他面前。大学的某个暑假,他和家人登山。两座山峰之间有一条锁链桥。那天上山的人很多,他被家人夹在中间,两手抓着一边的锁链过桥。走到中间的时候,突然开始起风,落雨,木板在他脚下打滑,摇晃。他意识到这是一次机会,要做的事情更少,只需要稍稍松手,再矮下身体……他将视线下移,脚下是一团蒸腾的水汽,诱惑正在向他展示清晰的形状。他手里的那块环形的铁制品开始变黏,也许是雨,也许是汗……黏住了他的掌心,再用力一点就可以放开——机会错过了。风停了,雨停了。身后的母亲轻轻拱了一下他,催促他向前走:“抓紧,走好,小心滑。”

以上便是主角一些尝试。“决定去死” 固然是真心的 ,然而却因种种原因,一直未能成事。某种意义上,他可以说是一个十分倒霉的人了。

一天傍晚,他在工作场所洗手间的镜子里发现自己的异状:他长出了一只喙。并非是渡渡鸟、塘鹅、抑或鵎鵼(他被这种鸟儿的名字吓了一跳)那样美丽醒目的器官,他的喙并不大,呈现出一种奇妙的灰绿色,由于透视的关系,正面呈现规整的菱形,另外,十分坚硬,表面粗糙,他触摸出一些不规则的竖棱。一开始他并没有在意,这之后他遇到了几位同事,用完了一天五句话的交流份额,每个人都和他有几秒钟的直视,目光真挚,没有任何异样的反应。那么——他判断,只有我可以看见它,这并不会给我带来什么麻烦。直到坐在餐桌前,打开外带的食物,他才发现,他无法从过去二十几年的人生经验中找到可以参考的部分——他不知道该如何用喙进食。

选项A:学习。选项B:不吃。

他衡量着这两个选项,和食物尴尬对视了一小会儿,灵感造访了。这是启示,他意识到,这是一次执行决定的机会。最妙的是,这一次他不需要准备,不会有人打断,甚至他什么都不需要做——

——他可以什么都不用做,把自己饿死。

绝食进行到第七天,一切顺利,他感觉身体变得轻盈,口腔,食道,胃……这些和进食有关的器官神秘消失了,身体毫无痛苦(他甚至怀疑是否可以通过绝食完成死亡)。他出现了幻觉(说不定这才是世界的本来面貌):其他人类在他眼中,会突然变形成一粒一粒的球状物体——他称呼他们为豆子。大部分豆子都是灰色的,偶尔会出现纯黑色,或者铁锈一样红擦擦的颜色。至今他只看见过一粒颜色鲜艳的豆子,是住在同个小区的某个男孩——他是一种介于黄色和金色之间的颜色。若以给人的甜蜜感受而论,柠檬戚风蛋糕和海盐芝士蛋糕相比,就是后者;若以颜色本身的暖度而论,黄色矢车菊花瓣和向日葵花瓣相比,那么就是后者;若以其光泽度而论,明亮型切割的黄色钻石和打磨光滑的纯净琥珀相比,那么就是后者。

男孩大约是最近才搬来这里,年纪当然很轻,十分好看。他因为他的好看忍不住看了第一眼,然后因为他的神情无法再移开视线。看起来他只是在发呆,眼神毫无焦点,因为面部肌肉的放松,五官线条全部微微下垂,以至于扯开了他的嘴唇,让他的脸呈现出一种奇妙的,儿童般的神态。这一刻绝食的痛苦突然光临了他,口腔,食道,胃……像干燥的砂纸,被胡乱地揉成了一团,在他身体里摩擦,向他索要食物。他不得不留意到这个男孩手里拎着一袋圆形的桃子。

“我喜欢这种桃子。” 他开口。“它们吃起来像苹果。”

男孩有点吃惊,但他掩饰得很好,神态变得鲜艳起来:“是啊。”

“在哪里能买到吗?我很久没有买到这种桃子了。”

男孩给他指示,在小区门口某某处的某间水果店,大约需要步行某某分钟。关于这种桃子,男孩和他进行了大约一分半钟的友好交流,并且在告别时取出一只赠送给了他。

桃子很坚硬,他废了点力气才把它全部切成非常小的碎块——是的,他现在知道该如何使用喙了。他像个真正的鸟儿一样,开始直接吞咽小块的桃子。与食物有关的身体器官开始艰难重启。口腔勉强辨认出一些汁水的甜味,纤维借着重力的力量一点一点剜开咽部,食道,贲门,勉强在胃里腾挪开一点点空间。一旦开始以这个面目进食,似乎就不得不以这个面目继续生存下去,他想,那么我现在,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动物呢?

那么,河童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动物呢?——这是他最近在阅读的一本书——那么,河童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动物呢?他们的头上当然是有毛发的,手脚上长着蹼这一点,也和《水虎考略》上的记载基本一致。河童身高大约一米左右,体重在二十磅到三十磅之间,——据说,偶尔也能看到五十几磅的大河童。他们头上的正中间,长着一块椭圆形的圆盘,而且圆盘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越来越坚硬。河童的生命据说和圆盘里的水有关,圆盘里的水如果耗尽,河童便会死去。生活在水边的人类中间流传着消灭河童的方法,一旦遇到河童,便假装口渴的样子,向他们求助,要求喝圆盘里的水,河童对人类抱有好感,因而多数河童都会被这个方法蒙骗。

他大声的念出这段文字。是的,他完全读懂了,这才是上帝想要暗示他的,真正的道路:爱上一个男孩,然后心碎而死。凉意带着重量,压在他的头顶上。不用伸手触摸,他知道那里正在长出一块椭圆形的圆盘。

谢谢您,我这就要去了。他默念,合上那本书,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十九流。

张颜齐有一点生气,他刚刚浪费了生命中宝贵的十分钟,认真阅读了大约三千来个字。作者故弄玄虚的开头哄骗了他,读到结尾,他已经非常确定,这只是一篇十九流的短篇小说:人物无聊,空洞,似乎只要设定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天生的变态,就什么无理的剧情都可以写;字里行间流露着作者的自恋、臆想,甚至还有一些让人不适的窥私欲;作者拙劣地模仿了某种译制小说的腔调,企图让文章呈现出一些荒诞的寓言意味,这个尝试显然是失败的,作者自己大概也非常清楚,在小说的开始,这种怪里怪气的腔调还能勉强撑住,然后到了后半部分,写到了那个男孩,作者已经开始放弃,甚至潦草地引用了名作里的一段话,并进行了篡改,想要让故事具备寓言的质感,然而……

“噗”的一声,一粒黄色的小果实,带着一条抛物线,落在他的书页上,打断了他愤怒的思考。张颜齐探身往窗外看。

焉栩嘉站在那里,仰着脸,摇晃着他那块玫瑰色的滑板。阳光像蜂蜜一样,在他浓密的头发上流淌。

“张颜齐。”焉栩嘉喊他的名字,夏日的午后很静,他不需要多大声,就能让张颜齐听清他。他声音很低,很痒地挠着张颜齐的耳朵,“我丢了十五次,只有这一次是成功的。”

这么笨,你是猪吗。张颜齐想说。他没有说。

“下来一起吗?”

不。张颜齐想说,又要哄我教你动作,但是已经教了你很多次了。他没有说。

“好。”他合上那本书,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路过冰箱的时候,顺手取了一只纯净水。冰凉的瓶身黏着他的手心,也许是水,也许是汗。

焉栩嘉在院子里玩他的滑板,粘稠的快乐包裹着他。张颜齐一步一步,向他和快乐走过去。他递给焉栩嘉那瓶水,幻觉在那一刻拜访了他——他看见了河童。


河童摘下了头顶的碟子,又亲手送上,注视男孩把碟子里的水,一口一口,咽进身体里。




***

备注:“那么,河童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动物呢?他们的头上当然是有毛发的,……而且圆盘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越来越坚硬。”这一部分内容引用自芥川龙之介的短篇小说《河童》。

obeyordie

没人喜欢血淋淋


周震南x焉栩嘉

狗血黑道剧大结局,感谢两位主演,感谢琛哥哥,任sir以及徐警官友情出演

《十指连心》番外,正文请看:链接


一些前尘往事,一个盖章定论。

乌云曾经是白色的,是谁让世界要下雨?


1.


小焉警官做卧底的生涯其实开始得并不顺利——问题还是出在脸上。

他的第一个任务是去红灯区收保护费,耍了半天狠一毛钱都没收上来,圆脸蛋子上全是大姐姐们的口红印子,衣服上的扣子都被扯崩了一颗。

气得他第二天就去染了个心目中最叛逆,最凶狠的颜色,漂得时候疼得龇牙咧嘴,万万没想到当个卧底竟然要付出这样的代价。结果姐姐们丝毫没有给面子,一边嚷...


周震南x焉栩嘉

狗血黑道剧大结局,感谢两位主演,感谢琛哥哥,任sir以及徐警官友情出演

《十指连心》番外,正文请看:链接


 

一些前尘往事,一个盖章定论。

乌云曾经是白色的,是谁让世界要下雨?


1.

 

小焉警官做卧底的生涯其实开始得并不顺利——问题还是出在脸上。

他的第一个任务是去红灯区收保护费,耍了半天狠一毛钱都没收上来,圆脸蛋子上全是大姐姐们的口红印子,衣服上的扣子都被扯崩了一颗。

气得他第二天就去染了个心目中最叛逆,最凶狠的颜色,漂得时候疼得龇牙咧嘴,万万没想到当个卧底竟然要付出这样的代价。结果姐姐们丝毫没有给面子,一边嚷弟弟好帅一边当着面把心口的拉链朝下拉,冷面战将落荒而逃,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加入刑事侦察科也就一年多,因为考核成绩好,很得上司的器重。但再器重,真的反黑任务轮不到他这样毛都没长齐的年轻警员来干,纯粹是新上任的警司要狠抓青少年滥用药物的问题,焉嘉脸长得嫩,被派去混在童党里收集些软性毒品交易的信息。

 

他抹了半天也抹不干净口红印。年轻男性并不爱惜自己的容貌,在洗手间里用冷水加纸巾使劲的擦过,一张肉嘟嘟的尖脸被擦成青白色,嘴唇都充血,坐在龙威记的方桌旁很受了一波嘲笑。

老大伸出手捏他的脸:“嘉仔,靓过靓靓吼。”

他心里不高兴,冷冰冰朝后退了退,硬是弄开了那只手。

 

龙威记表面上是家麻将馆,其实是黑帮聚会的据点。黑社会也要打牌要饮茶,也想八卦想social,没人想一年四季打打杀杀。所以龙威记里没有摄像头,不能带武器,有扑克牌有麻将还有飞行棋,茶是好茶,还卖很有水准的点心。在这里说过的话出了这道门也不算了,这就是龙威记的规矩。

 

这样的地方当然有门槛,整个行动的小队里只有焉嘉能混到这一关。再稳重,汇报的时候也忍不住露出一点高兴。那时候还没升职的任sir拿筷子点他的额头:龙威记不是新手村,快点找个借口推了。

 

焉嘉不是个特别听话的下属,否则这个故事的走向可能会很不同。

 

他就是在那天见到周南的。

 

2.

 

周南这个人很显眼。头发极黑,压着瓷白一张小脸,在人群里显得特别精致,和别人都不一样。

这是焉嘉对他的第一印象。

 

如果说龙威记是鼎沸的人间烟火,那周南就是镇在这炉香火上一尊小小的玉观音。顺着楼梯蹬蹬蹬走下来的时候人群都静了静,一滴水静悄悄滑进油锅里,顷刻又沸腾起来。

焉嘉冷眼看着:任sir给的小册子他早就烂熟于心,周南看架势来头不小却是张生面孔,他不可能不警醒。

 

周南走过桌子的时候老大站起来伸手想扯他,被站在后面的姚琛轻轻隔开,拉着人一顿寒暄。琛哥哥是个和气的笑脸人,看上去一点锐气都没有,掉进人堆里都找不着。焉嘉随着一桌子的小弟们假笑,眼睛扫了扫这位和煦人的手——好厚的枪茧。

 

老大拉着人介绍说这都是我手下的臭小子,一桌子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敬茶,齐刷刷的叫南哥好。焉嘉偷偷的问旁边的人,这是谁。隔壁人捂着嘴偷偷告诉他:新杀上位没几天的大哥。

 

“杀”这个字用得巧,周南这个人看着就有血味儿。

 

刚聊着就被人点名字,周南拍了拍老大的肩膀问,这个小哥叫什么。

他涂了指甲油,鲜艳的黑,刺目的红,指甲很短,正正方方嵌在手指尖,像拆开来的魔方碎块。周南朝焉嘉指过来,一点点鲜红就也指过来。

“你叫什么。”他问。

“焉栩嘉。”焉嘉回他。他垂着眼睛,周南也不算矮,但在他面前就显得只有一点点。

 

周南打量了他一会。

浅金色的头发,白色高领外面罩着米色的针织背心,脸看上去很青涩,但无论是声音还是提着玻璃杯的样子很成熟。柔和的部分像用云呢拿冰淇淋砌的,溶化了一点,毛绒绒水汪汪,不柔和的部分就是冰淇淋是冰的。

辣是痛觉的一种,冷其实也是。

 

“你愿意帮我个忙吗?”周南很礼貌地讲。上位者的那种礼貌,教人在受宠若惊和惊惶不安之间徘徊,但很明显两种反应在焉嘉身上都见不着。

焉嘉思考了一会,在老大准备踢他一脚之前开口。好吧,他说。

 

是好吧,不是好。

 

3

 

周南就这样把人从龙威记拉走了。在车上焉嘉给任sir发短信,言简意赅说了下情况。周南在后座瞟了他一眼,问小朋友和谁聊得火热呢。焉嘉眼皮子都不动一下,一板一眼的说跟朋友讲今天不一起吃饭。要检查吗,他还把手机推过去。周南看着他那张正儿八经的脸就想笑,摆了摆手说我看你这干嘛。

嗯,电视里都这么演的啊,焉嘉说。他把手机收起来,手心出了一点汗,不动声色的在裤子上抹掉。

 

少看tvb!周南讲。

 

周南今天要去和人谈一桩大生意。对方是香港经年累月的old money,很狡猾的老狐狸。老狐狸喜欢邀人去家里谈,看似很不设防,其实谁都知道谁的地盘谁做主,面子里子这人都要,一个字,贪。他家里只有一个十来岁的女儿,据说是有点精神方面的疾病。老狐狸谈生意的时候最喜欢把女儿放在隔壁房间,谈到为难的地方女儿又哭又闹谁也哄不好,慈父就站起来要送客。

生意人不爱扯破脸,连女儿都用上,也算是一种手段。

 

有的人会带点小猫小狗花鸟虫鱼去哄,让这女孩儿少哭一点。周南这次干脆带了个人。

 

他懒得琢磨小女孩的心思,想着十来岁已经能辨美丑,哪有小女孩不喜欢年轻帅哥。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一眼看见了焉嘉,马上抓来给他打这个工。

 

”姚老师,这样你就能站我隔壁了,我可放心多了。“

姚琛抓着方向盘笑他:“咋了,害怕人一枪把你崩了。”

“唉,怕死。”周南捂住心口:“反正小女孩也不喜欢你这样的。”

姚老师哔哔按喇叭:几个意思?

焉嘉端在后座眼观鼻鼻观心,心想这两个人还挺搞笑的。

 

从老狐狸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周南心情很好——想不到焉嘉看着就是个什么都不会做的小年轻,但哄孩子的手段一流。人也挺机灵,被人特意打了几波岔都应付了下来,不是个两眼一抹黑的浑人。

又好看,又好用,周南很满意,特意安排司机送焉嘉回家。

 

回来之后焉嘉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任sir汇报,任sir听得发愁,两道刀锋一样的眉毛绞成一团。这可是条大鱼,他说,说完忧虑的看了焉嘉很久。如果他再找你,一定向我汇报,他说。

 

几天之后周南出现在焉嘉家楼下,警方做戏做全套,公款租的旧唐楼,八楼连电梯都没有。黑帮大佬的车气派到能把楼下的小路塞死,结果还要屈尊降贵爬唐八楼,敲门的时候气都喘不匀。

 

“我带你去吃饭。”周南说。

“你这住的也太高了吧,没电梯,你每天不累啊。”他汗都出来了。

多说多错,焉嘉见到周南就变成锯嘴葫芦,但此时此刻都忍不住共鸣:“谁说不累!累得要死!”

“我就说嘛!这健身房都不用去老!”

两个低音炮一起嘎嘎嘎嘎,笑得楼道都要塌了。

 

第一餐吃得是大平伙,中环soho里的川菜私房菜。周南想着这小孩还挺客气,让他点菜,举着餐牌研究了半天就点了个蒜蓉菜心。他还以为是价格吓坏了住唐八楼的小孩,内心一通自作多情。

 

结果菜上了一桌子,焉嘉吃饭跟只鸟似的,这里啄一口,那里啄一口,筷子一放,不吃了——一点辣也不能吃。

周南傻了眼,要厨师再做点别的,焉嘉说不要浪费,要了杯清水把毛肚在里面涮得发白。


吃完饭两个人顺着石板路走下去搭车,焉嘉去对面的小店里买了三个cup cake叨叨十分钟干了俩。他慷慨分了周南一个,蓝色的奶油上点缀着银色的糖球。

cup cake很甜,甜到发苦,周南嘴边沾了毛绒绒的奶油,舔的时候很像小猫,也像放学后的高中生,不太像大哥,有一点可爱。

 

第二餐就换了地方。

 

第二次周南就下了点功夫。焉嘉的故事背景很简单,从小在烟台长大,中五才转来香港,父亲是货车司机,前几年出了事故去世,母亲跑回内地不知所踪。卧底的故事三分真里掺七分假,反正像那么回事就行了。

烟台人不知道为何这么吃不得辣,周南无语。但反正香港做鲁菜的馆子就这么些,第二次吃饭选的就是鹿鸣春。老板亲自出来招待,鲅鱼饺子吃得焉嘉眉开眼笑,晚上回去填卧底手册的时候都忍不住加一句:鲅鱼饺好吃。

任sir朱笔批注:虽然好吃,写报告也不用啥都写进去。

 

警队高层还在犹豫不决。周南是新杀进池子的一条大鱼,神秘不说,滑不留手,抓不住他任何把柄。线人和卧底这么多,焉嘉阴差阳错,是唯一挨到他的边的,谁也不知道周南图什么。可问题也来了——卧底的任务又危险又敏感,这次还直接跟高层扯上了关系,焉嘉满打满算也还只是个新人,哪一步没走对都是死路一条。

 

他的直属上司是任豪,平时挺好说话,也很会打官腔,结果因为这事会议上已经和警司拍了好几次桌子,吹胡子瞪眼不放人。

 

“还是个小孩,毛都没长齐!”当时还是任sir的任督察把杯子都砸了:“他不反对,他当然不反对,他是个警察……你们这样会断子绝孙的我跟你们说。”

 

最新的指令发出来的那一天焉嘉又被周南叫出去做事,晚上要一起吃饭。他清楚事情已经不是像以前那样在酒吧调查软毒品贩子那么简单,所以干脆没有把和警队联系的手机带出门。

 

吃完饭周南问他,嘉嘉,我看你挺好,你要不要跟我。焉嘉想了很久,脑子里是任sir生气的样子。任sir仪表堂堂,就是老忘记刮胡子,脾气很好,对大家都很照顾。任sir生气的样子实在是很少见。

但很多事情是由不得人害怕的。他咬了咬嘴唇,说谢谢南哥赏识。

 

结果两个人去了酒店,周南把外套挂在衣架上,抓松了自己的领带。他头发半散下来的时候看上去很小,也没有什么大哥的气势,唇红齿白像个妹妹。

焉嘉收回视线掏出手机打开锈湖玩,周南过来问他要不要先洗澡。

 

“为什么要洗澡?开工前要换衣服吗?”焉嘉有点疑惑。

没人告诉他黑道核心圈子的入教仪式是什么,他脑海里全是火影忍者的中忍考试啥的,所以还有点紧张。

 

周南直愣愣的看着他,因为惊讶,眼睛睁得圆圆的。他算不上非常英俊,但黑黝黝的瞳仁,瓷白的脸,有一种黑白分明的清澈,十分迷人。

他伸出手摸了摸焉嘉的脸。焉嘉仰着脸看他,露出一点迷惑的神情。

 

焉嘉看上去总是很纯粹,如果是雪糕就不带夹心,如果是一尊小像,砸开来也是一样的质地。这样很好,没有血腥味。

 

“嘉嘉,”周南说,声音又低又沙,带着点笑意。

“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

他俯下身亲了亲他。

 

4

 

第二天下午焉嘉才回家,爬上八楼的时候累得要用胳膊撑着大腿。灌了一杯凉水之后他把塞在枕头里的旧手机掏出来,看到上面好几条新短信,一边揉眼睛一边依次看下来。

 

他的新任务是接近周南,掌握涉黑社团的组织架构和骨干成员的犯罪证据。编制因此产生调动,任豪将不再担任他的直接联络人。他因此需要把手机和近期的报告交回安全屋,进行必要的工作交接。

 

那天的事焉嘉一直记得很清楚。心里很乱,尝试了第一次抽烟,呛了个半死,就此作罢。在安全屋里看到了久违的高中学长徐宁,做了一张心理评估问卷,拿到了律政司签署的新的豁免刑事起诉书,听了任sir很多絮絮叨叨的教诲。

 

比如,卧底演戏只有一次机会,做错事就不能回头。比如,谨记自己是一个警察。

 

然后那天回到家发现家里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所有柜子都空了,私人物品被翻出来整整齐齐的码好。

 

琛哥和和气气的坐在客厅的破布艺沙发上笑,说嘉嘉回来啦,南南说你住的地方爬楼梯快把他累死了,要给你换个地方住。

他这个人啊,就是太放心,我想得比他周到点,就专门过来帮你搬家。

你不会怪我动了你的东西吧,姚琛问。

 

没有,谢谢琛哥,焉嘉说。新拿到的手机在裤子口袋里发烫,他若无其事,很轻松地笑了笑。

 

5

 

刚来洛杉矶的那段时间他们三个去vons采购,买的东西装满了三辆购物车,堆出金字塔一样高高的尖。路过生活区的时候周南看见一个黄色的脸盆,就说要买。

 

”我跟你一人买一个。“他跟姚琛说。

”买这干嘛你有毛病。“

”金盆洗手嘛!“周南说:”是不是,嘉嘉。再不洗我怕你疯掉了。“

焉嘉无语,好烂的梗。

你要不买三个吧,他说,你掏钱,你说了算。

 

每个卧底都要写卧底手册,焉嘉零零碎碎的写了好多年,录的音,拍的视频,也已经统统交到了安全屋里。但他最终还是舍不得,像一个嘴馋的乖小孩,把捡到的糖果交出去之前还是忍不住在手心里藏了一颗最喜欢的草莓糖。

这样的事没有半分正确可言,再也做不了好孩子,做错事就不能回头。可周南就是他的那颗草莓糖。

 

周南也有个安全屋,小小的一个匣子,造出来的价格能在半山买一套一千呎的公寓。那里面是他的后路,身份一共造了三份,焉嘉的假护照是最后放进去的。


生意越做越大的几年间老有人照着焉嘉猜他的喜好。开始的时候是送高大威猛童颜巨屌的男人,见周南没什么反应,就老有身高腿长,脸蛋圆嘟嘟的丰腴女人在他跟前晃。

搞得周南被姚琛嘲笑了好几回:周震南,别人就是这么看你的。

但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某一天晚上他拿着焉嘉的假身份站在碎纸机前站了许久也没有扔进去。姚琛去拿东西跑路的时候就也顺便把焉嘉那一份拿出来。

 

他的爱是黑与白,爱如雷霆,恨也如雷霆。可焉嘉是灰色的,是极昼和深海之间慢慢成长的灰色冰川,是要落未落的积雨云。

 

不是为了恨相遇,不是为了痛相爱。

没人喜欢血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