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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三中流传着一个秘密基地，人称“五元树洞”。

学校废弃的北礼堂后门的收费窗口，被神秘人改造后，透明玻璃上贴了卡通贴纸，只留一个原来收费的小洞，这就成了现在的五元树洞。

五元树洞主要提供情感倾诉服务，告诉树洞你喜欢的人，如果两方都在树洞说出了对方的名字，就会收到神秘人送来的狗尾巴草，代表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三中学生因此成了好几对。除了情感倾诉，想要发泄情绪骂骂人、说说心里的秘密都可以。时间在下午放学后一小时内。收费标准统一，五元钱五分钟，童叟无欺。

2

下课时间，教室开始喧闹起来。三五女生围聚，叽叽喳喳聊着明星八卦，男生们针对昨天的球赛发表高谈阔论。也有个别好学生，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看课本。

我坐在角落戳着计算器，把咬烂的笔盖吐出来，飞速的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

同样是校霸，隔壁二中的胖虎天天收保护费收不了几毛钱，我却想了这么条发财路。

我不自觉露出得意的微笑。

五班的小奇不知何时偷摸溜进来，看到我本子上记的数字，惊呼出声，“隋玉哥，上个月赚了这么多！”

我气得直翻白眼，在小奇的校裤上狠狠留下一个脚印，恨铁不成钢的骂道，“日，你再喊，喊得全校都听见最好，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吧。”

小奇挠挠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粉红色的我的同款小本子，翻到最新写的一页，指着两个名字，“隋玉哥，他俩配对成功了。”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我们班班花和他们班卫生委员。就我们班那卫生委，娘成什么样了，这班花眼光真是不行，但她喜欢又有什么办法。我交待小奇去给他们送狗尾巴草，记得隐蔽点。

小奇嘴上答应着，还磨磨蹭蹭不肯走。我看他那抖抖索索的样儿就来气，恨不得再踹两脚，“日，还不走，找揍嘛？”

“我我我隋玉哥你别生气啊我就告诉你一声昨天晚上夏常安到树洞这儿说他喜欢你们班上的谌浩轩我先走了隋玉哥拜拜。”

一口气说完，撂下这串话小奇撒腿就跑，一瞬间就没了人影。

我吞了口唾沫消化了好一会儿小奇的话，才反应过来。

全校都知道我喜欢夏常安，他竟敢偷偷喜欢别人？

我扫描着菜市场般闹哄哄的教室里罕见的几块安静之地，将目光锁定在一个笔挺的背影上。

谌浩轩。

3

我这一个月都在五元树洞工作。

说是工作，也就是在窗口后面抖腿收钱。以前这活都是交给手下的小弟们去干，一来是没什么技术含量，二来我实在受不了一直听别人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过现在不同了，我需要打探夏常安和谌浩轩的第一手消息，只能委屈自己在五元树洞老老实实坐了一个月。

第一次听到夏常安在外面出声时，我激动得差点把脑袋从小洞里探出去。

“谌浩轩昨天跟我说话了，他让我转告我们班英语课代表去领卷子。天呐他超级有礼貌，声音超级好听超级温柔。”

要死了，头一回感觉夏常安那么热情，以往他对我都是冷冰冰的。

我心里有些失衡。谌浩轩声音好听吗？谌浩轩催我交英语作业时说过几句话，那声音活像性冷淡。我最讨厌的就是他们这些所谓的好学生，成天端着。

我不免为夏常安的品味感到忧心。堂堂一个校霸放在面前，帅气又聪明，会赚钱又痴情，夏常安竟然去喜欢一个性冷淡，这是何等的没品味。

此后夏常安隔三差五的就来树洞倾吐一番少男心事，什么谌浩轩得了书法比赛一等奖啦，谌浩轩拒绝了某班花的表白啦，他和谌浩轩一起骑自行车回家啦，谌浩轩报名参加校运会一千五百米啦。

我可以体会到夏常安对谌浩轩的感情，因为如果是我，绝不舍得每次花五块钱就为说一通屁话的。每回我都感觉自己即将气得吐血，直到那天。

夏常安一字一句的说，“明天运动会我会和谌浩轩一起参加一千五百米，我想亲口对他表白，祝我成功。”

我和他只隔了一层玻璃加卡通贴纸，能清晰地听到他每一个音节和每一处情感起伏。

我的心被戳了个稀巴烂。

4

校运会是学生们难得的放松机会，气氛异常火爆，各班啦啦队都十分尽责，以一种不把嗓子喊劈了不罢休的态势相互嘶吼，谁也不让谁，成绩无所谓，气势不能丢。

一千五百米比赛即将开始，谌浩轩和夏常安还有十几个男生站在起点处活动身体，我挤进参赛队伍里，死活闹着要参赛。

一旁的学生工作人员冒着冷汗没敢多说什么。

我凑到夏常安身边，“常安呐，我陪你跑吧。”

夏常安不停瞟着另一边，小声警告我，“你不要捣乱。”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谌浩轩那张性冷淡般面无表情的脸映入眼帘。我在心里狠狠呸了两声，冲夏常安绽放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怎么会。你不是低血糖吗，我怕你跑不动才来陪你的。”

夏常安懒得再搭理我，不过没关系，我愿意等他改变对我的看法。

我环顾四周，冲班上的啦啦队打了个招呼。

啦啦队十分配合地爆发阵阵尖叫，“隋玉加油！”

“日，别给我加油！全给我喊夏常安加油听见没！”想了想我又补充一句，“不准给谌浩轩加油！”

啦啦队的同学们瞬间哑火，尴尬地张着嘴一时无法抉择该喊什么。我却很得意的瞟了眼谌浩轩。

谌浩轩好像看了我，又好像没有。

夏常安也被我震得说不出话，背过身去不再言语，我撇撇嘴。

“各就各位——预备——”

“砰——”

比赛开始。

选手们乱哄哄地冲出去。很快，第一梯队就脱离出来，谌浩轩是其中一员，保持着二三名的位置。夏常安则迅速掉落到末端。

“夏常安加油！隋玉加油！夏常安加油！隋玉加油！”

大家还是屈服于我，乖乖为夏常安加油，顺便也不忘为我喊几声。

跑到第四圈，夏常安没什么悬念的晕倒了。我有这个预感是因为他本来就不是长跑的料，还有低血糖，为了谌浩轩参赛实属勉强。

我如骑士般一个箭步冲上去护住我的宝贝夏常安，他唇色白得渗人，汗珠大颗大颗地坠，虚弱地躺在我怀里，我不由得心软成一滩水。

与此同时，谌浩轩跑过夏常安身边，目光没有半分停留。

我不禁替夏常安委屈，背起他冲往医务室，离开操场前，我最后回头看到的一幕是谌浩轩超越前面的人如小鹿般轻盈的第一个迈过终点线。

尽管从头到尾都没有人为谌浩轩喊过一声加油。

5

夏常安后来又去了一次树洞，进行了新一轮花痴言论。据他所言，跑步晕倒那天晚上谌浩轩给他打电话慰问了，谌浩轩表面上好像对什么都冷冷淡淡的，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很会为人着想。

我快听吐了，严重怀疑夏常安是被屎糊了眼，可是那痴心不改的小模样真招人疼呀。

夏常安的表白暂时搁浅了，在他下一次表白之前，我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

正所谓知已知彼百战百胜，我开始研究谌浩轩。

谌浩轩，英语课代表，长相还行，好像不少女生挺迷他，但性格孤僻，在班上只和几个学霸关系稍微近一点，我这种坏学生必然是和他避得远远的。这是我之前认识的全部的谌浩轩。

为了打入敌人内部，深入了解我的情敌，我申请加入谌浩轩为组长的英语学习小组。我提出这个申请时英语老师那激动得眼含热泪的表情令我稍有愧疚，如果她知道我的目的和英语学习没有半点关系会不会气得直接给我期末不及格。

加入谌浩轩英语学习小组之后，其他组员多少有点怕我，谌浩轩却依然维持他假清高的姿态，不主动招惹我，也不故意冷淡我，还是那副无趣的样子。

我们英语小组第一次合作作业我就缠着谌浩轩要和他搭档，我原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一口答应了。

谌浩轩给我们俩分配的任务是去校外做问卷调查，不过问卷调查的问题是他写的，纸也是他打印的，我只负责发给行人让他们填。

可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我却做的很差劲，基本上没人给我填问卷，有的直接忽略我，有的我话没说完就不耐烦的走了。

与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谌浩轩已经发了一半的问卷，不得不承认他对别人温和有礼，很绅士的做派，行人大都愿意配合他。

看我只发了可怜的一点点，谌浩轩还教训我不要凶巴巴的板着脸。

忙了一天总算弄完了，本来还想再找找谌浩轩的麻烦，给他使使坏，现在只想回家倒头就睡。

至于谌浩轩累不累，谁知道呢，他就算累，那张性冷淡的脸我可看不出来。

就在我们回学校放完材料之后，遇上了大麻烦。胖虎带着一群小弟气势汹汹的堵住了我们的去路。

我在心中哀嚎，为什么挑今天找事，快累死了，一点也不想打架，何况旁边还有个看起来就像拖油瓶的谌浩轩。

胖虎伸出一根手指头几乎要戳到我的脑门，“隋玉，你做的破生意别以为我不知道。骗了我们学校多少小女生，我现在保护费都收不齐。”

我急于摆脱他，“知道了，我会解决。”再说下去我怕谌浩轩就什么都听明白了。

谢天谢地胖虎迅速带着小弟们离开了，来无影去无踪，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他。

谌浩轩对于刚才发生的莫名其妙的事件没有多问，说了声再见就走了。

我发现他是个聪明人。

这是我对谌浩轩的第一个观察成果。

6

对谌浩轩的第二个观察成果是他很矛盾。

学校里有很多野狗野猫，谌浩轩经常带一些狗粮猫粮。

我问他有没有养宠物他却说没有。他说因为他一直想有一个弟弟，如果生了弟弟家里有宠物不好。

我觉得他的脑回路很奇特，又惊讶于他对我的坦诚。

我有一只狗，泰迪，小卷毛。我这人善良的很，把它抱到学校带给谌浩轩玩，算是他对我这么坦诚的回报。

谌浩轩很喜欢我的狗，中午带着它去操场遛弯，我作为主人，出于监督也勉强跟着去了。

谌浩轩问我狗狗叫什么，我骗他说没名字。

其实有名字，叫小谌，最近刚改的，但我怕谌浩轩打我所以不想讲。

谌浩轩很高兴，提个了建议，“叫嘟嘟好不好？”

我鬼使神差的同意了。

谌浩轩和我的小谌，哦不，嘟嘟一起玩，莫名的兴奋，脸上的表情都生动了不少。他难得这么高兴，不知道为什么，看他开心的样子，我也莫名的受到感染，可能是他平日太过冷静，一下子反差比较大，要不然我也不会同意嘟嘟这种俗气的名字。

谌浩轩话多了起来，絮絮叨叨又讲了好些有的没的。最后的收尾句是“我不喜欢夏常安，你放心吧。”

他低着头给嘟嘟顺毛，语气都比平时温柔，“你不就是怕我抢夏常安嘛。”

我被惊吓到了，干笑着不知作何回应。

晚上放学谌浩轩依依不舍的把嘟嘟交到我手里，不断道谢，这和之前他对我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

我想谌浩轩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说他孤僻，可只要对他有一点好，他就愿意与你交流。说他心思重，他又如此坦率。我开始明白夏常安对谌浩轩的评价，原来并不是被屎糊了眼。

这个矛盾又简单的家伙。

7

谌浩轩和我有了嘟嘟这个纽带，关系熟络了很多。有时候我也会问自己，谌浩轩已经不是追夏常安的威胁了，为什么还要和他来往，明明我以前是最讨厌他这种好学生的。不过我也懒得去想。

这天放学，我和谌浩轩一起回家。他说要多和嘟嘟走一段，我笑他傻。当胖虎再次神出鬼没的在学校后巷出现时我笑不出来了。

胖虎和他的小弟们不用做作业的吗？有这么闲天天找我？

看着他们凶神恶煞的脸，我突然想起上次为了应付胖虎答应他的事忘了个干净，今天怕是没那么容易解决。

胖虎一声令下，小弟从后面拎出来一个人，我看清之后飞扑上去，“日你妈把夏常安放了。”但是小弟们尽职尽责的把我架住动弹不得。

到这个时候为止我都还以为这是老天给我的一个机会，从胖虎手中单枪匹马救出夏常安，也许会让他对我有一点点改观。

当胖虎卡住谌浩轩的脖子时，事态渐渐失控。

嘟嘟在他怀里凄厉得叫个不停，谌浩轩不断的安抚，看起来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危险处境。

“胖虎，答应你的事我之前忙忘了，再给我几天时间解决。”我从不对胖虎低声下气，但情势所迫我也顾不得那么多。

胖虎并不领情，保持对谌浩轩的钳制，转头望向夏常安，“我手里这个人和隋玉，你选一个，选了谁我就把你们两个都放了，剩下的那个打一顿，你放心下手不会太重。”声音里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我脑袋嗡嗡响。夏常安一定会选谌浩轩，原来胖虎是这个目的，想狠狠刺激我羞辱我，太毒了。

我勉强支撑身体，迅速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可人总是这样，对于万分不可能的事抱有一点点不可言说的期待，当最终没有发生时，会难过百倍。

夏常安戳破了我不切实际的幻想，迅速说出谌浩轩的名字，我想立即晕倒，可我没那个能力，只能直挺挺的杵在原地像被剥光了衣服接受胖虎的嘲弄。

胖虎开怀大笑，松开卡住谌浩轩脖子的手，“隋玉啊隋玉，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不再给我缓过来回击他的机会，胖虎带着小弟一阵风般撤离，并没有打我一顿，他果然只是为了羞辱我。其实我也缓不过来了，他的计谋太成功。我知道我和夏常安完了。

我倒在地上，灰尘和泥土已经覆盖了我这场盛大的单恋，我才不怕它们。

我不希望夏常安跟我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想让他快点走，我怕他一说话我就会哭出来，最后一点尊严我想保留住。

事实证明我总是想太多，夏常安的确很快就走了。倒是谌浩轩在我身边待了不知道多久，因为我实在太难过了导致最后躺在地上似乎还睡了一觉，半梦半醒间谌浩轩把嘟嘟放在我身边，终于离开了。

8

接下来三天我都没有上学。

我白天去网吧打游戏，晚上去喝酒，生活作息完全爆掉。

撑到没钱花我才不得不去学校，而且树洞的事也不能再拖，我真是怕了胖虎。

我挂着大黑眼圈精神萎靡的去上学，路上撞到一个人，玩了三天电脑我眼睛都不好使了，看不清是谁我就骂了两句。他踢了我一脚，说，“隋玉你他妈振作一点。”

嚯，原来是谌浩轩，他竟然说脏话。我吃吃的笑。

谌浩轩扇了我两巴掌，我被打懵了，几秒之后情绪像开了闸门猛地涌出来。我又委屈又生气，回了谌浩轩一拳然后抱住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日啊谌浩轩连你也要打我。”

谌浩轩身体都吓僵硬了，垂着手整个人呆呆的，然后像摸嘟嘟一样开始摸我的头，“你你你，别哭了啊隋玉，我给你买冰淇淋。”

谌浩轩给我买了两只大大的冰淇淋。我一手一个，吃到后来两边都化了往下滴，我一边吃，一边在心里默念谌浩轩对我太好了。

我不怪谌浩轩，这件事不该迁怒他。

放学我赖上谌浩轩去他家住一晚，在他身边我觉得心里好受很多。

我以为他家也就是某个小区公寓，但谌浩轩领着我到了一个有大花园有大游泳池的别墅，进门还有管家迎接。

谌浩轩带我进了他家金碧辉煌的客厅，然后进厨房很娴熟的煮了方便面。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方便面，不是因为我饿了，是真的超级好吃，我猜他一定是煮了很多很多次才能把普通的方便面做的这么好吃。

回他家之后一直没见到他父母，我没有问他，他却主动解释，他父母做生意很少回家。一如既往的坦诚，没任何遮掩。

晚上我和谌浩轩睡在他的房间。 他家有很多大房间，他却住在一间很小的房间，除了一张大床，别的东西把房间塞得满满的，看起来像是普通人家孩子的房间。

我躺在这张高级的床上，瞪大眼睛盯着虚无缥缈的天花板，感觉像置身于空旷的原野。竖起耳朵听总觉得外面有悉悉索索的响动，很有恐怖片的氛围。

不知道谌浩轩睡没睡着，但我还是忍不住说，“你真厉害。”

谌浩轩半天没回应。就在我以为他睡着时，他翻了个身背对我，贯有的平平淡淡的声音，“别可怜我。”

我好像窥探到了他外壳下的一角。

9

五元树洞即将关门的消息在学校引起了轰动，一连几天生意爆满。

放学后我又偷偷溜到树洞，倒数第二天营业，我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听到夏常安的声音时，我正想着下午答应了谌浩轩明天带嘟嘟给他玩，要不要多带点狗粮喂学校里的野狗。

夏常安说，“树洞关门了，我的单恋也该结束了。”

“我刚刚向谌浩轩表白，他说他有喜欢的人。谌浩轩不会骗人，他不喜欢我就是不喜欢我，他说有喜欢的人就是有喜欢的人。”

“祝他幸福。”

夏常安走了。我心里翻起了巨浪，夏常安说的没错，谌浩轩不会骗人。我脑子里不断重播着那句“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他喜欢谁？一直暗恋他的那个班花？上次看到的他的邻居小美女？还是哪个我根本不知道的人？

我理不清头绪，脑袋一团浆糊，浑浑噩噩的直到第二天上学，谌浩轩很雀跃的过来问我嘟嘟呢，我脑子都糊涂了哪还记得什么嘟嘟。但我嘴硬，梗着脖子说，“不想带，为什么要给你玩我的狗。”

谌浩轩不明白我在发什么疯，好脾气的走开了。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在发什么疯。

中午食堂吃饭谌浩轩端着餐盘坐到我对面，我一看到他就脑子抽风，语气不善的抢话，“别别别，你和我坐一块儿让人看到不好。”

谌浩轩放下筷子，脸上浮现出愠色，“怎么就不好了。”

我其实话说出口就后悔了，特想抽自己一耳光，但一听到谌浩轩的声音又不受控的继续疯言疯语，“你想啊，要是你喜欢的人看到了有什么误会，这不是耽误了你吗。”

谌浩轩突的站起来，饭也不吃了，气乎乎的大步离开食堂。

我把餐盘里的饭菜全塞到嘴里吃掉，看着谌浩轩留下的餐盘，越想越后悔，越后悔就越气，气也不知道在气什么，整个人难受到快要爆炸，干脆把他的餐盘换到面前，将他的残羹剩饭全吃了个干净。

吃的太饱以至于我整个下午都瘫死状倒在课桌上。

课间小奇跑过来找我，看我的颓废模样，发问道，“隋玉哥，没和谌浩轩一起玩啊？”

我一个鲤鱼打挺，直勾勾的看他，“我凭什么要和谌浩轩一起玩。”

小奇被我盯怕了，“这…你们现在不是形影不离的嘛。”

我又砰地倒下去，继续瘫死状，并将该状态保持到树洞玻璃窗后。今天是树洞开业的最后一天，本想好好做生意，却被谌浩轩搞乱了心情，害得我只能瘫死状倒在桌子上收钱。

我脑海中一会儿浮现他运动会冲过终点线时笔挺的身影，一会儿又想到他在宫殿般的家里说“别可怜我”的样子。

我的心好像发烧了，时冷时热。

10

正当我忧郁时，没有一点点防备，他就这样出现，在树洞的外面，带给我惊吓。

“我是谌浩轩。”

我一屁股栽到地上，舌头差点咬破，半天爬不起来，索性就坐地上不动了。

是我幻听了吗？他来干嘛，难道夏常安说的那个人是真的，他要来配对？

好你个谌浩轩，哪个倒霉鬼被你喜欢上了，一定让小奇带着小弟们把他打一顿。

我咬碎了后槽牙，头顶冒烟。

外面谌浩轩沉默了一会儿，再度开口，“我喜欢隋玉。”

就像说“今晚吃什么”一样平淡没起伏。

救命，什么鬼。

日啊，为什么他说这种话也这么性冷淡啊？还能不能好了？日日日。

我嘴角一直咧到耳后根，咧得腮帮子发酸。如果有一面镜子在面前，我想我现在应该笑得像个弱智。

又是半天没动静，我实在按捺不住从收费小洞里偷看一眼，谌浩轩已经走了。

谌浩轩算你厉害，这叫什么表白嘛？而且五块钱还没交。

我在粉红小本子上一笔一划的记下:谌浩轩，配对对象隋玉，赊账五元。

又是一夜难眠，两天的心情却截然不同。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穿了一套新校服，用吹风机吹了吹头发，照照镜子，满意的出门。

我头一回这么早到学校，大部分班级都没来人，走进教室一看谌浩轩竟然比我还早。

班上就我们两个人，时机完美。

我慢慢走近他，心跳疯狂加速。

谌浩轩抬头状若无意的说声早，要不是他手里的英语书拿倒了我还真以为他很淡定。

我笑着回了声早就回自己的座位了。

谌浩轩脸明显拉了下去，我偷笑，谁让你昨天把我吓一跳。

我把书包放下，拿出里面捂了一晚上的狗尾巴草，精准的扔到谌浩轩桌子上，“送你的。昨天对你态度不好，别放心上。”

谌浩轩捏起狗尾巴草，端详了好一会儿，转过头来，“道歉就送这个，有没有诚意啊。”

“不要还我。”

“我说不要了吗。”

谌浩轩像藏宝贝一样的把狗尾巴草收起来，我忍不住的笑。

“谌浩轩，树洞倒闭了，你得养我。”

“好啊，带上我的嘟嘟，晚上到我家去。”

“喂喂喂，我的嘟嘟好吗！”

“你的嘟嘟不就是我的嘟嘟…”

…好吧，我的就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THE END

民国匪类，短篇6400+

 

勿上升就对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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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天空湛蓝，苍穹之下是无垠的绿意山峰。这里名为虎山，养育着无限生灵，似是上天的眷顾，几百年来无灾无难，纯粹而沉默。山下的小镇里，人们善良却软弱，本分的生存偶尔也会受到残暴土匪的祸害。

  

  世间无绝对好坏，也有的土匪劫富济贫，和善良的农民一样，保持着对山灵的敬意，世世代代靠着这山活下去。

 

  山间静谧，微风拂过杂夹暖意。潺潺水声，偶尔传来清脆鸟鸣。

 

  刚毅的少年稳稳跳落在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用刚刚折来的狗尾巴草轻轻扰着自家二哥白得不像话的脸，梨涡浅现。

 

  王源被痒得直皱眉，枕在脑袋底下的双手动了动，撑开眼皮却是被阳光晃了眼，好不容易才看清扰他睡梦的人。

 

  “王源儿，你又偷懒。”

 

  易烊千玺不折不挠的摇动狗尾巴草，语气里没有一丝责备。

 

  王源坐起身来伸了一个大懒腰，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懒意

 

  “怎么叫你哥的啊？没大没小。”

 

  “嘁，差个二十天我都懒得说，你个子都还没我高呢。”

 

  王源最怕易烊千玺拿身高说事，赶紧跳下石头，话锋一转：“找你哥啥事啊？王俊凯让你来的？”

 

  易烊千玺收了调笑的心，难得对王源严肃了表情。

 

  “不是。是大当家找你。”

 

  王源挑眉，一时间竟没了话语。

 

  阳光漏过树叶照在溪流上波光粼粼，王源看得出神，良久才冷笑一声开口道：“上次放过那群杂种，今天倒是敢找上门来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进林子小道，攒紧的拳头被易烊千玺看在眼里，心底说不出的担心。心烦意乱地掂起石头打了个长长的水漂，又狠狠地砸了一块大的进水里，眼神里满是杀机，半晌才收拾好情绪，回了寨子里。

 

 

  王俊凯紧抿着唇看着跪在地上的王源，当真是又气又心疼。奈何却不能去扶起他，这次犯下的错不小，甚至惊动了大当家。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人，王俊凯深知王源这次不会被轻易放过了。这个养育他们十年的人，他们三个到底还是怕的。

 

  何其龙一言不发，肃杀的气场却足以让厅堂里面的所有人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他知道王源的脾性，跪了这么久也依旧挺直着身板。

 

  “王源，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么。”

 

  王源抬头直直看进他眼底，语气满是狠绝：“不该放过他们。”

 

  “轰”的一声巨响，何其龙一脚将椅子踹翻在地，两步走到王源身前直接将他拎起，怒骂道：“你小兔崽子明知道对这种杂种就应该赶尽杀绝，现在好了！他们寨主找上门来闹事打伤好几个兄弟！”说罢依旧不解气，转身又踹翻了木桌。

 

  王源咬紧牙关连气息都重了许多，喘了好几下才从牙缝里逼出一句话。

 

  “请大当家责罚。”

 

  “不要！”王俊凯和易烊千玺同时喊出声，两人互相交换了眼神，刚准备继续求情，何其龙竟一把将王源撂翻在地，在场的人倒吸一口气，仿佛还听到了骨头裂开的声音。

 

  “给我跪在这里！”言下之意此事已毫无回转余地，而易烊千玺却偷偷松了口气，还好不是更重的处罚，不然肯定要了王源半条命。

 

  想要扶他的双手在看到他倔强地爬起身后硬是放了下来。易烊千玺转过身，跟在王俊凯后面一起离开了厅堂。

 

 

2  

  烛光明明灭灭，肩上的痛还在肆虐。何其龙到底还是舍不得，只使了三分力，然而还是疼得厉害。王源早已浑身是汗，好几滴顺着惨白的脸颊砸在地上，一整天未进食使他更为虚弱，连同眼前的景物都有点模糊不清。

 

  苦笑着将一只手撑在地上。只因为他一时的善良，不仅让自己连饭都吃不上，还搭了那么多人受伤。

 

  又想起千玺曾经笑过自己身为一个土匪竟然长着一副如此清秀的模样。

 

  果真自己不适合干这行当。

 

  意识开始有点涣散，王源脑子里一团乱，耳朵却突然听见细微的声音。

 

  立马警醒朝窗边看去，只见易烊千玺一手端着碗面一手撑着窗台快速翻了进来。王源不禁在内心感叹，幺儿的厨艺越来越好了，看这面做得多好啊。

 

  如果千玺知道他二哥此时的内心想法，估计会气死。

 

  幸好他不知道。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王源身前蹲下，把面放好后将王源慢慢扶起来到柱子边坐好，又把面塞到他手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一看就是多年的共犯。只是这一次王源真的受了不轻的伤。

 

  “千玺，这次我犯的错，你不应该来看我。”  

 

  “屁话那么多，赶紧吃。”

 

  王源却迟迟不动筷，一双亮晶晶的杏眼盯着千玺，盯得千玺心里直发怵。以往王源看到他煮的面条就会迫不及待的开吃，今天这么矜持不对劲啊，难道.....

 

  易烊千玺有点害怕的开口道：“你、你是山山山鬼附到王源身上了吗？”

 

  幺儿哪都好，就是从小怕鬼。王源不要脸的在心底感慨，忘了自己半夜起来解决生理问题还要把幺儿喊醒来陪的事实。

 

  结果嘲笑千玺的时候扯到肩膀的伤，王源又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碗里的汤撒了好几滴到地上。

 

  “唉！哥你小声点！嘘...”千玺想去捂他的嘴又想把自己的手放到唇边做一个“嘘”的动作，样子无奈极了。

 

  余光却瞥到王源一直垂着的手，顿时明白了。

 

  接过王源手上的面，认命的一口一口喂起来，还细心地吹了吹。

 

 

  其实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只是仗着何其龙平时对他们仨的可疼劲儿，守卫才在面条堪堪吃完的时候进去“抓人”。

 

  于是王俊凯在听到老幺跟王源一起罚跪在厅堂里的时候，只是默不作声的打理好手上的事。

 

  到了响午，王源和易烊千玺目瞪口呆的看着王俊凯干脆利落的跪到他们中间。王俊凯直视前方一脸冷漠，说出来的话却让王源不小心红了眼眶。

 

  “受伤的那几家已经打点好了，让你别担心，保重身体。”

   

  然后从怀里掏出药膏放到王源跟前。

 

  三人都默不作声。良久才听到王源带着哽咽的声音。

 

  “谢谢你们。”

 

  王俊凯漏了虎牙，易烊千玺露了梨涡，而王源耳根通红。自己从小就调皮捣蛋，他们不知道为自己背了多少锅，连比自己还小的千玺都能懂事的在他受罚的时候煮上一碗面条，即使每次都冒着被揍的风险。

 

  三个人，虽无血缘，却比亲兄弟更亲。在血性飘摇的那里，他们总会扶持对方努力的活下去。

 

 

3

  山里的岁月似乎过得很快，四季流转弹指一瞬。

 

  那一年王源十八岁。有很多很多事情悄悄萌芽生长，就像小时候第一次见过的薄荷草，在温润的雨里破土冒出青涩的绿意，也同时明白了名为希望的东西往往不可得到。

 

  他年少的心事单纯热烈，分不清是一瞬惊艳还是日月朝夕，只是偶尔听到雨中的呢喃，黄昏后的笑声，星空下的祈愿，时而杂糅着年幼时传唱的歌谣，渐渐被扣了心弦。绵长入口的清酒将这些思绪融化在心间，一边静谧一边叫嚣。

 

  解不开的念，缠着自己一个又一个深夜。窗外星星点点，耳边蝉鸣片片，辗转难眠便起身出了房间，脚步浅浅，目标明确，来到千玺门前。

 

  轻轻掀起一角薄被盖在自己身上，将手搭在千玺腰间，再往里靠了靠。那是安心的味道，不久便能沉沉的睡去，再醒来时也许会被嘲笑幼稚怕鬼，只有他自己知道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不甚在意，他只需要千玺在身边。

 

  

4

  雨季降临后，难得放了晴。王源又偷偷溜到千玺房间，却发现他不在里面。刚准备出去找人，就听到了屋顶上传来千玺的声音

 

  “源儿上来玩啊。”

 

  王源顿时兴奋起来，麻溜的爬上了屋顶，姿势很丑，在千玺眼里却显得可爱。

 

  搭把手将王源拉到身边坐下，又递过去半壶酒，一看就是准备好了的。王源用手肘顶了顶千玺，笑得贼兮兮：“弟弟你咋突然有这闲心，还请我喝酒。”

 

  千玺没说话，自顾自的躺下去，将手垫在脑袋下枕着，翘起个二郎腿一晃一晃的。

 

  王源也不恼，猛灌一口酒也躺下身，眯着眼睛看着满天星星，心里甜滋滋的，等下一定要问问千玺的酒在哪买的。

 

  微微的风拂过脸颊，两人就这样一口一口的喝着，不知是从谁开始，聊起了小时候的趣事。

 

  “小凯小时候就跟个土豆儿似的，还偏偏做出大人模样。”千玺满眼笑意，“就是为了安慰咱俩，拿刀时候不要抖。”

 

  王源杏眼弯弯，可不是么。笑着笑着，心里忽然有点酸，也许又只是酒劲上头，脑海里想起点什么，堵在喉间。

 

  眼前的景象似乎变得朦胧，千玺温柔的声音徘徊在耳际，他侧过脸看见千玺闭着眼睛，嘴角的梨涡还是那么好看。以前的自己总是盼着长大，能够和他们并肩看世间的繁华，无论是山上盛开的花，还是坐落在远处的灯火阑珊，亦或是漫天明亮的星辰大海，他真的很想这样一辈子。可是长大以后，当他第一次听到有人给他们说娶妻两个字的时候，他才恍然明白，自己那一点小小的心愿有多么可笑。

 

  他的不能说出来的愿望就像那颗薄荷草，从雨中生长，又被厚重的露压弯了腰。

 

  想到终有一天，自己将不得不祝福千玺与那位有幸成为他妻子的人，就觉得心里很酸。

 

  王源，你很莫名其妙啊，自己的弟弟怎么能不心甘情愿的祝福，你真小气。

 

  他嘲讽自己，试图笑出声来，却发现嗓子哑了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

 

  到这个时候才发现，我喜欢你。

 

  傻死了。

 

 

5

  千玺发现王源睡着了，呼吸浅浅的，只是眉头还皱着，没来由的心疼。还是没忍住伸出手将他的眉头抚平，手指顿了一瞬，轻轻滑过他的脸。

 

  是不是酒意促使千玺不知道，但是他眷恋这个夜晚，给了他们片刻的休憩，让他能有机会这样看着王源安宁的睡脸。

 

  听说他们该到了成亲的年纪，听说他们以后会拥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子女。

 

  可是为什么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天知道自己当时下意识的就去看王源的反应，下意识的就想说“我不要娶”。并没有用，他还没有自私到能断了王源的幸福。

 

  千玺唯一确定的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娶了。

 

  因为，他喜欢的人就在眼前。而他会看着他幸福美满。

 

  “王源儿，你一定要过得很好。”

 

  “我喜欢你。”

 

  其实王源在他伸出手将自己眉头抚平的时候就醒了，虽然脑子还沉，但是能够听见千玺说话。

 

  于是二哥难得冷静了一回。

 

  “嗯，你亲我一下说不定我也喜欢你了。”

 

 

6

  王俊凯早就察觉到自己两个弟弟的感情似乎有了变化，却也没说什么，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尽力挡住有关娶妻的一切言论，心里也是苦不堪言。

 

  劳资也不想结婚啊啊啊！劳资心里只有大业和小面！

 

 

7

  如果能给他们三个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们一定会选择七夕那一天。

 

  王源不会带着酒去千玺房里，千玺不会情不自禁的吻上去，王俊凯不会因为不想打扰而离开他们三个住的小院落。

 

  那天发生了很多事，比如王源知道了千玺埋酒的地方有一封给自己的书信，比如千玺给王源编了一枚戒指，比如王俊凯特地给他俩准备了烟花藏在自己窗前。

 

  又比如，何其龙打开千玺的房门后看到的光影交叠。

 

  涌上心头的怒意，不可思议的一切。那么多年的岁月，千般引以为傲的三个孩子，硬生生的将所有美好的幻想亲手毁灭。种种过往，仿佛在昭示些什么，何其龙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是自己疏忽了太多。

 

  若是再细心一点，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小凯总是为他俩推了婚约，王源那么大了不会再怕鬼却还常常和千玺一起睡觉，千玺对所有人都安静自持唯独对王源百般纵容。

 

  多么荒唐。

 

  攥紧的拳头无力地垂下，有点明白了一夜白头的滋味。不愿再看两个孩子自责羞愧的脸，何其龙拿起飘落在地上的信，仅仅看了几行字，就苦涩了整颗心。

 

  “你们走吧。从此再也不许回来！”

 

 

8

  王俊凯从那以后就变了一个人，不言苟笑，成熟漠然。他达到了何其龙对他的所有要求，能够成王站在最高的地方眺望。

 

  景色却早已物是人非，不再有欢笑声朗朗回荡心间，那段过往带走了他所有的纯粹快乐，如今一人拥有的整片天空，也比不过三人曾经的萤火世界。连最喜欢的风，都只剩下凉意。

 

  偶尔还会悄悄到镇子里打探他们的消息，只有知道他们过得好，才会有一丝慰藉。听说千玺当了教书先生，王源则是拾起了医书，安稳度日总好过刀口舔血不是吗。

 

  王俊凯收刀入鞘，含了一口血吐掉，又是一场硬仗，不在意身上的伤，这些想要找他们报仇的人，他都会一一解决掉。暗中保护他们已有半年，王俊凯望着满天乌云，要下雨了。

 

  小的时候，自己一个人上山打猎，每逢遇到大雨返回寨子，都会看到两个弟弟老远就朝自己跑过来，一个拿着蓑衣一个拿着雨伞。

 

  心里有多暖？暖过千玺递过来的姜汤，暖过王源担心的目光。

 

  垂下眼帘，他不喜欢下雨天，从他们离开寨子的那一天就不喜欢了。大抵人都是会变的，从前有他们在身边，觉得所有的苦难都会有过去的一天，可是现在就像灰蒙蒙的天，一个人要怎么回家，哪里又是家。小兔崽子们，就这样离开你们大哥了啊。

 

  王俊凯看着对面走过来的一群人，止不住的冷笑。

 

  

  一个时辰前，他靠在酒馆角落等着老板给他拿酒，无意中听见不远处有四五个人说起熟悉的名字，他立刻警惕的望了一眼，发现竟然是当年王源放过的那群土匪。

 

  王源还因此受过罚，那次伤得重了三个月才恢复，他不会记错。

 

  几乎咬碎了虎牙，继续听着那群人的对话。

 

  “我打听到那个易烊千玺和王源正住在城西，半年前被虎山寨主赶出家门。”

 

  “呵，断袖之癖，这下场还是轻的！”

 

  “少了虎山的庇护，这下当年的仇可以报了，走啊兄弟们，等会儿就抄了他们家！”

 

  龌龊的笑声极为刺耳，王俊凯怒极反笑，提了自己的刀离开了酒馆。一路上周身杀气怎么也抑制不住，天边传来闷声雷鸣，王俊凯径直走到一家小院门前。

 

  半年来他曾经无数次偷偷从远处观察这里，却从来没有靠近过。想不到如今......

 

  “你是谁啊，别挡着！小心连你一块杀了！”

 

  王俊凯把斗笠摘下扔到一边，抽出自己的右刀，声音冰冷至极

 

  “今天谁都别想进这个门。”

 

  恶战开始，王俊凯面对四五个敌人，双眼早已赤红，身上被划了很多刀口，就像感觉不到一样，凭着本能和恨意，拼了命的抵抗。

 

  敌人看打不过，跑了一个人回去通风报信，王俊凯啐了一口血，才有了这一幕。

 

  这帮人来得很快，浩浩荡荡十来个人。王俊凯用刀尖抵着地面，撑着自己的身体大口大口的喘气。被逐出山寨的人不准再动刀杀人，否则会这辈子会受到天谴，一生坎坷，王俊凯希望自己最亲的弟弟们能够幸福。

 

  忽然想起何其龙教他武术的时候，小小的自己问过，为什么教的是双刀，而打架只能用一把刀呢。

 

  何其龙宽厚的手掌摸着自己的头，笑着说

 

  “小凯听话，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双刀。”

 

  那时的自己还不懂，何其龙望着远方天边说的那句话，声音缥缈——

 

  “双刀是用来守护自己最爱的人，一旦同时出鞘......就会比性命更重要。”

 

  “那小凯就可以保护弟弟们了！”

 

  回忆到这里，王俊凯将右刀收了鞘，敌人以为他放弃挣扎了，耻笑声不断传来。

 

  却看到王俊凯将左手移到腰间，那是从未见过的第二把刀。

 

  两把刀同时利落的抽出，寒光一瞬，抽离了满身的伤痛，划下的弧度就像一竖屏障，生生将所有人震慑在了原地。

 

  “王源，易烊千玺。千万不要动刀杀人了，千万不要出来。”

 

  王俊凯缓缓抬起头，嘴角还残留血迹。藏在窗前的烟花也许再也不能放给你们看了吧。

 

  “这次大哥来保护你们！”

 

 

9

  易烊千玺和王源立在院内，浑身僵直，拳头捏得发颤。

 

  听到门外的打斗声，嘶吼声，千玺转过头看王源，眼睛早就红了一片，那是嗜血的味道。

 

  “王源儿，我们来生再做一辈子好兄弟吧。”

 

  王源回了他一个苦涩的笑，眼底却是解脱。坚定地点了头。

 

  曾经的刀早已拿在手上，双双冲向门外，易烊千玺比王源快了一步，猛地架起抵在王俊凯身前的刀，一发力就逼退了敌人好几步。

 

  而王源稳稳地接住向后倒下的王俊凯，将他扶好靠着自己半躺在染血的地上。

 

  “小凯，你不要闭眼睛。”王源声音都颤抖了，手忙脚乱的给王俊凯包扎。

 

  易烊千玺将敌人逼退至五米之外，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

 

  敌人的头目镇定下来，看着仅仅只有三个人，强行压下恐惧感，恶狠狠地说

 

  “无非是多了两个帮手，还是被赶出家门的人，等死吧！去你妈的虎山！”

 

  形势在此刻即将爆发，那头目刚准备抄刀冲上前，空气霎时凛了一瞬，一支箭就破空射在了脚边。

 

  “统统都不许动！”突然传来了浑厚的声音，所有人都惊在原地，特别是王源他们。

 

  他们都想不到，何其龙来了，带着虎山的人。

 

  何其龙对他们的眼光毫不在意，径直走向王俊凯身边，良久才叹了一口气。

 

  又转过头对王源千玺说：“如果你们两个不出来，我一定不会救你们。”

 

  王源低下头，眼泪滴到土里，千玺紧抿着唇，眼眶还是红了。

 

  王俊凯虚弱的摆摆手，被何其龙让小弟们抬进了院子里。

 

 

10

  后来自然不用说了，该被上天惩罚的人都被惩罚了。

 

  王俊凯伤好后便要跟何其龙回寨子，临走前还是托人把烟花拿来放了。

 

  看着三个人一如年幼时的笑容，何其龙忽然宽了心，想着就这样吧。

 

 

11

  几年后，镇口柳树下。

 

  “你说老王怎么还没来啊，慢死了。”

 

  王源吃着千玺给他买的糖葫芦，嘴还不闲。

 

  千玺看着这么大还不要脸的吃糖葫芦的某人，还是忍不住把头偏到一旁假装听不见。

 

  马蹄声传来，接着便是王俊凯意气风发的姿态落入眼帘。

 

  “老王你好慢！”

 

  “你懂什么！寨子里的事好不容易才打点完，累死人。”

 

  “好了好了别吵了，走走走哥仨闯天下去！”

 

  身后是晨光熹微，三个人，还会度过很多个十年。

 

 

 

 

————————END————————

 

 

*尽量还原 欢迎捉虫

（比如今年生日会是在长沙办的而我下意识以为是北京…orz 

*晚了几天也不敢说是生贺 说好写甜饼被我写成一篇流水账……顶锅跑

*下篇看主页

 

一

 

王源第三次撞上车窗玻璃的时候终于醒了。他迷迷糊糊换了一边想靠着身侧的那股热源，却不料被人推了把脑袋，睡意醒了大半。其实那一下力度不大，可不巧他起床气严重，翻了好大一个白眼瞪过去。

 

“快到了，别睡。你昨晚干嘛了啊这么困？”

 

王俊凯捧着iPad在常用的音乐编辑软件上点来点去。他在做新曲子，估计是怕刚冒出来的灵感跑掉，正一刻不停的在编辑器上反复修改，头也不抬。

 

王源困懵的时候从来不讲理，和平时凡事都能退让三步的大度不同，他想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想靠到的人肉枕头也一定要乖乖不动的让自己靠上。他头一歪，又往王俊凯肩膀上倒过去。

 

“别靠过来，等会我手又要麻了。”王俊凯眼疾手快支着他的头，逼迫他停在离自己肩膀还有几厘米的位置，朝旁边挪了挪，“你以为我易烊千玺啊。”

 

王源半睁着眼睛看他，黑而亮的眼珠一半被藏在耷拉下来的眼皮之后，配上他的冷皮薄唇白衬衫，倒是凭空生出一股清冷感，一个眼神就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有那么好看吗？”

 

他看了王俊凯半晌，轻飘飘丢下这么一句话，呛得王俊凯一屁股移到车门边贴着坐，彻底和王源隔出一道楚河汉界。

 

“我靠，王源你这样我们还能愉快的玩耍吗，也不知道谁惯的你这大爷脾气……”

 

王源黑眼珠转了转，一时没接上他的话。刚被点到名的人正坐在副驾驶座聚精会神的玩手机游戏，对后排针锋相对的无声战役充耳不闻。

 

音响里刚唱到副歌部分的Bigbang戛然而止，换成了一首轻柔绵长的钢琴曲，背景音里还混了点下雨声，类似他们看过的宫崎骏动画片里的背景音乐，能把人的情绪瞬间从嘈杂过头的船上派对拉入广阔无边的深海，就像易烊千玺本身那样。

王源睡眼朦胧的眯起眼睛看了看窗外一朵朵压过来的乌云，以一个别扭难受的姿势又睡过去了。

 

 

 

二

 

接近场馆的时候果不其然开始下起小雨，经纪人提醒他们快到了赶紧收拾收拾，王俊凯在一旁卷完耳机线，和iPad一起收进书包里，身子朝前扒着易烊千玺的椅背和他小声说话。王源睡不好，就闭着眼睛假寐，贴在椅背上的脖子一时半会还僵着，一动就疼得不得了。

 

他们仨这种状态好像挺常见的，王源边用手捏着脖子边抽空想到，总是两个人聊天一个人落单。也有三个人一起抱团大笑的时刻，但撇开那些无关痛痒的所谓共同话题，他对王俊凯和易烊千玺对王俊凯聊的话题总归有那么点不同。他和易烊千玺之间王俊凯更没法参与，俗称为上世纪和本世纪间的巨大鸿沟。

 

谁都知道他和王俊凯认识的更早，比易烊千玺正式加入公司早了快一年半，一起训练一起受苦，经历风雪迎接曙光，于情于理都该是他和王俊凯更熟一点。他倒是没觉得时间长短在一段关系里有多大影响，粉丝可比他介意多了，早一年半认识是竹马成双，晚一年半来的就是空降选手了，也不知道是谁定的规矩。

 

可事实是他和王俊凯其实没粉丝心里想的那么熟。他刚进公司那时候还小，对出道没什么实质性的概念，觉得来公司训练不比平时上学，都得学会在枯燥里找乐趣。偶尔被要求在镜头里露个面卖个萌，到万达广场上公开唱歌，能紧张得出一手心汗。王俊凯大他一岁，身高也高出半个头，虽然平时小孩子间干什么都一起，但王源觉得王俊凯到底还是和他和刘志宏这批练习生不一样的。他是人来人往间为数不多被剩下来的孩子，承受过的是王源不能想象的痛苦，不像王源平时压腿压疼了，毫无顾忌的哭一场，第二天早上起来就能忘记。

 

小孩子在很多事情上都比大人敏感，又比如王源因此有很长一段时间觉得自己在公司里不上不下的。高两个年级的王俊凯考虑的比他多，小他一岁多的刘志宏刘一麟又跟小霸王似的对他没轻没重，他孤零零的卡在新世纪初的出生线上，找不到个可以说话的同龄人。

就这么纠结了大半年，突然有一天一张新面孔被领进他们的练习室，自我介绍是千禧年出生的孩子，王源眼睛一亮，像是自己埋下希望种子后真的见到了开出的玫瑰花。

 

那时候的易烊千玺，身板比他小，皮肤比他黑，还没变声的少女音说一口京腔倒也挺好听的。两个人出道前见过几次，一回生二回熟这词不适合用易烊千玺身上，他是需要花时间慢慢磨熟的人。正好王源也是个挺有耐心的自来熟，以师兄身份自居带着易烊千玺和刘志宏他们认识的时候还不知道，他才刚能站上幼儿园的迎新晚会表演个小节目的时候，他的「小师弟」已经在电视上抛头露面过了。

 

易烊千玺的家在离重庆一千多公里远的北京，和王源他们一开始并不能经常见面，这对于一个刚起步的三人组合来说多少是有点危险的事情。粉丝基础不够，很容易对更常出镜的人有偏向性。不过王源私下里没少找易烊千玺聊，不分时间地点，大到动漫更新小到今日天气，要想回看之前的聊天记录能翻到手酸。

后来易烊千玺练完舞回家的时候也会想到给王源打电话了，三伏天里咬一口冰棍抱怨今天太热了，下雪天裹着厚厚的棉衣说北京冷得都快结冰了，少年含含糊糊的声音就通过电波传到了他这边。

 

王源儿啊，王源儿。

 

 

 

 “源儿哥，你发什么呆呢。”

 

低音炮在不远处叫了声自己，王源下意识睁开眼睛看过去。造型师姐姐不知何时离开的，偌大的艺人休息室里就他孑然一身坐在化妆台前，易烊千玺的声音突然闯进来，甚至都激起了些许回音。

 

脑海里单眼皮小豆丁的样子还没散去，和镜子里倚在门口问自己话的人不太像。易烊千玺也早就换好了表演服，黑衣黑裤干净利落，不拿着麦克风的时候也潇洒得像是一切尽在掌握中，再不见当年对着几台摄像机接受采访时尴尬得连小梨涡都想落荒而逃的样子。

 

“没什么，”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朝易烊千玺走过去，“等会儿要直播了吧。”

 

易烊千玺看着他「嗯」了一声，把他脑袋上一撮碍眼的头发拨到后面：“你刚又睡着了？不是下车的时候还说脖子疼么。”

 

“没睡，我就是在想今天晚上吃点啥，过生日总不能再吃外卖了吧。”王源跟着易烊千玺出了门，说着又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显得他的否认多没说服力似的。他有意无意的撞了撞易烊千玺的肩膀，一本正经的怂恿道，“要不你和王俊凯为本寿星露一手，再让胖虎他们买点熟菜回来，齐活~”

 

“你生日肯定你请客啊，我跟王俊凯昨晚不给了你俩红包么，晚上可得请我们吃顿好的。”

 

易烊千玺推脱得很爽快，紧接着就被一直播的人叫了去，拿了做直播用的手机，先进了他和王俊凯的艺人休息室里去做个开场。今天过生日的男主角被坑了一顿饭不说，还得被关在门外独自等上个两三分钟，无聊得开始做扭腰运动，边拧着身子边又开始想七想八。

 

 

 

三

 

直播的流程其实他都知道，之前王俊凯生日的时候也是这种形式，他和易烊千玺拿着手机到处串门，硬是要在无聊的后台准备里找点话题拖时间，其实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个。后来一圈逛完回到王俊凯的休息室，三个朝夕相处的人真的一起放在直播间里反而没什么要聊的，只能齐刷刷看向高速更新的留言，场面又尴尬又热闹。

 

刚火起来的时候他们一度对粉丝这样疯狂的举动无所适从。毫无理智的女孩子就像脚底黏着的一块口香糖，走哪跟哪，想甩也甩不掉。有次出酒店的时候王源走在易烊千玺前面，在翻涌而来的人海浪潮里艰难前行，听到身后突然的一簇惊呼也没法回头看，进了车子才知道是有人突然朝着易烊千玺扑过去来了那么一下，直撞他肩胛骨。易烊千玺给他描述那个场景的时候表情不太好，王源就感同身受的觉得自己的那块骨头也跟着疼了下。

 

后来有一次走机场，周围照例是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圈女孩子，他在一片晃得他睁不开眼的闪光灯里回头去找落在最后的易烊千玺。易烊千玺缩在袖子里的手飞快捏了捏他伸过去的拇指，顺势往前推了回去，王源就收回了手，压着帽檐继续躲近在耳边的咔嚓声，既正大光明又悄然无声的传递了一个只有他们俩才懂的暗号。

 

他一兴奋就会想些有的没的。也不能怪他，生日会对他们来说就好比是提前过年，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天都是值得期待的，连粉丝的刷屏祝福都像是迎接新年前噼里啪啦被点燃的炮仗，多少沾着点喜气。王源对着又重新回到自己面前的直播软件，像个小孩子一样一脸神气的说，大家快来问我问题吧。

 

和他隔着半个脑袋距离的易烊千玺在屏幕上露出了半张笑脸。

 

我穿了秋裤！

 

“你穿了秋裤？”易烊千玺的膝盖和他的相抵，透过两层薄薄的布料骨头硌骨头，“你不是穿表演服的么？”

 

啧，王源笑着伸手推了把易烊千玺，易烊千玺反应很快的哦了声，半张笑脸又出了框。

 

哎呀，别拆我台。

 

 

 

四

 

手机直播快结束的时候他这个男主角反而先落荒而逃了，找了个上厕所的烂借口躲到镜头死角，安心看他的两个好队友帮他收拾残局。

 

这就走啦？易烊千玺朝他那瞥了一眼，大哥，你这甩锅甩得也太干脆了点。

 

“我们现在主角已经走了，主角往那边去上厕所了，但是……不知道厕所是不是在那边。”

 

易烊千玺格外主动的举着手机继续主持，换了个仰拍的角度，镜头范围正正好好只装得下他和王俊凯两个。那人此刻正笑得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像颗小核桃似的。王源站在一旁看着他笑，无意识的玩里面那件衣服的拉链，拉下来一点又扯上去，反复不停。

 

一五年以前的易烊千玺在王源眼里一直是个小孩儿，心思重但很容易琢磨透的一个小孩儿。虽然他自己还比易烊千玺低一年级，但仗着自己比易烊千玺身板大那么点，和公司里几个人熟那么点，无意识的就对这个比自己小二十天的同龄人生出点保护欲。念头一出便难熄，在日月灌溉间茁壮成长，就此成了他性格里一部分。

 

大概也是因为易烊千玺对他从来都是温柔客气的，少有他跳舞时自信霸气得目中无人的样子。即使是在舞台上一群人玩游戏时乱作一团时，他都还记得给王源那个被自己使了力扯到肩膀的大领口归回原处——就在王源刚向全场观众声称他认为易烊千玺拉低了队内颜值之后不久。多难得。

 

自然会对他好点吧，何况易烊千玺身上也没什么可招人讨厌的地方。一五年之后易烊千玺开始窜个头，王源眼睁睁的看着易烊千玺从一个和他差不多的毛头小子长高变壮，肌肉结实线条分明，一双琥珀色的瞳孔看谁都像泛着光。有时候造型师帮他在锅盖的基础上翻个花样露出一部分眉毛，好像一夜之间长大成人了一样。

 

易烊千玺和王俊凯也渐渐混熟了，住一起生活了几次之后就互相知根知底的，开起玩笑来一点不含糊，王俊凯的黏人和冷幽默易烊千玺都能默默接受，放在王源这就不行。他一直是个挺包容的人。

那时候王源已经觉得易烊千玺站在了一条成人和孩子的分界线上了，他没真正的长大过，眼界却已经放到了更高的层次，像个更难解的矛盾体，又叛逆又乖巧，又冷冽又温暖。

 

王源儿就是冰淇淋，王源儿眼睛里有星星，王源儿就是说什么都很甜，这样的话已经不常听到了。整天追着王源跑的男孩子已经上了高一，在赞美队友上越来越吝啬，顺带着视线和触摸都一并不愿多给点。只有在接受采访时还是一如既往地有点能让人冷场的能力，王源这时候就会乐呵呵的接过话头，把媒体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来。

 

易烊千玺垂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听他帮自己圆场。

 

后来王源偶尔有一次看了采访回放才知道，原来他转回头没有在看他的时候，易烊千玺一直都在看他。

 

 

 

五

 

王源快上台的时候经过易烊千玺在的艺人休息室又朝里看了一眼。王俊凯不知道去哪了，就易烊千玺一个人在，正被造型师姐姐逮着往脸上补粉，边玩游戏边用手调整耳麦的位置。

 

王源其实不怎么怯场，更何况台下坐的都是一心向着他的粉丝，可他那时候偏偏心里紧张得像是第一次上台，总觉得自己会搞砸。

 

“千玺。”

 

他觉得自己需要个安慰。就一句话也好。

 

易烊千玺锁了手机扔在桌上，站起身来拢了拢外套，朝他走了几步：“时间差不多了吧。”

 

“嗯。”造型师姐姐离开的时候带了带门，把那些热火朝天在为他奔波的喧闹声都隔绝在外。王源被易烊千玺盯着又觉得有点不自在，差点忘了自己进来的目的，扯了个笑回他道，“我得上台了。”

 

易烊千玺盯着他嘴角看了会，突然手伸过来，特别轻的抱了下王源，安抚性的拍拍他后背。他的头发蹭在王源裸//露的皮肤上，痒得他心悸。

“好好享受。”

 

“王源人呢？上厕所去啦？你别跟我说你通知过他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赶紧找找去……”

 

临时逃跑的生日会男主角从易烊千玺怀里钻出来，笑着朝他摆个鬼脸，然后立刻窜出门去向经纪人主动自首。

 

 

 

六

 

“王源儿，祝你十六岁生日快乐！希望你天天都开心，身体健康，不要有什么烦恼……”

 

人人都觉得他应该没什么烦恼。被采访有过什么黑称也能大大咧咧的说出来，上竞赛节目时逃跑间隙还能抛出“钱无非就是用来买吃的”这样的至理名言，个子长得慢被他当众嘟囔一句也像是跟自己闹别扭的小朋友。这样的人就该被泡在蜜罐里永远保鲜。

 

可他就是个普通人，他会有烦恼。练舞受挫时会百般折磨自己，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能让他变得敏感内敛，难以启齿的秘密好久之前就悬在他心口，早已发酵成形。他只是不说，也没法说。

 

把笑脸留给观众嘛，艺人的基本素养。

 

王源在后台换完衣服匆匆忙忙冲回前台时只来得及听到粉丝录的vcr里最后几个姑娘给他的祝福。他笑着把耳塞重新插上，在短暂的安静里等着马松重新介绍他上台。

 

队友的秘密惊喜和同台祝福也算是生日会的必备环节了，上次给王俊凯做的还只是生日蛋糕，没想到这次两个队友竟然亲自动手给他做了个天气瓶。他以前逛网上商店看见过，摇着易烊千玺的手说好酷啊我也想买一个，易烊千玺凑过来就着他手机翻了翻评价。

 

算了吧，看评价有点不靠谱啊。再说你买回来放书桌上一不小心就得cei了。

 

我觉得挺好看的啊。王源撇着嘴自己咕哝了一句，最后还是没买。他对那些东西本来就三分钟热度，再说粉丝每年生日应援送的小玩意层出不穷，个个都能超出他想象力。那件东西在他购物车里躺了半天，某一天自己失效了。

 

彼时还在嫌弃天气瓶的易烊千玺现在正颇有兴致的给瓶子洗水浴，信誓旦旦的说肯定出来效果不错，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自己半年多前给出过什么评价。

 

“心意我觉得挺好的，”王源把那个瓶子从递过来的绿心盒子里拿出来，瞪着眼睛上下打量，故意打趣道，“但这个天气瓶我就不敢恭维了。”

 

主持人又问王俊凯和易烊千玺要送什么祝福给王源。易烊千玺和他之间总是隔着个王俊凯，互相要找对方说话的时候得探出一点身子才能对视。

 

“希望我们源儿哥，十六岁能多吃点。现在太瘦了。”易烊千玺把视线从马松移到王源脸上，没来由的结巴了一下，“要多长，多长胖。”

 

“哎不过，你刚不是说希望我抽到所有ssr吗，”他苦着脸看易烊千玺，难得像在后台那样把委屈都写脸上，“我只抽到一个。”

 

“你只抽到一个？”

 

“我只抽到一个！”

 

“那不行，”易烊千玺顺着他说，“得多抽点。”

 

王源的生日愿望公布了两个，希望所有人身体健康，希望组合一起继续努力。第三个愿望在抽到所有ssr卡和自己的私心之间来回想了想，还是决定挑了个更容易实现的愿望请上帝实现。其实他也不一定要集齐全部稀有式神，多抽一张ssr就能开心个两三天，纯靠运气的游戏可比飘忽不定的心病好医。

 

 

 

七

 

下班的时候王源忙着和别人合照，晚了点到停车库。他们换了辆掩人耳目的小轿车，易烊千玺已经坐在车子后排等他了，王俊凯窝在前排继续捣鼓他的iPad。王源靠着易烊千玺坐下，又挤进一个经纪人，才朝着宿舍的地方开过去。

 

北京的路这会儿还堵着，离宿舍也就两个马路了，一个绿灯等了两次竟然都没能过去。易烊千玺戴着耳机听歌，王源抱着手机玩阴阳师，竟然手气很好的连抽两张茨木童子。

 

“哇噻，千玺你是条活锦鲤吧，我刚一抽就抽两张ssr。”王源笑得见牙不见眼，易烊千玺呈一团黑影蜷在王源边上，身后微弱的灯光模糊了他那些棱角，他笑起来还是像个小豆丁，“我得把截图发朋友圈去，太惊心动魄了这个……”

 

“恭喜恭喜，你可以找人得瑟去了。”易烊千玺和他两个脑袋凑在一块，看王源先给死党发消息，又靠回椅背上单手举着手机，大概是继续刷微博去了。

 

王源刚按完发送按钮，朋友圈里立刻多了个消息提醒。

 

他那条以两个ssr为配图的「手气就是这么好🤘🏻🤘🏻🤘🏻」下面，多了个歪着头卖萌的楠楠小头像。

 

他盯着那个小头像看了半天，突然联想到昨天晚上的时候落在额头上的触感。可那其实根本都不算一个正儿八经的吻。

 

他们在北京的宿舍是两人一间房，王源和易烊千玺一间，王俊凯和经纪人一间。零点之前就不断有消息开始陆陆续续进来，王源一条一条的回复感谢，到最后手指都抽筋，还是有未读消息没来得及看。他怕影响第二天的彩排，洗完澡就打算先睡了，一向早睡的易烊千玺却一直枕着轻松熊在玩手机，时不时和王源聊会儿天，看上去一点没睡意。

 

易烊千玺习惯睡前放音乐，王源习惯睡前关台灯。可他昨晚实在是困乏了，伴着熟悉的钢琴曲听易烊千玺的男低音，平躺着面对光源竟然也能入睡。

 

“……我前两天跟楠楠说你生日快到了，他让我……王源儿？”

 

王源困得半梦半醒，听见易烊千玺叫他，下意识从喉咙口里回了一句黏糊的「嗯」。眼前的光亮突然暗了不少，大概是易烊千玺关了灯，王源舒舒服服的翻了个身把整个人包在被子里，和他隔了一个走道的易烊千玺此刻听起来却像是在咫尺之间。

 

“王源儿，你睡了吗？”

 

易烊千玺哑着嗓子又问了句，连呼吸都飘到他脸上。王源不舒服的动了动身子，也不记得回一句话过去。

 

那头半天没动静，王源以为对方一定是睡了，却不想额头被什么东西很轻的撞了一下，一下撞得他睡意全无，撞得沉在心底的那些隐秘心思都重新浮上来，争先恐后的要脱口而出。他闭着眼睛狠狠掐大腿，疼得他恨不得睁开眼睛来告诉易烊千玺有多疼。

 

耳边的时钟响了两声，易烊千玺坐回床上，掀开自己的被子钻了进去，什么也没说。

 

零点了啊。

 

王源对着夜光时钟和那团看得见摸不着的身影干瞪眼，给易烊千玺这一举动想了无数种理由，就是不敢猜是出自真心。他胸口憋着一口气，想干脆破罐子破摔拍醒易烊千玺问个清楚，转念又想万一明天早上王俊凯在餐桌上看到另一屋的两个人同时挂着黑眼圈，指不准会怀疑他们做了什么。

辗转反侧到第四次听见那清脆的滴滴声，王源才像大梦初醒一样逼迫自己赶紧睡觉，睡不着也得睡。他一边数绵羊催眠一边暗诽自己十四岁的时候真没预言错，易烊千玺这家伙绝对是他们三个里最会撩妹的人，啊不对，撩哥。

 

熬夜的结果除了他第二天困得不行一路东倒西歪又找不到落脚点之外，就是双眼皮全天在线，颜值直冲出道以来的最巅峰。反观罪魁祸首一上车就霸占前排位置埋头打游戏，到了场地又和没事人一样的和他聊天打闹，王源要真不自在的避开他才叫此地无银。他干了一杯易烊千玺递过来的咖啡，精神抖擞的上台排练去了。

 

可他此刻出神的盯着已经黑掉的手机屏幕，昨天晚上没想明白的事情又开始别扭他了。他突然很想问问身边这个触手可及的人，楠楠到底让他干什么好事来庆祝自己十六岁生日。

总不能真是让易烊千玺代替自己亲他一下吧。

八

说是让王源请客其实最后也没请，易烊千玺和王俊凯早就联合工作人员一起给王源办了个惊喜派对，他一进宿舍就看到客厅里飘着的生日气球，电视机上还煞有其事地挂了几条手幅，估计是从站子的生日应援里找来的，像是个延续的小型生日会。

提前退场的源爸源妈正在厨房里忙活，洗菜切菜，宿舍里总算是像点家的样子。桌子中间支了个火锅，红底刚烧开，源爸正把肉丸子什么的丢进去，香气浓得像是能一直飘到北京城外。中午就没怎么吃饭的王源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早就饿得不行，洗了手就迅速把配菜倒下锅，敲着碗等东西煮熟，餐桌礼仪忘个精光。

有源爸源妈在，原本习惯挨着他坐的易烊千玺现在正坐在离他两个椅子远的位置上，和胖虎就刚放下去的毛肚熟了没有开展激烈讨论。他和易烊千玺之间总是隔着几个人，有王俊凯也有其他人。大概也是因为他们俩总能旁若无人的讲小话，被经纪人批评了几次不专心之后只能隔开站，没人管了又像吸铁石一样凑到一块。

王妈妈给他夹了一筷子肉，“慢点吃，等会还给你煮了长寿面。”

王源人瘦胃不小，曾经逛B站时觉得自己也应该和木下一样做个每周吃播，只要给他个碗，保证一个半小时不冷场。他点点头，笑得很乖的向妈妈要求加个排骨浇头。

余光瞥到易烊千玺在妈妈身后朝自己做了个口型，是他跟着王源学会的一句重庆话，发音的时候嘴角会上扬。

“哈儿。”

你才傻呢。

王源皱着鼻子瞪回去。

晚点送走源爸源妈，经纪人下楼去便利超市买了几听啤酒回来，混着雪碧给他们一人分了一杯，庆祝王源半只脚踏进成年人的世界。王源作为哥哥的责任感这时候又冒出来了，高声说我们这还有个差二十天的未成年呢，被身边的易烊千玺不领情的用力一拉，一屁股倒回沙发里。

 

“我都快高三了。”

 

弦外之意是年龄差这问题算不好，在不该强调的场合较真就失了兴致。王源悻悻的不再说话，举起杯子来和其他人碰杯。易烊千玺举杯的手停在半空中老半天，视线也跟着他转，王源不喜欢让人尴尬，晃着半杯啤酒撞上去，笑得十颗牙都露出来，谢了哥们。

他们仨没怎么喝过酒，出席晚宴的时候饮品和身份一样自动降一级，只能和四五岁的小孩一起喝甜腻腻的果汁。王源自觉酒量能喝个三四瓶，可他一喝酒就上脸，看起来反而像一点点酒精都碰不得的样子。

“源儿哥你脸真红。”易烊千玺靠过来贴着他。北京室内有暖气，他们俩都穿着短袖，皮肤相触的地方热得发烫。他已经喝完一开始那杯一半一半，杯子里的颜色看上去浓了不少，“不是喝了一杯就不行了吧。”

王源想你又有多大能耐呢，你眼睛里光芒都涣散了你知不知道，可别再喝成什么大舌头。可话说出口了却变成，是有点困，你们喝吧，我先去睡了。

“寿星可不能第一个跑路啊，”易烊千玺伸手把他箍住，看他还剩了小半的酒瓶，“你怎么说也得把这瓶喝完了吧。”

王源的力气比不上易烊千玺，加上易烊千玺简直是在死命拽着他不放他走。他自暴自弃的坐回去，和易烊千玺一起窝在沙发角落里边跟着公放的Bigbang哼调子边看经纪人在那教王俊凯划拳喝酒。

也不教点好的。王源把酒瓶往茶几上一放。易烊千玺就在他旁边，他是真不敢再多喝了，万一醉了当着经纪人和王俊凯来个真情告白，易烊千玺可真是连个装聋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在教王俊凯社交呢，他比我们俩先成年，到时候出去要给我俩挡酒的。说话间王源突然感觉肩膀一沉，回头就亲了满嘴头发丝。那人枕在王源脖子里和他打商量，借我靠会儿，太阳穴疼。

那别喝了。王源伸手想把他的杯子拿回来，明天还得赶飞机，别到时候起不来。

不行，易烊千玺垂着眼睛还能准确抓住王源的手，醉得卧蚕比眼睛还大，你生日，得热闹点。

我都热闹一下午了，现在就希望睡个好觉。

王源没说假话，他感觉刚喝下去的啤酒在胃里积了层泡沫，和其他食物搅在一起，像吞了一肚子棉花。他作为全场最清醒的人，义不容辞的担负起催人睡觉的职责。他让经纪人把正在兴头上的王俊凯驮进房间里，自己去把酒瓶杯子该扔的扔该洗的洗，才回来管那个还瘫在沙发上的人。

赶紧去洗澡，他踢踢易烊千玺的脚踝，一瓶啤酒又喝不倒你。

喝得困啊，易烊千玺非常自觉的攀上他的肩，从背后抱上来，对着他耳朵说话时的热气都扑在他脖子，劳驾我们源儿哥送未成年回个房间。

北京人说话就喜欢吞音，「我们源儿哥」这词在易烊千玺嘴里囫囵滚过一遍，说出来就跟「我的源儿哥」似的。王源心头一抖，想易烊千玺你可真是出息了，在这把我当你撩妹前的实验小白鼠呢，赶紧从我肩上起开听见没有。

可他还是没有说，认命的把小自己二十天的老幺扛回了房间。

易烊千玺以洗完澡他就精神了就睡不着了的理由直接在王源洗澡的时候换了睡衣睡裤躺进被子，王源也懒得和眼睛都睁不开的人讲道理，就自己拧着最小亮度的台灯收拾了一下明天出发要带的东西，才躺回床上准备睡觉。

王源儿。

易烊千玺出声的时候王源才意识到他还没睡，他想你都困得走不动路了沾着枕头竟然还能保持清醒这么久也是挺厉害的，回了个疑问句过去，干嘛？

你十六岁想要干什么啊？

易烊千玺把头埋在被子里睡，声音就和他隔了两层阻碍，却像是很久之前隔了小半个中国接王源电话时直白的说「非常想你」的那个声音。

我想……

王源在一片黑里坚持不懈地想对上易烊千玺的眼睛，仿佛这样他就能多那么点自信感。黑暗里人们的听力比视力敏锐得多，王源自然没能找到易烊千玺的眼睛——他连整个身体的位置都找不到，反而在沉默中迎来了易烊千玺细微的鼾声。

这次轮到易烊千玺先睡着了。

王源翻了个身看天花板，他是什么都看不清的，只能凭想象力在脑子里勾勒出易烊千玺的脸。肚子里策马奔腾，只想把搅乱他心思的东西早点吐出来。

“我想和你在一起。”

只有你。

他想了想还是没补上后半句，易烊千玺听不听得见倒另当别论，他自己都觉得这句话矫情到不行，像是把易烊千玺束缚了不准他交其他朋友一样。生日愿望也就那么三个，多一个附加条件也是另成一个愿望，不作数的。

有点距离感也好，也不是非要每分每秒在一起。

反正他们总是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