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空氣里是什麼聲音？像是樓下花園裡小孩吹的泡泡在耳朵邊破掉，輕佻；又像是極其安靜的環境里誰的嘴唇口渴似地張開，黏膩；

宋緯恩耳朵癢得不行，用手指頭摁了摁，沒用。

他揉了揉潮紅還未褪下的眼眶，努力讓自己打起精神來。

於是他試圖將注意力放在狹小房間里的任意地方，他四下打量，房間很亂，地上擺滿了花花綠綠的口袋，不大的桌子上全是零食和禮盒散開，就連在陽台門口的魚缸壁上都貼滿了袋子。

宋緯恩深吸一口氣，鼻梁瞬間翻滾進黃雋智身上的香水與洗衣粉混合的味道。

背後一陣腳步聲，那個要命的聲音又來了，宋緯恩險些就要暈過去。

“抱歉喔，客廳太多東西了，你坐這裡吧。”黃雋智急匆匆從宋緯恩後面冒出來，手忙腳亂地把迷你的沙發收拾出來，發出邀請的姿勢。

“你剛剛去乾嘛了啊？誒——”沙發有些矮，宋緯恩腿太長坐下去重心不穩，差點摔進黃雋智的粉絲禮物里，黃雋智眼疾手快撈了他一把，故作神秘地噓了一聲：“秘密。”

“什麼秘密嘛，這麼晚不讓我回家非要來你家……”宋緯恩用手搓搓膝蓋，又搓搓耳朵，心跳莫名有些快。才從成都回來兩天，嚴格說起來兩個人分開的時間還沒有超過36個小時，沒想到看完大結局的直播直接被黃雋智帶回了家。

剛看完大結局的他，情緒還沒有過，看著黃雋智總會在某個瞬間覺得某個側面是于希顧。一想到這個他的胸口像是打開的大門，冰涼的冷風毫無阻擋地吹進來，把整個身體裡的血液都凍住了。當初拍戲的感受全被五官調動了出來。

儘管他以為過了那夜他已經齣戲了，可親眼看自己演的結局，一時之間他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誒宋先生，要不要來我家餵金魚。」大半夜，黃雋智坐在出租車上如是說。

可宋緯恩好像也沒有意識到，當下的他竟然毫無猶豫地接受了這個莫名其妙的邀請。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情。

黃雋智彎著腰擺弄著地上的袋子，勾著口袋的手指又軟又小，有意無意在宋緯恩里眼裡扭來扭去，宋緯恩輕咳一聲，把眼睛挪到地板上，意識到黃雋智好像在努力地清出一條路出來，聽見他說：“我明天要去台南，今天晚上爸媽不回來。”

宋緯恩哽了一下：“……你不會告訴我你一個人在家害怕吧？還是你真的大半夜約我來你家看魚？”

“誒！”黃雋智倏地站直了身子：“你提醒我了，我的魚忘記投餵了！”

“快！”他說著，自然而然把手遞到宋緯恩面前：“我跟你講，我家陽台超漂亮的！”

很長一段時間宋緯恩只要一閉上眼都是黃雋智眉眼彎彎對他發出邀請的樣子。少年太瘦了，寬大的長袖根本只會欲蓋彌彰，哪怕簡單的笑著也會讓人沾染溫暖，手指骨節分明，上下晃動著，輕輕鬆松就在宋緯恩腦子里灑了一地的跳跳糖。

咽口水就立刻在腦勺噼里啪啦炸開。

這是黃雋智。

悲傷？還是悸動？還是恍惚？宋緯恩分不清楚，他只是承接著少年的邀請，做出他最天然的反饋。

宋緯恩微微抬頭，愣了兩秒才把手伸過去，黃雋智大概是剛洗了手，涼涼的，一握上就感覺像是落了滿手心的潤玉。

“手這麼冷，要不要穿上外套，外面涼。”宋緯恩攥緊了那個人的小手，後知後覺地提醒。

“不用，五分鐘就好～”

“將將～”

黃雋智跳過門檻，松開宋緯恩的手，快步走到魚缸面前，打開玻璃缸里自帶的暖燈，剎那五彩斑斕的小魚出現在水里，悠然自得擺動著。

“你看，它是小白。”黃雋智指著一隻黑色的胖胖的龍睛金魚：“那天和你拍完我家那場戲，路過花鳥市場一見鍾情就買了，它超能吃，才多久就被我養的胖胖的。”

“你餵它，它吃飯超香～”黃雋智一邊認真觀察著魚缸里的魚，一邊把魚食塞進宋緯恩手裡鼓勵道。

宋緯恩蹲下身，像黃雋智一樣貼在玻璃上，仔細端詳黃雋智的寶貝們，手伸長了把食物投進水里。

「咕嚕」一聲，明明只是食物掉落進水里的聲音，宋緯恩耳朵卻不可遏制地癢了起來。

眼前花花綠綠的魚兒不停在他眼裡游過，心裡一陣滑膩閃過，好像有什麼在跳動？為什麼會跳動？好像，好像……他定睛一看，聲音徹底在他胸腔中炸開。

忙音過後，宋緯恩霍然回頭，只見黃雋智站在星空里，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蛋糕捧在手裡。他端端正正站在宋緯恩身後，蠟燭上頭的火苗跳動著，像是誰被甜蜜裹住的心臟。

“你……”

黃雋智：“快許願！”

“我……”

黃雋智催促：“風很大誒，快～”

宋緯恩只好拼命壓制住自己豐盛到瘋狂的情愫，雙手合十閉上眼。很快，睫毛飛快抖動兩下，霧氣升上來，濕潤了他漆黑的羽毛。

“誒，哭什麼啦，緯恩要快樂。”

黃雋智雙手端著蛋糕騰不出手來給哭包擦眼淚，又不能把蛋糕丟掉，心急火燎地跺腳。

“許完啦，第一個願望是……”宋緯恩睜開眼就被黃雋智把蛋糕塞進手裡，然後少年拉長了袖子，用袖口揩掉宋緯恩落到下巴的眼淚，少年動作有些急，純棉布料失力擦過宋緯恩的下巴，蹭得他心口發癢。

少年笑著，語氣卻溫溫柔柔打斷他：“不要說啦，埋在心裡更好實現。”

宋緯恩直直盯著他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好……”

“我明天就要去台南工作，你生日我趕不回來，但我想和你一起吃蛋糕……”

這個被兩個人都想吃的蛋糕最終卻還是被拋棄在魚缸的頭頂上，然後纖細的少年就被箍進一個溫暖到發燙的懷抱，宋緯恩太笨了，只會詞窮地不斷重復：“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

宋緯恩都做好了回家大哭一場的準備，就算是失眠，就算是喝酒，他總可以自己一個人熬過去。

拍都拍了，有什麼不敢看的呢。

可是……

此時此刻他的胸膛裡充滿了少年的香氣和柔軟。

他抱著他，真真實實地抱著他。

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感動，讓他眼圈紅了又紅。

“緯恩～小智在這裡，一直都在的。”黃雋智乖乖圈著他的腰，窩在他的脖頸里，小聲且虔誠地說著。

“嗯。”宋緯恩摩挲著他的後腦勺，美好到不可置信。

夜太濃了，星星好亮。

宋緯恩耳朵里的聲音太響了，兩個人衣服摩挲的聲音，不知是誰滾動喉嚨的聲音，有什麼破土而出的聲音，啪嗒，啪嗒……

猶如理智倒計時。

唔……

原來黃雋智不止手涼，嘴唇也好涼啊。

宋緯恩低頭仔仔細細碾磨著，舌尖小心翼翼地試探。

這和拍戲感覺完全不同。于希顧常常是驚詫的，像隔了一層薄膜，導演一聲“卡”他們就要分開。

而黃雋智是主動的，甚至還帶著一點點急躁，可往深了吻，又會徹底墜入他的溫柔陷阱。

這分明是他們第一次戲外接吻，卻像是等待了很久的熱切。

宋緯恩想起了他們剛接觸上，肩並肩坐在草坪上看天空的那天，要命的默契裹挾了初遇的尷尬，被風吹跑，從此奠定了兩人超乎常理的心照不宣。

這一刻來得太自然，又太不可思議，忘了是誰主動，宋緯恩睜開眼睛，看見了沉迷的黃雋智，他的睫毛撲閃撲閃刷過黃雋智清瘦的臉頰，迅速攀升的溫度，讓宋緯恩的手不自覺越收越緊。

這是一個綿長的吻。

像上帝開的玩笑，像兔子跳進圈套，像金魚從手中溜走，像花開，像雨落，像太陽升起，像星空下墜。

宋緯恩在情迷意亂中分清楚了什麼是戲，什麼是現實。

黃雋智沒說什麼話，宋緯恩卻透過他漆黑的眼珠裡看到了一切。

他似乎意識到，是結束了，但又有了另外新的開始。

他所有的情緒都被黃雋智薄薄的嘴唇撫平。

一不留神打翻了心裡所有的花瓶，蝴蝶全飛了出來。

「宋先生到家請報平安喔。」

「好喔～」

少年戀戀不捨把他的宋先生送到樓下，本來已經上樓又叮叮咚咚跑下來親了一口臉頰，心滿意足地看著宋先生跳動的眉毛，才壞笑著跑回家。

終於只剩下一個人的宋緯恩摸摸耳朵，又摸摸臉，再摸摸嘴唇，夜風微醺，腳步蹣跚，如果宋緯恩會跳舞，一定要就著月光跳個酣暢淋灕，才足以表達心裡的雀躍。

詩人都詞窮了，情歌也不夠甜了，宋緯恩只想躺進水里，感受著無數的魚從身邊游過。

心潮澎湃，不知節制。

第二天，黃雋智去台南拍戲了，宋緯恩著急忙慌準備生日會，兩個人好似拉開又徹底靠近。

看到俗女養成記里阿嫲的浴缸也要拍下來發給宋緯恩，劇組的攝像大哥，路邊的花草，如果可以，連身邊的空氣黃雋智都想用網絡郵寄給宋緯恩。

25歲生日的第一天兩個人幼稚地相約在粉絲群里聊天，25歲第二天宋緯恩煲著電話粥，半撒嬌半抱怨黃雋智錄個生日視頻，都這麼撩人心弦。

「誒緯恩，我有首歌想要和你分享。」

「什麼歌？」

「稍等我傳給你。」

黃雋智剛做完作業腦袋昏昏沉沉的，本想發密友限動結果一不小心選到了公開。

他坐在窗台上抽著煙，想著誰，臉紅紅地唸著：“你沒事可以看看歌詞。”

「你不如唱給我聽。」

「我不會啦。」

「那你說給我聽。」

「不要。」

「快點。」

「哎呀……」

宋緯恩睡著之前收到一條長長的語音，他閉著眼點開，黃雋智柔柔軟軟的聲音被聲波過濾到耳膜上，像是在念著什麼詩嗎？還是歌詞……宋緯恩迷失在他的聲音中，漸漸失去清醒的意識。

「那時候我還不確定」

「我們一起玩耍，徹底暢談」

「我想念你說的話和你臉上的笑」

「於是我確信了我的心意」

「這些日子你不在我身邊，一切都了無生趣，連音樂都開始跑調」

「一瞬之光，你的笑浮現，我已改變」

「在你的25歲，遇見我」

跨年那天宋緯恩正在和朋友喝酒，零點他的手機準時響起，黃雋智拍了一個在海邊哼歌的視頻，附了一排小字：「宋偉恩，新的一年也請多多指教啦。」

過了好幾天宋偉恩才反應過來，黃雋智是第一個叫他宋偉恩的人。

原來，他哼的那首歌叫《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