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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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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歌在录音室里被连关了一个星期,其实是享受的。赶工的间隙他会捏着酒杯配着点小菜,一本正经地跟李雪说,让我也听听别人配的成果。这时候他就可以贴在耳机上,反复拉着进度条,来来回回放一句特别好听的台词,听王凯低沉的声音灌满自己的耳朵,就能浇灭心里的焦躁不安。
以权谋私。胡歌笑着在心里给自己挂了个头衔,十分乐在其中,丝毫没有悔改之意。
有时候他喜欢听那声音说起林殊时的声调,是温柔的低吟,或是缱绻的哀伤。
这时他会...
#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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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胡歌在录音室里被连关了一个星期,其实是享受的。赶工的间隙他会捏着酒杯配着点小菜,一本正经地跟李雪说,让我也听听别人配的成果。这时候他就可以贴在耳机上,反复拉着进度条,来来回回放一句特别好听的台词,听王凯低沉的声音灌满自己的耳朵,就能浇灭心里的焦躁不安。
以权谋私。胡歌笑着在心里给自己挂了个头衔,十分乐在其中,丝毫没有悔改之意。
有时候他喜欢听那声音说起林殊时的声调,是温柔的低吟,或是缱绻的哀伤。
这时他会有点得意,想着,嗯,说给我的。
有时候他乐于听那声音对待梅长苏的语气,有硬冷疏离,还有犹疑和挣扎。
这时他会有点狡猾,想着,哎,我看你将来怎样。
这是胡歌很擅长的事,划一块面积狭小的领土给他,他就在上面建一座高塔。
感情和学会自信,这两件事情胡歌不知道自己哪个处理的更糟。感情是在另一个人的世界里划出自己的地盘,一点一点扩张,最后将对方完全占有,直到你我重合。自信是划下初始地盘的那一笔,自己有多大把握在对方心里占据多少的位置,和多大的勇气冲进对方的腹地,插上自己的胜利旗帜。现在两者合二为一,大概是他生命中最难的课题。
那天晚上,他坐在车里看王凯背对着马路抽烟时侃侃而谈的潇洒背影,他划下这一笔。胡歌觉得应该就是这样,在不起眼的一个地方的小圈,就是现在能安放他的位置。
胡歌很了解自己,心情好的时候他自夸这叫自得其乐,低落消沉的时候自嘲这叫自作主张。
他总是好像一个人就在写自己和别人两个人的故事。
他可以把自己充沛的情感拆成小块,他所拥有的地方很小,就只能往上堆积,一件小事一点心思,有些是悲伤有些是欣喜,可能只是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他就不停地搭,底盘太小,塔身摇摇欲坠快要崩塌,他还是不管不顾地往上添砖加瓦。
其实很简单,这里若盛不下,就该往外扩张,但他不想去做。
人过三十,可以享乐的日子都过了一半,他觉得自己不可能改了。
他知道他自己这辈子就是这样,防守的大师,进攻的白痴。
配音室里闷到最后一天,打着任务圆满完成的旗号,又成了个小聚会,人比上次少了许多。
“都跑北平的宣传去了,”李雪皱褶眉头咂咂嘴里的酒:“扔我一个人在这当监工。”
“我知道北平,那阵容。”胡歌点点头,半是赞叹半是羡慕。
“算我们今年的头等大事,”李雪顿了顿,他不是一个特别善于使用华丽言辞的人,拍拍桌子真挚地说:“不是我自卖自夸啊,这个不错,真不错,你可以看看。”
说罢他像又想起什么似的,撞了撞胡歌的胳膊肘:“北平里头,凯子就演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也是个世家少爷,警服一穿,特精神,完全没问题。”
旁边的人一听就明白,也凑过来,拎着酒瓶往胡歌面前的杯子里添:“就是,你操心那干嘛,年龄真不是问题,”那人打量胡歌两眼:“你这样儿,演二十多岁,妥妥的,担心什么。”
胡歌摸着杯子,被这前后夹击的热情弄得有点发愣。
侯总往他面前一坐,笑着说:“所以你再考虑考虑吧。咱们合作了一部了,你再看看近几年出的这些,别看这个题材现在烂大街,我们手里不可能出不伦不类的东西的。”
最后胡歌记得自己被灌的很多,被劝的也很多,很多话他都不记得了,脑子里跳跃着王凯的名字。
他是很适合演警察,胡歌心里笑着想,板着个脸的时候。
胡歌回去之后下了北平无战事来看,从餐桌看到卧室的床上,从床上看到跑行程时的化妆间里。
默默开门进来,把衣服小心翼翼地挂在衣架上,确认完每个的标牌后,跑到胡歌旁边拆外卖的包装袋,探头去看胡歌手里平板的屏幕。
“哦哦哦,这集。”默默看出点所以然来,兴奋地伸手叮铃铛咣地飞快拖了张椅子过来,往胡歌身后扑通一坐,带着看好戏的表情冲胡歌挑挑眉。
“这集怎么了?你看过?”胡歌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他。
“哎呀,你看就行了。”默默故弄玄虚地说。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王凯的样子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帅。
民国时期有一种特殊的魅力,比现代剧显得底蕴深厚而沉稳,又没有古装剧那样过于遥远而显得虚幻。
胡歌觉得很少有人这么撑得起警服,挺拔的双肩扛着肩章,警帽一压,显得面容轮廓更加坚毅硬朗,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威严。
妙就妙在王凯有那么一双眼睛。他从头到尾没做过什么用来表现自己是二十岁的表情或动作,他有这一双眼睛就足够了。柔软,温情,清澈,都从他的眼睛里来,在家人面前化掉他身上因为套着警服带来的攻击力,变回一个顺从的儿子,一个温情的弟弟,一个怀揣情愫的哥哥。
阳光照在圆明园的断壁残垣上,繁茂的绿叶从苍白古旧的碎石中钻出来,还这悲凉的遗迹另一份新的生机。扎双马尾辫年轻女孩穿着素色的衣裙坐在明媚的日光里,身后的青年脸上有欲言又止的表情。
胡歌往后缩了缩身子,稍微撇开了头,又忍不住拿余光扫着屏幕上因为低落而皱眉的人。
肩膀被撞了一下,默默从他身后探过来笑,瞥了胡歌一眼:“你替他紧张什么。”
“没。”胡歌下意识立刻接口。
他抬头,忽然在面前的梳妆镜里看到自己的表情,笑意雀跃在他水润的眼睛里,咬着嘴唇勾着嘴角的样子连他自己看起来都有点陌生。
胡歌意识到,这是他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神情,这么多天以来,如果不是面前有个镜子,他自己都没法察觉。
他已经很久没有从这样的视角看一部影视作品了,总是带着点同行的欣赏,或是审视,或是学习的姿态,倒不如这样纯粹,有点像一个普通的观众,可以放肆的欢呼和迷恋。
“你笑什么?”默默飞快地在手机上打着字,抬头扫一眼看胡歌咬着筷子尖对着屏幕直乐。
“我笑这表情在他脸上挺难见的,”胡歌摸摸鼻尖,眼睛四下胡乱瞟了瞟:“他不是这种……吞吞吐吐的人。”
“这也分事儿吧。表妹哎这是,怎么着也有点奇怪吧,讲起来总要犹豫点。”
“我不是说方孟韦。”胡歌无奈地转过去看身后的人,忽然又刹住话头。
“啊————”默默发出一声了然的感叹,腿一蹬,把手机举高挡住眼睛,缩到椅背里窝着去了。
王凯收到默默的微信的时候,裹着外套在椅子上候场,深秋的冷意让人受不住,磨完了耐性。
导演的怒气没波及到这边,王凯便老老实实地呆着,偶尔能听到一两句女演员辩解的声音。
他划开手机屏幕,愣愣地看着对方发来的照片。
照片里的人做好了发型,裹着外衣,像是在候场的样子,几个外卖盒乱糟糟挤在镜子前,几乎是堆叠在一起,在这狭窄的地方硬凑出一块塞进一个平板,屏幕上是他锁着眉的脸。
这抓拍的什么表情,王凯撇嘴,一瞬间想骂过去。
照片里的胡歌是大半个后脑勺,能约莫看到小半个侧脸,看样子是偷拍的。王凯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把照片放大到极限,心有不甘地又拉了拉,才看着胡歌嘴边沾了的油光锃亮的饭粒笑起来。他下意识拿手指对着屏幕抹了抹,在照片里人鼓起来的腮帮子上蹭蹭,想这照片还好落在自己手里,要是那个处女座,估计得疯。
又咬着筷子尖,王凯想,说不听了还。
在琅琊榜剧组里吃饭的时候,王凯就发现胡歌有这毛病,挑菜的时候喜欢咬着筷子尖来回看一圈。一次性筷子能有多干净,有的上面还有木刺,王凯看到几次之后忍不住喊他别咬了,胡歌会被抓包似的叼着筷子嘿嘿笑起来,筷子压着的嘴唇被辣的通红,泛着点油光,他每次是会把筷子乖乖拿出来,然后下次照旧咬着。
王凯按下了保存键,屏幕里表情有点奇怪的自己也变得顺眼起来。
照片的后面跟着一条信息「凯哥,我跟着胡老大在欣赏您的艺术大作。」
王凯本来想问胡歌有没有说些什么,迟疑了一下,把手机翻过来扣在了桌面上。
何必自扰。
那边的女演员终于平息了一场战斗,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走过来,坐到王凯身边,有点不好意思地点头打招呼算是道歉。
“耽误了。”她说。
王凯摇摇头说没事。
桌上摆着道具,女生抽出B超照认真的看,半晌感叹了一句:“真的长这样啊。”
“真的,”王凯匀了杯热水递给她,看她讶异的表情,补了一句:“我妹妹前几个月才生的孩子,我看过她的。”
“啊,”女生点点头,捧着杯子无奈地说:“所以导演骂我呢,没有生活经验。”
“导演不发个脾气,就不是导演了,”王凯笑着说:“你不用往心里去。”
“我没往心里去,”女生摇摇头说:“他说没拿捏好差点流产的那种状态。”她看一眼王凯,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说这话你别觉得我不求上劲,虽然演员都讲究体验生活,说要表演从生活中来,我说句实话,演员也是普通人,有的事儿,比方说流产吧,哪怕演不出来,我也不想经历。”
“这次是差点流产,下次呢,是差点什么,哪天说要演出濒临死亡的状态,能有几个人遭过这种难?”
王凯的手指紧紧地扣住了手机。
女生的经纪人在导演那边给她打了半天圆场,才气哼哼地走过来,拿了点吃的给她,伸手敲在她头上教训道:“所以你这辈子就这样了。人家经历过事儿的演员,演起戏来不知道比你震撼多少倍。我叫你多看看好演员人家的经历,那些苦到最后都是事业的助益。”
女生立刻抬起头来回嘴:“存心咒我吧你,你还想着演技,戏要是拿生死换,这代价也太大了吧。你说的那些,都是在人前说的话,已经发生了的事,还能怎么说,我看要是能再来一次,人多半宁愿没有现在的收获,也不要那些苦难。拿生死换,换什么都是亏的。”
“是吧?”女生敲了敲桌子顺口问王凯,转头的一瞬间,她愣住了。
王凯沉默地垂眸,细密的睫毛遮住他的眼睛,脸上的表情冷过萧索的秋风。
之后的小半天浑浑噩噩地过去了,收工时的道别也说的很敷衍。
他回到住处躺在床上,脑子里还回想着白天那句话。
戏要是拿生死换,这代价太大了。
他知道胡歌很喜欢梅长苏这个角色,也听他说过无数次有多么感谢能找他来扮演梅长苏。
现在想来,这感谢太沉重了。
他也听无数人说过,胡歌演梅长苏演的真好,经历过的人真的不一样。
现在想来,这肯定未免有些悲凉。
胡歌在剧组聊到过以前的角色,说自己在张黎导演的辛亥革命里演了林觉民,因为导演觉得他经历过生死,才演得出林觉民的无畏。他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带着平静温和的洒脱笑意,拿讲别人的故事的语气说着自己生死。
好像巨大的伤口历经多年,变成一道细小的疤痕。
王凯想,有的伤口可以愈合,但有的伤口只是贴住它的胶布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和皮肤融合,看不太清了。
他不知道胡歌是哪一种。
因为你死过一次,所以你可以演好。
你可以担任这个角色,因为你死过。
这无论如何都有些残忍了。
但胡歌把它视为馈赠,寥寥几次轻描淡写提到的时候,王凯能感受到他那种感恩是真正的干净又虔诚。
王凯翻身起来,打开电脑,搜了胡歌的访谈来看,从2007年看到2014年,看了一整夜。
几年内的访谈被他连着看完,每一个都是钝刀划的一下,浅浅地割出一道痕,一直割到最后,最后一刀划破心壁,从裂口里涌出血来。
屏幕里胡歌还是笑着,诚恳耐心地回答每一个问题,那笑到最后有些刺眼了,王凯别过头,心想,有完没完,拜托别再问他了。
王凯自己是一个不太愿意把伤痛摆在明面上与人分享的人,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毕竟所有人都明白,讲的人讲一种话,听在不同的人耳朵里会变成千万种,他心里有一种抵触和防卫,让他在真诚的同时守住伤口上的纱布。
但是胡歌坐在那里,尤其是前几年,他好像一个特别单纯的小动物,自己明明伤痕累累,别人怀着不见得完全正直的心思想要看他的伤口,他还相信一切人,把伤口翻出来,完完全全给人展示,和人分享。
王凯没想过会把这个词用在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身上,但他觉得,胡歌是他见过最单纯的社会人。
单纯是人生摆脱喧嚣,洗尽铅华之后的一种境界,只是现在很多时候被无知玷污了,真正能做到单纯的人,少而又少。
胡歌的单纯不是温室里娇贵出来的花,他的纯净是经历过电闪雷鸣还能从地里破出来的新芽。
王凯想着自己和胡歌是两种性格,胡歌活的成长的轨迹完全是两个模样。胡歌十几岁自己挣来的钱就够上学和生活,还没毕业就是男一号的时候,王凯躺在下一个月就要付不起房租的屋子里,想着明天的那顿能不能吃到,他自认不是个世故的人,但深谙世故,所以他活的比胡歌实际,他的脚踩着地,但胡歌活的比他浪漫,胡歌的头看着天。
王凯知道胡歌对自己来说,特别在哪里。
因为他的心会因为这个人而变得柔软。
王凯站在窗边,看着朝阳将城市染亮,黑暗一点一点褪去,光亮跟着清脆的鸟叫声一起苏醒。
他伸手摸到手机,找到昨天没有继续的对话,回了过去。
「那他说什么?」
几秒钟之后,就蹦过来两个字「你猜」
王凯被惊到「你这是起了还是没睡?」
「没睡,昨天搞到好晚,太惨了,根本就是熬时间。」
「熬时间就拿盒饭配电视剧?」
「那不然咧,我俩两条单身狗,没有夜生活。」
王凯听到自己心里清清楚楚的咔嗒一声响动,是摇晃了许久的钥匙终于拧开了锁。
他把这句话看了好几遍,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有问题。
「谁们?」
王凯疯狂地眨着眼睛,告诉自己应该不会。
「我们!胡老板和我!我们!」
「你可以不要让我重复我是单身这件事吗!!!!!」
王凯无视了默默的抗议,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胡歌是单身?”他没有开场白,没有客套,也没有管这个问题有多突兀,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窗上,急切地问。
“是啊。”电话那边带着困意有些不耐烦。
“你怎么知道?”王凯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抖。
“我听到一次他和他经纪人在说的,哎你是不是知道他和那个什么小姑娘,他上一个剧组的,反正分啦,”默默说起八卦来意识清醒了很多,开始滔滔不绝:“而且他平常我都没见他打什么电话,也没陪什么人聊天,这肯定不是有对象吧,何况那天他说他妈妈又企图让他相亲什么的,我还出了个特损的主意告诉他如何相亲失败,你猜我让他干什么,我让他……”
王凯抬手把电话挂了,胡乱扔到了一边。
玻璃冰凉的感触也不能让他冷静下来,王凯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去信一个什么教,他不知道这半年来的愿望都许给谁了,不管是佛祖还是上帝,好让他跪下来拜谢。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
他睁开眼睛,迎着日光站着,把心都捂出暖意。
他想到一件事情,刷着牙他笑着想,估计胡苗又要大发雷霆。
王凯被胡苗拽到一边的时候,觉得自己真是没有料错。
胡苗一副我求求你了的样子,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你讲话能不能考虑清楚。”
王凯回她一副了然地样子,点点头:“我想的非常清楚。”
胡苗的手机屏幕还亮着,界面停留在王凯微博的一页。
“你才几个粉,”她在屋里打转:“你那么较真干嘛,一条一条反驳,随便讲话的多了去了,你就专门逮这个,你还非要提胡歌,”她气的不知道说什么,把手机举起来又看了一眼:“‘胡歌因我而死,不知从何说起’,我的天,你还不知道吗,现在都是怎么有卖点怎么说,都是些虚头巴脑的话,你自己跑去理这些干什么。”
王凯想,他确实不是一个以他人娱乐为先,而违逆自己本心的人。
他记得自己说过,萧景琰这样的性格,成大事,是真的很难。那时胡歌说,所以你身边要有我这样的人。
当时胡歌已经习惯将萧景琰称为你,把梅长苏称为我。
王凯正了正神色说:“我告诉你为什么。”
他一字一句,满是坚定:“我不会让人把死字跟他放在一起,只要让我听见了,让我看见了,就不行。”
胡苗抿了抿嘴,重新开口放缓了语气:“将来会有无数这样的问题。”
王凯点点头说:“是,所以我这算跟你打招呼了,因为以后我都会是这个态度。”
胡苗叹了口气,沉默了半饷最后说:“这很难。”
王凯说:“我知道。”
他知道,一切都会很难。
他有对那个人很难说出的话,但他可以有自己愿意做的事。
他也没有获得一个并肩的位置,但他想,朋友的位置,至少应该是守护。
所以他会让自己变得够资格让别人听他来说。
所以他会让自己变得能够站在那个人身前,替他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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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过日子活成了数日子。
胡歌觉得自己是没有人生的,没戏拍的时候就是在等戏拍,他一般都不太记得一部戏杀青后的一小段时间自己都在忙什么,每天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好像很忙的样子,事后提起来都归位无关紧要的那些。
接到电话的时候,胡歌答应的很干脆,他不管这是不是什么命运的说法,只是他了结了一段混沌的过往,想要回去的时候,就有人说,你来。
那边的人没做太多解释,说反正是朋友的生意,相互照顾一下,他报了国贸三期的地址,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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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他把过日子活成了数日子。
胡歌觉得自己是没有人生的,没戏拍的时候就是在等戏拍,他一般都不太记得一部戏杀青后的一小段时间自己都在忙什么,每天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好像很忙的样子,事后提起来都归位无关紧要的那些。
接到电话的时候,胡歌答应的很干脆,他不管这是不是什么命运的说法,只是他了结了一段混沌的过往,想要回去的时候,就有人说,你来。
那边的人没做太多解释,说反正是朋友的生意,相互照顾一下,他报了国贸三期的地址,说是就当咱们聚一聚了。
“都有谁。”胡歌还是没有忍住去问。
“大多是正午和山影的人,”那边说:“哦,刘涛也来,所以这次真挺齐全的,不来可惜了。”
他很不适合打听什么。胡歌抠着桌沿,指甲刮出刺耳的响声,有多全啊,他想问。
“都在?”他尝试着引着对方的话,那边就给他挨个数起名字来,数到王凯,胡歌没忍住,下意识的接了一个“哦”。
一瞬间的本能,他没有忍住,那边人精似的没有多问,讲好就挂了。
胡歌也想不到,这句话转脸就落在了王凯耳朵里。
这通电话先是打到胡苗那里的,王凯在一边听着,伸手就夺了话筒。
“胡歌去么?”他问的很干脆。
那边笑了:“你们俩是怎么着,有过节?”
王凯知道自己这话问的欠妥,笑着遮掩:“没。怎么了,问问不行?”
“当然行。只是我看他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是想问你。你得罪人家了?”
王凯这下愣住了,先拿一句“当然没”把这通电话糊弄了过去。
他是没想到胡歌会问起自己的,心里有鬼便不敢多问,或许他也该试着学会能够大大方方地谈起胡歌的名字,将来他总要在镜头前演得起这出戏。
得罪他,王凯有点想笑。
自己若把最想做的事做了,那时才能叫人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得罪。
这件事,他已经不会去做了。
聚会的地方是个敞开式厨房,餐桌布置的整洁雅致,一身白色制服的厨师扎着围裙忙前忙后,这种要张罗的场面,刘涛是最闲不住手的,兴奋地叫人也借她一个围裙,听师傅认真讲完,上手哒哒哒地在砧板上剁起来,动作行云流水。
王凯在她身边默不作声地洗着食材,看她真挚的表情,忍不住开口:“你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刘涛瞥了他一眼,更加吃惊的样子:“我看你洗东西的架势,一个大老爷们儿,还有这两下子。”
王凯把一根根虾线麻利地挑出来,专心盯着手里的东西,头也没转,只是笑了笑。
“在家常做?”刘涛想,将来不知道谁能享这份福。
“偶尔。”王凯低声说。
他原本不是这么沉默寡言的人,只是今晚他隐隐地在压抑,只想求一份平静。
电梯从1层坐到50层,胡歌设想了千百种他可能再见到王凯的场面,还有管住自己拥抱时不要僵直的脊背。
但他没有想到是这样。
他走进餐厅的时候,有几人高声喊着欢迎,有几人交替上来拥抱,胡歌在重重人影间,看到有些晦暗的灯光里,在料理台前站着的男人。
王凯穿了件样式很简洁的白色圆领长袖,站在水池前,为了方便将两只袖子随意挽起来一截,露出修长结实的手臂,细长的手指划过食材的每一寸缝隙,他做什么事都极其认真,仿佛此时此刻手里的虾就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物,他没有戴隐形眼镜的时候做起事来习惯性地眯眼,在灯光下微微蹙起眉头,半张脸在阴影里,显得轮廓愈发深邃立体,又有一种温暖的柔和。
越是这样的男人,却做着家常琐碎的小事,越是让人心里产生一种无比安稳平静的痴迷和向往。
他好像真的很忙的样子,远远地,胡歌只看到他抬头看过来了一眼,确认到胡歌眼神,微笑着致意就算打完了一个招呼,然后继续埋头。
快得胡歌都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快得胡歌设计的无数种开场白没有一句用得到。
“凯哥。”他走过去隔着料理台喊。
王凯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胡子刮掉了,套着简单的灰色卫衣,头发放了下来软塌塌地贴在额前,乖顺地像个学生。
王凯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觉得自己有一种错觉,好像胡歌的音调里都带了点小心翼翼的味道。
他不禁想起那句话,怎么好像真跟自己得罪了他似的。
“我就不跟你抱了,”王凯举起湿淋淋的双手晃了晃,笑着说:“我这抱一下是个鲜虾味儿的。”
旁边人都哄笑起来,胡歌站在人群里,跟着扯了扯嘴角。
李雪招呼王凯和刘涛:“人都齐了,你俩别在这体验生活了,这饭我们还要吃的。”
“我的手艺,还不是人人都吃的上的呢。”刘涛拍下刀回嘴,却也解了围裙谢了谢旁边的师傅,绕到餐桌那边去了,走的时候顺手推了把胡歌,把人拐到了座位上,王凯这才慢悠悠地洗了手,跟了过去。
红酒无非是喝个气氛,一抹殷红在水晶杯里沾个底,配上点斑驳暧昧的灯光,暗潮涌动的心思,闪烁不明的眼神。
这样的场合,说是聚会,老板之间谈的生意是主角,旁人只管在旁边做好漂亮的背景板,以及关键时刻几句应声。
王凯喝红酒很有一套,他非常擅长在这样的氛围里找到一种享受的姿态。他捏着细长的杯柄打转,红酒顺着杯沿一圈圈涤荡,一尘不染的酒杯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华,这样的流光溢彩,也不如他眼睛里的神采,像一把玻璃碎片,纯净明亮,也锐利清冷。
他和胡歌坐在一起,眼神却搭在别处,安分沉默地看着别人谈笑风生,然后微笑着点头。
胡歌很不习惯这样的沉默。
王凯是个很习惯张罗的人,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问到,剧组里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如果不是永远有刘涛压阵,他估计也要成一个忙前忙后的典范。他永远热情与周到,但这种周到是不带着殷勤的,反而有一种让人非常舒服的率性和坦荡。
但现在这个人就一言不发地坐着,胡歌悄悄瞟他一眼,他好像听别人讲话听的入迷,到了什么有着共鸣的话题,修长的指节敲着桌面,笑的开怀,胸腔都跟着震动,其实他们这样的无言很平常,只是人如果心里的立场转变了一点,阵脚便慌了。
王凯能感觉到胡歌的眼光时而会转到自己身上,他并不觉得胡歌会怎么样,只是他把持不住的是他自己。
也许多看几眼,决心就下不了了。
也许多说几句,总要带到一个自己不想聊的话题。
手机就搁在桌面上,他也不想一转眼在对方按亮的手机屏幕上,或许就会看到一个刺眼的聊天栏。
这个人现在,已经不是他能招惹的。
“这酒比你常喝的怎么样?”胡歌扣着酒杯倾身问了句。
王凯一瞬间有些错愕,没想到他会主动挑个话题。
他看了眼胡歌,把目光转到酒杯上,笑了笑说:“嗯,不好说。”
王凯答的声音不大,胡歌这句问的却是挑高了声音问的,惹得旁边人也看过来。
“王凯,你注意点,胡歌那酒量,别欺负人家,三杯两杯给人放倒了。”那边有人笑着喊过来。
旁边人跟着附和:“是哦,殿下,你得让着苏先生,喝多少听苏先生的。”
这种调侃胡歌一向没法一下就招架住,撇过头尴尬地笑,只能先摆摆手。
王凯倒是镇定自若地先开口了。
“你这话说的,我这几百年前的旧账还不完了还,”王凯指尖摩挲着酒杯,潇洒地半靠在椅背朗声说道:“对不起他一次,还能叫我一辈子都让着他。”
说完拎着杯子起身走了,绕过胡歌的椅背,走到刘涛身边的空位坐下。
胡歌想要说话而半张着的嘴定在那里,像是突然被人按下了静音键。
旁边人开着玩笑仍然逮着王凯不放:“你这人,我们不让你跟苏先生喝,你就来找苏先生的妹子。”
“是,”王凯点头,他拿着杯子跟刘涛碰了一下,“苏先生有妹子。”
然后他转过身朝着还坐在原位的胡歌遥遥敬了一杯,灿烂地笑着,眼睛漆黑明亮。
王凯举杯,看着胡歌慢慢地说:“我没有苏先生有福气。”
男人们的聚会,无论以多么隆重有格调的方式开始,总是要在烟雾里敲上终结,只是最终狼狈与否,全看在场女性的数量和权威,如今晚,只能灰溜溜地全部被赶到安全通道的楼梯口里抽烟。
第一个人提出要不要出去来一根的时候,得到好几声应和,胡歌一瞬间看向王凯的方向。
那人好像没听到似的,依旧跟刘涛聊着天。
大家起身散烟的时候,胡歌的手伸向大衣口袋里,然后摆摆手说,我有。
他站起来的时候,手脚慌乱都显得有些笨拙狼狈,几步跨到王凯身边,还没开口喊,胯骨直接狠狠的撞在了桌沿上,餐具跟着一阵稀里哗啦响。
王凯转头看向这边。
胡歌倒出一支烟,问到:“要不要。”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你还管不管我。
胡歌想,这是最后一次努力,他这一个晚上,觉得自己都在以乞讨的姿势想要获得一点特别的关注。
只是几个月前,自己毫无顾忌在这人面前抽烟时,他还皱着眉头会把自己手里的烟夺了,说,少抽吧。
他的声音胡歌都有些忘了,脑海里重复播放的是失真的,被记忆刻意美化了许多倍的声音,不然不会那么缱绻温柔。
胡歌赌他会不会再说一次,或者退而求其次,说点别的什么,都可以。
胡歌以为他会说,我有。但王凯没说,王凯只是摇摇头,说不了。然后补了一句,你们去吧。
胡歌想自己脸上的表情是错愕,而且落在王凯眼里一定非常莫名其妙,他没心思管那么多,他现在克制住自己想要反问的心情,已经花了很大的力气。
你都不管我了?他想问。
但是凭什么呢。
他凭什么问,对方也没必要管。都是过去了。
他活在回忆里,太久了。
胡歌最后站在烟雾缭绕的楼梯间,手指拢在嘴边,轻轻地咳了两声,摆摆手拒了旁边的人递过来的烟。
不抽烟你来干嘛,有人笑他。
胡歌想,自己是来逃的。他把话题引回刚刚谈论的事情上,提起精神非常感兴趣的样子,强迫自己不要分神多想。
他现在只想待在一个没有王凯的地方,想明白一些想不明白的事。
无解。
这宴会最终散的不晚,很多人都没尽兴的样子,走到门口一部分有家室有小孩急着回去的人在说着道别,剩下的人聚在一起商量着要不要换个地方续摊。一群人闹哄哄地挤在门口,深秋的夜里风刮过吹散了不少酒气,给人平添了一些寒意。
胡歌跟着还打算换场子的一群人站在车边,透过层层人群看着王凯还跟别人在谈笑风生。
他执拗地盯着王凯,其实只是在跟自己较劲,他想,或许那人会走过来,和所有人一样给他一个临别的拥抱。
他能想象出那个拥抱的样子。王凯的肩膀很宽,挺得笔直,会把衣服撑的版型特别好看,贴身的衣服会显出恰到好处的肌肉轮廓,他做所有的事的力度都很真挚,包括拥抱,贴过来的时候会有满腔的暖意。
那暖意足够抵御这寒风。
但王凯依旧没有走过来,胡歌想,这一天真算是有始有终,临了他依旧得了一个眼神。
王凯透过许多人向他点头致意算作道别,他的眼睛里隐隐藏了一股沉稳的傲气,没有刻意,没有恶意,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
像是一头傲人的狮子。
狮子可以没有攻击力,可以自己收了爪子装成人畜无害的大猫,可到头来,若他想睁开半梦半醒的眼睛,不再做顺服姿态的时候,他终究是狮子。
有霸气,有尖牙,有利爪。
他将哪一面对人,只由他自己,不由别人。
胡歌坐在车里,把车窗按开一条缝隙,喧嚣而冰冷的风呼啦啦地刮进来,鞭子一样抽在他额头和发顶上,让他的脑子有一种带着刺痛的清明。
竟然要走到这一步,他才能明白。
胡歌想,他早该知道自己把感情的题目做的很糟糕。
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以为凡事只有一个运转的节奏,总是想着,我还没有准备好。但感情不是考试,不是求职,人生也不是自己独自的封闭空间,也没有拥有一条属于自己的时间线。一个人的一生总要落在人事都在前进的社会里,并没有规定说不可以花时间进行自我调节,但要明白,这个世界不会等谁。
他花了这么多心思调整自己想要重新面对的人,也不会停在几个月前的时空里,不去前行。
他想要回头找那个人,却忘记,别人凭什么要留在原地。
王凯在寒风里裹紧了身上的大衣,一直目送那辆车子直到消失,胡苗陪着他站了好久,也帮他演完了待会儿有事就不去了这场戏。
她翻了个白眼:“今天这架势你拿的够大的。”
王凯不自觉的搓着大拇指和食指,这是他心里想抽烟的信号,他苦笑了一下说:“我道行还没那么深,所以只有躲。”
“你坚持了那么久,放弃了不会觉得可惜吗?”这一路走来,毕竟身边的人能看在眼里。
王凯靠在路灯下,哆哆嗦嗦地点了一支早该抽上的烟,他闭上眼睛,睫毛的阴影打在他眼下,不安分地晃动。
半饷,他睁开眼睛,盯着前方不知名的一点,目光如炬,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是放弃了。这是我对彼此的尊重。”
“得不到,是不会让我放弃的。他在象山说了那样的话,我也都甘愿受着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也或者是听者无心,说者有意。
他是个很好面子的人,在台上说了点戏里男男虐恋的话,被胡歌一句‘不愿演男男感情’直接摔在脸上。
那时他就像试探着过街的学步者,刚迈出去了一条腿,就被过往的车辆撞的血肉横飞。
这都没关系,那时他觉得,人只要是喜欢,带着残破的身躯也能坚持得到想要的。
“但是,我喜欢一个得不到的人,和我喜欢一个属于别人的人,是完全两回事。”
人在夜幕里,自带三分萧索和落寞。
“两个人之间,没有对错。三个人之间,就有了。”
星火在他指尖一明一灭,映在他一半痛苦一半坚定的眼睛里。
“我喜欢,我没有得到,我不觉得我卑微,也不觉得怨恨,这份感情是我的一部分,我拥有的很坦然,我也可以让它不再生长了。”
“我很认真的看待我的感情,所以我不会让它变得不堪。”
他就像一个垂暮的老船长,有些疲累,有些无力,却自有一分掌舵的气度和骄傲。
身边的人看着他,沉默了很久小声说:“你是明白人,不见得人人都是。”
王凯笑了,他的眼神里不自觉带了些回忆的味道,语调放轻柔了几分,他自己没有发觉,可他一旦说起胡歌,整个人是不一样的光彩,有时候会有些像一个舍不得罚小孩却死命撑着的家长,背地里说起来,还都是疼惜:“自己若要明白,由不得人教,得叫他自己明白过来。”
“谁也不是谁的,他是自己的,我留不住,也没法留。”
“他走的时候,我不能生拉硬拽不让他走,如果哪一天,如果将来还能有那么一天,要他回来,我也不想是我使劲什么手段勉强来的结果。”
烟灭了,王凯重新摸出一根叼在嘴里,打火机划出火苗在风中摇曳,一跳一跳,忽明忽暗。
“我可以等,只是他走出去的路,还得他自己走回来。”
那一刻火光照在王凯眼睛里,映出炫目的光彩,他眯起的眼睛,像是一个隐藏在夜幕里体格巨大的轮廓里,镶嵌着的一双狩猎者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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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歌推门走进这家店的时候,觉得这未免有些隆重了。包间里的布置十分讲究,窗外视野开阔,可以看到很漂亮的景色,江疏影坐在桌边,素雅的裙子勾勒出姣好的身形,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她静静地享受着外滩的美,胡歌进门的时候也没有回头。
胡歌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坐下,恍惚明白过来,好像这样才是交往的正常配置和布景。在剧组里说着的恋爱就像是中学生的过家家,每天早晨见面晚上道别,最大的区别就是终于拥有了固定的饭友可以分享一天的心得。直到杀青,如同毕业一般,各自散去,没人说过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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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歌推门走进这家店的时候,觉得这未免有些隆重了。包间里的布置十分讲究,窗外视野开阔,可以看到很漂亮的景色,江疏影坐在桌边,素雅的裙子勾勒出姣好的身形,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她静静地享受着外滩的美,胡歌进门的时候也没有回头。
胡歌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坐下,恍惚明白过来,好像这样才是交往的正常配置和布景。在剧组里说着的恋爱就像是中学生的过家家,每天早晨见面晚上道别,最大的区别就是终于拥有了固定的饭友可以分享一天的心得。直到杀青,如同毕业一般,各自散去,没人说过将来。
直到今天,他记不得是杀青后的第几日了,他也好像都有点记不清对面坐着的人的声音。
没有一通电话。
胡歌不知道他们之间是怎么做到维持这种平静的,江疏影不是一个会撒泼会纠缠的女孩儿,他有时觉得,或许他们彼此在看谁更能熬。
他盯着桌上的咖啡杯笑了出来,一个很好玩儿的结论,他想,处女座和处女座站在一块儿可能会一起变成化石吧,没有一个人会往前走哪怕一步。
胡歌不知道自己竟然笑出了声,惹得对面的女孩儿终于回过头看他,她看向他的眼神里有一种预知了结局般的坦然和无奈,胡歌称其为‘早知道’。
他看到女孩儿搭在桌面上伸向他的手,还保持着掌心向上的姿势,一点一点收了回去。他突然反应过来,赶忙伸手去抓,却没来得及,抓了一手空,留下他的手尴尬的停留在桌子上,还带着一点指尖相擦而过的触感。
他曾听剧组工作人员说过:“你们这个恋爱谈的……”那人的话也就停在这里,然后摇摇头。
谁也说不上来他们之间的问题,没有争吵,没有矛盾。
胡歌转着空落落的手指,想着这就是他们唯一的问题,他永远反应不过来,自己的身份是男友。
他不知道类似的事情日积月累已经多少次了,都被他浑浑噩噩地一笔带过,但这次他的理由用完了,他已经没有办法用拍戏期间要投入角色而忽略其他感觉的借口再来骗别人和骗自己。很多次他和江疏影坐在一起看剧本,他能感受到女孩儿投来长时间的注视,熬不过自己仿佛全心全意沉浸在剧本里从未抬头的身影,最后沉默地相伴度过几个小时。
有人路过,会笑他们是柏拉图式的交往。胡歌不作答,心里是一片安宁的荒原。
那时江疏影会大方得体地陪着路过的人笑笑,不说任何抱怨。
她是个极其聪明的女孩儿。
现在这个女孩儿坐在他对面哭了,垂着眼睛,到最后也没有摆出需要安慰的姿态。
胡歌抽出餐巾纸,手势在半空中顿了一下,没有想好是要帮她擦掉眼泪还是只将纸巾放在她手里。
“别哭了。”胡歌说。
他知道江疏影在哭什么,又好像不太知道。
“对不起。”胡歌下意识就开口。道歉好像成为他的一种本能,他本人其实并没有太多理智分析事情是非对错的能力,但凡事情冒出一点争议或者不愉快的苗头,他下意识就要把所有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他本来应该尽自己所能搜刮出所有可以安慰的话语和自责的内容,但他现在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来探望病人的亲属,他看着默默掉泪的江疏影,觉得他们像是隔壁床的病友,他自己已经透支的体力让他说不出话来了。
他真的好累。
咖啡冷掉了,胡歌的指腹摩挲着冰凉的杯沿,没有一点想要续杯的意思。
“如果你不想说最后那句话,”他顿了一下,哑着嗓子低声说:“可以我来说。将来,你也可以说,是我要……是我对不起你。”
江疏影伸出手摆了摆,眼睛埋在另一只手里,却点了点头。
胡歌不懂她想说什么,但他想,反正最终是那个意思。
“是我没有照顾好你。”胡歌的语调很刻板,他想这可能比他入校考试时的表演还要失败。
女孩儿终于抬头,眼线被眼泪晕开一片,目光涣散地搭在一个角落,她说:“以后都不用了。”
她吸了下鼻子:“恕我直言,你不是一个特别适合照顾别人的人。”
然后她自嘲地笑了下,补了一句:“也可能我不是对的人。”
胡歌抬头看她,疲惫地解释:“不是你的问题。”
但对面的人好像已经并不打算听他说些什么了,她陷入了一种属于自己世界里的回忆,变成一个故事的讲述者。
“是你给了我机会,我喜欢你,但如果你不来表白,我不会说。当时我觉得,我的天呐,是胡歌哎,我怎么可能配得上胡歌。”说到这里她提高了一点音量,好像企图模仿一个充满美好憧憬的小姑娘,只是太刻意了,看起来只剩让人叹惋的生硬与违和。
“但是人总是要试的,不能等啊等,结果等到了一个超乎自己原本预期的人,就先把自己吓怕了。人不能总觉得下一个才是好的,可能到人生走到尽头,花了几十年,临了才明白,原来还应该是那个人。你说呢?”她停了一下,下意识反问了一句胡歌,看着胡歌瞬间苍白的脸色,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句问的有点可笑。
“现在我明白了,你不是那个人。”
“但这是我验证过了的,我才会安心。”江疏影坦然地笑了。
雨是突然就下了的,急刷刷地砸在玻璃窗上,像振聋发聩的鼓点。这个时节的风混着雨冷的像小刀子划在人皮肤上,没压紧的玻璃窗吹开一条缝,立刻灌进来一片潮湿的冰冷。
胡歌逃似的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拉住窗拴,没逃过江疏影的最后一句。
“我不想将来觉得,明明那么喜欢,却偏生错过了。”
这句话混在杂乱嘈杂的雨声里,依然清晰。
胡歌站在窗边,一瞬间闭上了眼睛。
他深深地呼吸,有冰凉的湿意沾在他的睫毛上,他想是雨。
他从外套口袋里摸到烟和打火机,回头问了一句:“不介意吧。”
女孩儿不置可否地说:“你烟瘾突然上来了。”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抽的很克制,不用我劝,就知道忍着,别人说我真有本事,把胡歌的烟瘾管住了,我跟别人说,不是我管的,没人信。”
胡歌站在窗边,不想回身。他按了几次打火机,火星颤颤巍巍地擦亮又灭在暴雨倾盆吹进来的湿气里,从心底翻涌出一阵无法抑制的阴暗和暴躁:“我心里烦,不抽会死。”
他可以称之为恶劣的口气在江疏影眼里没有丝毫威慑力,她笑了笑说:“你就像个小孩儿。”
她起身走过去伸出手:“你把烟给我,我保证不会死,你要是再这么抽,三十年后倒是会死。”
“我现在想不了那么以后。”胡歌凌厉地转头看她,身上突然有一种不分性别的阴郁的美,这种美是他自己不自知的,就盛开的愈发热烈,却让人退缩,这种美很可怕,让人知道若想拥有,就要能包容他所有的利刺。
有这样胆量的人,实在少之又少,无数的人选择放弃那一份享受,因为做不到承受。
江疏影想,将来不知怎么样的人,可以承受他的痛苦,再享受这份美丽。
“以前有人劝你戒烟吗?”她静静地问。
胡歌竟然真的开始认真思考她的问题。
有皱着眉头严声厉色的母亲,还有一些偶尔唠唠叨叨的亲戚,几个厮混在一起的好友。
他突然有点想笑。
还有一个人,大概是全世界最没资格让别人戒烟的人,在分别的那天,抽走了他手上的烟,他还能记得那人修长的手指夹着烟那一瞬间漂亮的样子,还有低沉的声音,说以后少抽吧。
江疏影伸手去拿胡歌手里的烟,他电击一般抽开了手,江疏影停住了,想是自己现在也不是可以再管的身份。
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她走到一边拿自己的外套,给隔壁坐着的经纪人发信息说可以走了,套上外套的时候,她礼貌地点点头,还是把想说的说完了:“让你别抽了的人,都是想陪你到三十年以后的。”
她离开的背影很潇洒,全然看不出在这里哭过一场。
关门的一瞬间,她深深地看了胡歌一眼,眼里有些悲哀有些歉意,让胡歌真正弄不明白,他想,难道自己不是已经道了歉。
她真的说:“对不起。”
胡歌现在还不知道她到底对不起了谁。
最后她说:“真心诚意,这四个字每个字都好难。”
她走之后,胡歌还是摸索着把烟点上了。
这一场大梦醒来,他精疲力竭,胆战心惊。
一个漂漂亮亮,聪明大方,有见识有学历的上海姑娘,简直像是可以和母亲交差的完美范本。但过生日的那天,他自己回家了,看到母亲期待的目光,他有些压抑,有些直不起背,还是独自一人回去的。那一天他就明白,连这个借口也站不住了。
他小时候一旦有了心事,会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顺着自己很熟悉的路绕圈,其实无处可去,但依然要往外走,唯一的想法不过是,这毕竟是逃离的方向。其实这种方法很绝望,因为不管设定的路程有多么遥远,从踏出去的那一刻,就知道最终是会走回来的,他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叛逆的事了。
自己搬出去住以后,他胆子大了那么一点,喜欢坐一辆可以一直到郊外的公交车,他愿意花大把的时间在上面,这是他认为很幸福的一件事,周围全部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而他也不必和任何人讲话,他的时间全部都属于自己。
但这辆公交车是要坐回来的,无论车程是一小时,两小时,还是更长,无论他在车上看挪威的森林看到多么入迷,都是要坐回来的。
到了郊外的终点站,下车,乖乖地走到对面,再回到原点。
这是他徒劳的逃跑方式,他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早该明白这是,徒劳。
现在他在郊外下车了。
这个女孩儿就像郊外的公交站,陪他度过一次逃亡。
他无论如何还是要回去。
胡歌摸出手机,按了一个闭着眼也能打通的号码,袁弘在那边还没喂,胡歌就直接开口说,我分手了。
袁弘只说,哦。
胡歌说你这是什么反应。
袁弘说:“恋爱很意外,分手不意外。你那天说了好多,我当时想,如果只是她,竟然要你这么大义凛然地来问我。”
雨势渐渐地小了,淅淅沥沥淋在玻璃窗上,细细密密的雨丝看不清,像一层软烟纱罩着上海。
他把手贴在玻璃窗上,透过指缝间看着外面一片烟雨迷蒙,这样朦胧的温柔,让他想起一个人含泪的眼睛。
胡歌突然问:“武汉好玩吗?”
袁弘愣住了,他想了想笑道:“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胡歌坐在地板上,后脑勺贴着玻璃窗,一片冰凉的触感。他捏着烟,看指尖薄雾飘渺,房间里安静地像一个供人虔诚拜谒的佛堂。
“我想去武汉。”胡歌轻声说。
“今年过年,怎么样,我去武汉玩。”他语调轻快起来,好像现在就开始认真在期盼这件事。
“行,”袁弘说:“只要你能搞定你爸妈,再搞定你不敢跟你爸妈说你不在上海过年的胆子,再搞定你对不能给你爸妈尽孝的愧疚,再搞定你可能在武汉大马路上随时会想不开的后悔,你就能来。”
胡歌的眼睛转了转,笑了,说:“我不能。”
不能。
他挂了电话,把自己蜷成一团,很久没有起来。
他不想动,干脆听店里一首一首滚动的歌。
蔡健雅的声音很特别,让人一听就能入了迷。胡歌等了好久,那句歌词也只出现了一遍,没有再重复,错过了就错过了。
我想我们都不例外,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着合身的爱,好像童话里那捡贝壳的小孩,到最后才了解已经错过了真爱。
【凯歌】空白格 12.
#凯歌
【0.-1.】【2.】【3.】【4.】【5.】【6.】【7.】【8.】【9.】【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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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最近被管的很紧,烟在他手里根本停不了几秒,就被胡苗冲过来劈手夺了,那速度又比昨天快上了一些,王凯想,再这么下去干脆送她去奥运场上为国争光。
配音呢配音呢,她总是这么尖叫着数落起来,把润喉糖的糖盒晃的稀里哗啦响。
“你能不能别叨叨了,更年期吗。”王凯笑的很懒散,他把打火机从口袋里掏出来,叮咚一声扔在桌子上,表示投降。
胡苗毫不客气地一把抓过打火机,在手里掂量几下,丰富的斗争经验足够让她对王凯的话毫不在意。
“听我烦人是...
#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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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最近被管的很紧,烟在他手里根本停不了几秒,就被胡苗冲过来劈手夺了,那速度又比昨天快上了一些,王凯想,再这么下去干脆送她去奥运场上为国争光。
配音呢配音呢,她总是这么尖叫着数落起来,把润喉糖的糖盒晃的稀里哗啦响。
“你能不能别叨叨了,更年期吗。”王凯笑的很懒散,他把打火机从口袋里掏出来,叮咚一声扔在桌子上,表示投降。
胡苗毫不客气地一把抓过打火机,在手里掂量几下,丰富的斗争经验足够让她对王凯的话毫不在意。
“听我烦人是吧,行啊,那你找你想听人家说话的人啊。” 她站起来的时候好像掌控着一个炸弹倒计时遥控器一样洋洋得意,在最后一秒前准准地扔出去,然后扬长而去。
王凯后悔被自己忍不住先翻的白眼耽误了,嘴里的话慢了一点,就只能回给胡苗潇洒离开时怦一声甩上的房门。
李雪亲自在录音棚坐镇,就像大考监考的是自己的班主任,所有人紧绷着神经却透着点安定。午餐的外卖盒在桌子上摆开,倒有点七个碟子八个碗的阵仗,王凯看李雪偷偷掏出两个杯子往桌子上一搁,接着嘿嘿一笑。
“这干什么,贵宾级待遇啊?”王凯凑过去,往桌子下头一摸,拎出个酒瓶。
“就一杯,漱漱口,”李雪把杯子往前推推,示意他到上,看着淅淅沥沥淋进杯子里的酒,接着说:“整点气氛,给你找找感觉。”
录音室外的电脑屏幕上停着胡歌垂着眼睑的侧脸,噙着浅笑,温润如玉,王凯气宇昂轩地站在一边,神色淡漠。王凯觉得这么看来萧景琰是有点傻的,不知道珍惜,不知道当时过的是多好的日子。
他喝的很急,直接满杯灌下肚,热辣辣地烫过喉管烧着胃,王凯被刺地拧起眉头。
同样的感觉,再也找不回来了,他想。
拍到救庭生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底,春意正浓,暖烘烘的阳光裹得人浑身舒爽,王凯被定在椅子上补妆的时候,没坐一会儿眼皮就撑不住直往下坠。拍戏的日程安排有时候还挺好玩的,按照最省时的方法排,可能一上来演员之间还没说上两句话就要拍生离死别,在一起厮混了几个月之后却要演出初见时的生疏冷漠。
这场戏已经NG了好几遍了,导演无奈地先喊了停,挥手让频频笑场的两个人到院子里转两圈冷静冷静。很简单的一句“我选你”,王凯也不知道为什么胡歌就是绷不住,只是胡歌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刚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就捂着鬓角的发套跳脚,蹦蹦哒哒地喊着我错了我错了,下一遍照样笑出来,像个做错事但是知道不会被大人教训的小孩子,看得王凯每次也忍不住跟着下一秒一起大笑出声。
“有什么好笑的!”导演在监视器后面大喊。
王凯伸手沾一下眼角笑出的眼泪,摆摆手说:“不知道啊,你问他,他老笑。”
于是两个人齐齐被拎到院子里晃悠,化妆老师瞅准了时机围过来,捏着刷子这里修修那里补补,王凯的发套好像有个地方开胶比较明显,被支到椅子上端端正正坐好,老老实实被化妆师摆弄。胡歌在剧组里一刻不能闲着,什么都要掺和两下,跟着化妆老师围着王凯来回转悠,看着好奇。
这就顺势当成一个小休息了,几个小姑娘围过来发零食,包装袋拆了一桌子。有人喊胡歌,牛肉干吃不吃,袋子伸到他面前示意他拿。胡歌顺手拿了两个,刚打开一颗的包装纸,剧组的贵宾就如期而至。
叫不上品种的小白狗不知道什么时候蹿进来,稳稳当当地蹲在王凯脚边的空地上,乌亮的眼睛就盯着胡歌手里的牛肉干看。
胡歌一看就笑了,绕道王凯面前的空地上,蹲下之后熟练地伸手挠着小狗的脑袋:“你又来啦。”
一颗已经到了自己嘴里,胡歌把仅剩的一颗牛肉干剥出来放到手心里,他把宽大的戏袍袖子撸起来,露出一节光洁白皙的小臂。
小狗凑上来把头埋到胡歌手心里,一顿舔咬,鼻头湿漉漉的,蹭得胡歌忍不住嘿嘿地笑,叠声说着痒痒痒,却不把手收回来,另一只手还伸过去温柔地一下一下顺着小狗背上的长毛。
小狗吃完一颗,不过瘾的样子,抬头直愣愣地盯着胡歌,胡歌双手一摊,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轻声说:“没有啦。”小狗不信,很是不甘心的样子,冲过去往胡歌怀里拱。小狗个头不大,但是全力一扑的冲劲不小,胡歌被它撞个满怀,直接跌坐在地上。
“小心点。”王凯挣开化妆师按住他的手倾身过去扶。
胡歌干脆就顺势坐在了地上,小狗在他脖子里蹭啊蹭的,胡歌往后靠着上身却躲不开,只能由着小狗在他身上起腻。
“没事。”他手忙脚乱地抬头看王凯,脸上满是笑容,明媚热烈胜过四月春阳。
小狗哄个几下也就老实了,窝在胡歌怀里任他摆弄。胡歌轻轻地抓起小狗的两只前爪,转了下身子,正对王凯坐着,把小狗举了起来。
“我选你,靖王殿下。”
王凯不知道胡歌从哪里学来这种捏着嗓子嗲嗲的声音,听得他一瞬间脊背起了一片酥麻。
胡歌自己忍不住扑哧笑了,从小狗后面探出半张脸笑眯眯地看王凯的反应。
王凯只是愣愣地看着他,好像真被他吓住了,胡歌不太满意这个结果,重新把脸缩回小狗后面,又说了一遍:“靖王殿下,我选你。”
王凯舔了舔嘴唇,不自在地变了下坐姿,问他:“你怎么老说这个我选你我选你,什么意思啊?”
胡歌唰地放下小狗,脸上带着大失所望的神情,又有点难以置信的样子:“你真不知道啊?”
王凯摇摇头。
胡歌撇了撇嘴,把小狗抱到一边的地上让它坐好,自己往王凯旁边的桌子上伸手。距离有点远,一下没够到,他坐在地上往前一歪一歪地,像个漂亮的人偶版不倒翁。
王凯看着他可爱的样子忍不住笑,赶忙问:“你要什么?”
“手机!”胡歌不客气地伸手一指。
桌子上只有一部王凯的手机放在那,他没问什么,伸手摸了自己的手机递到胡歌手里,动作流畅自然。
胡歌笑的像是计谋得逞的小孩,他拿到手机也不按亮,只是在手里拍了两下,就大声喊道:“有奖竞猜!5s一部!有奖竞猜!我选你是什么意思。”
王凯无奈地咧开嘴角,抬手按了按眉心。
胡歌把剧本卷成一个圆筒,伸出去毫不留情的敲了下王凯的膝盖。
“这位选手,王凯,请你作答。”
王凯老老实实地说:“我不知道。”
胡歌立刻来了精神,又撸了两把袖子,抬手又是一下敲在王凯膝盖上,自己嘴里还配着音。
“叮!”他喊,“错了,再一次,认真思考。”
王凯原本全当是个玩笑,只是胡歌的架势拉的很足,盘腿坐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衣服下摆敞开来,露出一片腿肚的颜色,和胳膊一样白嫩的质感。胡歌脸上带着笑意,眼睛亮晶晶的,其实王凯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是样子做得很足,眼睛里好像真的有很真挚的期待。
王凯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他想了一会儿,久到提问人不耐烦地拿剧本戳他的小腿催促,王凯眨了眨眼睛,试探地说:“好声音那个,I want u吗?”
“什么?”这下换胡歌愣住了,他反应了三秒钟大笑出声,两只胳膊撑在身后防止自己几乎要笑仰过去。王凯跟着笑起来,化妆老师毫不留情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
笑了一会儿胡歌坐直身子,伸手抹了下眼角:“我真没想到这个。”
他重新把剧本卷起来,还是伸手敲了王凯的腿:“叮!这个我也没想到,但是不对。”
“我不知道了。”王凯伸手揉揉被无辜敲了好几下的膝盖,认命地摇摇头,他拱起双手对着胡歌说:“求先生赐教。”
胡歌拍拍屁股站起来,高挑的身影遮住了王凯的阳光,从垂头变成仰望,王凯看着胡歌站在逆光里,有些看不清神情。
风裹着暖意把胡歌的袖子吹得飘起来,王凯眯着眼睛,看他弯月似的眼睛,微微皱起的鼻尖,听他轻快的语调。
王凯永远都会记得这个场景,春光明媚天,胡歌站在本是太阳的方向。
“我喜欢你。”他说。
“什么?”王凯下意识问,声音很轻,好像午夜梦回突然惊醒时分,一声下意识的呢喃。
“我选你,在台湾话里,说快了,就特别像我喜欢你。”胡歌解释道。
王凯跟着他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啊,嗯,”胡歌迟疑了一下,静静地和王凯对视:“对,我喜欢你。”
所有的暧昧其实都是需要回应的,人不可能对着一块冰冷的石壁就内心翻涌。
王凯不是没有猜过,在那么一些喝到酩酊大醉的时刻或是寂静无声的深夜,冒出过那么一两次念头,可能,有可能,自己不是一厢情愿。
这就像一场考试,无论自己发挥的有多么差,在放榜之前,总会产生一些侥幸的念头。
人在做梦的时候总是放肆的,发现自己想的所有事情都能发生,醒来时才能发现不合逻辑也解释不清。
只是那时候还没有让他惊醒那一瞬间的巨响,让他知道这是在做梦。
现在有了。
王凯莫名其妙的笑容又猛的收住,李雪吃不准他的意思,看他盯着显示屏出神的样子,开了话头:“过几天,老胡逃不掉的,他也得关进来了,他在忙那个什么,上次我见他,还胡子拉碴的。”
“旋风十一人。”王凯转着酒杯接话。
“快结束了吧?”李雪瞟一眼他的样子,做主又添了一杯。
“就下个月。”王凯又下意识答道。
“哎你都记得挺清楚啊,你俩常联系?”李雪有些惊讶的样子。
“嗯?”王凯像刚回过神似的抬头,然后笑了笑:“我……看他说的。”
他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捏着杯子和李雪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这个电话,他原本是想好了不会去打的。王凯其实不是一个那么相信什么天注定的人,只是他踏出录音室的日子有点巧,有点特别。
他和萧景琰被关在一起好几天,重新用这个身份说了几天话,看了几天会在梦里出现的场景,看了几天已经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的人。最后一天他和所有人道谢,推开录音室的门,阳光过分的好,照得他睁不开眼。
然后手机里跳出一条简洁的提醒,他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存储的了,只有一句“明天 生日”。这是个病句,王凯想,没有补全的是不要明说的部分。
这是王凯非常不擅长的事,长久以来,他觉得自己在胡歌面前永远拿捏不准自己的位置。
朋友的距离,应该是怎么样的。
扮演一个朋友,要怎么演。
半夜十二点,是要给特别的人留的时间,王凯看着锅子里咕噜噜的泡面翻腾起蒸汽,关掉炉子,把锅直接端到电脑前,一个人住总是连餐桌也省了,他想,这个电话现在是没法打的,胡歌应该已经有了那个特别的人。
他为了吃泡面开了一部海上钢琴师来看,好像有点不搭,但他耐着困意看完了,以为自己可以睡到第二天中午,却一夜梦里都是光怪陆离的景象,有两个黑夜里闪着红星的烟头,有雪有梅,有人说我喜欢你的声音,有一片海最后吞没了一个没有上岸的人。他醒来的时候,头脑昏沉,时钟刚刚跳过七点。这个时间,或许胡歌刚开工,或许还没起来,他想,算了,不是一个打电话的好时间。
中午他叫了外卖,外送费比饭本身还要贵,王凯半真半假地笑着跟外卖小哥抱怨,外卖小哥倒也很有幽默感,跟他开玩笑说,这就是一个人的坏处,有人住一起,俩人一拼,就划算了。剧组午饭时间都是不定的,王凯掐不准,他捏着手机在手里晃了几圈,还是扔在了一边,老老实实吃完了饭。
下午他窝在沙发里看着毫无营养的肥皂剧,刷着朋友圈,胡歌几分钟前发了几张休息时候的照片,吐槽其中一个工作人员讲的笑话有多冷。
王凯想,就现在好了,反正他的电话也讲不了几分钟。
他打通的时候,听到那边一声喂,其实自己只想好了一句生日快乐。
“凯哥?”胡歌的声音明显有些迟疑:“你怎么打来了?”
王凯笑了,他说:“今天给你打电话的,你还问为什么啊。”
胡歌那边声音很嘈杂,都能听到一片笑闹声,衬得胡歌的声音更加微弱,其实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两声,说着:“哦……哦。”
好像有点尴尬,有点不好意思。
这通电话的沉默有些多了,王凯舔着嘴唇,张口又闭上,只是听着胡歌那边微弱的呼吸声,他也不想打断。
胡歌就陪着沉默起来,本是奇怪的场景,却有一种异样的和谐。
好像他们都有无穷无尽的耐心去等。
这时候,王凯第一次听到那个女生的声音,轻轻的小小的,很简单的一句话,问胡歌吃不吃梨子。
胡歌侧开一点听筒,回她说不吃。
那个女孩儿又补了一句,切好的,你扎着吃就行了。
胡歌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后面的对话王凯已经听不懂了,他们改用了上海话小声讲了几句,王凯能听到那个女孩儿最后甜美清爽的笑声。
王凯的心沉入深不见底的汪洋。
胡歌发来微信的那天,王凯并不知道胡歌说的女孩是谁,这个对话没有后续,他也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已经在一起,那几天他翻着胡歌的朋友圈和微博,没有半点偷漏了炫耀意味的内容,他的心里很没底。
直到一天,胡歌发了一条内容很简单的微博,他喜欢摄影,常常拍一些身边的景致,用他自己奇特的视角和颜色。只是那天,他的镜头里坐着了一个女孩子。王凯自己去查了那个女孩的名字,他的了解只来源于几行冷冰冰的资料,从来没想过,会从听筒里这样直接地听到她的声音。
他比自己想象中的平静,王凯听着胡歌和那个女孩儿的声音叠在一起,他想
——他终究还是属于一个女孩子的。
王凯再开口的时候有点急不可耐,就如同他急不可耐的要退场了。
“你那边还有事啊?”王凯说:“那,我就是为了说,生日快乐。”
“谢谢,”胡歌说,他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回头聚啊。”
“好。”王凯镇定地说,有点佩服自己完美的得体。
挂了电话之后,他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
深呼吸。
吐气。
再深呼吸。
这通电话是他站在悬崖边打的,挂断的一瞬间,他听到老天爷的下令声,跳吧。
没有人来救你回去。
结束了。
他心里没有不甘,是他自己没有敢去争取。
他心里没有怨恨,这只有缘分,没有对错,没有输赢。
没有人对不起他,这是他没有启齿的感情,是只有一个主演的两个人的故事,对方并不知情。
所以他自己也不能对不起自己。
王凯想,你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听不到,我却想说一声对不起。
这是2014年9月20日的下午。
对不起,我只能喜欢你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