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血鸭绘忆解禁,官方有调整部分服饰效果和脸部,这边会和游戏内有出入。
领饰算是小彩蛋吧,参考自穿刺公弗拉德三世的肖像画,其实这次的主题不太好塞私货(。新设计了采血瓶长枪和没什么卵用的花纹。
另外可以细看下绘忆故事里的场景图~场景大哥有努力画(除了部分彩蛋以外他还把之前郭管家开花皮落选的杯子画进去了(不过刚好是对话框的位置有点遮住了
血鸭绘忆解禁,官方有调整部分服饰效果和脸部,这边会和游戏内有出入。
领饰算是小彩蛋吧,参考自穿刺公弗拉德三世的肖像画,其实这次的主题不太好塞私货(。新设计了采血瓶长枪和没什么卵用的花纹。
另外可以细看下绘忆故事里的场景图~场景大哥有努力画(除了部分彩蛋以外他还把之前郭管家开花皮落选的杯子画进去了(不过刚好是对话框的位置有点遮住了
莲花
*莲花血鸭x你(女少主)
*没想到这也能被屏,我目瞪口呆,重新发一次好了
01
莲花血鸭看着那个总是领着两只憨憨功夫熊猫的食魂从身后抱着狂暴的你,在你的耳边呢喃低语。
“你每次遇见忘记自己的家人时,到底有多么难过……”
“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坚强啊……”
“我一想到自己可能会永远失去你,我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说话的食魂哽咽了起来,在场的其他人也都红了眼眶。
莲花看着你艰难地恢复了一点理智,竭力说出了那句“小川,对不起”之后便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他的心里突然升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直直地刺向心尖。
脑袋突然作痛,隐隐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蹦出来...
*莲花血鸭x你(女少主)
*没想到这也能被屏,我目瞪口呆,重新发一次好了
01
莲花血鸭看着那个总是领着两只憨憨功夫熊猫的食魂从身后抱着狂暴的你,在你的耳边呢喃低语。
“你每次遇见忘记自己的家人时,到底有多么难过……”
“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坚强啊……”
“我一想到自己可能会永远失去你,我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说话的食魂哽咽了起来,在场的其他人也都红了眼眶。
莲花看着你艰难地恢复了一点理智,竭力说出了那句“小川,对不起”之后便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他的心里突然升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直直地刺向心尖。
脑袋突然作痛,隐隐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蹦出来一般。莲花血鸭咬着牙,赤色的瞳孔暗了下来。他不再看你,转身离开了。在你大闹了幽冥司一番之后,幽冥司大大小小的鬼使魂官都在往这个方向赶来,趁乱出去的路应该会很容易。
之后去哪里呢?按照文丞相的话来说,好像已经没有仇可以报了。
02
空桑里,你从冰棺中苏醒过来,一睁开眼就是空桑里的众食魂的脸。
大家激动到组织不出语言,年幼的食魂们只愣了一秒就嚎啕大哭地扑向了你。
“我回来了,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你鼻子一酸,也涌出了泪花。
“少主,您受苦了。”锅包肉还是保持着管家的冷静与克制,不过声音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
从幽冥司走了一遭,身体的灵力又爆发过度,灵魂才回到肉身的你还有些虚弱,锅包肉免去了你所有的学习和工作任务,让你安心修养。正好父亲也回了空桑,一切事情都由他和锅包肉一同打理,你难得地拥有了一个悠长的假期。
本可以睡懒觉的清晨却意外醒了个早,躺在床上也只是睁着眼盯着幔顶发呆,你索性起床梳洗一番出去走走。
空桑的庄园此刻是宁静又繁忙的,远处的菜园已经开始劳作,蔬菜化灵的小妖在菜地里叽里咕噜地打打闹闹,餐厅的厨房也升起了炊烟,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停在屋檐。你看着这一片祥和的画面,心里浮出一丝丝劫后余生的幸福。一路走走停停,你最后晃到了庄园的一角。
那间屋子里住着那位新来的食魂,莲花血鸭。佛公告诉你,在你还躺在床上修养的一天,莲花血鸭带着一身血腥气和一张被撕毁的宴仙录契约来到了空桑。食神大人伊挚在一众食魂的目光下,皱着眉头沉思了几分钟,最终还是点头将他留了下来。
在走幽冥司那一遭前,你坚信莲花血鸭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是个名副其实的恶鬼,每次遇到他的时候自己这边的战斗力都损伤惨重。可在幽冥司里,在形势的逼迫下你不得不与他合作,甚至在最开始毫无自己战斗力的时候对强大的他产生了一丝依赖之情,而他也没有再做出在宴仙坛地牢里那般逾矩的事,只是像一个同生共死的战友守护在你身边,帮你挡下鬼使的攻击。
或许,他并不是个坏人,只是之前有什么误会,导致他站错了边?你在门口垫着脚朝窗户里有些好奇地望了半天,没见着动静。
你吐出一口气,脚后跟踩回了地面,忽然眼前光线一暗,似是什么影子投在了你面前,你心下一惊,忽地转身——那位高大的食魂,正一声不响地站在你的面前,宽阔的肩膀挡住了清晨的日光。
“你……吓死我啦!”你故作夸张地拍了拍胸口,掩饰自己刚刚偷窥别人房间被发现的尴尬。
“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莲花血鸭挑起眉毛。
“我不是,我没有……”你眼珠子一转,撒了个蹩脚的谎,“咳,这间屋子以前……以前是佛公住的,他今天没来叫我起床,我来看看他是不是不舒服……”这间屋子装饰质朴,里面连一丝熏香烧过的痕迹都没有,着实不像那位金光闪闪浑身散发着香气的食魂的品味,你心里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什么垃圾谎言。
“看你大闹幽冥司时那么厉害,怎么还是个需要别人叫你才肯起床的小孩?”莲花血鸭没有拆穿你,他冷笑一声,转身走进了房间。他的背影有些疲惫,身后拖着那把长枪,枪尖在石板路上划过一倒白色的痕迹。
“你是去练枪了吗?”你没忍住问道,心里为这块石板疼着。
莲花血鸭顿了一下,但也不回头看你,只是嗯了一声用作回应,随后便关上了房门。
你挠了挠头,也不好再去打扰他。或许是还不习惯空桑的生活吧。
那日的相遇似乎是偶然。
虽然对上次说慌没被戳破的事还有些心虚,但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和在意,你日日早晨都借着散步的名义若无其事地从莲花血鸭的房门口路过,只是再没见到他。
你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忽然一个白色的影子从隔壁屋檐上悄无声息地飞下,落在你眼前。
眼前人抬起头,一张白色松鼠的面具挡住了他瘦削的半张脸,是松鼠鳜鱼。“少主。”
“无名?”你唤了他在凡间的名字。
松鼠鳜鱼也是被父亲找回空桑的。他这几日都在空桑各个房屋的屋顶上飞走,似乎在探寻空桑的地形。
“你一直在跟着我吗?”
“在下本想在花几日时间熟悉空桑的一草一木,但在下发现,虽然在下已经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但每行至一处都觉得无比熟悉,仿佛在下以前也做过一样的事。”
你忍不住笑了:“对啊,你以前也喜欢跑房顶……”松鼠鳜鱼在凡间是一名死士,过去的他过惯了刀尖上的生活,来到空桑之后无论怎么都不习惯守着炉灶掌勺做饭,自你出生起便成了你的暗卫。
“少主是在寻那日新来空桑的食魂吗?”你以为他会接着你的话问问过去的事,松鼠鳜鱼却另起了一个话题。
你也不打算隐瞒,遂点了点头。松鼠鳜鱼的性格你很了解,他过去总是安安静静地守在你的房顶上,平日也不爱讲话。
“那位食魂每晚午夜都会提枪在空桑游荡,不知为何事。”
你愣了一下,每晚,游荡,还提枪……该不会是想熟悉空桑之后杀你们个措手不及吧!想到他在幽冥司不能用灵力时,仅凭自身的力气就将那把重型武器掷向那个鬼使,鬼使将将躲过,还吐了一大口血,你脑补了一下自己被那把枪击中头部之后爆浆的画面,打了个冷战。
“少主,在下是您最锋利的剑,对吗?”这位失去记忆的食魂回家,重新开始也只想做你忠心耿耿的暗卫。
“你是我想守护的家人。”你笑了笑,郑重地给了小松鼠一个拥抱。
夜里,你算好了时间,披上一件外套,拿着一盏灯走出了房门。你回头向上望去,果真有个隐隐没入黑暗的身影坐在屋顶。你冲那个方向笑着点了点头,让他安心。
你行至莲花血鸭的门外,看到还亮着昏暗的灯光,但没有晃动的人影,走近想偷偷看看屋里人还在不在,没想屋内隐隐约约传出了什么声响。你屏息将耳朵贴在窗户上,似乎是什么人压低了声音在呢喃。
“不……不……”声音像是在啜泣,又像是困在喉咙里带着愤怒的低语。
不会吧?不会是在……你咽了咽口水,纠结着要不要像话本里的小贼一样在窗户上戳个洞瞅瞅。
“哐当——”似乎是人突然坐了起来,碰倒了什么东西,屋里的灯光一下子熄灭了。
你来不及反应,耳朵贴着的那扇窗户忽然啪地破成两半,脸颊感受到了一阵带着杀意和血腥味的疾风,下一秒你就看到莲花血鸭那把从不离手的长枪正刺向自己,你脑子一片空白,来不及闪避,突然一声“叮”才打碎了接下来的画面,刺出的长枪似乎被收回了几成力,枪尖戛然而止在右颈边,右肩有些痒,你不看也知道是几根被削断的头发落在了肩上。你僵硬地像一个没有上油的木偶人,一寸一寸地抬起了头,将目光从那把枪上移到了面前那张脸上。
赤色的瞳孔似乎是楞了一下随即就恢复了清明,你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浑浊。
“你是在找死吗?”眼前的食魂咬牙切齿地问,因为距离很近,你看到他额头上的一层薄汗,和嘴角的咬痕,上面似乎还有淡淡的血丝。他的脸色很不好,乌黑的长发披散着,更显得他面色苍白。
你脑海里浮现出一幅激烈“搏斗”的画面,脸上发烫,甚至还有什么东西快从鼻腔里流了下来。
“没……对不起,我错了……打,打扰了……你们继续,我马上走……”
这次换成莲花血鸭僵住了,但他很快恢复了神色。
“你在说些什么,哪里有什么‘你们’?”
“没有吗?哈哈……”你干笑了两声,悄悄地往左边挪了挪,想离那把散发着血腥味的武器远一点。你这才注意到地上有块被劈裂的石子,刚刚就是这块石子撞到了莲花血鸭的枪尖,让他意识回了笼,控制了自己下手的力道。好险。
莲花血鸭也注意到了,他脸色一沉,收回了枪,没再说话。你从残破的窗户看到他转过身在屋内笼了拢长发,提枪向门口走去。你这才注意到莲花血鸭那身漆黑的铠甲还完完整整穿在他身上,余光撇见床上并无一人。
“你去哪里啊?”你回过神,赶紧跑到房间门口。
“莫要跟着我。”莲花血鸭从屋内走了出来,手里握着那把差一点点就让你身首异处的长枪,从你面前大步走过。
“这里是空桑。”你跺了跺脚,追上他,“我想去哪就去哪,想跟着谁就跟着谁。”似乎是在加强你说这句话的底气,身后的屋顶传来一丝响动,像是利刃出鞘的声音。
莲花血鸭停下脚步,转身抬眼看着房顶冷哼一声,又收回目光对你挑了挑眉。
“这是我的地盘。”你在他的注视下补了一句,生怕他一不高兴抡枪把你脑袋瓜敲爆浆。
莲花血鸭没有再回答你,只是转身继续向前走去。你赶紧跟了上去。
空桑很大,走一晚上都怕是走不到头,你跟着莲花血鸭走了许久,最终跟着他来到了空桑南塘旁边的莲花池。莲花血鸭也不管你,径自走到池中央的亭子里,垂手凝视着一池睡莲。你站在他身边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满池的睡莲在漆黑的水面幽幽地发着红光。明明白天没有这样红的,可能是亭中灯光的照耀,昏黄的光衬得这些花朵越发耀妖艳。这里是三界之外的空桑,这里的莲花就算到了夜晚也不会收起花瓣沉睡。原本不曾注意到这里的莲花在夜晚是怎样一种无声的艳丽,现在竟觉得这画面有些美丽得诡异。
“莲……华?”你试着小声地唤他,却不见回应。你扭头,看到他眉头紧簇,嘴唇也紧紧地抿着,似乎是在纠结什么痛苦的事。莲花血鸭赤色的瞳孔和胸口如火莲花刺青,在玄黑色的铁甲和如墨般的长发衬托中,红的更甚了。
你自知不好再打扰他,便噤声坐在了亭子里的长凳上。
他究竟有什么过去呢?你白天闲逛至厨房,和食魂们唠嗑时听正在做饭的小川提起一句,莲花血鸭在孟婆庄地牢里昏睡时嘴里一直念叨着“文丞相”,情绪似乎很是激动,就连醒过来的一瞬间都大声地喊了出来。文丞相,是莲花血鸭的哪一位故人呢?看他铠甲不离身,长枪不离手的样子,多半曾经是行军打仗之人,那这位文丞相应该是他的统领吧?你一边偷偷瞅着莲花血鸭的背影,一边思索之前在孟婆庄被剥夺记忆做侍女时是不是留下了什么记忆力受损的后遗症,一时竟然想不起这位“文丞相”是历史中的谁。真是对不住过去小杏老师的谆谆教导和锅大爷在她背不出来文章时罚她挂在瀑布下大树上所受的皮肉之苦。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瞌睡,你感觉自己的头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眼皮重得快要阂上了,恍惚听到有人叹了一口气。
“回去罢。”
“哦。”你迷迷糊糊点了个头,想要起身腿却一软,在整个身体往下坠时你突然就清醒过来了。来不及惊呼出声,你就跌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你抬头,看到是莲花血鸭过来搂住了你。
“啊,多谢了。”有点尴尬,打瞌睡差点摔了。
“回去罢。”莲花血鸭在你站直了身子之后就撤回了手,转头离去。你拉了拉快滑下肩的外衣,刚刚手臂被扶着的地方像是有些烫,没想到莲花血鸭的体温隔着那么坚硬的手套都传了过来。你低着头想,真烫,他体温是有多高啊。
莲花血鸭回了自己房间,也没和你打招呼就关了房门。你只有慢吞吞地挪回了自己那,一头跌进了床里。
再醒来便是正午,你伸了个懒腰,走到水盆前用水拍了拍脸,心里决定着今天吃过午饭就去藏书阁翻翻史书。
去餐厅吃午饭的时候也没看到莲花血鸭的身影,听鹄羹说,他在饭刚弄好,趁大家都还没来的时候就来吃了,吃了几口就迅速离开了。这人,哦不,这魂真是奇怪,吃了就走了,也不说留下来洗洗碗。你闷头吃着饭,想着一定要赶紧给他寻个差事,免得终日见不着人。空桑里人人都有要做的事,年纪大一点的食魂要巡逻,要去探索,要做饭守菜地,要不就是去金秋愿林捡果子,去琳琅幻境找膳具,去后山打兔子……年纪小的,要不就跟着哥哥们帮忙,要不就和你一起去小杏那里念书。啥都不干怎么行!
吃过饭便去了藏书阁。你翻看着一本本父亲从人间收集来的史书,在南宋那一册里,发现了文丞相的名字。
文天祥。
你想起来了。文天祥,那一位写下“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以绝食抗议元军俘虏,在就义前从容地向南方拜了三下的民族大英雄。他是莲花血鸭追随的人。
你一页一页翻着史书,心中的痛楚越来越清晰。莲花血鸭,打的是永远不可能胜利的仗。不仅仅是因为史书上记录着场战争的结局,你知道,这是一场在和历史车轮抵抗的仗,大宋不可能光复。逆流而上,在人间是可不能的事。
03
接下来一个月的每一个午夜,你都去莲花血鸭屋外等他。你知道,在那一声一声痛苦的低吟结束之后他就会起来,携着长枪在空桑游荡,然后去往南塘边上的莲花池,立上好久。最开始的几天,莲花血鸭还会冷冷地叫你别跟着,后来见你也只是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也便依了你去。
“空桑少主。”这是他来空桑之后第一次叫你。
你一时没反应过来:“欸?”
“你不惧我吗?”莲花血鸭没有看向水面,他坐在你对面,左脚踩在长凳上,膝盖曲在他胸前,他的左手腕轻飘飘搭在膝盖上,那把长枪斜斜地倚在他的另一侧肩膀,让人产生那个重型武器其实是空心的错觉。莲花血鸭背后的灼灼红莲还散发着幽幽的红光,恍惚着你的视线,让你有点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怕。”你摇了摇头。
“你倒是有趣。”莲花血鸭笑了一声,声音倒不是冷冷的,“竟不怕我这个恶鬼。”
“你不是恶鬼。”你脱口而出,“你不是。”
“你不知道。”
“我知道……”你赶紧说,你想说你看过史书了,莲华是大英雄,不是恶鬼。
话未说出口就被他打断了:“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逐渐小声,你们之间又恢复了宁静,仿佛刚才的对话未曾发生。
第二日又是睡到正午才起床。你走出屋外,闭着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忽然感觉有人落在了你跟前。
想也不用想是谁。
“小松鼠,早上好呀。”你笑咪咪打了个招呼。
松鼠鳜鱼没料到你这样叫他,头顶的呆毛抖了抖。“少主,现在已经是正午了。”
“我知道啊。”你赖床赖得理直气壮。可不是嘛,空桑大魔头锅大爷特批的。
松鼠鳜鱼抿了抿嘴,你见他似乎有话要说,便拉着他进了房间。
“来,坐着说。”
“少主,莲花血鸭很危险。”松鼠鳜鱼没有坐,只是立在屋中央,“他很危险,我不一定来得及。”
你没想到他这样直截了当地戳穿你的好奇心。松鼠鳜鱼话少,武艺高强,他在凡间一直是被当作死士培养的。虽然打斗招式不如有些食魂花里胡哨,武器也相当精简,但向来是冷兵器组里快准狠,招招致命的人,以前相处那么多年,他也从来没有在你面前说过“我不一定来得及”。
“不会吧。”你有点心虚地说,想到第一次去找莲花血鸭那个午夜,锋利的枪尖就只差那么一丁点。
松鼠鳜鱼应该也是想到了那天。
“少主,在下那天就差点晚了。”他摇了摇头,面具下的眼睛里露出了一点异样的神色,“待在下反应过来时,根本来不及到您身边,所以在下只能用了飞得更快的石子。”
“就算是用石子,那也是你救了我。”
“不,不是在下……在下想了很多天,为什么一粒石子就可以止住他的进攻。在下想明白了,当时是他刚从梦魇中惊醒,还未恢复全部力气。”
“原来如此。”
“不仅如此,他不想伤害您。”
你心里惊了一下,问小松鼠这是怎么得来的结论。
“若他要伤您,我们没人拦得住。”松鼠鳜鱼平淡的声音小了下去,“如今整个空桑,都没人拦得住。”父亲带回来的食魂也只是一小部分,空桑还有许多许多家人还没回来。
“你不是说了吗,他不想伤害我。”你给了松鼠鳜鱼一个微笑,想让他放心下来。
“您果然还是这样啊。”锅包肉的声音从屋外响起,你扭头便看见他缓缓从打开的门里走了进来。
什么叫还是这样?
“欸?等等,我突然反应过来,你不是在我落入幽冥司之后才跟随父亲回空桑的吗?你回忆起以前的事了吗?”你这才想起来说锅包肉回空桑也不久,怎么管家当得这么顺手。从冰棺中醒来的一刻见到他的脸,听见他颤抖着说“少主,您受苦了”,就好像他从来没离开过一样。
“过去食神伊挚大人游历江湖时,我每天都会记录少主你的日常生活,每个月就要将记录寄给伊挚大人汇报。虽然伊挚大人经常都偷懒不回信,但是一直都保存着那些信件,并将它们装订成册。这次伊挚大人就是带着这本册子来找到我的。”锅包肉从怀中取出一本厚厚的书,封皮上写着《吾家小伊初成长》。
这名字谁起的,太土了吧。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自己那便宜老爹起的。
“我这次一回到空桑,虽然记忆没有恢复,但看到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仿佛自己从未离开过这里。”
松鼠鳜鱼也说过同样的话。
你看着锅包肉滴水不漏的微笑,心里有点害怕。挂瀑布报菜名什么的,大家都相当于是重生了一次,就不必了吧。
“少主,我去调查过了,莲花血鸭只要一嗅到鲜血的味道就不受控制,他在战斗的时候甚至不惜咬破自己手腕来饮血,以换取癫狂的状态,变成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恶鬼。不仅如此,在他杀敌时,他还能攫取对手的血液来让治愈自己……”
为什么锅包肉的声音像是没有温度的利刃在你的心上划过,你胸口有些钝钝地发痛。
“他身上的杀气太重,他的仇恨太深,太执着,宴仙坛的易牙就是看上了这一点,才和他签订契约。”
你想到他两只手腕上永远缠着的染血绷带,旧的血迹未干,又渗出新的鲜红。难怪,从来没有见过他不缠绷带的样子。
锅包肉看着发呆的你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您想让他变成家人,您和食神大人一样,只要愿意来空桑的任何食魂,你们都以真心相待。可是,他很危险。少主,您最好和他保持距离,虽然我知道食神大人为什么让他留下,但我不理解,我不赞同。少主,我们不能再失去一次您了。”
你总算明白了松鼠鳜鱼会对你说的那句“我不一定来得及”。
死士承认自己有杀不了的人,很丢脸的。可是他现在已经知道,已经有那么两次他没来得及了。第一次他没有来得及,整个空桑遭受了妖兽饕餮的灭顶之灾,而所有的食魂还失去了那段记忆,让你独自承受找回家人重建家园的苦。第二次他没有来得及,他没来得及早日回到空桑,做你的暗卫,阻止你跌入幽冥司。
这不是你的错啊,小松鼠。你走过去,给了松鼠鳜鱼一个无声的拥抱,然后又抱了抱锅包肉。
“你们放心,这次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锅包肉在你耳边又发出一声叹息。
夜里,你依然披上外衣去往莲花血鸭的房间。
“你来了。”莲花血鸭已经伫立在了门外,额头上的薄汗还未擦干,应该才从梦魇中惊醒不久。
“你不是老是嫌弃我跟着你吗?”你忍不住调笑到,在他跟前弯着腰歪着头从下往上看他的表情,“怎么,等我呀,没有我陪你,是不是不习惯呀?”
“哼。”莲花血鸭像是听到什么好玩的事一般,冷笑了一声,“我这一生颠沛流离,没什么不能习惯。”
“切,傲娇。”你转头看向别处。
“你莫要跟着我了。”莲花血鸭也不理会你,自顾自说道,“你小孩子家家的,大晚上跟着一个恶鬼干什么。”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晚上睡不着啊。”想知道你每晚都梦见了什么,那么痛苦地低吟,脆弱得和平日里清醒的莲花血鸭判若两魂。
“那种一闭眼就被黑潮一样的过去淹没的痛苦,即使我全盘托出,你也绝无可能体会分毫。”莲花血鸭闭眼叹了口气,银色的月光勾勒出他立体的五官,让你有些看呆了。
“想必他们已经告诉过你了,离我远些。”莲花血鸭说完便大步离开了。战靴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在宴仙坛学什么不好,学一品锅的“莫挨老子”!
这是你近来第一个没有跟莲花血鸭散步的夜晚。
你回到房间,有些丧气地把脸埋进枕头里。他为什么总是说你不知道,你不能体会!什么都不说你怎么体会!
第二天你难得起了个早。正吃着早饭,昨夜去探索的食魂正好归来。
“为什么要连夜探索啊?”你问鹄羹,嘴里还有半个鸡蛋,说话含糊不清。
“少主你之前在幽冥司砸了一通,幽冥司遣了鬼使来让我们赔款呢。”鹄羹笑得慈爱,看表情仿佛在夸你砸得好,“现在空桑缺钱,只好增加了去探索的次数。”
“少主,您要过目一下幽冥司送来的账本吗?”一本账簿递到了你眼前,你抬头便看见锅包肉那标准的恶魔微笑。
“哈哈哈不,不了……我去看看这次收获了什么东西回来。”你干笑两声,赶紧走开了。
“少主。”站在队伍前方的德州对你抬了抬帽子,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这次探索收获颇多。你看着一地战利品,心情很好,也顾不上空桑还缺钱了,想淘点什么宝贝自己先玩玩。
一个从没见过的长盒子吸引了你的注意,你将他从一堆花花绿绿的宝贝中拿出来打开,一阵幽香扑面而来。
“少主,这是我们在凡间稍作休憩时遇见的一个制香师傅送的,说是沉香。”
“送的?”
“是。那位制香师傅说这沉香有安神的效果,睡觉前点上一支,便可安抚一天的疲惫与烦躁。我看少主你最近似乎睡不好,眼下总是有淡淡淤青,便想买一点,那位师傅就送了我一盒先试用一下。”
这么大方的师傅,改日一定去照顾他生意。
“德州,我正需要这个,谢谢啊!”
你脑子里想到了那个总是睡不好的人,急急忙忙揣着那盒沉香离去了。
“莲华——”你敲了敲房门,无人回应。你便偷偷推开了一条缝往里看去。
莲花血鸭正闭眼和衣躺在塌上浅眠。难得看到他真正睡着的样子,你不禁推门走了进去。
“不……不……”莲花血鸭嘴里呢喃着什么,表情很是痛苦,冷汗从额头流到了鼻尖。
你心里一痛,赶紧从怀中拿出了沉香,点燃一根插进熏香炉里。悠然又厚重的香气慢慢在屋内升腾而起,果然好闻。
你回身趴在塌边看着莲花血鸭的睡颜,他似乎嗅到了香气,喉咙里没有再发出呢喃,但紧紧攥在一起眉头还没有打开。
“没事了,没事了。”你轻轻抚上他的眉毛,低声安慰道,“你在空桑,有我守护着你。”
你看着莲花血鸭的眉头渐渐放松,你的心里也像是有一团皱巴巴的纸被舒展开。莲花血鸭不皱眉头的样子是极好看的,面如润玉,眉眼如画,说得就是这般长相吧。你突然觉得心里快有什么破土而出了,指间一抖,停下了抚摸他鼻梁的动作。
“做个好梦。”你小声地说,站起来转身离开。
04
你央着德州带你去见那位制香师傅。
“少主,你想要我们下次去那里探索的时候可以多买一点,你不必自己专门前往的。”德州劝着你,他怕你身体还没恢复。
“我没事了,你看。”你捞起袖子撸出胳膊,用力鼓了鼓你的肌肉,德州却只笑不说话,“德州求你了,我都快闷坏了,带我出去玩玩吧!”
德州拗不过你,只好和你一起走进万象阵。
那位制香师傅住在江西萍乡的一个小县城里,你隐隐约约觉得这里有些熟悉。
你们在一条街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位制香师傅的支在一棵柳树下的小摊,他正睡在他的躺椅里,轻轻打着扇子。
“这位师傅,我想买点沉香。”你开口道。
懒悠悠的师傅睁开眼看向你,突然蹭地跳了起来,吓了你一跳,同行的德州也惊得握住了腰间的手枪。
“别冲动,小兄弟。”老人笑道看他防备的样子,又转眼笑盈盈地看向了你。老人什么话还没说,但你总觉得那副表情像是在告诉你,你终于来啦,我等你很久了。
“你好,我想买点沉香。”你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好,好……想要多少?”
“你有多少,我全要了吧。”
全?你仿佛听见了德州突然碎裂的声音。
“这位贵人,是否用过我制的沉香?”
你点了点头。“我很是喜欢。”
“既然如此,与其买这么多沉香,不如我把我的配方卖给你。”
“真的可以吗?”你有些惊讶,配方可是制香师的秘密啊。
“这沉香是我为有缘人所配的。”老师傅带着笑意的眼神很是诚恳,“如今,我已经遇到了有缘人,这配方对我而言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你感激地握住了老人的手,表示一定会努力地将他的配方发扬光大。虽然没有制过香,不过和做菜放调料应该是差不多的吧。
德州也很感激,他正了正帽檐,给老人鞠了一躬。
接过老人的配方,你正要与德州离去,老师傅又叫住了你。
“这位小师傅,我看与你有缘,我有一样宝贝,想予你看看,你猜猜是什么可好?”
你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点点头表示要看,身旁的德州却又皱着眉头紧张起来。
老师傅递过一块像玉一样的石头,但又不像玉石那般通透。你看着手心里这块不知名宝物的外形,觉得有些眼熟。有点,有点像那啥来着。
“魂芯?”见你发呆,德州也也看了过来,疑惑脱口而出。
啊对对对,像魂芯。这难道是召唤魂芯的“魂芯”?那这了赚大了啊!
“小兄弟说的魂芯是何物?”老师傅问道。
哦,这不是魂芯啊。你端详了半天,却还是没看出个所以然。
“这是什么啊?”你问老师傅,却没听见回答。
“老师傅?老师傅?”
你抬眼,却发现眼前空无一人,连同那个小摊也一并不见了,只有那棵柳树在随风摆着柳枝。你看向德州,德州也被惊到,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怎么回事。
“有些蹊跷,此地不宜久留,少主我们快回去吧。”
老师傅不见了,小摊不见了,可是手里的沉香配方和那块像玉又不是玉的石头还在。
回到空桑之后你便一头扎进那配方研究了起来。
食神大人和夫人都跟着五味使一起去天庭开会了,德州很谨慎地和锅包肉讲了此事。他还去问了懂祈福之术的四喜丸子和日日都会沐浴焚香的佛跳墙,他们二人看了看配方,没什么不妥。
或许,真的只是一位有缘人吧。
你托每日出门探索的食魂为你找来了原料,在自己房间里制起香来。配方上的原料都是稀松平常的东西,食魂们顺路就能为你找到,但是被那位制香师傅一调和,竟能生出那么美妙的气味。你有些佩服。
你已经好些时日没去找莲花血鸭了。上次看到他睡着之后的样子,心里就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那快要破土而出的东西被你强行压住,你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不想知道那冲出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捣鼓了好几天,终于成功地做出了第一支香——如果不算你脚边一地失败品的话。你拿到鼻下闻了闻,没错是这个味道。
你有些兴奋地捧着这支沉香,冲到了莲花血鸭的房门口。正欲开口叫他,你才突然想起来,你还在躲着他呢,怎么一高兴就忘了呢。说躲其实也是单方面的。一直都是你去招惹他,而他从未来主动看过你。你张了张嘴,喊不出话,也收回了那只正要敲门的手。
正纠结着,房门便从里面打开了,你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躲还是该迎上去。
“你一直站在门口做什么?”莲花血鸭盯了你半晌也不见你说话,主动开了口。
“莲华!”你如梦初醒一般,咧开了嘴笑,“你看,我做了一支沉香。”既然来都来了,那便不再想那么多了。
莲花血鸭低头看了看你手里的东西,表面上没有什么大的表情,实则眉毛眼睛嘴角都缱绻地舒展开来,就好像,好像初春缓慢消融的雪。
“此物并不能消弭我胸中的仇恨,不过,谢谢。”
莲花血鸭从你手中接过那支沉香,他手套上坚硬的铁甲抚过你的手心,你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转身进了屋,没有关上房门,也没有下逐客令,你便跟着走了进去。一进屋里才发现,整个屋内都充斥着沉香的味道。你看了眼矮几上的熏香炉,里面已经积了一层灰烬了。放在一旁的那盒沉香,只剩了两三支还未点。
“你夜夜都点着沉香入睡吗?”你开口问道。
莲花血鸭嗯了一声。
你有些开心,之前想要逃避他的心思全部都散去。你拉着他坐到了榻上,和他讲起那日在江西的见闻。
“你去的是莲花县吗?”莲花血鸭不做声地听你讲完整个故事之后问你。
“对啊,总觉得那个地方的名字好熟悉……”
“那是我化灵的地方。”莲花血鸭淡淡地说。
难怪!你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这一定是孟婆庄那一遭留下的后遗症。不行,等自己哪天把空桑重建的事儿都办好了,一样要去幽冥司找那个无情大人算账。
莲花,那是文丞相和将士们歃血为盟的地方。
看来那位老师傅还真是个有缘人。
莲花血鸭今天难得主动提到了他的过去,虽然只说了一句便不愿再讲。你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心里说不出是为什么有一种兴奋地满足感。
这样很好,慢慢来慢慢来。
有什么东西随着动作从你口袋中掉了出来,你懒得下地去捡,便闭着眼伸手去摸,指尖刚碰到那个东西,黑暗之中突然就出现了一阵亮光。你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散发着红光的阵法,和万象阵差不多大,可又有些不同。
阵法正是从那块石头中投射出来的,你从未见过。你觉得这种时刻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通知锅包肉,但你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喊:“进去!进去!进去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你怔怔地起身下了床,一步一步走向那个红色的阵法。
“进去!进去!他在等!”
他是谁?在等谁?你来不及思考,一只脚已经走了进去。很快,身边的一切都瞬息万变,光怪陆离的画面晃花了你的眼,你想抓住一个瞬间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却没有机会。
等一切都平息下来之后,你发现你身处在一条树林里的官道上,身上则有些尴尬,还穿着睡裙,脚上没有鞋。
额,太突然了。
这是哪个时代?平常用的万象阵横跨三界,但只有在去往凡间时可以穿越任意时空。你每次去往一个陌生的地方,第一反应都是判断这是哪个朝代。你自己还未想清楚,便听到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和脚步声。你朝声音的方向望去,远远从林中走出一支军队,看穿着打扮似乎是宋朝人。
“你是何人?”军队为首的一名士兵发现了你。
我是空桑少主!你张口想回答,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怎么回事,这是哑巴了?你有些着急,试了几次还是发不出声音。
“看来只是个哑了的小姑娘,你别为难她了。”那名士兵背后,一位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人骑着马走了出来。
他行至你面前,从马背上弯下腰询问你。“你能听见我们说话吗?”
你点了点头。
“你是哪里人?”额,我是空桑人。你眨了眨眼,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你的父母呢?”你摇了摇头,转眼一想,蹲下身用手指在地上写了两个字,“很远。”
可不是吗,都不在一个时空了。
那位中年男人沉思了一会,说道,“元军可能不久就要攻过来了,我们正在转移。你赶紧找到你的父母往南边逃吧。”
“文丞相。”不知是谁在喊,眼前的中年男人转过了头。你目光也跟着落到了他身后,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有一名身姿挺拔的黑衣少年,他也其他人一样正看着你们这边。
“继续走吧。”中年男人骑着马回到了军中。
那是莲花血鸭!那个黑衣少年是莲华!你顾不得自己没有穿鞋,赤脚跑了过去。你有些兴奋地想拦住他,没想到却让他身下的黑马受了几分惊吓。
“你在干什么?”莲花血鸭用力扯着缰绳控制住了马匹,冷声冲你呵道。
莲华,莲华,我是空桑少主啊!你在空气中比划了半天,张大嘴却说不出话。
他皱着眉头看着你手舞足蹈,没有说话。你这才发现,他和正住在空桑的那位有一点点不同。
眼前这个莲花血鸭,好像更瘦,更白净,铠甲和衣服也穿得整整齐齐,胸口遮的严严实实,脖子上和手臂上也没有胡乱裹着的绷带。更重要的是,他赤色的瞳孔也是干干净净的,眉目间少了那份沉重的戾气。
你反应过来,这是过去的莲花血鸭。那位中年男人,是文丞相。
你被他们一并带上了。原因是你站在莲华面前突然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却又发不出什么声音,可难受了。你也不知道为何要哭,就是心里有什么东西嘭地炸开了,炸的你鼻子眼睛都疼。众将士面面相觑,竟也有几人红了眼眶,可能看到你这般难过,触景生情也想起几年前入伍时同妻儿泪别的情形。文丞相是个心慈之人,以为你是没了家人,想求助于他们,便对着莲花血鸭点头示意捎上你,继续赶路。
只有莲花血鸭臭着脸,不过还是一把将你捞上了马背。屁股重重地撞上马背,你痛的龇牙咧嘴。这个小莲华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坐好别乱动。”你后背紧贴上他的胸膛,隔着冰冷的铠甲,你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你跟着他们走走停停,从军中将士们不时的对话中理清了现在的情况。临安失守,赣州失守,军队现在正撤往漳州。莲花血鸭似乎还没有成为大将军,只是率领了一支小队,大家都叫他“莲华”。
你抬头看着坐在你身后的莲花血鸭,他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棱角分明的脸没有什么表情。
一声不吭就被带走了,那块石头也没带着,自己到时候怎么回去呢?空桑里的大家能不能来找到自己啊。
05
你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众人第一次遇见你时,你就不要命地拦下了莲花血鸭的马,在他凶了你一句之后你就立刻哭得涕泗横流,文丞相只好示意让莲花血鸭带着你,然后你就跟着他们往南迁。
你只认识莲花血鸭,在平日的相处里你又日日跟在他屁股后面,久而久之,众人看你的目光里多了些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们看着我笑什么啊?你用唇语问莲花血鸭,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莲花血鸭已经看得懂你在说些什么。
文丞相和几位将领商量之后决定在这个山头稍作休息整顿,明日再赶路。士兵们架起了帐篷和锅炉,开始烧水做饭。莲花血鸭把你从马背上抱了下来,你被颠了好几天,双脚着地时大腿都忍不住发抖。周围的士兵都笑着看你,你最开始以为他们是嘲笑你不会骑马,但总觉得这些笑容还另外透露着什么。
“你在这里坐着等我,我去打水,别乱跑。”莲花血鸭也不回答你的问题,把你在一个小帐篷里安顿好了之后便离去了。
虽然这个莲花血鸭也不怎么爱说话,也老爱冷着一张脸,但你是能感觉到他的心是软的。他总是有水先给你喝,开饭了先让你吃饱,知道你屁股在马背上颠得难受,便在路过一个小村寨的时候向里面的人家讨了几张破布做了垫子铺上了马背,还用随身戴着的金莲花耳坠子给你换了件衣裳。可能是觉得第一次见你就把你弄哭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接下来的相处里他都未曾对你说过一句重话。
这样的莲华可太好了吧。
你想起空桑那位总是皱着眉头一脸苦大仇深的食魂,心想怎么就变成那样了,可惜,太可惜了。
“喝水。”出去打水的莲花血鸭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他蹲在你面前,将水壶递到了你嘴边。你没伸手接过,脑子里一边想着事情身子一边向前倾,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莲花血鸭他以为你会接过去所以并没有将水壶拿得很稳,你稍不注意,一股冰凉的水便从嘴角流出,沿着脖子淌进了你的衣领里。
你如梦初醒,慌张咽下想擦擦胸口却呛了一大口。
莲花血鸭立马放了水壶来拍你的背,你余光瞥见他的脸色有点不太好。
我呛到了你不高兴什么!你一边咳一边在心里嘀咕道。
夜晚,除了巡逻的一小队士兵,大家都进了帐中歇息。你躺在帐中,耳朵里是外面木柴燃烧的噼里啪啦声,还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考虑到你一个小姑娘在军中不便,你所在的小帐篷是特地为你单独搭的,莲花血鸭就靠在你的帐篷外面抱着长枪和衣而睡。等到巡逻士兵走远时,还能隐隐约约听见他的呼吸声传入帐中。这样的夜晚宁静又祥和,没有战事,也没有刀光剑影,你就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不能言语,只能安静地聆听这一切。
不过还是很想念空桑啊。
想吃鹄羹的点心,想佛公,想小松鼠,想看四喜跳的舞,想一丝不苟的德州戴帽子都要找好角度,想和你拌嘴的阿符,想回去捏捏金玉满堂的胖脸蛋,还想……
你翻了个身,脑子一个一个地数空桑的食魂,渐渐合上了眼。
那个晚上总是睡不着的人,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不知睡了多久,身上感觉到了阳光的温度,睁开眼,竟是回到了空桑的房间里。你浑身酸痛,这才发现自己是地板上睡着了,手边静静躺着那块魂芯一样的石头。
这是做了一个梦?
也是,如果真的有什么大异动,松鼠鳜鱼一定会听到的吧。
你活动了一下筋骨,慢慢走到梳妆台前瞥了眼台上的镜子,后背顿时一僵。你穿着的不是自己的睡裙,而是那件莲花血鸭用金耳坠为你换的衣裙。所以这不是梦吗?那是真的回到了过去,也就是说,真的遇见了过去的莲花血鸭,那现在的莲花血鸭会记得这些事吗?
你赶紧梳洗了一番,慌慌张张地往他的房间跑去。
奇怪?莲花血鸭竟然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你。
“我怎么会记得你的一条裙子。”
“这是你……”你瞅到了他现在的耳坠,是几根羽毛,而不是过去那对莲花耳坠,“你有没有一对金的莲花耳坠?”
“你怎知道?”你呼吸一滞,难道……
“刚化灵时有过,后来不见了。”
不见了?不是给哪个姑娘换了裙子吗?
“行军打仗之人,除了武器,这些皆是身外之物,丢了很正常。”
这样啊,你有些失落。如果是梦,那为什么那个梦会这样真实,甚至把梦中的衣裙都穿了出来。如果不是梦,那为什么莲花血鸭什么都不记得。会不会是另一个平行的时空呢?那个时空的莲花血鸭还未经历过后面发生的一切,还没有变成这个口口声声自称恶鬼的男人。
也是,如果是真正的过去,那莲花血鸭第一眼见到你就应该觉得熟悉才对。
忽然有头顶一热,你抬眼一看,是莲花血鸭在摸你的头。
“这条裙子还挺适合你。”
你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沉香,笑了出来。
你拉着莲花血鸭去餐厅吃饭。脚刚踏进门槛,就感受了从四面八法射过来的目光。
“大家早上好啊。”你笑道。
“少主,现在已经是正午了。”鹄羹提醒道。
“大家中午好啊。”你哈哈哈大笑,拉着莲花血鸭坐到了餐厅的一角。
“喂,仆从,你今天穿的是什么衣服啊?怎么这么土!”小笋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
“土吗?我觉得挺好的啊。”你瞅了莲花血鸭一眼,哎,脸色果然不太好。
“美人穿什么都是美的。平日穿制服是活泼可爱,今天穿罗裙是小家碧玉。”佛跳墙也走了过来,牵起了你的手。
嘿嘿嘿嘿,还是佛公会夸人。
“这件哪里好看了,跟一个小丫鬟似的!仆从,今天我要去探索,明天我要去离虹阁找膳具,你后天到我这里来,我给你量量尺寸做件新衣。”
“好啊好啊!”有新衣服穿,不要白不要!
“哼。”莲花血鸭冷哼一声,拿了筷子自顾自地吃起了饭。
你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摩挲着那块石头。
今晚再试试吧。你把石头往地板上一扔,果然,那个红色的阵法又打开了。为了以防万一,你正准备伸进去第二只脚的时候,转身把石头也捡起来揣进了兜里。
你又回到了那个世界,却不是回到那个军帐中。这里应该是军营的练兵场,眼前是一群士兵在舞枪弄剑,还有零星几队人在绕场跑步。你很快就在其中抓住了那个黑色的身影,快步走了过去。
莲华!你想唤他,却发现自己又不能说话了。莲花血鸭也撇见了你,你还没来得及同他招招手,那把长枪就直直地向你刺来。
怎么又来啊?这次你倒是反应过来了,抱头就躲。
“是你?”莲花血鸭这才看清了来人,收回了枪。
哟,还认识我啊!你有些生气,跑回来狠狠踩了他一脚。莲花血鸭吃痛,闷哼了一声。
“抱歉。”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德州阿符宫保鸡丁干什么!你转过头不想理他,这个人已经差点两次要你的命了。
耳旁突然传来一阵低笑,你回过头,竟是莲花血鸭发出的笑声。他的肩膀一抖一抖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身上的铁甲和武器也相互撞击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你见过莲花血鸭笑,说你“小孩子家家”的时候,说你“真是个有趣的人”的时候,你见过那些轻蔑的、冷冽的笑,亦或者是与你为敌时癫狂的笑,却从来没有现在这样明媚的、鲜活的笑容。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变成灰色的河流被卷入眼前黑衣少年的身后,他的赤色瞳孔里像是有来自遥远时空的星云,熠熠生辉,整个天地间就只有笑着看你的他,和你。
你看呆了。
这里就是文丞相驻扎在漳州的军营。你觉得有些奇怪,按照现在观察到的情况来说,这里的很多天都只相当于空桑的一个夜晚。而你白天一直在空桑,这里应该也过了很久,军队都已经行至漳州,也就是是说,中间有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你是没有在的。可是这里的士兵们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见到你还和你点点头打招呼,一个大活人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却没有人来质问你之前去了哪,仿佛你从来没有离开过。就连莲花血鸭也是如此,一切都这样自然。
难道说你不在的时候,这里也还有一个你?所以说这是,魂穿?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我昨天干了什么啊?莲花血鸭练完了枪,正坐在你身边休息候,你戳了戳他的手臂,用唇语问他。
莲花血鸭楞了一下,摇头说不知道,“抱歉,记不得了,我好像没注意。”
忘记了?怎么会。你越来越搞不清这个时空的设定了。莲花血鸭只休息了一会,便继续起身练枪去了。他本就体貌丰伟,剑眉星目,军中的年纪大一点的将士都说他有文丞相年轻时的影子,是个实打实的美男子。这样的少年舞起枪来更是赏心悦目,你胳膊支在膝盖上,双手捧着脸看他。
可真好看。
莲花血鸭瞥见你,明眸皓齿的少年又冲你笑了一下。
糟糕!你捂住了胸口。
夜晚,驻地里依然有专门为你准备的小帐篷,莲花血鸭引你进来之后便转身退了出去。
等等!你拉住他的手,莲花血鸭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你。你拿出了那块石头,将它扔向地板。石头骨碌碌滚了几转,却没有任何反应,帐内的空气一时之间充满了尴尬。啥,你愣住了,这门还是单向的?原本想当着莲花血鸭的面离开,然后再回来,看看他的反应如何再推测这个时空的穿越规则,没想到这块石头在这里根本没用。
愣了好一会,莲花血鸭才叹着气捡起了那块石头放回了你的手心。他没有戴那双铁甲手套,温暖干燥的手握住了你的手,你感觉你的呼吸都停滞了,空气,我需要空气!你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快,一只脚噌地伸出来蹬了他一脚。
莲花血鸭又吃痛地闷哼了一声,松开了你的手。
“小孩子家家的力气还挺大。”他忽然低笑一声,摸了摸你的头便起身走了出去。
06
这天夜里,外面似乎有什么骚乱,不断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和低呵声,你被惊醒之后赶紧穿上衣服掀开了帐帘。莲花血鸭正站在你的帐外,手里握着枪,脸色凝重。
你戳了戳他的后背,想问问怎么回事。他回头给了你一个安心的微笑,让你回去睡觉。又有几个人匆匆从你帐前路过,你眼尖地发现他们扶着一名满身是血的士兵。你心里有些慌,难道这是元军攻过来了?你算了算时间,对不上啊。
你又戳了戳莲花血鸭,我会一些简单的医术,我可以去照顾他们。
莲花血鸭带你进了安置伤员的帐中,你有点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所见之处都是各式各样皮开肉绽的伤口,甚至有些露出了森森白骨。虽然你也经常和食魂们一起战斗,大大小小的伤也见过,还经历过好几场生死大战,但那些都是魂灵间的斗争,食魇被杀死之后就会魂飞魄散,不会像凡人一般留下一具血肉模糊的躯体。
行军打仗之人没有那样细心与温柔,下手常常不知轻重,再加上军中医治条件也有限,屋里充斥着痛苦的低吟。你走到离你最近的那名伤员身边蹲下身,先按住了他腰部的伤口暂时止血,再用一块比较的干净的软布为他清洁伤口周围。你的动作比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们轻了很多,这名受伤的士兵红着眼给你连声道谢。你从他口中得知,原来这是一支留在赣州打探敌情并掩护其他人离开的小队,在这边大部分人都安置好了以后才九死一生地逃了出来。
你同另一位士兵忙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才处理完最后一名伤员。那人“哎哟”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帐外的空地上。他年纪比大多数的士兵都大上一些,样子很是眼熟。莲花血鸭也站在帐外,等你出来之后便领着你回去。他的脸色不太好,像是覆了一层冰霜,离开时他对那位士兵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哦对,莲花血鸭叫他老刘。你想起来之前行军路上你见过好几次这个人。他像是一名后勤干部,给战士们煮饭熬药都是他。
忙了一整夜有些累了,你进入小帐里倒头就睡。你隐隐约约看到莲花血鸭在你帐里站了好一会,才慢慢走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你都同老刘一起照顾伤员,为他们清洗伤口流出的脓液,再覆上活血生肌的草药。下次回空桑之后一定要带点空桑的药浴材料过来,这里的药实在是太少啦,万一莲华受伤了怎么办。
万一……等等,他是食魂啊!他会魂飞魄散的啊!
你处理完最后一人的伤口,便扔下手里的东西,哼哧哼哧跑去了练兵场。这些日子莲花血鸭练枪练的更勤了,他是军中的教官,带领士兵一同训练。正好赶上中场休息,你拉着莲花血鸭在人们含笑的目光中走到了无人的一棵树下。
“怎么了?是伤员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直接问他是不是食魂吗?一点承上启下都没有会不会太唐突了?那问他有没有听过空桑?可莲花血鸭好像从不在意打听这些,他一心只有练武打仗追随文丞相。心里突然就有点酸。
你也会受伤吗?你憋了半天只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莲花血鸭笑了,你已经好多天没看见他笑了,“不会,现在在这军中,没人能打得过我。”
空桑现在也没人打得过你。
“别瞎担心。”莲花血鸭摸了摸你的头,你听到不远处的人群里传来一声口哨。
老刘做饭的时候,你时常也跑去帮忙。今天你撸了袖子想掌勺,他急忙拦着你,“丫头,我们这大铁锅可重得很啊!”
我力气大!你举起胳膊鼓了鼓你的肌肉。老刘还是很不放心,拦了几次都拦不住你,只好起身去找莲花血鸭。你没注意到老刘已经走了,自个儿单手就把锅颠了起来。看,我可是在瀑布下的大树上做过一百个引体向上的女人。
老刘和赶来的莲花血鸭目瞪口呆。
“你,果真力气很大。”莲花血鸭憋了半天,吐出几个字,英俊的脸上出现了像是便秘的表情。
好吧,小仙女形算是毁了。
晚上回帐的时候,莲花血鸭止步于帐门口,让你自己进去。你心里还有话想对他说,便使劲拽了他进去。拉扯间似乎又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口哨。
“你做什么?”他掸了掸袖子,脸色不知为何有点不太好。
你从兜里拿出了一对羽毛耳坠。前几天做晚饭时,老刘杀了一只鸭,你觉得那只鸭鸭的羽毛甚是好看,和现在空桑里的莲花血鸭耳坠上的羽毛有点像,便找老刘讨了几根干净的过来做了一对耳坠,还顺便学了一道菜——莲花血鸭。今天就是想好好感谢老刘,谁知把他吓得不轻。
“这是给我的?”你点点头,招招手示意莲花血鸭俯下身,然后将这对羽毛耳坠挂在了他的耳垂上。
真好看。你在他赤色的瞳孔里看到了笑眯眯的自己。
那双好看的眼睛愣了一下,你这才发现你和他的脸贴得有些太近了,莲花血鸭的呼吸打在你脸旁,有些痒,有些烫。你突然不知道该把眼神放在哪,眼珠子左转一下右转一下,最后落在了自己的脚上,脑子里一片浆糊。
“谢谢。”莲华血鸭打破了沉默,站起了身。你不知为何心里有一丁点失落,真的就一丁点。
“你早些歇息。”
你见他要走,双手赶在你的大脑反应前拉住了他的衣袖。
“还有什么事吗?”莲花血鸭问你,你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他的耳朵好些有些发红。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吗?我知道一个地方……你想说,那里很美,宛如仙境,有很多很多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大家像家人一般相亲相爱,过着平凡又幸福的生活。可是莲花血鸭却打断了你。
“大宋尚未光复,我不能走。”
那位和你讲他们留在赣州掩护大部队的士兵在凌晨发起了高烧,额头上的毛巾来来回回地打湿了无数次,每一次都被他的体温烘干,可他却一直意识迷糊地喊冷,身体战栗不停,腰上的伤口也被崩开,混杂着脓的鲜血打湿了你为他缠的层层绷带。
老刘他们没有叫醒你,这样的伤情在军中简直是稀松平常。
直到早上你才听说这回事,你急急忙忙跑过去。他的体温还是烫得吓人,可能是伤口感染引发的败血症。你重新为他换上了一块湿毛巾,然后再将已经浸满脓血的绷带拆下,为他清洗伤口,除此之外却也不能再做什么了。若是食魂受了重伤,你尚可用元气为他们治疗,可现在……你还从未感到如此无力。
“娘——”那名士兵突然就睁开了眼,伸手抓住了你的胳膊。他的手像一块烙铁,烫的你禁不住发抖。
“妹妹,妹妹……”他看着你,眼睛闪着光,嘴里乱七八糟地喊着,“我回来了。”
“你不要哭,哥哥去打仗……打完了就回家……”
“我带你放风筝,我们回应天府……”
你握住了他滚烫的手,拼命地对他点头。你想大声告诉他,等你好起来,我们就回应天府。可是不论怎么用力你都发不出声音。
“我想回家……我想娘了……”
“带我回家罢。”
胡言乱语戛然而止,士兵眼中的光黯淡了下去,他的手亦渐渐冰凉。
你松开了他的手,用一旁毛巾为他清洁脸上的泪痕和汗渍,再理了一下他的头发。老刘没什么表情地走过来,沾着血污的手覆上了士兵的眼睛。你看着老刘手背上青筋,觉得他似乎又老了一分。
走出帐外,莲花血鸭正背对着门口一动不动地站着,听见你出来,他回身走过来,拉过了你的手。你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眼泪就从眼眶了落了下来,跌到了衣襟上,化开那一滴早已干涸的血迹。莲花血鸭没有说话,只是把你按入了怀中,任凭你的眼泪打湿他胸口。
那名士兵的死就像是碰倒了第一张多米诺骨牌,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有受重伤的士兵死去。
“我好久没有看到我家阿逗了。”一名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士兵对你说,他的右臂在逃命时被元军砍断,你为他剜着伤口的已经长满腐虫的烂肉,可他却像感觉不懂痛一样眉头都不皱一下。
“你知道吗,我是孤儿,我没有见过我爹娘。阿逗是我捡的狗,它是我唯一的家人,每天都守在村口接我回家。”
“它天生没有两只前脚,走起路来特别逗,所以我叫它阿逗。”
“元军来屠村的时候,我怕元军把它捉去吃了,我逃命的时候就把它杀了,埋在后山的桃花树下面。你知道,它只有两只脚,跑不快的。”
“你看,我的手也断了,你说它会不会原谅我,在我死之后来地府门口接我。”
你点点头,将手里的刀放入盆中清洗,盆中的清水一瞬间变成了红色。
“哈哈哈哈,我骗你的!它不会原谅我的。”
你浸在血水中的手一顿,看着少年乌黑的眼睛,不知该说什么。
“它不会原谅我的……我把它吃了。”
“我太饿了,太饿了。我想跑,可是跑不动,阿逗也跑不动。”少年突然哭了起来,“我真的好饿。”
“我杀了阿逗,杀了我唯一的家人。”
“阿逗……”
他哭着咽了气。你为他擦干净脸,理了理头发,老刘走过来为他阖上了眼。
“我有一个女儿,若她还安好,也和你一般大了。”一位年纪和老刘差不多的士兵快不行了,他是年纪最大的伤员,腿上的伤口深至骨头。“好久没见到她了,好久没见到孩子她娘了……阿然,今生是我对不住你。”
他断气时,眼角挂着一滴浑浊的泪。
“他的妻女早已不在人世,如此,也终可以团聚了。”老刘照旧过来为他合眼,他几天都没讲过话,声音有些嘶哑。
你像一具行尸走肉慢慢走了出去,莲花血鸭依然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背对着门口等你。他转过身,橙色的落日在他身后温柔地拥着他,勾勒出他的身影。由于背着光,你看不清他的表情,你直直地走向他,在离他只有咫尺的时候扑进了他怀中。莲花血鸭的手臂紧紧环过你的后背,让你喘不过气。
那一个夜晚,你惊醒了无数次。你总是梦见那一双双眼睛,浑浊的、清亮的、狡黠的、狰狞的、绝望的、不甘的,各式各样的眼睛,却无一不是满含泪水,最后是一双圆圆的狗狗眼,它在你的梦里呜咽……你大汗淋漓地醒来,喘着粗气。莲花血鸭听见动静,掀开帐帘走了进来。他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拍你汗湿的后背。
等你的呼吸恢复平静,他起身又要出去时,你勾住了他的手。
莲花血鸭第一次宿在你的帐内。他将你抱在怀中,与你相依而眠。
07
听说元军打过来的时候,你刚打理完从空桑带来的药浴药材。
前一天你回了一次空桑,果然在这里只将将过了一夜而已。你打开窗让屋外的新鲜空气涌进来,正好看见小笋过来找你。
“你今天不是要去离虹阁吗?”你怀疑时间错乱了。
“哦,那个新来的食魂,莲花血鸭,他说他今天代本少爷去了。”小笋拉着你往他的工作室走,“你怎么还穿着这件丫鬟衣裳,快跟本少爷走!”
你像个木偶人一样被小笋摆弄,他一边读着软尺,一边就构思好了为你设计的衣服,刷刷刷地就将草图画好给你看。
“怎么样?”小笋得意地笑着。
“好看。”你瞧了一眼,是顶好看的裙子,但今天却有些兴致缺缺。
“喂,你看上去怎么不满意啊?”小笋有些生气地插着腰,“你是在质疑本少爷的品味吗?”
你只好用力地扯起嘴角,露出你自认为最灿烂的笑容用力地点头。
“没有,我很喜欢。”
出门探索的队伍回来了,你打起精神去迎接,却正好遇见从离虹阁回来的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阿符看上去心情不太好,你心里一紧,问他是不是有人受伤了。
“切。”一听见你的问题,阿符气得把帽子一把摔到了地上,“还不是有些人,明看见离虹阁阁主的反伤护甲没被打破,还下手那么重,被自己攻击反噬了还要一直嘲讽,小杏老师想给他疗伤都来不及!就没见过送死送得这么积极的人!”
你慌慌张张朝他身后看去,走在队伍最后的莲花血鸭已行至你跟前。
还没等你说话,他眉头一皱,抢先开了口:“你怎么了?”
“我在担心你啊!你有没有受伤?”你也有些生气了。
“都是小伤。倒是你,你怎么了?”
“我,我能怎么!”
你气冲冲地把莲花血鸭拉到了沐浴房,“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脱衣服!”
莲花血鸭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出了声。“怎么,我这个恶鬼你也敢逗弄?”
“脱衣服!”你不理会他的调笑,见他不动,便自己扑上去动了手。
铠甲哗啦地被你从莲花血鸭的后背扯开,大大小小的伤口映入你的眼中,新伤旧伤层层叠叠。
“你是觉得丑陋吗?”头顶上传来冷冷的声音,你还是不回答他,只僵硬了一秒,随即恢复了动作。还好,最新的伤口都不是很深。常年累月缠在胳膊上的绷带被松开,莲花血鸭布满咬痕的手腕暴露在你眼前,每一口都深至骨肉,新鲜的伤口还在丝丝冒着血珠。你的手颤抖起来,手里的东西像有千斤重,你松开手,染血的绷带像一滩水落在了地上。
“为什么要这样?你之前不是这样的……”眼泪模糊到看不清近在咫尺的人,你不知道他的表情里会不会有不耐烦,亦或者一丝丝愧疚。你突然觉得委屈得很,不是为自己,却也不知道是为谁,只想蹲下身嚎啕个痛快。
你也确实这样做了。
你哭了很久,久到感觉自己都快脱水了,神情恍惚间突然闻到了一丝药香,你茫然地抬起头,闻出这是苏木桃灵汤的味道。莲花血鸭已经把自己泡进了浴桶里,全身的衣服都脱了个精光。他正隔着氤氲的水汽看着你。
“下次不会这样了。”他看着你说,声音带着沐浴房里的温度。
你用力地用衣袖蹭了蹭脸,抹去眼泪,打了个泪嗝:“好。”
“你为什么今天要代小笋去离虹阁啊?”
“让他早点为你做新裙子。”
可能是蹲着哭太久,也可能是沐浴房的热气太闷,你觉得头有些晕乎乎的。
“你到底是怎么了?”他又问了一次。
“什么意思?”
“你跟昨天有些不一样,你之前……”莲花血鸭闭上了眼,“不是这样的。”
你最终还是没将你穿越回过去的事告诉莲花血鸭。你不知道怎样开口,难道告诉他,你遇见了以前那个眼中没有仇恨与戾气的他吗,太诛心了。
晚上,在大家都睡下之后,你带着一些白天收拾好的汤药,再次穿过了那个石头的阵法。
回到军中你才发现自己把石头漏在了房间里,罢了,反正石头只是过来时的门而已,每隔一段时间你自己便可回去。你放好药材之后便走了出去,却始终不见莲华血鸭的身影,驻留在营地的士兵告诉你,元军已又逼临漳州了,莲华小将军又带着一队人马去迎战了。
原来在你不在这段时间里,元军已经来犯了好几次。莲花血鸭屡战屡胜,为文丞相守卫着漳州这最后一道防线。现在他已经是小将军了。
你知道他是力量强大的食魂,也知道元军不会这么快攻破漳州,但你还是免不了担心,只希望莲花血鸭不要受伤,永远也不要用到你带来的苏木桃灵汤。
在你以为自己快要成为营地门口的一尊望鸭石时,莲花血鸭回来了。他好像更健壮了一些。你飞奔过去,差点又惊到他身下的黑马。
“你——”莲花血鸭紧紧拽着缰绳将马控制住,他张口欲怪你,却看到了你红红的眼眶。莲花血鸭立刻翻下了马,将你按进他怀中,你的鼻腔充斥着他身上的呛人的汗味和铁锈味,“傻,我又没受伤。”
要是那一天一直不要来就好了。夜里,你蜷在莲花血鸭的怀中盯着他紧闭的双眼。要是南宋战败的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就好了。
可是事不遂意,元军的进攻越来越频繁,莲花血鸭一次又一次地披上战袍与披风,军营里的伤员越来越多,你和老刘常常忙到忘记喝水。战事吃紧,就连文丞相也带兵上阵了。你眼看着莲花血鸭眉间的狠厉越来越深。终于,在一天夜里,一封急报传至军营,文丞相被俘了,跟他一起出战的大将军生死不明。
元军狡诈,与山匪勾结声东击西,文丞相和大将军中了奸计。
“我怎会如此愚蠢……”彼时莲花血鸭正被大将军安排在营地养伤,拿到急报的他指尖颤抖着快将那张薄纸扯破。他在之前的一战中为了掩护战友而被敌军的毒箭射中,用苏木桃灵汤泡了一整天才好。
营里的战士们挤在帐中,却没有人说话,空气中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过了许久,莲花血鸭才放下那张急报。他眼神狠厉地扫过众人,开口道:“你们还记得文丞相是如何与我们饮血立盟的吗?”
“国尔忘家,抗元复宋!”
莲花血鸭被拥成大将军。他气宇不凡,又战功累累,此时此刻没有比他更配的上这一声大将军。你或许是该为他感到骄傲的,可是你却浑身发冷。
他赤色的瞳孔没有看向你,那里面已经没有那片星云了。
他要彻夜和其他将士地商讨着接下来的计划,你便自己回去歇息了。夜里你一次又一次被梦魇惊醒,身边那个熟悉的体温却一直没有出现。不知是在第几次噩梦里,那一双双眼睛里,多了一对赤色的眼睛。你看到一片星芒在那双眼里面消失,瞳孔里的猩红色开始熔化,一滴一滴地落出眼眶,把天地间都染成了血色。
你又回到了空桑了,脸上还挂着未干的眼泪。天似乎刚亮,你起身欲找水喝,却看见父亲正坐在桌旁发呆,不知等了你多久。
“爹?”你轻声唤他。
“小伊。”父亲手里拿着那块你通往过去的石头。
你冲过去抱住了父亲的腰,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小伊,我都知道。”父亲轻声安慰着你,“小伊,你别再过去了。”
你穿越过去的第一天,松鼠鳜鱼就注意到了。他听到你的屋内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便打起了精神听你屋内的情况。他是习武之人,只要屏气凝神,隔着房门都能听清人的气息,可在几秒钟之后你的呼吸声消失了。他从窗户翻进了屋,找遍整个屋子都没有看到你人。
“我……我要过去。”你松开抱着父亲的双手,擦了擦眼泪。
“你这是何苦……”父亲忍不住说道。
“我要过去陪着他,我不能看到他一步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莲花血鸭漫长的一生都沉沦在了仇恨与鲜血之中,如果有可能,你希望一直都能看到那个握着长枪对你笑的黑衣少年。
“小伊,你去往的是真实的过去。”父亲摸了摸你满是泪痕的脸,“那不是另一个他,那就是他过去的样子。你无法改变任何过去,不论你做什么,该发生的一切都会发生。你只能做一个旁观者,任何努力都是徒劳。在你彻底离开之后,他也会逐渐忘记你,就像你从没有出现过。”
“可是,我回过空桑,再过去的时候他还记得我。这会不会不一样……”
“在你离开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注意到你不在,一切情节都照旧发生;而在你再次过去时,他又自然而然地以为你一直在他身边,是吗?”
你点点头,这是一直让你疑惑的事情。
父亲叹了一口气,“那是因为你不是那段故事中的人啊……小伊,他现在记得你吗?”
他还记得我吗?你想起你曾问他记不记得那条裙子,他却好像听到什么异想天开的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你不属于他的故事,你与他一同经历的所有事都没有意义。眼泪再次落了下来,你感觉你这辈子的眼泪都在遇到莲花血鸭之后流了个干净。
那最后再去一次吧,去与他告别。哪怕他终会忘记你,然后再与你像陌生人一样相遇。
08
你没想到你再穿越过去是在战场上。准确的说,是战场的高地。你躲在树下,听见战鼓在你耳边怒吼。向下望去,插在马鞍旁的军旗随着战马的奔跑滚滚流动,汹涌绵延成江河,在这层涌动的江河之下,除开鲜血,一切皆成灰色。人们大声地嘶吼、冲撞,舞动着刀枪斩向各自柔软的躯体。
你看到了莲花血鸭。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和手中沉重的长枪让他即使在蜂拥的人群中也很引人注目。他骑着战马冲在阵前,只身冲刺进了敌军的腹部。长枪所及之处,喷溅而出的鲜血绽放出一朵朵绝望而艳丽的曼陀罗。敌人尽倒,莲花血鸭立在那条为身后的战友破出的血路中央,四周拥簇着一朵朵血色之花,残破的凡人躯体被马蹄踏碎,让人分辨不清这是地府黄泉路还是人间。
不知从哪一处扔出一把重斧击中了他,莲花血鸭从马背上跌落,胸口铁甲顿时破开,紧实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之中,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射而出。
不好!你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却见莲花血鸭将长枪撑在地上,缓缓站起,一双赤红的瞳孔扫视着周围蜂拥而至的敌人,竟生生让敌人在他跟前停下了脚步。
“哈哈哈哈哈哈……”莲花血鸭癫狂地笑着,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腕,鲜血迸出,溅了他一脸,他用力地吮吸,咽下一大口鲜血,干裂的嘴唇沾染着猩红色的血,像是刚撕咬完猎物的魔鬼。他冲向挡在他正前方的敌人,那具站在人群中最靠前的战士在其他的人的惊恐的目光下被破成了两半,如没有生命的沙袋一般重重跌落到地上,尸体断裂处迸出泉水般的血液,溅上了莲华的胸膛,一朵妖冶的红莲在他胸口绽放开来。
“还想要更多!更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莲华杀红了眼,身后那匹战袍每一寸都被染成了红色。从高地放出的火箭点燃了战场,火焰在一篇尸海中燃烧、蔓延。人们的身体在烈火之中扭曲、挣扎。
业火烧不尽,红莲步步生。胃里翻江倒海,突然一股酸水涌上喉咙,你扶着树勉强站稳,下一秒就呕了出来。
莲华将军又收复了一块失地!
一场仗后,军营中无人不赞叹与钦佩莲花血鸭的骁勇,在营中从容冷静,运筹帷幄,在战场杀伐果断,只身血海。就连元军也知道了他的顶顶大名,立出悬赏,只要杀了莲华,就赏黄金万两,加官晋爵。
元军内甚至有了传说:文军的残部里,突然天降恶鬼,黑发如墨,瞳孔含血,在战场上,他杀人引血,一人可敌千军万马,当汲取了足够的血腥,他的胸口便会绽放一朵巨大的莲花。
你在军营里听到士兵们疲惫却又兴奋地议论,夸莲花血鸭的英勇,说只要这样一场场胜仗打下去,一定可以救出文丞相,光复大宋。
你走进自己的小帐中,看到莲花血鸭正坐在地上处理自己胳膊上的伤口。
“你来了。”
你不说话,将他拽到榻上坐着,拿过矮桌上的绷带和止血药。
“别,我身上脏。”
你拨开他欲伸过来的手,自顾自为他上起了药。
“我不是有意的。”他的语气不像和营里其他将士说话那样冰冷,你知道他在看你,你却不肯抬头与他对视。
莲华的嘴,骗人的鬼。你无声地怼了他一句,突然用力地按了一下他的胳膊上的咬痕。
“嘶——”莲花血鸭痛的皱起了眉,却没有发火,“别生我气,下次我不会这样了。”
你为什么要在胸口纹上一朵莲花?
“为了铭记一个叫莲花的地方。更何况,既然元军都说我是胸口长了莲花的恶鬼,那便就当这个恶鬼罢。”
你没有什么表情地将绷带系好,这才抬眼看莲华血鸭的眼睛,那双赤色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你的样子,那里曾经有一片星芒。要是能够像现在这样,在他的心里印上自己的样子就好了,你想。
我要走了。在莲花血鸭开口前,你抢先说道。
“你要去哪里?”他面色一沉,眼里少见地出现了些许慌张。
你记不记得我问过你,愿意和我一起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吗?莲花血鸭沉默了一会,点点头。
那个地方叫空桑。那里很美,是三界之外的仙境,有很多很多来自五湖四海的和你一样的食魂,他们带着各式各样的故事来到空桑。大家像家人一般相亲相爱,过着平凡又幸福的生活。那里是我的家,我要回家了。莲华,你记住了,那里叫空桑,我是空桑少主。莲华,我在这里为你留了许多汤药,你若受伤了,就用它们疗伤,我在每一包里面都留下了使用时需要留意的字条。莲华,你记住了,你要来见我。
你没有管他记没有记住你的话,你转身将桌上的烛灯吹灭,黑暗来临的一瞬间,你无声地掉下眼泪。下一秒,你感觉到莲花血鸭抱住了你,双臂用力箍得你发痛。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厘头发都散发着铁锈的味道。
“待这一切都结束以后,我便来找你。”
“若我还能找到你……也许我便能说出……”
你吻上他的嘴唇,堵住了他要说出的话。
深夜,你从莲花血鸭的怀中醒来,你狠下心没有看他,骑上军营里的一匹快马,连夜离开了这里。
全身都因为马背的颠簸而酸痛不已,你本来就不怎么会骑马,此时更是难受得欲哭无泪,好想拥有一辆马车啊!你走走歇歇十几天,每一次也不敢休息太久,你要赶在下一次回空桑前,去一个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不是故事中的人,一路上竟然相当顺利,一次危险也未遇到。你来到曾经跟随文丞相往南迁经过的那个村寨,幸好,这里都没什么改变。因为偏僻,这里村民并没有遭受元军屠戮。
你找到莲花血鸭为你换衣裙的那户人家,费力打着手语解释了一通之后,用自己这次从空桑珍宝阁带来的一只玛瑙指环换回了那对莲花耳坠。
幸好,耳坠还在。你将它们揣进怀里,安心等待着回去那天的到来。
父亲上次对你说,你若是真心,便珍惜好现在的每一刻,每一秒。
他若是真心,便是没有那份记忆,也能与你相识相知。
你回到空桑之后,一切恢复平常。
你告诉锅包肉,你已经休息好了,可以像以前一样训练了。你去小杏那里上课,和八仙一起讨论庄周到底知不知道水里的鱼很快乐。你去你去找阿符斗嘴,然后让德州给你们评理。你去听虾饺唱歌,一起去小笋那里挑小裙子。你和糖葫芦一起戳了很多羊毛毡玩偶,然后送给了蹲在房顶的小松鼠。空闲的时候,你去缠着鱼叔给你讲江湖故事,鱼叔被你烦得日日装病,后来只能去求佛公把你带走……你把每天排的满满当当,想快快恢复到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怪力空桑少主。每个人都察觉到你有些变化了,却没有人知道,你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了。
你在心里藏了一个故事,一个人。
半夜你偶尔也去找莲花血鸭。他似乎习惯了空桑安稳的日子,只是晚上还是会被梦魇惊醒。除了你被锅包肉惩罚做引体向上确实累到醒不过来的夜晚,大部分时候你都会算好时间,在一支沉香燃尽前,悄然走进他的房间,为他续上下一支沉香。
其实你还是没有忍住。你偷偷穿越过去两次。
第一次你看到莲花血鸭在大街上狂笑着杀死了一名元朝官员,你从旁边惊恐的百姓口中得知,文丞相被斩了。
你没有过去叫他。他好像已经不记得你了,赤色的瞳孔里只有痛苦与仇恨。
“待我了却这份名单,我便与您一同赴死……”你听见他喃喃地说。
第二次你看到他用披风裹着老刘的尸骨,只身穿越过一片猩红的血海。
你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另一个人的面孔——那个卖给你沉香配方,送给你神秘石头的制香师傅与老刘毫无生气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原来是他!
原来是他!
你将石头扔进了南塘的莲花池中,决心将这个故事永远地沉进这一片灼灼盛放的红莲之中。
快过年了。
被找回空桑的食魂越来越多,空桑里一片喜气洋洋。
这是莲花血鸭来到空桑的第一个新年。你想着他从前没有家人,只有战友,那个时候山河破碎,多半是没有度过一个平淡却幸福的新年。你亲自画了一套衣服去找小笋,并给他承诺一定会为他讨到天庭那边织女姐姐织的绢纱和海底龙王珍藏的贝母珍珠,才央得他为你做了一套并不是给你穿的衣服。
你捧着衣服去找莲花血鸭,让他换上给你看。
果然,穿惯了战袍的他换上轻薄常服的样子让人眼前一亮。你心中的大英雄依然黑发如墨,眉眼如画,面如润玉。红色的薄衫称得莲花血鸭的五官更加凌厉,他抿着嘴任你上下其手地摆弄。
“总觉缺点什么呢……”你歪着头自言自语。
“哦对了,你等等我。”你风一般地冲回自己的房间,拿出你枕头下的那个木盒子,又气喘吁吁地跑回莲花血鸭跟前。
“戴上这个吧。”你打开木盒。
莲花血鸭看到里面的东西,神色一滞。
“怎么了?戴上呀!”
“我曾经有过一对莲花耳坠……”莲花血鸭缓缓开口,你抱着木盒的手一抖。
“我用它换了一条裙子,给一个不会说话的姑娘……”
“她不会骑马,总是跟在我身后,总爱看着我发呆,她笨手笨脚,冒冒失失,喝水都能洒在自己身上……她个子小小的,力气却大得很……”
“她和老刘一起照顾受伤的士兵,每当有一名重伤的士兵逝去,她便为他们擦干净脸,梳好头发……”
“她叮嘱我,一定要记住她,要来找她……要来空桑找她。”
木盒从手中跌落,那对莲花像两只金色的蝴蝶,轻轻落到地上。
“空桑少主,我找到你了。”
END.
已经很多年没有写过同人,这篇其实是在主线剧情更新之后脑子里就浮现出来的,因为对主线剧情后来的发展实在是有些,差强我意……一直想写,可是我早已过了当年那个可以熬夜和自己死磕的年纪,遂放下。直到前不久才忍不住开始动笔。
我算得上食物语的老玩家了,从不删档公测开始就入的坑。一开始是抱着消磨时间的心态去玩玩,姐姐年纪大了,已经不会对什么动心了,没想到在看到莲花血鸭写给少主的四封书信之后便爱上了这个菜男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仙文案才能写出那样的四封书信,短短几段文字叹完他永恒却痛苦的一生。所以当我看到主线剧情里的莲花血鸭,我是有些失望的。可能写剧情的,和写书信的staff不是同一人吧。
本文的初衷是写一个我心中的莲花血鸭,我感觉他是一个有着很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以及有些自卑的人,他不相信自己可以拥有美好。所以我让少主去走过他的故事,去与他心贴心。可我又不想狠心让少主经历最绝望的部分,在写文途中,我查了一些资料,每每看到崖山海战都忍不住掉泪。本来还想继续写,可是我一写文就容易失眠,茶饭不思,再不停止下来,作为社畜我的身体都要枯竭了,所以仓促结了尾。写完真的元气大伤,大概又要恢复很久。
在食物语一周年的时间,写给我喜欢了一年的食魂。
感谢看到此处的你。
(有可能会写个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