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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鹿][短篇完结] 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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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向四边一看，太阳已经打斜了；大平原的彼岸，西边的地平线上，有一座高山，浮在那里，饱受了一天残照，山的周围酝酿成一层朦朦胧胧的岚气，反射出一种紫不紫红不红的颜色来。”...
【一】
“……向四边一看，太阳已经打斜了；大平原的彼岸，西边的地平线上，有一座高山，浮在那里，饱受了一天残照，山的周围酝酿成一层朦朦胧胧的岚气，反射出一种紫不紫红不红的颜色来。”
——《沉沦》郁达夫
读完这一章节后，他停了声，静静地端详着床上的人。
“哎……还睡啊你。”
【二】
金钟仁是从梦中醒来的。
仿佛睡了半辈子似的，方才清醒过来。他的意识朦朦胧胧地还停留在梦里。梦中是另一方世界——有他的警队，他高中的学校，有他的家；有他的枪他的烟，有他远去的爱人。有生有死。
他转动着眼珠，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世界。
“可终于醒了。能看得见么？身上有疼痛是正常的。对了，你渴么？”
金钟仁闻声缓慢地转过头去，在医院病房素色的背景下看到了同样一身白大褂的人。
“……我……没死……？”
他喑哑着嗓子问道。
“嗯。没死。”那人的回应颇为淡然。
金钟仁稍稍眯起眼，在聚拢起的视线中渐渐辨出了眼前的人。
——那是他梦中的人。
“……鹿晗……”
那人沉默片刻才道：“是我。”
金钟仁深吸了一口气，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了想说的话。
“你他妈滚……混蛋……”
站在病床边的鹿晗沉默片刻，接着把手中的水猛地泼到了他的身上。
【三】
“你疯了啊是不是？你是大夫，你先给自己开点药行不行？”
站在办公室的鹿晗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
赵主任恨不得把手指点到他脑门上去：“想什么呢你！病人昏迷一个月刚刚醒过来，人还是缉毒英雄！你这么一杯水泼下去，出了意外那得是多大的事儿啊？！你就等着吧！你这样乱来，家属肯定得投诉你了！”
鹿晗紧接着道：“没事儿，他没家属。”
赵主任狐疑地盯着他。
鹿晗被他盯得心虚，又怕他继续训起来没完，底气不足地补了一句：“那什么，我跟他……我跟病人是以前的朋友，认识的，刚那是闹着玩儿……”
赵主任半信半疑地：“……真的？”
“嗯，真的。”
“你刚才怎么不说？”
“没找着机会跟您说。”
“总之，出了什么意外你自己给我负全责！”
“没那么严重的，就一杯水。”他说完，看见赵主任仍旧气得酱紫色的脸，舔舔嘴唇应道，“嗯，我，我负责。”
金钟仁自打醒来后，大概有两个礼拜没再见过鹿晗。这让他不禁怀疑那日见到的人是不是仍在梦里。
——可那天那杯水分明泼得如此真实。
经过两周休养的金钟仁已经摆脱了病态虚弱的模样，精神气儿还不错。这天，他佯作不经意地问给他打点滴的护士：“张姐，问一下，咱这儿有没有个姓鹿的大夫？”
“哪个lu？”护士问。
“动物的内个鹿。”
张护士先反应了一会儿，然后上下打量他一眼：“哦——鹿晗啊。”
金钟仁正揣踱着下一句该问什么，病房门却在此时被忽然推开，大步走进来一个人。
“打听我干什么？”
金钟仁一句话噎在了喉咙，脸色也立刻沉了下来。
张护士看着走来的鹿晗的脸，惊讶地大着嗓门道：“小鹿，你这是怎么啦？”
金钟仁循着声音望过去，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人脸上青青紫紫的。
“跟人打架啦？”张护士问。
“哈哈没没。摔的。”鹿晗爽朗地回复道。张护士跟他又聊了两句，这才离开。房门一关，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你来干什么。”沉默良久，金钟仁冷冷地问。
“这儿给我发工资啊我当然要来了。”鹿晗一脸理所当然，抱臂靠在桌边，看着病床上的人的神色颇有几分居高临下。
“你腿的事儿知道了吧。”
闻言，金钟仁眼神一个凌厉地望了过来，片刻后又收回视线，闷头“嗯”了一声。
鹿晗停了一会儿，继续道：“我来就是通知你，后天出院，然后跟我走。”
“……为什么要跟你走？”金钟仁重新望过来，眼神戒备而困惑。
“要不然这个城市里还有谁能照顾你？”鹿晗好笑似的看着他，“你的同事们都还在一线缉毒呢可没空理你。”
金钟仁暗自捏紧了拳头。
“或者回老家？你这样刚动完手术不建议上飞机。火车的话你能赶上最精彩的春运高潮。”
金钟仁仍是没说话，别过了头。
“还闹什么别扭啊？你得有人陪着做复健的你知不知道？难不成你还想瘫一辈子啊——”
半晌没动静的金钟仁像是被触到了什么无法遏制的点，本是安静地坐在床上的他忽然一跃而起，一把揪住了鹿晗的衣领。
他的腿分明不能动。鹿晗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跃起来的。
“我没瘫！”眼前的金钟仁抓着他，双目猩红。
鹿晗先是暗自惊了一下，接着便镇定下来，警告似的握住了他的手腕。
——脾气还他妈倔得跟头牛似的。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
【四】
三天前。
鹿晗掏出钥匙，转开自家的门，看到了里面懒散地窝在沙发里打游戏的男人。
“回来了啊。”男人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
鹿晗转了转手里的钥匙。
“阿Sam.”
“嗯。”男人的手指在手柄上飞快动作着，抽空应了一句。
“不如我们分手吧。”
男人终于转过头来看他。片刻的功夫，屏幕里便响起了Game Over的惨烈声。
“……你不是该问晚上吃什么吗。”
“分手吧。”
男人站起来，大步走向他：“你怎么了——”
鹿晗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对方欲伸过来的手。他低了低头，再抬头时目光平静。
“我前男友要回来了。麻烦你从这里搬出去。”
“……你他妈在开玩笑吗？”
“没有。请你，尽快搬出去。”
鹿晗承认他自己时常很是混蛋。
但认定了的事就怎么都拿它没办法不是吗。
被揍成了梅花鹿的他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忽然很想笑。
【五】
出院那天，金钟仁还是跟着鹿晗回了家，并且全程拒绝鹿晗推轮椅的帮助，顽强地自己手动挡摇了过去。
鹿晗气得直翻白眼：“得得得。你现在也就剩下胳膊能活动活动了。随你随你。”
金钟仁又是一副要打人的样子：“你说话怎么还他妈这么欠揍啊！”
“你不用说话我他妈都想揍你了。”
鹿晗气鼓鼓地嘭的一下甩上了家门。
——把全世界的其他关在了门外。
唯剩你我。
“对了，你脸上的伤到底怎么弄的。”
“不说了吗，摔的。”
“在哪摔的。”
“就在家。”
“怎么摔的？”
“你问这么多干嘛。”
“我现在也住你家啊，得小心着点儿。万一也摔了呢。”
“你不用担心。你成天坐着行走还想怎么摔。”
“……鹿晗！”
在鹿晗第无数次拿他的行走问题说事儿的时候，金钟仁终于忍不住了。他强压着火，语气显得有点冷。
“你非要拿别人痛处开玩笑么鹿晗？你觉得这样好笑？”
他瞪着眼睛盯着他，像是要盯出火来。
鹿晗顿了片刻，以惯常的姿态抱臂站在他眼前。
“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要让你知道，金钟仁，你现在的情况，不是你明天就能站起来走路所以今天就暂时在轮椅上歇会儿，而是你他妈很有可能这辈子站不起来，知道吗？”
“不可能——”
“你现在觉得这是玩笑话，这很可能是你以后要一直面对的家常话题。”
“我他妈说了不可能！”
金钟仁的力气从来都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鹿晗觉着他这两天推轮椅更是练出来了。金钟仁拽他衣领的本事也是愈发手到擒来。怪了，分明他坐着我站着。
鹿晗近距离地迎着金钟仁怒气冲天的双眸：“你从来都是，发生什么事都不好好用脑子考虑考虑，总是喜欢用蛮力解决。”
金钟仁还未开口，说完这话的鹿晗竟忽的倾身几分抱住了他。他的手指摸到了轮椅上的人的脊椎骨，轻轻按了按。
“你要知道，子弹可是打在这儿了。”
“……”
“你能别急么。”
怀里的金钟仁像是渐渐由狂躁转而安静了下来。
“我们……慢慢来啊。”
【六】
阿Sam是在过了没一个礼拜的时候忽然登堂而入的。
当时金钟仁和鹿晗正坐在桌边吃饭，气氛如往常一样平平淡淡——虽然更应该说没吵起来算是不错了。门被猛地打开的刹那，鹿晗惊讶地扭头看去。
“……你不是说你把钥匙都还给我了么！”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阿Sam没理他这茬，直冲冲地走到了饭桌旁，指着金钟仁道：“就是他？”
眼前的情况让金钟仁有些云里雾里，但是也大概猜到了几分。
鹿晗把阿Sam往一旁拉：“你赶紧给我走。”
“你就是为了这小子才跟我分手？！”阿Sam吼了一声，神色里带了几分哀伤。
对方这模样也是让鹿晗感到颇为抱歉，又瞧见对方脸上还挂着些青紫瘀痕，更是有些于心不忍。
“你也是上点药。你看我，伤都好了。”
这低声的一句话一时间撩了两个人的心。
“鹿晗……”阿Sam忽然语气软了下来。
“鹿晗。”饭桌那边的金钟仁倒是立刻冷了语调。
鹿晗头一回这么为难。他想劝阿Sam赶紧离开，结果后者却被金钟仁这一声呼唤拉了过去。他绕过饭桌快步走向金钟仁，当看到他坐在轮椅上时，不免愣了一下，但还是立刻恢复了神色。
“就你对吧？你现在跟鹿晗在一起了？”
金钟仁望着他：“嗯。怎么了。”
鹿晗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眼。
这位阿Sam确实是一副教育良好的样子，虽是明显在气头上，但也没对这般模样的金钟仁进行人身攻击。但对方那俯视的眼神依然让金钟仁很是不爽。他恨不得能立刻站起来揍他一拳——鹿晗是我的人！你他妈有意见？
他之所以没说话的原因，是他对鹿晗和这个男人的故事一点都不了解。
他有点气恼。
想要捍卫的东西似乎并没有站在自己身后。
阿Sam最后还是走了。金钟仁坚持认为他一定是被自己瞪走的，虽然其实是鹿晗生拉硬拽把他推了出去。
然后他没事人一样坐回桌旁吃饭。
金钟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你男朋友？”
“前男友。”鹿晗边往嘴里夹菜边回答。
“在一起多久了？”
“关你屁事。”
“睡过了么。”
鹿晗停了筷子，抬头看着他。
金钟仁面无表情：“我问你，你俩睡过了么。”
鹿晗嗤笑了一声：“多废话啊……这么大的人了谈恋爱，不上床干什么？写情书啊？”
金钟仁顿了片刻，猛地把筷子摔在了桌子上。
【七】
二零零七年。
“昨天下了雪，今天停了呢，不然会很应景啊，圣诞节嘛，哈哈。昨天我在雪地里画了一只鹿，但是他们说画得像头猪……我用手机拍下来了，等下给你看。那放学后还是校门口见咯？过两天我们就一周年了，嗯……也不知道还要写些什么了……哈哈，这也勉强算是圣诞节的情书吧？我爱你！
——钟仁”
【八】
金钟仁事后想想，觉得不该那样发脾气的——搞得自己好像多在乎他一样。
他在房间里闷着瞎琢磨，直到傍晚时鹿晗若无其事地在外面喊他：“出来洗澡了。”
浴室里，鹿晗如往常一样帮他脱了裤子，扶着他进浴缸。
金钟仁虽然重伤一场，但身形还是掩饰不住的精壮，黝黑的肌肤上蒸腾着浴室里细小的水珠。然而鹿晗也不看他，蹲在浴缸边对着书本来来回回往浴缸里倒入药水和精油，由于还不太上手，药类又多，鹿晗时不时都要低头对照一下护理书籍，偶尔也给金钟仁念几句。
“这个是舒筋活血的。你感受一下。”
金钟仁默不作声地望着他微低的侧脸，看他专注的神色。
然后竟鬼使神差地用手揉上了他的头发。
还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的人茫然地抬头看他：“干嘛？”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金钟仁忽然想了很多。
这人真好看啊。这么好看的人属于过别人吗。他不该是我金钟仁的吗。白天那小子到底打哪儿冒出来的。看我哪天不揍你丫的。我不会真的，一辈子站不起来了吧。
……
“鹿晗。”
长久的对视里，金钟仁忽然开了口。
被叫了名字的人有一瞬间的怔忪。大概得有几年没听过这人如此温柔地叫自己的名字了吧？
于是鹿晗也轻轻地应了一声：“怎么了。”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认真回答我。”
“……嗯。”
鹿晗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我……”
“什么。”
“我是不是真的，再也不能做警察了？”
“……”
我去你大爷他们家的警察！
“是！是！是！”鹿晗忽然火了，猛地扬手撩了金钟仁满头满脸的大水花，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出了浴室。
金钟仁被突然怒了的鹿晗搞得莫名其妙：“你发什么神经啊！”我还没生气呢你闹哪门子脾气！
站在门外的鹿晗觉得脸都被浴室蒸得通红燥热。又禁不住觉得自己可笑。
“喂！鹿晗，扶我出浴缸！”
“……”
“鹿晗！”
“……”
“鹿晗！你他妈给我滚回来！”
“你自己滚出来不就好了吗！用滚的！”
【九】
“……他看看四边，觉得周围的草木，都在那里对他微笑。看看苍空，觉得悠久无穷的大自然，微微的在那里点头。一动也不动的向天看了一会，他觉得天空中，有一群小天神，背上插着了翅膀，肩上挂着了弓箭，在那里跳舞……”
轮到鹿晗洗完澡出来，进了卧室便看到金钟仁坐在轮椅上，手里拿着他放在床头的那本郁达夫选集轻轻地念。
“你怎么还喜欢看这种酸不拉几的书。”金钟仁随口问道。
“原来你识字的啊。”
金钟仁没理他这茬，抬头看了看他：“我怎么觉得我好像在哪儿读过这段话。”
鹿晗擦头发的动作缓了片刻，回应道：“怎么可能。你这种人八百年不看书。”
“对啊。”金钟仁倒是二话不说就承认了，同时仍在低头看着手里的书页，“所以才觉得奇怪——我去这后面怎么还有色情描写？”
“这就是文学啊文学！”鹿晗抽过他手里的书，“闲着没事儿干嘛乱动我的书啊。”
“想看看你这几年来每天都怎么过的。”金钟仁忽然自然而然地答道。
鹿晗怔了一下，随手扔了毛巾：“老样子。”他趿拉着拖鞋往床边走，“还不回你房间吗？我要睡了。”
金钟仁摇着轮椅动身，却是慢慢逼近了鹿晗，忽然抱上了他的腰。
鹿晗吃了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到了床上，接着那位轮椅狂人一个用力按了下扶手，接着便跃上了床，越野兵伏击一样用手肘在床上蹭了几下，爬过去把鹿晗按住了。
鹿晗被这一系列动作片似的情景搞傻了：“……你干什么。”
金钟仁笑了笑，对着身下的他扬了扬下巴：“猜。”
“猜尼玛！”
鹿晗扭动了几下身体，逐渐感觉大事不好。
刚才那篇叫做《沉沦》的文章他也曾经看过，印象中那所谓的“色情描写”不过是初中读物的水平，所以——
“你是禽兽啊看书都能硬起来！”
“不是看书，是看你。”
“你滚……”
鹿晗的挣扎在金钟仁突如其来的热吻下土崩瓦解。衣服的摩擦渐渐变成了肌肤的亲和。
“坐上来。”
“妈的怎么没让你第三条腿也瘫了。”
“快，坐上来。”
鹿晗难得听话一次。把火热朝着自己身体埋进去的瞬间，他痛苦而舒服地叫出了声。
【十】
“苍天呀苍天，我并不要知识，我并不要名誉，我也不要那些无用的金钱，你若能赐我一个伊甸园内的‘伊扶’，使她的肉体与心灵，全归我有，我就心满意足了。”
——《沉沦》郁达夫
二零零六年。
路灯下的影子倾斜而颀长。金钟仁紧张得手抓着鹿晗的双肩包。直到他被怀里的人猛地推开。
“——你干嘛把舌头伸进来啊！”
【十一】
“金钟仁。”
“嗯？”
“今年圣诞节赶上落雪了。”
“今年圣诞……我那时正搁医院躺着当植物人呢吧。”
“哈哈是啊。”
“下一个圣诞一起过吧。”
“……”
“喂，说句话。”
“我拒绝。”
“嘶，鹿晗——”
【十二】
金钟仁终究还是没能“一辈子歇在轮椅上”。
“好的，好！再往前！往前！重心慢慢离开手！”
鹿晗双手紧握着金钟仁的，二人面对面站着。随着鹿晗一步一步后退，金钟仁则是慢慢挪着步子向前。
“我现在松手了啊！松手了！你把重心放在脚上！慢点，来！”
鹿晗大声引导着，而金钟仁虽然对于初次自己行走有些忐忑，但仍是兴奋而快乐的，像是个小孩子一样朗声笑着。
“哇啊……鹿晗，鹿晗！”
“慢慢来！好的，很好！”
“……哈哈哈，妈的好奇怪的感觉……”
脱离了鹿晗的搀扶，金钟仁勉强走了几步，而后仍是站不稳，大笑着向前扑去。鹿晗架住了他，脚下却一个不稳，二人双双倒在了体育馆的平地上。
金钟仁按着鹿晗亲了一下，这才侧过身躺下来。
“终于要进化了，能直立行走了。”金钟仁叹道。
鹿晗转头望了望他，又扭过头去看着场馆内高高的天顶。
“走吧。能走了你就能去当你的警察了。”鹿晗笑了笑，又继续道，“陪你学会走路，就是为了让你离开我的。”
金钟仁侧头看他：“谁说我就是要离开你的。”
“你去做你的警察，世界人民都需要你拯救，还用我干嘛。”
见鹿晗说得认真，金钟仁的急脾气又上来了：“我说，当年为了这个城市的大医院的职位，是你自己要跟我分手跑过来的吧？我当警察怎么了？你不也是——”
鹿晗忽然打断了他：“你恨我吗？”
金钟仁望着他的双眸，没有说话。
“这么久了你还是不明白啊。”
鹿晗说着，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喂，鹿晗……”
“我不想再教你学走路了。”
这样望过去，仍是躺着的金钟仁只能看到鹿晗随意地抱膝而坐的背影。
“曾经看着四处跑的你，每天都担惊受怕。怕你有危险，怕你受了伤，怕你去出任务就回不来了……”
他的声音轻轻的。金钟仁从未听过这样呢喃的鹿晗。那声音和着风，带了几分惆怅。
“我不想给你压力，不想给你烦恼，于是只有自己每天担心着，也不想跟你讲。”
“……”
“我在尽我最大的可能去理解你想要做的事。”
“鹿晗……”
“那个时候，我去找你说这座城市有很棒的机会，我想来试试看，还记得你当时的反应么？”鹿晗回过头来，冲他笑了笑，“你跟我大吵了一架。”
金钟仁定定地看着他。
“可能我自私惯了，你也就这么觉得……”
鹿晗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我们继续练习吧！”
他对着地上的他说道。逆着头顶的灯光，无法看清表情。
“反正也是留不住你的。”
【十三】
没人知道体育场馆的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等到人们开始惊慌逃窜的时候，半边场馆已是火海。然而逃生的门却也被大火封死在了那半边。
鹿晗想也没想拉起金钟仁的手就要跑，往前迈了两步才反应过来，身后这人根本站都站不起来，更别提跑了。
鹿晗确实有些慌了。他骂了自己一句，拽着金钟仁就要背上他。
金钟仁立刻要甩开他的手：“你先跑，快跑！”
“说什么屁话呢！抓紧我！”
……
想要解释的话，一定要立刻讲清楚给他听；开心地大笑的时候，要对身边的他说我爱你；无助担忧的时候，对他低低头也不为过……你还有他可以依靠。
想做这些的时候就要做。因为当金钟仁隔着火光看不清鹿晗的脸的时候，所有的未说出口的话未达成的事，都晚了那么一步。
狭窄的走廊里，两个人是被逃生的人挤倒在地的。
金钟仁感觉火已经烧到胳膊了。但他仍不愿放手。
“鹿晗！抓紧我！”
两个人中间被倒下来的什么东西卡住了，像是楼梯扶手的廊木。金钟仁每吼一声都要被烟雾呛得咳嗽半晌：“我们不能走散！”
“……散了才好逃啊！”
鹿晗像是快没力气了。他甩了甩金钟仁的手，却仍被他抓得死死的。
“金钟仁……你放手……你……”鹿晗深吸一口气，又是一阵咳，“我不要跟你一起死！……我身后有出口，你放手，快让我走！……”
趴在地上的金钟仁先是一愣，便立即放了手：“好好！你快走！快！”
被放开的鹿晗却并没立刻离开。他往后缩了缩身体，声音已经在熊熊火焰中不可辨别：“你……你也努力，你身后不远就是个出口……我……钟仁……”
钟仁……钟仁。
【十四】
……为什么要骗我呢？你“身后有出口”什么的。你分明看得到，出口在我身后的方向。
你看，到最后我竟还是相信你是个“自私的人”。
……对不起。
【十五】
“呀，钟仁，又来看小鹿啊。”
张护士招呼着，上前帮忙把他的轮椅推过来。
“谢谢张姐了。”金钟仁冲她笑笑，“再过段时间，我应该就能自己走过来了。”
“那就太好啦！行，你陪他说说话，没话说了就念念报。”张护士把他推到病床边，望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那本书，“真是巧了，你昏迷的时候，小鹿也是给你读的这本书。”
“……是么？”
“是呀。绿色封面的，我记得的。”
金钟仁低头看了看那本书，又望了望病床上一动不动的人，轻声笑了笑。
我在你的一点一滴一字一句一举手一投足间，沉寂，沉睡，沉沦。而后苏醒。
“……大平原的彼岸，西边的地平线上，有一座高山，浮在那里，饱受了一天残照，山的周围酝酿成一层朦朦胧胧的岚气，反射出一种紫不紫红不红的颜色来。”
——《沉沦》郁达夫
读完这一章节后，他停了声，静静地端详着床上的人。
“哎……还睡啊你。”
<END>
终于圆了一个梦
最近这段时间实在太忙 这篇文也有遗憾的地方
记得写它的那天晚上 在lofter分享了披头士的I want to hold your hand
心中有个情节是开鹿二人相搀相拥着在这首歌里安静地踱着舞步
貌似还有很多小情节
没能写出来有点遗憾
就这样吧！看到微博上大家的反应也很感动！
谢谢！鞠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