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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年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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𝕷𝖆𝖛𝖎𝖓𝖊

能不能喝一口哥的奶茶

孟婆泰x纯情鬼果

我只是来奈何桥当差,为何会被母胎solo的纯情鬼给缠上?

feat. 这是个投胎前必须喝到奶茶的励志故事

———

作为孟婆后裔,生于阴间25年的金泰亨,总是以成为一名朝九晚五的快乐上班族为人生终极目标。


原本也应该是这样的,可所有计划⋯却被那名在奈何桥畔,抱着他大腿一个小时不肯撒手的男孩打乱了。


「孟婆姊姊救我。」只见那菇头菇脑的男孩抬起脸来,眨眨圆亮的眼睛,释放求情的信号:「我真的死了吗?呜呜⋯你别逼我喝汤,行吗?」


值班两年来,金泰亨其实曾见过许多眷恋前尘的鬼魂,他们不肯轻易喝下用忘川水做成的孟婆汤,是因为性子长情与念旧,不愿忘却昔日美...

孟婆泰x纯情鬼果

我只是来奈何桥当差,为何会被母胎solo的纯情鬼给缠上?

feat. 这是个投胎前必须喝到奶茶的励志故事

———

作为孟婆后裔,生于阴间25年的金泰亨,总是以成为一名朝九晚五的快乐上班族为人生终极目标。


原本也应该是这样的,可所有计划⋯却被那名在奈何桥畔,抱着他大腿一个小时不肯撒手的男孩打乱了。


「孟婆姊姊救我。」只见那菇头菇脑的男孩抬起脸来,眨眨圆亮的眼睛,释放求情的信号:「我真的死了吗?呜呜⋯你别逼我喝汤,行吗?」


值班两年来,金泰亨其实曾见过许多眷恋前尘的鬼魂,他们不肯轻易喝下用忘川水做成的孟婆汤,是因为性子长情与念旧,不愿忘却昔日美好的回忆。


可眼前这名为田柾国的男孩,却显然不能被归类为上述的情况。


怎麽说呢⋯他毛病多得⋯简直让金泰亨怀疑他是阎罗王派来专门拖他下班时间的。


「姊姊,汤闻起来好苦噢。」只见田柾国捏着鼻子,脸皱得和误食酸梅似的:「能不能加一点泡菜?」


还挑呢。从未有鬼魂敢出言不逊质疑汤的口感,因此金泰亨一听这话简直气得跳脚。


可谁料,那人接着竟还觊觎起金泰亨手裡的奶茶,只见他嚥嚥口水,说:「好姊姊,能不能商量一下⋯让我喝你的那杯奶茶?离开阳间三天都没能喝上一口甜的,作为一名甜品控,我心裡实在难受。」


「没、得、商、量。」到底哪来这种初次见面就要求一堆的鬼,何况这奶茶可是阴间特製款,金泰亨不晓得透过多少门路才买到的,于是他珍重地吸了一口珍珠,不耐烦地挥挥袖:「你别废话那麽多,赶紧喝了这孟婆汤,过桥离开地府,通往你崭新的来生吧。」


金泰亨其实罕见动怒,在若干训练有素的孟婆裡他更以「脾气好、积极劝世」为名,可那仅仅适用在能与他正常沟通的鬼,而不是眼前这个不分青红皂白就喊他姊姊,还一言不合就抱大腿的男孩。


「我真的很可怜哪⋯呜呜。」金泰亨瞟了一眼男孩耷拉着的嘴角,以他当孟婆的经验来看,这是要开始说故事了吧,于是他好整以暇地抱臂听田柾国讲话。


「这辈子,我一次恋爱也没谈过。」


「噗。你没谈过恋爱求我有啥用啊?」金泰亨语气挖苦地说:「我又不是月老。」


「我知道。」田柾国瞭然地点点头,再开口:「姊姊就听听看我的故事咩~如果说得不错,能考虑让我暂缓投胎吗?」


不是,这是重点吗?有没有人问过金泰亨想不想听?


结果那人倒是还没等到回复,就自动自發地讲起故事来了。


「我啊⋯虽然没谈过恋爱,可也是追过人的。他叫薇薇,是一个非常可爱的男孩子。」


都说人只要想起心上人,表情便甜蜜得和块糖似的,所以他金泰亨才那麽讨厌痴男怨女,唉。


不过令他有点意外的是,田柾国脸上的幸福之情却转瞬即逝:「本来我也以为能顺利追到他,可你知道吗?在我告白后,他竟对我说我俩不合适,还用『配不上我』这样的藉口来拒绝。」


真矫情哪。正当金泰亨暗想着,这凡间的「拒绝追求者理由」怎麽过了数十载也不推陈出新,田柾国倒继续说了:「我知道我学习速度快,也称得上是个全能的青年,可这也不构成拒绝的理由吧?我便想,也许等着等着,薇薇就会回心转意也说不定。」


「可我真没想到,过没多久,他竟然就和一个乳臭未乾的学弟菇菇交往了。我真的好不甘心,那个菇菇明明就只会哭。」


金泰亨饶有兴致地翻了翻生死簿,不冷不热地附和:「所以你因为太受挫,才会走在路上恍神,忘了留心交通号誌,被疾驰而来的车子撞上?」


田柾国却生气得鼓起腮帮子,问:「孟婆姊姊,你怎麽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不是啊⋯以你眼光来看,那样的小屁孩真的有比我可爱吗?」


可爱倒是没有,金泰亨想送的是一记白眼。


他揶揄地闷哼出声:「我看你分發错单位了吧。」


还纯情鬼咧,我看明明就是中二少年骄傲鬼。


于是金泰亨清清嗓,准备给这苦差事来个速速解决:「所以说,喝了这汤,能让你忘却前尘痛苦。你就⋯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再陷于此等儿女情结了⋯」


「我都说了还不想投胎的咩!」田柾国突如其来凄厉的哭喊声,吓得金泰亨手裡的奶茶一抖,沿着杯口飞出几粒珍珠。


他低头,只见跪在地上的田柾国眼睫毛不断翕动,眼眶蓄满晶莹的水气:「拜託姊姊答应我一个请求。教教我怎麽谈恋爱,不然我不上路的。」


哇,这到底是威胁还是求情?金泰亨一时间就分不出来,于是他没好气地说:「我可是负责指引你去路的孟婆,如果我不准,你又能怎麽着?」


「那⋯那我⋯」田柾国笃信这应该是自己的last chance了,于是他牙一咬,理直气壮地说:「我便把你偷喝奶茶的事情告诉其他人!」


「你这傢伙!」金泰亨把田柾国从领子一把拎起,表情恶狠狠:「你敢!?」


「我有什麽不敢的?反正人都死了,做什麽也不怕。」接着他贼贼地勾了勾嘴角,轻声呢喃:「不过啊⋯若换作是姊姊被阎罗王知道,私下透过不正当管道买奶茶,在这冷酷无情的阴间裡,会被判处多重的罪呢?嗯?」


作为主宰生死的神之一,面对挑衅,金泰亨很想对田柾国飙骂无数句问候长辈的dirty words,顺便举起牛头马面的钢叉当面给他来个痛快。


可偏偏把柄落在那人手上,所以他只能握紧拳头,圆眼瞪着田柾国,犹豫再三后,妥协道:「第一,我是哥哥,不是姊姊;第二,我只给你三个月的期限滞留阴间,你最好学完就给我准备投胎!」


「知道了。」田柾国拍拍裤子沾上的灰尘,笑盈盈地站起,向金泰亨欠了欠身后,轻鬆愉快地拉着他的手,问:「那老师⋯不,哥哥,我们去哪裡上恋爱课?」


*


自从昨天收了一个门徒,金泰亨就觉得自己未来的日子,恐怕是要很难过了。


他分明也没什麽实际的恋爱经验,多半是从霸总小说裡学到的知识,却还要以半吊子的身分教导田柾国。


「成功的恋爱法则,有三步骤:瞭解对方,投其所好,最后是适时製造暧昧不明的心动瞬间。」


「不过,你必须有个实验对象⋯我看也没别的倒楣鬼了,不如你就,撩我看看。」


鬼来鬼往的奈何桥边,田柾国正勤奋地做着笔记,然而听到金泰亨的言论,他还是忍不住抬头「啊?」了一声。


「啊什麽啊,你不想学就滚。」


于是金泰亨选择不理他,扭过头来忙起自个儿的分内工作了。


作为一个称职的孟婆,他的职责是招呼迷惘的新鬼过来桥下的圆桌,对他们进行前世的回顾,他会面对面谆谆教诲,并祝福对方来生能投胎至好人家,接着,推推手边那碗孟婆汤,礼貌地请人饮下,最后,提着一盏光明灯,带领忘却前世记忆的鬼过桥离开地府。


田柾国就坐在他旁边办公,可听得金泰亨与鬼们一板一眼的对话实在无聊,于是当好不容易能支援外勤,他便自告奋勇地说要陪金泰亨引领鬼魂过桥。


然而他才护随在右侧观察了不过半小时,便看不下去地插手了。


「哥你⋯是不是路痴啊?」田柾国意识到他们已在迷魂谷打转了三圈有馀,便开了手机的地图导航,一面盯着路标,说:「还是我来带路吧。不然你身后的鬼⋯看着真的挺可怜。」


「喂,你当初怎麽没上缴这玩意儿?」金泰亨指了指那部手机。


「这是重点吗?哥。」田柾国深怕再这麽迷路下去,他们身后那一百隻被劝服的鬼会翻脸咬人,于是莫可奈何地叹气:「还不如由我来当鬼差,效率也许会高一些咧。」


「啧,想篡位是吧?」金泰亨不服气地跟在他身后碎碎念,殊不知如田柾国所言,云雾散去时,他们竟真的准点到达那道离开地府的大门,于是金泰亨诧异地开口:「什麽呀⋯田柾国,你是神童吗?这是什麽第一次来阴间就上手的操作?」


只见田柾国笑得弯起眼睛,爽朗地说:「毕竟我想让哥准时下班,才能有多一点的时间,带你去吃好吃的。」然后他歪了歪头,补充道:「我们阳间管这叫⋯约会?」


金泰亨看着田柾国那坦荡荡的眼神,倒觉得自己把约会两字想得过于慎重了,于是他别过头来,赌气嚷嚷:「吃饭就吃饭,难道我还怕你。」


多了一个人当助手的金泰亨,如虎添翼,效率惊人,因此才午后四点左右,工作便全数完成。


于是,晚餐时分,田柾国带他去了镇上新开的火锅店。


冬天嗑锅最能暖心暖胃,香气四溢的麻辣鸭血锅教金泰亨眼馋得很,索性拿起筷子把火锅料全咚咚咚地丢进汤底煮,再心满意足地吃着香喷喷的米饭与配菜。


然后,田柾国很快便眼尖地發现一件事。


「哥,你不吃豆类的吗?」似乎举凡是嫩豆腐、扁豆、豆皮⋯金泰亨一概没动过。


而他果真噘着嘴回答:「不吃~豆豆是我的天敌。」


田柾国笑了笑,便把金泰亨那盘中原封不动的「天敌」们夹进自己的锅裡煮:「哥这样挑食,难怪那麽瘦。」


「谁说的,我能吃的东西也很多。」一想到美食,金泰亨的脸便藏不住的开心,只见他开始掰手指计算:「比如牛肉、汉堡、草莓蛋糕和薯条,我都喜欢。」


「还真是小孩子。」田柾国也突然有点怀念阳间的食物了,于是他唤了服务员,多要了份上好的霜降牛肉给金泰亨补补,又问:「哥,我们再加一点泡麵好不好?」


「不行啊⋯」金泰亨嚼着油质分佈均匀的牛肉已经觉得非常心虚了,再来上一碗泡麵岂不更歉疚:「我跟你说,按照法律规定,地府的神其实是不能吃泡麵的。那是垃圾食物,会汙染血液的。」


田柾国却开导他:「哥也偶尔破戒一次咩。而且⋯」他的眉毛挑了挑,意有所指地说:「哥自从决定将我留下的那一刻,早就藐视法规啦。」


「你⋯!」金泰亨在脑中跑过无数个恶劣的骂人词彙,最后他气得揪了揪田柾国的兔毛,啐了一声:「你怎麽这麽无耻。」


殊不知田柾国还乐呵呵地笑,然后摸了摸金泰亨的手,头头是道地解释:「我的好哥哥,别气呀。我这不是想履行哥教我的恋爱法则。瞭解你,再投其所好的咩,哈哈。」


「嘁,我看是你爱吃泡麵吧。」金泰亨一边咬着田柾国一汤匙一汤匙餵来的麵,一面嘟嚷:「唉⋯等等回家要多跳跳绳,不然宝宝肚都要出来了。」


「哥放心啦。有我田六桶陪着你。我会是哥不错的健身好伙伴的。」


就话虽是这麽说的,可他扫盘的速度还是不禁让金泰亨苦着脸担心,自己这月工资会不会被他一个人吃垮啊?


不过算了,难得放纵一次,而且看田柾国吃得挺香的,不知道为什麽金泰亨的食慾就跟着变好呢。


*


于是,一週五天的上班日就在忙碌的业务与午餐、晚餐约会中飞快地过去了。


然而到了週末,金泰亨却总有一点功课没做完,那便是所谓的画符与练字作业。


练字和画出一张漂亮的符,是每个阴间使者的必修课题,他习惯在清风徐徐的午后,泡上一杯牛奶,配着书桌旁凋花窗大片倾泻的霞光,慢条斯理地在宣纸上一笔一划练习。


明明应该这样才对,可田柾国这人,却像是不肯放过任何扰乱他的机会似的。


「柾国,你这样⋯我该怎麽练字啊?」


金泰亨握着笔杆,颇不自在地扭动發麻的腰,他的背后站了个田柾国,正低头环着他认真带领着写字。


「可哥难道不觉得这样子,字写得比较好看吗?」


田柾国轻轻地笑着,下颔靠在金泰亨的脖颈间,一手搭在桌上,一手握着那纤细的右手指骨,偶尔交谈时呼出的热气喷洒在金泰亨软软的脸颊肉,惹得他直喊痒。


「哥的符咒画得真好看。字也写得很端正噢。」

「对的,就是那样。哇⋯你真的很有天赋,这画的是牛对吧?眼睛真有灵气。」

「从这墨水的深浅就能看出一个人的运笔功力,由此可证,哥真是书法匠人啊~你写得恐怕不是书法,而是艺术吧。」

「哇⋯连洗个毛笔的画面都优雅得像极了一部音乐剧,不愧是泰亨哥⋯」


「你够了啊,田柾国。」金泰亨实在受不了这些花式彩虹屁,于是他把毛笔摆回桌上晾后,羞怯地戳戳田柾国的额头,以示警告:「你再夸,我就把你列进下个月的投胎名单。」


「好啦⋯哥你真是经不起逗诶。」小兔子笑得皱起了鼻子,按住他哥哥的手,反手一牵,将人给搂着走出殿阁:「出去透透气?」


「嗯。」


他俩便迤逦着夕阳的影子,并肩行至偏院,那处氛围清幽,有个遍栽花草的园子,石板路旁还有一个竹条编织的鞦韆。


金泰亨兴致勃勃地坐上去后,田柾国便绕到身后,轻手轻脚地给他推起了鞦韆。


「哥住的地方还真是比我想像中来得大呢。」


「怎麽,你嫉妒呀?」风中摇曳着金泰亨清脆响亮的笑声,像一颗银铃噹:「我住的地儿确实以地府来说,算是不错的,还配了乘凉的空间与满庭院的花草,所以每回散起步来心情都特别好。」


「真好。」田柾国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花草,接着像想到什麽似的,好奇地问:「对了,那哥既然那麽喜欢喝奶茶,怎麽不试着种看看茶叶呢?」


「啊?你说的这⋯我倒没想过。」就田柾国的意思,敢情是要他当园丁了?


「唉,我都忘了,哥您一大忙人,肯定是没有园艺经验的。」田柾国敲敲自己的脑袋,提议道:「与其为了买奶茶铤而走险,不如我来替你种茶叶自己DIY试试?反正我平日除了帮忙引鬼过桥之外,閒着也是閒着。」


「呵呵。那你⋯自便吧。」金泰亨心中莫名感到一丝温暖,虽然他不晓得为何田柾国突然和他讲起茶叶,但「喜好」能被别人记得的感觉,还真挺让人开心的。


而此时此刻,田柾国抬头看了看天空,橘红色的馀晖倾泻在园子裡,使空气飘浮着朦胧的美感,面对此情此景,他忍不住感叹地说:「其实啊,阳间和阴间又有何不同呢?在这儿閒时种种花草,听听雅乐,和哥一块吃饭谈心,读书玩闹,也是极有意思的。日后⋯若能继续待着好像也挺不错,就像一个家。」


接着,他推鞦韆的力道缓了缓,再试探性地开口:「而且你看,我来了,哥不也变得没那麽寂寞了吗?」


金泰亨听见这话,心裡不禁微微动摇。


可一想到他俩约定的三个月恋爱课,金泰亨便觉得这样的想法过于荒唐了,什麽叫做⋯「继续待下去」啊?田柾国难道会放弃投胎转世的机会,选择永远留下来吗?


这是不可能的。


金泰亨忙不迭摇摇头,跳下鞦韆,愣愣地往小径走去。


「啊⋯哥?你怎麽不盪了?」


田柾国感觉金泰亨的脸色不太对劲,便跑着追了过去。


他不知自己究竟哪裡做错了,于是伸手挽着金泰亨的袖子,要他别生气。


最后金泰亨的脚步停在石板路向阳的一隅,回头,疏淡地开口:「柾国,刚刚那样的话,以后别再说了。」


接着他抿抿唇,严肃地凝视着田柾国的眼睛,表情温柔又克制:「我希望你三个月后,能顺利投胎,离开这裡,追求下一生的幸福。」


田柾国垂着眼眸,无处安放的手心,像是怀有馀悸,垂落在身侧,微微沁出了冷汗。


「这是哥想要的吗?」


「这是你应该走的路,无关我金泰亨要或不要。」他拔高了音量,脸色微微涨红,随后,像是意识到自己的激动反应,便又佯装平静,讷讷地点头:「因为柾国你⋯本就不该留在这裡。」


「知道了。」田柾国苦涩地笑了笑。


他抬手摸摸金泰亨的头髮,接着趁人不注意时,从草丛间折下一朵新鲜茉莉,别在他头上。


鼻翼间顿时清香四溢。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金泰亨有些懵着。


田柾国便说:「哥你别又生气啊⋯我只是想着,茉莉淡雅秀丽,应该很适合哥,才自作主张别在你头上试试的。这麽看来⋯果然很可爱。」


然后他捧着金泰亨的脸,珍惜地谛视那双同样闪闪發亮的眼眸,表情真挚:「所以哥,我感觉⋯即使有朝一日离开阴间,我应该也会对你念念不忘吧。」


一朵茉莉,一生莫离。


怦怦怦怦。金泰亨不晓得为什麽,心脏跳得像头小鹿似的。


什麽啊⋯那傢伙不是纯情鬼吗?为什麽这麽会撩?


*


很快地,春天到了。


这是田柾国来到阴间的第三个月,若要说与一开始有何不同,也许,就是金泰亨渐渐感觉到田柾国,将恋爱课的技巧發挥得淋漓尽致吧。


虽然他明明也才教过那麽一堂正课而已。(误)


于是又到了某日,田柾国在庭院裡照料着他的茶叶,欢欢喜喜地把採收下来的春茶,堆放在竹篓裡。


他一边筛选茶叶,一边想着给金泰亨做一杯手冲奶茶,以慰劳那辛勤上了一天班的哥哥。


忙了好几个时辰,才做出了一杯香甜可口的奶茶,田柾国笑眯眯地看着它,表情煞是满意。


因此当金泰亨一回殿阁,他便兴冲冲地端着奶茶凑了过去。


「哥~」


金泰亨一坐到木椅上,就發现田柾国形迹可疑地站在他面前,手还背在身后。


于是他懒懒地抬眼,问:「你背后藏了什麽?」


「这是我亲手做给哥的礼物。」田柾国把奶茶放到桌上,得意扬扬地说:「嚐看看,这是用院裡栽种的茶叶做的哦。」


「哦?」金泰亨端起那茶就着鼻子轻轻嗅闻,接着他默默啜了一口。


原本,田柾国满心期待能得到些夸奖和感谢,可令他意外的是,金泰亨却紧紧蹙着眉,对他说:「你是不是加了很多糖?」


「嗯?对啊~怎麽了吗?」


金泰亨便咂咂嘴,将那茶缓缓放下,答道:「看来你是忘了吧。我要减肥,柾国。这茶对我来说,太甜了⋯」他微微停顿,唯恐这样的话辜负了那人的心意,于是又开口:「但还是谢谢你的好意啊。」


田柾国听了这些话突然就有些自责,便委屈巴巴地低着头,说:「原来如此。」


距离离开地府的期限就剩没几天了,他不想就这麽错过表白心意的绝佳时机,于是他挨着金泰亨身边坐下后,从兜裡拿出一条手帕,细心地擦擦那人的唇角,问:「哥想知道为什麽我做了全糖奶茶吗?」


金泰亨摇摇头。


田柾国眼底含笑地答道:「那是因为哥很甜啊,对我而言,是全糖喔。」


金泰亨的脸不自觉地泛红晕。「瞧你这情话说的⋯越来越自然了啊。」他彆彆扭扭地把杯盏推至茶几边,羞涩地嘀咕:「茶这麽甜,也不怕腻口⋯我不喝了。」


「啊⋯?哥不喝了?浪费了可不行啊⋯」田柾国突然就慌张起来,眼巴巴地盯着被搁在一旁的杯盏,问:「那哥,我能不能喝你的奶茶?」


「哈,都来阴间这麽久了,甜品控终究是甜品控啊。」金泰亨一边打趣,一边爽快地递出了那杯奶茶:「喏,你拿去喝吧。」


「我一直很好奇阴间和阳间的奶茶有何不同咩。毕竟我⋯很快就要离开这儿了。」


说话时,田柾国始终观察着金泰亨的反应,也不知是不是阴间使者的关係,那人表情总是能保持一贯的平静,一想到这点,田柾国就觉得心烦意乱,嘴角噙着一抹委屈的笑:「阳间有幅名画叫《最后的晚餐》,那麽哥,我这算不算最后的奶茶?」


金泰亨淡淡地凝了他一眼,然后迅速撇开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一旦和田柾国饱含情感的眼睛多对视几秒钟,就会愈發深陷于那潭不具名的温柔。


于是他喉头一紧,尴尬地轻咳,说:「你快喝了,早点回房准备后天离开要带走的行囊。」


「好。」


田柾国叹了口气,看着那浓香温醇的奶茶,他总觉得自己喝的不是奶茶,反而更像是品茗过去三个月相处的点点滴滴,虽然短暂,馀韵却让人眷恋不已。


于是他就着金泰亨在杯缘残留的淡淡唇痕嚐了一口,甜甜的滋味果真让人像全身触电般,心潮澎湃,虽然这麽脑补不知好不好,不过他似乎能从奶茶的甜美程度,具象化金泰亨嘴唇的柔软。


这时,田柾国的内心突然就萌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他不是⋯被分类为纯情鬼吗?那麽最后的最后,该怎麽攻略金泰亨,会比较符合一个纯情鬼的人设?


于是脑海的小恶魔雷达叮地一声响起,田柾国便大惊失色地开口:「糟了⋯我喝了哥的奶茶,这样算不算间接接吻?」


「啊?柾国啊⋯没那麽严重的。」


「间接接吻,是不是就会有小孩?」 


「什麽啊⋯」金泰亨看田柾国紧张兮兮地摸着他肚皮,还认真听胎音的模样,不禁莞尔:「这怎麽可能。你的生理课究竟是和谁学的?」


「如果不是小孩的话,那哥的肚子为何咕噜咕噜叫?」


总不能说是肚子饿吧?金泰亨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接着他疑惑地推敲一阵,才顿悟出一个道理⋯


呵,原来田柾国这情况,就是所谓的纯情鬼上身吗?


虽然他很难想像⋯这年代还有人相信间接接吻会怀孕,何况他们俩都是男的。


不过他还是基于某种怜悯笨蛋的心情,拍拍肩膀,安抚他这天真得有点可爱的弟弟:「柾国啊,你别胡思乱想。这真的不是什麽很大不了的事。不然你就当作⋯是和朋友不小心用同双筷子吃了同一碗麵吧。」


「那怎麽能一样呢!哥对我来说,又不只是朋友。」田柾国眼睛红红地看着他,小声地嘀咕:「我前阵子明明那麽小心翼翼地避免和哥有任何亲密接触的。」


「为什麽呀?」金泰亨歪了歪头,就像他超不解为什麽这人的画风突然就变得如此纯情,明明大多数时候,就是个爱讲话撩哥哥的人啊。


「那是因为,怕和哥一旦有了牵扯,我就会捨不得离开地府的。」


随后又沉默了片刻,田柾国才自顾自地下了结论:「好吧哥,我们既然都间接接吻了,是不是要商议一下⋯结婚的事情?」


明明前一秒还在谈bobo,怎麽下一秒就跳到结婚了?


金泰亨听见这不伦不类的逻辑,脑袋都要昏了,于是他梳理思绪后,缓缓开口:「我觉得⋯你现在想这些还太远了。就算是恋人,从间接接吻到结婚也还有好大一段路要走呢,所以柾国啊⋯你听我说⋯唔⋯」


他果然不应该和这种纯情鬼说道理。


谁能想到,田柾国突然就没头没脑地闭上眼睛,偷袭地吻住了金泰亨的唇。


「你⋯等一下⋯唔⋯」


金泰亨心跳漏了不只一拍,呼吸困难,小脸快要憋爆。


在理智断线了三秒后,他终于像被王子强吻惊醒的公主,半懵半晕地推开田柾国,咆哮道:「你干嘛?!」


田柾国抿抿唇,朝他臭屁地扬了扬嘴角:「既然我们要结婚,那自然是要亲亲的。我只是预支而已。」


这还有理了?金泰亨吓得快变成结巴的小老虎:「我我⋯我什麽时候⋯教教教过你这些啊?」


「无师自通囉。」田柾国耸耸肩:「明明哥也蛮喜欢我的,不是吗?」然后他捏了捏金泰亨的脸,满意地说:「脸都红了。」


「谁脸红了啊⋯明明是你手的温度高。」


「是是是。我高温人行了吧?」


接着他将金泰亨拉进怀裡,温柔地抱着他。


「好期待和哥结婚哪。在那之前,我们要去挑一个适合的婚戒才行,不晓得阴间买不买得到Tiffany或Cartier,虽然也要等我存够一定的钱才买得起⋯(年下卑微社畜默默流下一串麵条泪)。」


「等一下,田柾国。」金泰亨从怀抱裡挣脱出来,指着他的鼻子,好气又好笑地说:「你怎麽这样啊⋯结婚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吗?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啊?」


想了一下觉得哪裡不对,于是金泰亨摸摸鼻子,嘟嚷:「再说了,你不是答应我三个月期限到了,就要离开阴间,投胎转世的吗?」


田柾国忍不住皱着眉头,哼唧唧表示:「为什麽总是赶我走⋯哥明明就想要我留下。」


「谁要你留下了⋯你这人那麽麻烦。」金泰亨抱着手臂,不自然地呶呶嘴:「我每天都在祈祷你的投胎期限快点到好嘛。」


「哥怎麽老是说反话。」田柾国揉揉金泰亨的额前碎髮,宠溺地笑:「作为你未来的老公,我一定要陪在你身边的啊。」


「那duck不必。」金泰亨警戒十足地后退了一步,刻意和这个奇葩纯情鬼保持距离:「反正我一个人活得也自在,你要走了,还没人和我抢奶茶呢。」


「是吗?那好⋯」田柾国见小老虎似乎嘴硬地还想再反驳什麽,便勾起他的下巴,问:「哥,我为期三月的恋爱课算是勉强合格毕业了,对吗?」


「勉强合格?呵,还真谦虚,就我看⋯你明明是青出于蓝。」金泰亨虽然故作轻鬆地开田柾国玩笑,眼睛却不敢与他对视,脸颊也热得像烤熟的地瓜:「作为你的恋爱学老师,我已经没有什麽能教你的了。」


「不会的,哥,学无止境。」田柾国朝着金泰亨红得滴血的耳垂吻了吻,眨巴着眼说:「接着你是不是应该慢慢教我⋯怎麽生小孩?」


<End>

V_Lunna

失语症

两万九千字已完结+后记,HE。

============================


  他是一个长满尖刺的壳,坚硬恐怖还遭世人厌恶,直到被砍杀被砸碎被碾成末,才发现他里面竟护着一个遍体鳞伤的少年,笑着。

  

  【Chapter 0】

  

  他恨这个世界,但是他爱你。

  

  【Chapter 1】

  

  零下十度,田柾国依然只穿了一件风衣。

  

  昨天夜里下了点雪,清晨时分,环卫工人正在兢兢业业地清理。

  

  田柾国踩着滑板上学,转弯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了雪块,于是整个人侧向翻倒出去,手腕磕在花坛上,在新雪上留下了点点红色的痕迹。

  ...

两万九千字已完结+后记,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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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一个长满尖刺的壳,坚硬恐怖还遭世人厌恶,直到被砍杀被砸碎被碾成末,才发现他里面竟护着一个遍体鳞伤的少年,笑着。

  

  【Chapter 0】

  

  他恨这个世界,但是他爱你。

  

  【Chapter 1】

  

  零下十度,田柾国依然只穿了一件风衣。

  

  昨天夜里下了点雪,清晨时分,环卫工人正在兢兢业业地清理。

  

  田柾国踩着滑板上学,转弯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了雪块,于是整个人侧向翻倒出去,手腕磕在花坛上,在新雪上留下了点点红色的痕迹。

  

  雪后的街道很安静,耳边听得到那些零零碎碎的嬉笑和议论。

  

  「活该,报应。」

  

  「你们知道吗?他父亲…」

  

  「……」

  

  田柾国站起来,那些声音立即消失。他拍掉身上的雪,看了看四周,抱起滑板继续往学校那边走。

  

  其实并没有人,都是心理作用而已。

  

  田柾国踩着预备铃进了校门,可新来的值周生还是不依不饶地说他迟到了要他签名。田柾国把滑板扔在地上,用冻僵的手指拿起笔,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用力一撕。

  

  "你干嘛??"

  

  田柾国把纸揉成一团用力按在值周生的脸上,抬头对着监控摄像头比了个剪刀手,笑了一下,抱着滑板径直走去教室。

  

  E班,田柾国从后门进教室,还没坐下就被教导主任叫了出去,主任身后那值周生还红着眼睛。

  

  田柾国手腕上的伤口有点疼,那值周生还在不停控诉他的罪行,可田柾国依然没什么表情。

  

  他随手抽了根白板笔玩,笔尖有点漏墨,田柾国看着手上的黑渍,抬手直接抹到了那值周生的脸上去。

  

  "呀!田柾国!!"

  

  "田柾国!你想被退学吗?"

  

  "退学?"田柾国抬头笑了一下,把白板笔放回原位笑着说:"别呀,我道歉还不行,对不起哈。"

  

  欺负同学,不尊重师长,严重警告一次。

  

  "田柾国怎么这样啊,还有天理吗?"

  

  "他对谁说话都那个语气,恶霸似的。"

  

  "啊…田柾国啊,你们别惹他,学校都拿他没办法的,谁知道逼急了他能做出什么事…"

  

  "他可是…杀人犯的儿子…"

  

  【Chapter 2】

  

  有些标签贴在你身上,就会跟你一辈子。

  

  比如胖子,丑八怪,怪胎,还有杀人犯的儿子。

  

  毕竟人类的本质就是喜欢排除异己,当真无趣。

  

  田柾国的座位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几乎没人愿意坐他附近,除了金泰亨。

  

  田柾国从教导处回来时刚好打了下课铃,金泰亨又抄了双份的笔记,推给田柾国一份,还照例递给他一杯尚有余温的热巧克力。

  

  田柾国看着杯子,眼中的凌厉散去,眼神温柔了些许,但语气依旧僵硬。

  

  "又给我,你吃饭了吗?"

  

  金泰亨摇头。

  

  "那你自己喝。"

  

  金泰亨继续摇头,固执地把杯子塞进田柾国手里。

  

  "别买了,明天我不喝了。"

  

  金泰亨拼命点头,看着田柾国笑弯了眼睛。

  

  田柾国叹口气接过杯子,是甜的,还有点腻,是小孩子才喜欢的东西。

  

  田柾国其实不喜欢热巧克力,但是"明天我不喝了"这句话,他已经说了无数次。

  

  金泰亨用纸巾帮田柾国擦了擦唇角,忽然看到田柾国手腕上的伤,于是惊讶地指着田柾国的手睁大了眼睛。

  

  田柾国把手收进袖子里说:"没事,早上摔的。"

  

  金泰亨看着那伤口发愣,他慢慢把双手伸过去,放在田柾国面前。

  

  田柾国不解,问他:"要干嘛?"

  

  金泰亨不说话,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

  

  田柾国想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放上去。金泰亨立即将他的手握紧,拉过来,放在心口的位置,轻轻向伤口上面呵着气。

  

  田柾国唇角颤动了一下,他抽回手,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继续喝着那杯热可可说:"没事,我不疼。"

  

  【Chapter 3】

  

  他们说,怪胎和怪胎就该在一起,般配得很。

  

  早在田柾国转来之前,金泰亨就是他们口中的怪人。

  

  金泰亨不会说话,他总是带着一个黑色的口罩,从不在人前摘下。

  

  他长得太过瘦小,近看眼睛又大得吓人,行为孤僻怪异,符合所有被霸凌的标准。

  

  他又不会说话,逼急了就只能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反倒成了那些人的笑料让他们欺负的更加开心。

  

  田柾国之前一直觉得金泰亨只是故意来讨好自己,就像所有弱势学生都会玩弄的小心机。

  

  毕竟那天他并没有想救人逞英雄,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都是碰巧而已。

  

  那天田柾国刚转学过来,溜达到竹园门口时见到一群人围着一个人,好几个都在喊着什么"口罩""口罩"。

  

  田柾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想进竹园,那些人挡了路,田柾国叫他们让开,他们不让,于是就打起来了,跟金泰亨没有任何关系。

  

  后来教导主任问田柾国为什么打架,田柾国想了想,随手指着金泰亨说:"因为他们欺负他。"

  

  教导主任问金泰亨是吗?

  

  金泰亨愣了一下,用力点头,甚至连记过警告都替田柾国顶了。

  

  田柾国觉得也没差,反正说得也算半个事实吧,就当互相两清谁也不欠谁好了。

  

  可他从教导处出来后,金泰亨就一直跟着他,从校园的一边走到另一边,最后田柾国实在受不了,就转身问金泰亨:"你到底要干嘛啊?是你自己要替我顶的好吧?"

  

  田柾国语气很差,金泰亨有点被吓到了,但他还是向田柾国鞠躬,比划着手语,说的是谢谢你。

  

  田柾国看不懂,他把手插在口袋里,走两步过来痞里痞气地说:"哎,你为什么一直戴个口罩,长得丑吗?"

  

  "还不说话?"

  

  "不说话你跟着我干嘛?难道要请我吃饭吗?"

  

  哪知道金泰亨又愣了一下,居然点头了。

  

  那时候田柾国翻着白眼笑了笑说:"我算是知道他们为什么欺负你了。"

  

  "又呆又傻又善良的话,肯定就会被人欺负啊。"

  

  【Chapter 4】

  

  人善被人欺,都是老祖宗教的话。

  

  下辈子就做个恶人吧,舒服多了。

  

  田柾国被分在E班,因为来学校的第一天就和高年级的学长发生冲突,导致他一下就出名了。

  

  他的身份信息被人扒出来贴在学校的撕逼墙上,那段时间同学们茶余饭后讨论的内容都是新来的转学生的八卦。

  

  是杀人犯的儿子…

  

  就是那段时间到处报导的恶性杀人事件啊…

  

  难怪…

  

  别惹他…

  

  躲远点吧…

  

  田柾国正式来上课的那天,同学们都自觉地把桌子往前挪,分给他的储物柜被人贴满了纸条,都是他父亲的那则新闻报导,他的课桌上还被人用涂改液写着什么"杀人犯的儿子,滚回家"。

  

  好多字,几乎把桌子都画满了。

  

  田柾国笑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往里面走,在最后一排坐下,用随身带着的小刀把那些字一点点地往下刮。

  

  是好不容易申请到的高中,所以一定要努力毕业,他已经和妈妈约好了。

  

  再说初中到高中一直都这样,早就习惯了。

  

  有时候你并不想和他们斗,不想和他们闹,可偏偏有些人就一定要你死,仿佛只要你不死他们就过不好。

  

  那天是班会,刚收了新学期的学杂费,可班会课统计的时候居然有一部分丢了。

  

  班主任询问大家怎么回事,田柾国本来在看窗外的落叶,不成想同学们居然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那瞬间田柾国下意识说:"干嘛啊?"

  

  可班主任只是思考了几秒,就对田柾国说:"你把书包拿来我看一下?"

  

  田柾国愣在那里,唇角勾起来,冷声说:"为什么?"

  

  "既然大家都怀疑你,那就拿来检查一下,也好洗脱嫌疑对吧?"

  

  田柾国捏紧书包带,强忍着怒气咬牙说:"那全班47个人,就我有嫌疑是吗?"

  

  班主任被人顶撞心情也不太好,于是提高了音量说:"你心虚吗?叫你拿来就拿来,废什么话啊?"

  

  "如果我不呢?"

  

  "班长,把他书包拿来。"

  

  "哎!"

  

  于是有人过来抢田柾国的书包。

  

  田柾国不愿意松手,争抢中书包掉在地上,田柾国睁大眼睛看着那用信封包裹的几张红色大钞,只觉得从胃里往外泛着恶心,差点就要吐出来了。

  

  "真不要脸啊,都石锤了…"

  

  "他一家子都是罪犯吧…"

  

  "遗传遗传的哈哈…"

  

  田柾国挣脱那几个人的桎梏踢翻了桌子,情绪失控,歇斯底里地喊道:"谁做的?谁啊?我招你惹你了?为什么要陷害我?啊??"

  

  "田柾国你偷钱就算了,还恼羞成怒威胁同学?反了你了…"

  

  "我没有!!"田柾国手里握着的小刀指着班主任的眼睛,刀刃已经割伤了他的手指,细小的血珠掉出来砸在课本上,周围的几个同学顿时吓得不敢说话。

  

  不知道谁小声说了一句:"果然是杀人犯的儿子…"

  

  那声音很小,但田柾国还是听见了。

  

  心脏连着肺腔一起巨痛无比,他想说话,但是世界渐渐黑了。

  

  田柾国不受控制地前倾,可就在这时有人冲过来扶住了他。

  

  金泰亨从教室的前排挤过来,他扶着田柾国的腰,手上拿着一张白纸,纸上写着字,仓促之下显得有些歪斜,但字迹清晰有力。

  

  "不是他做的,我相信他。"

  

  是混沌的黑暗里突然出现的一行字,田柾国看着那行字,痛感渐渐弱去,耳边的噪音也回来了。

  

  可恶,真没出息,不过是一行字罢了,怎么差点就哭了。

  

  「不是说好了以后只做个恶人吗?为什么还要护着他?」

  

  「因为他傻到连恶人都相信啊。」

  

  【Chapter 5】

  

  钱找到了,是一个胆小的学生拿的。

  

  他本以为万无一失,结果班长发现丢了钱,于是他害怕,就偷偷放到了田柾国那里。

  

  他道歉,但还是有人调侃他说如果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

  

  闹剧不了了之,可人们只相信心中的真相,这世界也多得是悬而未决的事。

  

  田柾国并不在意那些人的看法,他开始主动和金泰亨说话。

  

  "你为什么要戴口罩?"

  

  金泰亨摇头笑,眼睛看着练习册并不回答。

  

  "你为什么相信我?"

  

  金泰亨还是不回答。

  

  "你不怕我吗?"

  

  金泰亨继续摇头。

  

  "我可是杀人犯的儿子啊。"

  

  金泰亨皱眉,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推给田柾国:"不要说那样的话。"

  

  田柾国看着纸上的字,眨眨眼睛问他:"你是不能说话吗?"

  

  金泰亨点头,耸耸肩膀笑了。

  

  那时他的眼睛里有光,田柾国都有看到。

  

  金泰亨也没经过老师同意就擅自过来和田柾国坐了同桌,他写完那页题,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创口贴,拿起田柾国的手,小心翼翼地帮他包好了伤口。

  

  金泰亨长舒一口气,看着田柾国的眼睛,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可就在这时放学钟响了。

  

  金泰亨抬头看了眼时间,手脚麻利地装好了书包,笑着向田柾国挥挥手,转身跑了。

  

  田柾国坐在原位,留到最后一个离开教学楼。

  

  他擅自去翻金泰亨的东西,从一叠白纸中翻出班会课用过的那一页,叠成小小的正方形,装进衬衫的口袋里,紧贴心脏的位置。

  

  他把胳膊搭在金泰亨的椅背上,对着空气默念他的名字,念了很多次。

  

  "金泰亨…"

  

  田柾国闭上眼睛,回想下午和金泰亨说话的场景。

  

  "谢谢你。"

  

  他这么说了,但是声音很轻。

  

  【Chapter 6】

  

  田柾国开始关注金泰亨,偶尔会跟踪他,知道了他的家,也发现那些靠霸凌寻找存在感的学长竟然还是会欺负他。

  

  于是田柾国打破了和母亲的约定,为了金泰亨,为了那句"我相信你",他又变回了初中时期让整个区域都头疼的校霸。

  

  田柾国每次打架时都带着那种自暴自弃的心里,他出手不讲分寸,他想着反正那些人总是杀人犯杀人犯的叫自己,那他们理应知道杀人犯这三个字带给人的恐惧。

  

  后来整个学校没人再敢欺负高一的那个小哑巴,毕竟那批学长里面已经有一个被田柾国逼得转学了。

  

  那段时间田柾国每天都带着伤来上课,金泰亨每天都会给他一杯热可可。他偶尔也会劝田柾国不要和别人打架,但田柾国不听就是了。

  

  田柾国说:"你不要管我,你故意站我这边不就是想让我罩你吗?现在我罩了好吧?"

  

  金泰亨愣住,他表情有些失落,垂下眼睛慢慢在纸上写字说:"我没有啊,我就是想和你做朋友,不可以吗?"

  

  田柾国看着字,微怔,随即冷笑一声说:"别,我交不起朋友,算了吧。"

  

  那天金泰亨垂下眼睛没再说话。

  

  田柾国没说谎话,他确实没有朋友,一个都没有。

  

  他从没参加过聚会,唯一的爱好是画画。

  

  他在学校几乎不跟金泰亨说多余的话,看上去就像关系不好的两个人,除了田柾国总是会趁金泰亨睡着的时候偷偷碰一碰他的头发。

  

  非常非常小心的轻轻的碰一下,就像是怕自己会弄脏他。

  

  升高二的九月一号,晚上。

  

  田柾国自己在家,他又画完了一幅彩绘,在左下角写上自己的名字,抬头看着那画里的金泰亨笑了一下。

  

  他把额头抵在画上,闭着眼睛轻声跟画里的人说话。

  

  "金泰亨,我16岁了。"

  

  "我还没成年,就偶尔任性一次,应该没关系吧?"

  

  "金泰亨。"

  

  "我想你了。"

  

  那天金泰亨原本在家写作业,忽然发现有人拿小石头丢他的玻璃。他推开窗子看,发现田柾国居然蹲在他家楼下。

  

  金泰亨赶紧编了个借口出去,其实自从失去声音之后,父母也不怎么干涉他。

  

  入秋的风挺凉,可田柾国依然只穿了件半袖衬衫。他蹲在椅子上,笑起来,撑头看着金泰亨说:"对不起啊,这么晚来找你。"

  

  "也没事,就是我…我今天过生日,我妈前两天去省里看我爸了,我想来想去,除了你我也不认识别人。"

  

  "所以能说声生日快乐吗?"

  

  金泰亨愣了一下,眨眨眼睛,用手语比了一个生日快乐。

  

  田柾国看着他扶额笑道:"哎,对,我忘了你不能说话。对不起啊,我走了,谢谢你。"

  

  田柾国站起来挥手想走,金泰亨赶紧拉住他。

  

  田柾国不解:"要干嘛?"

  

  金泰亨低头看了眼时间,牵着田柾国的手腕往小区门口跑,终于赶在西饼屋关门前冲了进去。

  

  西饼屋的老板看得懂手语,也认得金泰亨,她知道金泰亨的事,于是笑着点点头,说:"行,稍等。"

  

  田柾国看不懂他们说了什么,问金泰亨他也不回答。

  

  田柾国耐着性子等,等了十五分钟,看到老板娘抱着一个小小的蛋糕出来,还点了一个"16"字的蜡烛。

  

  她对田柾国说:"孩子,生日快乐啊,是泰亨儿拜托我替他说的,来,许个愿吧,给你的,快拿着。"

  

  田柾国愣了一阵,转头看着金泰亨说:"哎呦,你干嘛啊,不用的,我就是…"

  

  我就是想看看你罢了。

  

  金泰亨摇头不让田柾国继续说,他从老板那拿过蛋糕,塞进田柾国手里,做了一个许愿的姿势,看着田柾国笑弯了眼睛。

  

  西饼屋关了灯,小小的烛火不足以照亮田柾国脸上的表情,他开始回忆自己上一次吹蜡烛许愿到底是哪一年的事情。

  

  要许什么愿望呢?

  

  不,那么认真干嘛呢,反正愿望都不会实现的。

  

  田柾国这么想着,闭上了眼睛。

  

  就希望明年生日还能见到你好了,不知道这么简单的愿望能不能行。

  

  后来金泰亨陪田柾国在小区花园里吃蛋糕,都是田柾国自己吃的,因为金泰亨戴着口罩。

  

  田柾国咬着叉子问他:"你真的一点都不吃吗,我一个人吃不下。"

  

  金泰亨摇头笑。

  

  "你怎么大晚上出来还带口罩,不难受吗?"

  

  金泰亨摇头,依然在笑。

  

  "你是觉得自己长得丑吗?"

  

  金泰亨愣了一下,笑着点点头,把剩下的蛋糕都帮田柾国切好。

  

  田柾国没接,他看着金泰亨思索了一阵说:"哎,今天我过生日,你过来,你答应我件事好不好?"

  

  金泰亨凑过去,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田柾国伸手过去说:"你把口罩摘了我给看看行吗?"

  

  金泰亨睁大眼睛,捂着脸拼命摇头。

  

  "那么小气呢,看一下又不会死啊!"

  

  金泰亨站起来就想跑。

  

  田柾国必然不同意,他打架本就有经验,这会用力扯过金泰亨的胳膊按住他抬手就要摘口罩。

  

  可他忽然看到了金泰亨眼中的惊恐,于是一下子反应过来,赶紧松开金泰亨,原地蹲下来抓抓头发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干嘛呢我这是…"

  

  "我就是觉得你太难受了,不想你总戴着它。真的,没别的意思。"

  

  "你说我都认识你这么久了,却连你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哈。"

  

  "不过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摘就算了,抱歉啊。"

  

  田柾国说了好多次抱歉,还有点慌乱,天知道他平时从不会这样说话。

  

  金泰亨努力平复呼吸,看着田柾国犹豫了好一阵子。

  

  他走过去,蹲在田柾国面前,哆嗦着手指,慢慢把口罩摘了下去。

  

  田柾国瞬间睁大了眼睛。

  

  那道吓人的疤痕从颧骨延续到唇角,像极了神话故事中鬼怪脸上的笑。

  

  田柾国看着金泰亨愣了很久很久,然后摸着他的脸笑了。

  

  路灯光熄灭了,田柾国在黑暗中紧紧抱住金泰亨,眼睛盯着高楼与高楼之间的隐隐绰绰的黑影。

  

  他拼命按压住心底所有的情绪,用平静而轻快的语调在金泰亨耳边说:

  

  "哇,这也太酷了。"

  

  次日上学。

  

  田柾国在阵阵惊呼声中走进教室,金泰亨抬头,看到田柾国的脸,瞬间愣住。

  

  田柾国左脸的颧骨上多了一道伤,应该是他自己的小刀划的,没有金泰亨的那么大,但位置几乎一模一样。

  

  "怎么样?是不是很酷?"田柾国坐下来,看着金泰亨笑着说:"所以你以后也别戴口罩了,好不好?"

  

  "你那么漂亮,挡住了多可惜,我想多看看你。"

  

  田柾国试着伸手去摘金泰亨的口罩,金泰亨没躲,于是田柾国就笑了。

  

  "好看的,我们一样好看的。"

  

  金泰亨一下子红了眼睛。他微微张开唇,发出了一点点奇怪的声音。

  

  田柾国赶紧捂住金泰亨的嘴,抱紧他在他耳边小声说:"别哭,不能哭。"

  

  "不要在他们面前掉眼泪,他们不配。"

  

  没人可以让你掉眼泪,这世界都不配。

  

  【Chapter 7】

  

  高二的金泰亨摘掉了口罩,偶尔有人议论他脸上那道吓人的疤,又会被田柾国一个眼神吓得不敢说话。

  

  金泰亨并不是先天性失语症,他小时候经常参加歌唱比赛,还拿过一等奖,家里有好多个奖牌。

  

  他曾在小小的日记本上写过以后想做歌手,如果没有那一场意外。

  

  意外,或不是意外,和平年代谁又能想到走在路上无缘无故也会遭人迫害。

  

  那是谁,无业游民,还是出逃的精神病人,不知道,也没人关心。

  

  他闯进小学学校,带着癫狂的残忍的笑,他向着那些天真无邪的孩子挥刀,被砍伤吓到的小孩甚至都不敢哭不敢叫。

  

  疼,脸上很疼,可为什么会疼?发生了…什么事情?

  

  金泰亨还记得自己那天化了妆,晚上的艺术演出他还是主唱。后来在医院,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看自己被缝了二十几针的样子,情绪延迟到现在终于爆发得相当彻底。

  

  他惊慌,尖叫,砸碎了所有东西。

  

  他恸哭,发疯,然后失去了声音。

  

  无期?有期?好像是精神病患者,家里有点关系,或许可以减刑。

  

  和解?私了?巨额赔偿金?案件无休止地审理下去,磨平了所有人的耐心,却迟迟没有后续。

  

  然而金泰亨已经不再关注那件事,他受困于黑暗,精神世界一片茫然。

  

  就像是沉寂千年的冰原,就像是变作废土的神殿。

  

  他闭上眼,眼前有冰封的湖面,冰层裂开缝隙,他跳下去,沉入水底,连着声音一起丢弃,整个世界都安静得非常彻底。

  

  他戴上口罩,空洞了双眼,他把日记本锁进箱子里,浑浑噩噩得过且过每一天,某种程度上也习惯了那些欺凌和讥讽的语言。

  

  可他遇见了田柾国,他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丽最残忍的巧合。

  

  田柾国开始更加频繁地跑去金泰亨家楼下,他想他,却只是坐在那里,抬头凝望他的窗子,整夜整夜安安静静地看着。

  

  从黄昏看到黎明,又在破晓的晨光中一个人去上课。

  

  其实他再等一等就能等到金泰亨出来,就可以看到金泰亨是怎样排队去买那杯热可可,但他偏偏没有这么做。

  

  就像那句"我很想你",田柾国在心里练习过无数次,但他从来不敢说。

  

  白天时田柾国趴在课桌上睡觉,额角有时会贴上金泰亨的胳膊。金泰亨会顺势摸一摸他的头发,睡着或是没睡着的田柾国都不会躲。

  

  有时是真的困,有时候是装的。

  

  假装不知道碰到了他的手,因为假装睡着的话,就可以不用强迫自己把手从他的手中抽离出来,就可以一直被他牵着,即使真的睡着了,梦里也是他掌心的温热。

  

  真的假的虚的实的,玩笑话说了很多很多,可那句我喜欢你,田柾国在梦里也没敢说。

  

  不敢说,怎么敢说,说了又能有什么因什么果。

  

  被世界遗弃的你和被世界遗弃的我,能相遇就该感恩戴德。

  

  你本该知足。

  

  本该知足的。

  

  转眼冬天到了,小城银装素裹。

  

  田柾国朝着掌心呼出一点白气,照例跑到金泰亨家楼下坐着。

  

  四周目所能及都是漂亮的银白色,田柾国心血来潮,捡来一根树枝在新雪上写字。

  

  「J J K & J T H」

  

  用力划掉。

  

  「K T H」

  

  「我喜欢你」

  

  田柾国写完叹口气,再次用力划掉,然后丢了树枝。

  

  他把手插进口袋里,转头看着四周渐渐亮起的灯。

  

  又下雪了,那些晶莹漂亮的小家伙在昏黄的路灯下安安静静地飘落。它们会不会正在小声地聊着天呢,聊今天夜色不错,说一说隔壁家的小雪人啊,居然爱上了炙热的火。

  

  田柾国看着路灯出神,却忽然发现自己头上的雪停了。他转过头,发现金泰亨居然站在他旁边,撑了把伞笑着。

  

  田柾国有点窘迫地站起来解释说:"啊,不是,我就是路过坐一会,我这就走了。"

  

  田柾国想跑,可金泰亨扯住了他的手腕,摇了两下,右手指了指楼上自己的家。

  

  "干嘛?要我上去?"

  

  金泰亨笑着点头,也没等田柾国同意就拉着他走了。

  

  "喂,你等下啊…"

  

  田柾国心里慌得不行,可慌乱的同时又夹杂着极其强烈的期待与欣喜,已经到了嘴边的那些拒绝就尽数吞了下去。

  

  他从没去过同学家做客,他思考了好几种方案想着见了金泰亨父母该怎么说,没想到金泰亨的父母都回老家祭祖去了,家里就金泰亨一个。

  

  金泰亨给田柾国倒了杯热茶,拿出素描本写字说:"刚刚在雪地上写了什么?"

  

  "啊?"田柾国愣了一下,否认道:"没有啊,没写,没什么。"

  

  金泰亨又写道:"切,骗人,我都看见了。"

  

  "就…随便划拉两下,没什么有意义的。"

  

  "哼,不说算了。"金泰亨翻了新的一页继续写字,写完把素描本举在胸前看着田柾国笑。

  

  "今天别走了好不好?"

  

  "哈?"

  

  "留下来陪陪我,^ _ ^ "

  

  还画表情,这犯规了。

  

  是梦,一定是的,昨天有点低烧,今天醒来就一直迷迷糊糊的。

  

  不,不是梦,梦里的他没有现在这般真实,他眼睫的颤抖过于逼真,每动一下都仿佛扫过了心脏,痛痒难忍。

  

  田柾国看着金泰亨的睡颜,依旧不敢相信他就睡着自己面前,梦境中的事变成现实,看不够,甚至舍不得眨眼。

  

  田柾国用左手把头撑起一点,右手轻轻地轻轻地摸着金泰亨的脸,拇指滑过他脸上的疤,轻咬着下唇脑补那时候的他。

  

  一定很痛,一定很怕,一定很无助,一定哭了。

  

  因为对世界感到绝望,不愿再跟其他人讲话,所以干脆连声音都丢弃了对吗?

  

  可是笨蛋,明明是世界对不起你啊。

  

  "金泰亨,你睡着了吗?"田柾国轻声问他。

  

  金泰亨没动,田柾国就又问了一次:"睡着了没啊?"

  

  金泰亨还是没动,只有窗帘随着夜风轻轻摇晃。有忽明忽暗的光照进来,窗子外落雪沙沙作响。

  

  "金泰亨,我喜欢你。"

  

  田柾国躲在黑暗里轻声说,还偷偷吻了金泰亨的前额。

  

  他尽可能轻柔地把金泰亨搂紧怀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自信绝不会把谁吵醒。

  

  "我喜欢你。"

  

  他又说了一次。

  

  牵手和亲吻都没有拥抱来得真,只有紧紧把谁箍在怀里的那一刻,才能感受到什么叫拥有了那个人。

  

  金泰亨握着田柾国的衣角睁开眼睛,他额头抵在田柾国锁骨上,拼命咬住下唇才没有哽咽出声。

  

  有一颗眼泪落下去,渗进床单里,无声无息,了无痕迹。

  

  只有上帝才能看见他在黑暗里动作的唇形。

  

  他说:哎,我听见了。

  

  【Chapter 8】

  

  都说了别对我太好,我不知满足,还异常贪心,总有一天会害了你。

  

  那天之后,田柾国忽然觉得,来接金泰亨上学再送他回家好像也不是不行,并没有违反哪条法律规定。

  

  没课的周末他们会一起出去玩,他开始教金泰亨玩滑板,会用手机偷偷拍他的照片,看到他学不会跟自己生气的样子觉得可爱,看到他摔倒了就忙不迭的跑过去扶他起来。

  

  金泰亨也不怕疼,爬起来还是继续练个不停。

  

  田柾国扶着他笑,说他就像以前的自己,又傻又偏执,只有又傻又偏执的人才会喜欢滑板这种容易受伤的游戏。

  

  金泰亨耸耸肩膀不置可否。夜幕降临,他拉着田柾国坐在小公园的长椅上,捧起田柾国的双手往里面呵气。

  

  田柾国笑他:"我不冷,倒是你,鼻头都红了呢。"

  

  金泰亨摸着鼻子笑了笑,歪着身子往田柾国怀里凑。

  

  "哎,等下,我这衣服挺凉的。"

  

  田柾国说着解开外衣的扣子,把金泰亨拥进衣服,抱着他说:"不冷了吧?"

  

  金泰亨脸贴在田柾国胸口上点头,搂紧他的腰,唇角勾起一点点笑。

  

  "哎,Woc…"田柾国短促地惨叫一声,是金泰亨把手伸进他衣服里去了,真是令人无比酸爽的冷。

  

  田柾国倒是也没生气,他缓过劲来,叹口气,低头看着金泰亨笑道:"要不你把另一只手放进来?"

  

  "啊!你等我准备一下再…哎…"

  

  过分啊你。

  

  不过既然是你,那再任性一点也可以。

  

  转眼十二月底。

  

  30号那天晚上,田柾国照例送金泰亨回家,在金泰亨上楼前从书包里抽出了一幅画。

  

  "闲着无聊,画了一个你。"田柾国把画递给金泰亨说:"生日快乐。"

  

  金泰亨看着那副彩绘惊讶地说不出话,画像中的少年戴着贝雷帽,把嘴巴笑成四方形,左脸上停着一只蝴蝶,手上拿着一朵花。

  

  "好看吗?"田柾国问他。

  

  金泰亨拼命点头,扑过去抱住田柾国,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哎,本来想让你开心一下的,这怎么还给你整哭了。"田柾国轻轻拍着金泰亨的背说:"不哭啊,过生日,要开心一点,来,笑一笑哈。"

  

  金泰亨点头,抿着嘴唇努力地笑起来。

  

  田柾国捧着他的脸说:"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以后也要多笑一笑,知道吗?"

  

  他用拇指抹掉金泰亨脸上的眼泪,还是没忍住,轻轻吻了一下金泰亨的额头。

  

  他想着反正只有一下下而已,应该不会有人看到吧。

  

  应该吧,运气怎么可以那么差。

  

  金泰亨拿着那幅画回去,进门发现母亲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他,对视了一阵,金泰亨下意识藏起了那幅画。

  

  母亲撑着头笑了一下,对金泰亨说:"回来了,快去吃饭吧,我们买了生日蛋糕呀。"

  

  餐桌上金泰亨闭着眼睛认认真真地许愿,是关于田柾国的心愿。

  

  十八岁时遇到了愿意为我画像的少年,希望他好好的健康的,希望自己能永远陪在他身边。

  

  金泰亨脑补刚才田柾国亲吻他额头的画面,情不自禁地笑起来。爸爸帮他切蛋糕,妈妈脸上一直有那种犹犹豫豫的表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学校里有认识新的朋友吗?

  

  最近功课怎么样啊?

  

  同学们都好不好?

  

  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还有…

  

  "那个送你回来的男孩子,他是谁啊?"

  

  金泰亨只觉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身体发冷,仿佛血液都要被冻结了。

  

  他手指有点抖,手语都打乱了。

  

  "是朋友。"

  

  "唯一的…朋友。"

  

  "这样啊。"金妈妈又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那天晚上金泰亨几乎没睡着,他抱着田柾国给他的那幅画,心里隐隐地害怕。

  

  他终于明白之前那种似有似无的悲伤感从何而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听到那句"我喜欢你"居然会不自觉地掉眼泪了。

  

  因为喜欢你和在一起,好像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对吗?

  

  元旦假期结束后的清晨。

  

  田柾国照例在金泰亨家楼下等,忽然闻到一阵奇怪的味道,他循着气味转头,看到一只死猫被压在石板块下。

  

  是虐杀,雪被染红了一大片,眼睛都凸出来了。

  

  田柾国胃里一抽,顿时觉得胸口闷得难受,转头却发现金泰亨已经过来了。

  

  金泰亨好奇地探头,想知道田柾国正在看什么,田柾国赶紧捂住他的眼睛,拉着他快步离开。

  

  "别看,有脏东西,你看了肯定会怕的。"

  

  人性本恶,希望世界上所有的脏东西都能离你远远的。

  

  只可惜人心也恶,有时候你拼了命地想逃离,但他们就像不死的幽灵一样还是会回来找你。

  

  噩兆,寓意末日前夕。

  

  但是放心,我会保护好你。

  

  学校贴吧忽然火了一个恶搞视频,视频里满是对另一种特殊群体的恶意,那些低俗不堪的用语,有些人觉得恶心,偏又有些人觉得猎奇。

  

  谴责的声音也有,但是很微弱,有营销号带了热度,视频刚发出来两天就被转了上万条出去。

  

  田柾国吻金泰亨额头的那张照片被做成了封面挂的到处都是,于是有更多的人开始曝他们的照片,编撰夸大的他们之间的故事,所谓的石锤所谓的证据被扒出来晒在那里,供路人指指点点观赏讨论。

  

  【天呐,活的同性恋耶…】

  

  【惊呆了…】

  

  【这什么呀,男的和男的?这么恶心…】

  

  【我靠,居然是我们学校的?】

  

  【吃瓜嘛?这是我们班一个被毁容的小哑巴和杀人犯的儿子的故事呀,小哑巴肯定特别缺爱哈哈哈哈…】

  

  【喔!求科普!】

  

  【哑巴?那他们做那种事的时候得多无聊啊,是无声地爱啊~】

  

  【楼上你过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brove!彩虹旗帜!!"

  

  金泰亨进教室时被炸了一身的彩带,肇事者爽完了就大笑着跑开。

  

  金泰亨摘掉头上的彩带,回到自己位置,看到桌子上又被人写了奇奇怪怪的字。

  

  田柾国被班主任叫去了还没回来,金泰亨就翻出一把比较锋利的直尺,学着田柾国的样子一点一点把那些字都刮下去。

  

  周围窃窃议论的声音一直没停,金泰亨面无表情。他摊开练习册准备写题目,想装作无事发生,只是放在膝盖上的左手握紧成拳,正随着呼吸不停地颤动。

  

  有几人个看田柾国不在就凑过来问话:"喂,金泰亨,你真的喜欢他啊?真的吗?"

  

  金泰亨并不想回答,他们就接着说:"你们都火到其他学校去了你知道吗?我看别的学校好多人说,要来咱们这看看本尊呢哈哈…"

  

  "哎,不过也有一些人祝福你们呐,要我念给你听听嘛?我看看啊,比如这个人说…"

  

  金泰亨用力摔了手上的笔,又捡起来,在纸上写字说:"请离开他的座位好吗?"

  

  "哎呦哎呦…这就开始护夫了哈哈哈,哎哎,透露一下呗,你们在一起的话谁上谁下啊?"

  

  "害,你傻啊,看你这问题问的,田柾国可是杀人犯的儿子,他肯定…我靠!金泰亨你干嘛……"

  

  同一时间田柾国正在办公室被班主任谈话。班主任问他那视频是怎么回事,田柾国手插在口袋里冷笑一声说:"就那么回事呗,具体您得去问做视频的,我怎么知道啊。"

  

  班主任拍桌子怒吼道:"行,别的我先不说。田柾国你自己不想好就算了,泰亨他成绩还不错,你要毁了他的前程吗?"

  

  田柾国冷眼看着老师说:"我怎么就毁他前程了?"

  

  "你…"

  

  就在这时有同学跑过来喊道:"老师老师啊!金泰亨跟韩昊他们打起来了…"

  

  班主任赶紧站起来,临走前看着田柾国补了一句:"你看吧,泰亨他什么时候跟别人打过架,肯定都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啊。"

  

  "真是,杀人犯的儿子还想把别人拖下水,就安分点别惹事不行吗?"

  

  田柾国一口气没喘上来,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下,头疼得厉害。

  

  耳边的若有若无的议论声被渐渐拉长,像是纤细的针,从各个方向刺进他的脑袋。

  

  杀人犯,同性恋,不知廉耻,恶心,以及…你会毁了他的前程。

  

  田柾国捂住耳朵试图阻挡那些声音,但是不行,它们不断地重复再重复,一刻不停。

  

  你不要毁了他。

  

  你不要毁了他。

  

  你不能…毁了他。

  

  ……

  

  那是金泰亨第一次和别人打架,他唇角受了伤,和脸上那道伤疤接在一起,让他的侧脸显得有些可怕。

  

  参与打架的学生都被老师叫到办公室来,金泰亨进门时看到了靠墙站着的田柾国,但田柾国并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双眼被额发挡着。

  

  班主任喝了口水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是金泰亨他脑袋有毛病啊,突然打人…"

  

  田柾国忽然用力捶了一下门,办公室发出一声巨响,门上的玻璃都在晃。

  

  那学生看着田柾国缩了一下,战战兢兢地小声说:"我我我们就是问他点事,然后他突然就生气了啊,他生气也不讲的,就直接打人…"

  

  班主任瞪了那学生一眼说:"泰亨不能讲话你们不知道吗?还问他点事儿,什么事儿?问清楚了吗?"

  

  "就那个…视频…"

  

  班主任挥手阻止那学生继续说下去,她扶额思考了一阵,看了看田柾国,又看着金泰亨说:"既然你们都在,那咱就把话说清楚好了。"

  

  "泰亨你要是想申请保送,操行就不能受影响,档案里不能有污点,现在这照片满天飞的,校长都知道了,你自己说说,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啊?"

  

  金泰亨咬唇环视所有人,抽了一支笔就开始往本子上写字,可就在他写完准备拿给大家看的时候,本子忽然被田柾国抢走了。

  

  田柾国把那页纸撕掉,揉成团,揣进口袋里,痞里痞气地笑了两声说:"老师,您问他,他也不会说话,还是问我比较快是吧?"

  

  "其实也没啥,就是那天我喝多了,刚好碰见他,脑袋不清醒就亲了那么一下嘛,事后我已经跟他道过歉了。结果刚好被人拍下来,您说这不是倒霉催得嘛。"

  

  田柾国用脚在地上画着圈笑着说:"所以跟他都没什么关系,您要是担心,那以后我离他远点就是了,行吧?"

  

  金泰亨看着田柾国,睁大了眼睛用神情抗议。田柾国死命捏着金泰亨的手腕阻止他写字,就在这时新来的教导主任笑眯眯地进来,视线扫过金泰亨的脸,问班主任说:"这是怎么了?"

  

  班主任赶紧站起来说:"哎,您来了,也没什么,就是几个学生打架了,按照学校规定是要记过的,但是这孩子可能想申请提前批保送,所以…"

  

  "啊,操行评分是吧?"教导主任转转眼睛说:"没事,咱们自己的学生都好说,到时候高二总评分出来,我给他们看看,能消就都消了,不难为他们。"

  

  "哎,那感情好!泰亨啊,还不快谢谢主任!"

  

  金泰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鞠了个躬。

  

  教导主任看着金泰亨笑道:"没事,到时候记得来找我。"

  

  谢谢,但似乎又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呢?

  

  田柾国看着教导主任,舌头在脸上顶了两下,捏紧了金泰亨的手。

  

  对了,是眼神,似曾相识的眼神。

  

  那不像是老师看学生的眼神,反倒像是那些在拼命忍耐着某种低俗诱惑的商人。

  

  太奇怪了,为什么呢?

  

  【Chapter 9】

  

  放学了。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走,金泰亨陪田柾国留到了最后。

  

  田柾国把口袋里那团纸拿出来,展开,笑了一下说:"你喜欢我啊?"

  

  金泰亨愣了一下,用力点头。

  

  田柾国又笑了,他动了动脖子,慢慢站起来,身子往前压,右手撑在金泰亨的椅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真喜欢我?"

  

  这样说话的田柾国莫名有点可怕。

  

  金泰亨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力点头,可下一秒田柾国忽然捏起金泰亨的下巴,在他惊讶的目光中狠狠地吻了上去。

  

  碰到了牙齿,尝到了一点血气,金泰亨睁大了眼睛甚至忘记了呼吸,可田柾国吻得太过用力,霸道的不计后果的吮吸他的唇,像是过了今天就没有明天的亡徒,吻得那么歇斯底里。

  

  金泰亨有点喘不上气,他惊恐地发现田柾国还在扯他的上衣。

  

  学校,教室,监控可能都没有关闭,衣领扣子被扯开的瞬间金泰亨承认他真的害怕得不行。

  

  慌乱中他咬了田柾国的唇,用力推开他,握紧自己的衣领大口喘息。

  

  田柾国被金泰亨推得摔了一下,他坐在地上嘿嘿笑了两声,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舔舔嘴唇,歪头看着金泰亨弹了一下舌头笑道:"喜欢我,哈?"

  

  金泰亨抱着身子抖了一下。

  

  田柾国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心脏说:"我,杀人犯的儿子,喜欢我?别搞笑了好吗?"

  

  田柾国蹲下来,伸手想去摸金泰亨的脸,金泰亨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

  

  田柾国的手僵在半空,他微怔,红了眼睛,却哈哈大笑起来说:"好啊,你知道怕就好。"

  

  "离我远点吧金泰亨。"

  

  "否则下次我们就玩真的。"

  

  田柾国说完拎起书包一个人走了。

  

  金泰亨一直留到老师来赶人才不得不离开教室,他领口的扣子还开着,回家的路上精神有些恍惚,差点闯了红灯,有两次都和汽车擦肩而过。

  

  金泰亨回到家,见到母亲的一瞬间就哭了。

  

  金妈妈顿时慌了神,除了脸受伤的那一次,她再没见过自己家儿子哭得这么伤心。

  

  金妈妈抱着金泰亨一遍一遍地安慰他,小声问他这是怎么了?

  

  金泰亨脸上还挂着眼泪,他用手语比划出了一句话,金妈妈看到以后差点跟他一起哭了。

  

  "妈妈,男孩子喜欢男孩子是罪过吗?"

  

  "不是…不是的…"金妈妈用袖子擦着金泰亨的眼泪说:"但是这个世界啊,这个世界有一点点不公平。人们心中都有一点点偏见,很多事,他…他没办法的…"

  

  金泰亨蹲下来,膝盖抵住额头,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落。

  

  对啊,不公平啊。

  

  太不公平了田柾国。

  

  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

  

  可你怎么就先放弃了。

  

  凌晨三点。

  

  田妈妈难得回家,看到田柾国的手机被丢在地上,背光亮着,是一个男孩的照片。

  

  田柾国坐在一堆画稿中间,拿着画笔还在勾勒人像的笑颜。

  

  田妈妈叼着烟走过去,揉了揉自己儿子的头发说:"都这么晚了还画。"

  

  田柾国笔没停,只是笑了一下说:"您回来了。"

  

  "嗯。"田妈妈把地上的画稿捡起来,吐了口烟圈笑道:"这画的是谁?长得挺漂亮啊。"

  

  "嘿嘿,漂亮吧。"田柾国笑着说,"是我喜欢的人呐。"

  

  田妈妈愣了一下,继而笑着说:"嚯,眼光不错,那你可得对人家好点,别把人吓跑了。"

  

  田柾国手中的笔瞬间停了。

  

  "早点睡吧,明天再画。"

  

  田柾国笑着点头,左眼的泪水顺着脸颊慢慢滑落。他看着画中的金泰亨,轻轻吻着他的脸颊说:"对不起啊。"

  

  对不起我擅自吻了你。

  

  对不起让你害怕让你流眼泪让你伤了心。

  

  对不起我不应该喜欢你。

  

  我也想对你好,想爱着你宠着你,你想要什么就算把世界翻个遍都要找来送给你。

  

  可是我不行,我不能毁了你的前程。

  

  说到底是活在淤泥里的我,居然还妄想要陪他过后半生。

  

  是自己不安分,活该连朋友都做不成。

  

  田柾国垂眼看着还亮着的手机,捡起来,看着屏幕上的字笑了。

  

  「可田柾国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柾国啊…」

  

  「柾国,你不要不回我消息好吗?」

  

  「柾国…」

  

  「对不起,您的消息未送达。」

  

  【Chapter 10】

  

  田柾国搬去了靠窗子的角落,他上课依旧会睡觉,但是醒来不再和金泰亨说话,眼神从金泰亨脸上扫过时,也是那种对待陌生人的冷漠。

  

  田柾国再没喝过那杯热可可,笔记也被他扔了。金泰亨过于固执地捡回来,过于固执地去找他,导致田柾国在班里直接发了火,踢翻了桌子,紧跟着一周都没来上课,那之后金泰亨就再也不敢过去找他了。

  

  冰雪消融,学校的樱花都慢慢开了。

  

  乍暖还寒的三月,万物复苏的季节,可金泰亨失去了田柾国,他的世界又安静了。

  

  他又戴上了口罩,眼中的光暗淡下去。他上课会发愣,下课也会看着某个位置长久地呆坐,脸色甚至比高一的时候还要差。

  

  田柾国拉黑了金泰亨的手机号,金泰亨联系不上他,所有关于他的消息都是从同学们口中偷偷听来的。

  

  "田柾国和女生走在一起?真的假的…"

  

  "感觉是混社会的那种女人,酒店门口碰见的…"

  

  "卧槽酒店?那他和金泰亨……"

  

  "哈,那谁知道了…"

  

  他们讲话声音很大,像是故意要金泰亨听见似的,后来还有人假模假样过来关心他,问他:"金泰亨,你跟田柾国,你们是分手了吗?"

  

  "为什么啊…"

  

  "其实支持你们在一起的人还挺多的呐…"

  

  金泰亨笑了一下,随手写了一行字起身离开了教室。

  

  「我们没有在一起。」

  

  "哈?真假?"

  

  "他骗人的吧?"

  

  "肯定骗人的啦…"

  

  没骗人呀,我还没有对他说过我喜欢他。

  

  世界真大,听说只要你走过足够多的路,就能见到会哭泣的树,也能见到会唱歌的玫瑰花。

  

  与众不同的东西总是要被拉出来观赏的,而对于被观赏的人来说,也无所谓支持鼓励还是诋毁漫骂。

  

  喜欢他的我与不喜欢他的我都是与众不同的异类,说吧,就随便说吧,没差,都没差。

  

  都说神怜世人,可神偏偏将我抛弃了。

  

  也不怪谁吧,就怪我自己运气差。

  

  金泰亨去了竹园,在门口坐下,头靠着木质的栏杆,眯起眼睛似乎还能看到初见那天的画面。

  

  他刘海很长,挡着眼睛,把手插进口袋说:「让开。」

  

  「你很狂啊新来的。」

  

  「让开。」

  

  「我说你…靠,你为什么打人?」

  

  「看你不爽,你们为什么要欺负他啊?」

  

  金泰亨想着就笑了。

  

  忽然动手打人的他,为自己受伤的他,在新雪上偷偷写字的他,愿意为自己画像的他,会抱着的自己他,说自己好看的他,最喜欢的他,全世界最喜欢唯一喜欢的田柾国啊。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下雨了,金泰亨也没走。

  

  他迷蒙着眼睛,看着雨幕,任凭衣服一点一点被春雨湿透。

  

  他磕磕绊绊地念着那三个字,念着念着就哭了。

  

  "Jeon…Ju…k…"

  

  "Je…Jung…ko…"

  

  "Jeon…Jungk…"

  

  我都还没学会你的名字呢。

  

  你就不能等等我。

  

  【Chapter 11】

  

  "班任说最后那个名额可能还是要给金泰亨啊,说是他家里找人拜托的还是怎么样的…"

  

  "我看老班和教导主任都可照顾他了。"

  

  "嘶,残疾人可真好啊,他明明排名跟我差不多的,这也太不公平了。"

  

  "就是,那个同性恋凭什么拿保送啊,要不我们去举报他…我靠…谁啊?"

  

  最后说话学生捂着被饮料罐砸到的额角痛呼出声。

  

  田柾国也不知道是从哪出现的,他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拇指在嘴唇上抹了一下,挥拳头就上去了。

  

  "田柾国为什么打人啊?"

  

  "看你不爽。"

  

  "你疯了吧,我招你惹你了啊??"

  

  "招我也惹我了。"田柾国揪着那个人的衣领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你再敢说他一句,我就撕烂你的嘴。"

  

  旁边的女同学下意识捂着嘴巴说:"你是因为金泰亨才…你们果然还是同性恋…"

  

  田柾国转头瞪了她一眼,又转回来看着手里的学生,贴近他鼻尖轻声说:"对,我不仅是同性恋,还是杀人犯的儿子。敢乱说话你们试试?信不信我让你们在这个世界消失?"

  

  那个学生吓得不敢说话,田柾国松开手,他们几个就忙不迭地跑了。

  

  田柾国冷哼一声,抹掉手上的痕迹刚准备回教室,结果转身就看到了金泰亨。

  

  四目相对两人谁都没有动,田柾国暗骂一句低头要走,但走出半步就被金泰亨从身后死死抱住。

  

  田柾国挣脱不开,就去掰自己腰上的手,掰不动就吼着说:"金泰亨你给我放手!"

  

  金泰亨拼命摇头,反而抱得更紧了。

  

  "放手啊金泰亨,你要干嘛?都说了让你离我远点,你听不懂吗?"

  

  金泰亨还是不松手,田柾国火气冲上来,下手就有点重。

  

  金泰亨摔在地上,手臂被凉亭柱子上木刺戳了一下,丝线状的血痕留在他纤弱的胳膊上,他动了一下,但没站起来,好像是脚腕也伤了。

  

  田柾国下意识上前两步,想伸手扶他起来,却硬生生地停在那里。

  

  他咬了咬嘴唇,用力收回已经伸出去的手,冷笑一声喊道:"你活该啊你!别再缠着我了!烦不烦啊!"

  

  田柾国转身跑了,金泰亨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竹园里,开口却还是发不出声音。

  

  金泰亨原闭着眼睛,咳嗽两声,笑了一下,很命地捏着自己的喉咙,胸口隐隐作痛。

  

  他缓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一个人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回教室。

  

  数学老师看到金泰亨的手臂,眼镜差点掉下来,她捂着嘴巴喊道:"我天,这是怎么了,班长啊,快送泰亨去医务室!"

  

  班里有窃窃议论的声音。

  

  "田柾国呢?他知道金泰亨受伤了不得打人啊…"

  

  "害,没准真分手了呗,我看田柾国之前也就是玩玩而已…"

  

  "是吗?那金泰亨真可怜啊…"

  

  "就是…"

  

  金泰亨眼神很空,几乎没有表情,消毒水擦在他胳膊上时他还看着门口发愣。

  

  晚上回家后他坐在床上,转头看着窗外的月光,拆了胳膊上的绷带,笑了一下,指甲刮在伤口上。

  

  好疼,但他却笑得更加开心了。

  

  他下床,摇摇晃晃地走到书桌那边,翻出一把有些年头的小刀。

  

  金泰亨拿着那把刀,仔细看了看,刀片有点锈了,但也还好。

  

  他唇角勾着笑,把刀尖刺进胳膊里,顺着那些熟悉的纹路划了长长的一道,又是一道…

  

  他忽然想起来小时候自残时也是这样的心理,那时候也是这种感觉,被世界抛弃的自己,根本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血珠顺着胳膊流下去,金泰亨坐在地上,坐在蜿蜒的红色里,抬头看着墙上那幅画痴痴地笑出声。

  

  你不要管我啊田柾国,你有本事就永远都不要管我好了。

  

  反正遇见你之前,我也没觉得我在活着。

  

  金泰亨感冒了,很严重。他强行来上课,脸都烧得通红。

  

  他身上的伤又多了不少,除了自己划的,还有玩滑板摔的。他也不怎么处理,一道青一道红的,就那么放着,旁人看了都觉得恐怖。

  

  他本就戴着口罩,黑眼圈又日益严重,偶尔看过去像鬼似的,班主任都劝他要不要回家休养两天,金泰亨摇头写字说:"不用。"

  

  那重感冒持续了一个多星期,那天金泰亨实在是头晕,下课以后就趴在桌子上睡得昏天黑地。迷蒙中感觉有冰冰凉凉的东西摸了他的脸,醒来时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绷带和退烧冲剂。

  

  金泰亨转头看了一眼田柾国的空位,笑了一下,把那些东西都扔了,趴在桌子上继续装死。

  

  然后手机响了,是短信。

  

  「金泰亨你能不能别作了?你有病啊?祸害自己有意思吗?」

  

  金泰亨看着那些字,难以形容心里有多开心,感觉就像是赌赢了一场游戏,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他笑着打字说:「怎么,不拉黑我了啊?」

  

  「……」

  

  「金泰亨你多大了,你幼稚不幼稚?」

  

  「我三岁。」

  

  「田柾国,没有你我可能会死。」

  

  走廊里,田柾国看到短信气得眼前发黑。他揪着头发蹲下来,后悔就不应该心软给金泰亨发短信,可就在这时下一条短信进来了。

  

  「田柾国,你回来上课好不好,我好想你。」

  

  田柾国咬着嘴唇只觉得心脏抽了一下,赶紧关了手机。

  

  软硬兼施,连威胁带撒娇的,厉害了真是。

  

  他是傻子吧,他脑子不好使,抑郁症的人才会自残吧,他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但是我该怎么办?

  

  金泰亨你他妈要逼死我是不是??

  

  田柾国还是回去上课了,但依然不跟金泰亨说话。

  

  金泰亨似乎也知道见好就收,至少田柾国给的药他都会吃,重感冒也好转了些许。

  

  这两个月学校零零星星的有关于新教导主任的传言。

  

  "他是校长的亲戚,行为有点…诡异。"

  

  "听说总是喜欢找一些男生单独去办公室…"

  

  "我上次听那个谁说,他被主任叫去办公室,主任把他的衣服扣子解开又系上,解开又系上,吓死个人,不知道他想搞什么东西…"

  

  "他是变态吧?"

  

  "不知道…嘘…"

  

  田柾国玩转着手里的小刀,靠在墙后面听着那几个学生讨论。

  

  田柾国的小刀是他爸爸临走前塞给他的,不甩开的时候可以削一削铅笔,甩开就和正常的水果刀无异。

  

  父亲临走前说希望田柾国永远不要甩开这把刀,那天田柾国流着眼泪,没点头,只是冷笑。

  

  那是一场恶性杀人事件,杀了4个人,最后那人死了以后还被多捅了好几刀。

  

  杀人狂魔,令人发指,枪毙,死刑,所有的人都这么说。只有田柾国自己知道,如果那天不是父亲及时赶到,他和母亲怕是都会性命不保。

  

  事件的起因是父亲被熟人骗去做担保人,莫名欠下巨款,他们还不起钱,于是每天都被人恐吓纠缠。

  

  警察不管,警察说没办法人家手里有合同条款,你们就是欠了钱。

  

  父母没办法就拼命工作赚钱,工作赚钱,但依然换不清那笔巨款。

  

  田柾国还记得那天他放学回家,开门就看到妈妈被人按着,中间那个大腹便便的商人转头看着田柾国,脸上的油腻多得要溢出来,令人作呕地笑着。

  

  他有恋童癖,田柾国到现在都记得那双肥大的手摸在自己脸上时,那种直冲鼻腔的恶心让他差点当场就吐了。他也记得他是怎样被人按住手脚,怎样被人扯开衣服,他记得他身体的颤栗和心中的恐惧,他甚至想直接冲过去撞墙去死。

  

  但是幸好还有父亲,他看到父亲冲进来,抱紧自己,然后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令人安心的血腥气。

  

  田柾国很喜欢血的味道,从那一天开始。

  

  商人有头有脸,有势有权,他们家里派人和田柾国的母亲谈判,说可以保父亲一命免除死刑,就判十几年有期,以后再给钱或许还可以减刑。条件就是他们不可以说出恋童癖的事,对外要说是还不起欠款才痛下杀手,不可以毁他们的声誉。

  

  田妈妈犹豫了整整三个晚上,最后抱着田柾国一遍一遍地说对不起,她说相比于真相还是希望爸爸能活下去,所以我们就忍一忍,我们不说行不行?

  

  田柾国用力点头,他说父亲永远是他的英雄,哪怕外界已经把父亲描绘的不成样子,哪怕他以后都要以"杀人犯的儿子"的身份活下去。

  

  邻居们把他们当成魔鬼,学校不让他上学,田柾国拼命地努力地扛着原本不该承担的一切。

  

  他活成带刺的甲壳,在每个万家灯火的节日里,自己躲在家里用画笔涂抹出诡异的颜色,大片大片深浅不一的红渲染出他精神世界的扭曲崩坏,甚至只有在打架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活着。

  

  田妈妈觉得这样不行,于是带着他辗转换了好些地方,说了好些道理和保证,终于在这里勉强找到了落脚点。妈妈说希望他能像普通学生那样去生活,希望他忘记一切重新开始,带着爸爸的份一起努力,就约好了,这次一定要顺利毕业。

  

  田柾国在心里说好,可真的太不巧,他假装成人的第一天就遇见了金泰亨,才第一天就被折翼的天使激发了恶魔的本性。

  

  但也并非全都是错,你看他,他不是连画笔都换成了清新明亮的暖色,你看他画里的少年笑得那样干净清澈。

  

  心里有爱才会变得温柔。

  

  从没人教过田柾国什么叫温柔,但遇见金泰亨之后,他竟然全都学会了。

  

  田柾国回到教室,已经打了上课铃,但他没看到金泰亨。

  

  田柾国眼看着时钟走过三十分钟,可他依然没见到金泰亨。

  

  田柾国站起来,没有理会老师,径直走出了教室。

  

  今天…操行评分出来了是不是?

  

  田柾国心里沉了一下,转身向着教导主任办公室走去。

  

  希望想多了。

  

  希望没有事。

  

  【Chapter 12】

  

  「求你,抱紧我。」

  

  金泰亨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空无一人的保健室里,外面还有救护车和警笛的声音。

  

  他坐起来,忍着钻心的头疼拼命回想刚才发生的事。

  

  那家伙笑得极其诡异,他搓着手,颤动着喉结,吞口水,握着金泰亨手腕说:"听说我们泰亨,喜欢男孩子是不是?"

  

  金泰亨记得自己瞬间手脚发冷,他抬头去看监控,发现摄像头被盖了盖子,他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但成年人总比学生更加有力气。

  

  他从办公桌那边走出来,裤子上支着帐篷,始终笑着,一点一点向金泰亨靠近。

  

  "我们泰亨…真的很漂亮呢。"

  

  "老师真的很喜欢你…"

  

  被掐住了脖子,被剥夺了呼吸,令人恶心的味道弥散的到处都是,但都没有衣服撕裂的声音让人觉得恐惧。

  

  被按在桌子上的时候金泰亨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极端紧张下他的声带完全失灵,动不了,喊不出声音,最深切的绝望莫过于此。

  

  金泰亨天花板上线条游移排成小鬼的样子,嬉笑着观赏他的狼狈和他的身体。

  

  书上说公平公正,善恶总体守恒。

  

  书上说神怜世人,正义终会守护信徒的虔诚。

  

  可凭什么,凭什么又是我来经历这种事情。

  

  金泰亨咬破了下唇,品尝到血的气息,他右手不知道抓到了什么用力挥了出去,教导主任惨叫一声,反扭着金泰亨的手腕疯狂骂他不识好歹。

  

  金泰亨看不清东西,却仰头笑起来,反正世界已经肮脏至此,莫不如今天就结束这一切投胎换副样子!

  

  金泰亨握着破碎的玻璃向那人的脖子刺去,可还没有碰到他,教导主任却软倒在金泰亨身上失去了声息。

  

  什么?终于被保佑了一次?

  

  金泰亨愣了一阵,推开他爬起来,却一下子被人用校服裹住抱进了怀里。

  

  "别怕,没事。"

  

  滴答,是眼泪掉落的声音。

  

  对,我怎么能忘了,这世界还有你。

  

  拯救我的从不是神明,一直都是你。

  

  金泰亨的眼泪瞬间决堤,那股亡命徒般的气势散去,他丢了玻璃片,缩在田柾国怀里,抓着他的衣服哭得喘不上气。

  

  田柾国的手还是在抖,他吻掉金泰亨的眼泪,紧紧抱着他,又重复了一遍说:

  

  "我在呢,没事。"

  

  血珠顺着他的指尖滴落下去,砸在地板上,转眼渗进泥泞的缝隙里。

  

  田柾国拍着金泰亨的背,唇角勾着点笑,眯眼看着地上半死不死的尸体,突然就特别理解为什么父亲那天连刺了七刀上去。

  

  因为他该死,他死不足惜,他动了你守在心尖上的人,黄泉路上做鬼都该咬碎撕烂他的灵体,让他跪下来让记住我的名字,就算投胎到下一世灵魂上都刻着恐惧。

  

  田柾国轻轻吻着金泰亨的眼睛,惊吓过度的金泰亨已经慢慢睡了过去。

  

  田柾国抱着他站起来,掏出手机拍照,报警,在其他人知道前悄悄把金泰亨送走,然后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安安静静地等。

  

  等到警察和老师过来,田柾国看着那些熟悉的蓝色制服笑出了声。

  

  有意思,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Chapter 13】

  

  校长室。

  

  "口说无凭,你知道的,那房间当天没有监控。"

  

  田柾国撇嘴冷笑一声。

  

  "你看校门口那些记者,你知不知道金泰亨为什么会得失语症?"

  

  田柾国抬眼看着校长,校长背着手叹口气说:"我知道,因为泰亨一直都是我们学校的直升。"

  

  "当时他还是个小孩子,但舆论媒体不管这些事,他们要写报道,就一遍一遍地问他当时发生的事,什么感觉,什么心理,是恨还是原谅,以后怎么办,现在有什么心情。"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围着他们家,直到把金泰亨逼得要从楼上往下跳,患了轻度抑郁症,会自残,不久后就得了失语症。"

  

  "你要让他再面对这些记者吗?让他承认被猥亵?被写成报道放出去?真的没关系?况且猥亵学生又罪不至死,你们又没有证据,到时候校方一定会极力否认,双方各执一词。再说动手伤人的是你,又不是金泰亨。深究起来你算见义勇为,都不算正当防卫,再加上你父亲的事,如果这官司打下去,你们未必会赢。"

  

  田柾国看着窗外没说话,校长转过来继续说:"带刀具来学校本来就违反规定不是吗?私了吧?要不我还是和你妈妈聊一下?"

  

  "不要找我妈。"田柾国站起来,动了动脖子说:"他死了吗?"

  

  校长愣了一下,回答说:"没有,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

  

  "是嘛,命真大啊。"田柾国把手插在口袋里嘿嘿笑了两声说:"那您得转告他,以后走路小心啊,可别遇上我了。"

  

  田柾国从学校里出来,去到金泰亨家楼下,小区里聚集着好些记者,大多都是参与报导上次那个小学伤人事件的。

  

  田柾国慢慢走过去,听到有个女的面对镜头义正辞严地说:"命途坎坷,但少年依旧坚强地活着,我们始终相信,正义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我们一定会还孩子一个公道的!"

  

  田柾国没忍住冷笑一声说:"滚吧。"

  

  女记者转头看到田柾国的校服,赶紧拿着话筒凑过去问他:"呀,你也是三中的吧?请问你知道学校教导主任猥亵学生的事吗?"

  

  田柾国翻了个白眼说:"不知道,你们快走吧,堵人家楼下干嘛啊?"

  

  "哎哎孩子…"

  

  孩子尼玛。

  

  田柾国没好气儿地甩开她们,深吸口气上楼,再三犹豫还是敲了金泰亨家的门。

  

  金妈妈开门,看到田柾国愣了一下,转而笑着说:"是你啊,快进来吧。"

  

  可田柾国还没进屋就听到了室内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于是皱眉问道:"怎么了?"

  

  "啊,是我家泰亨啊…"金妈妈擦了擦眼睛说:"他这两天一直做噩梦,刚才醒过来看到楼下有记者,以为是来找他的,所以情绪有点失控…"

  

  "这么严重?"

  

  "哎,都是小时候留下的阴影,那时候他太小了,都不知道生死是怎么回事,就天天拿玻璃片划自己……"

  

  田柾国听着只觉得心里隐隐泛着疼,他推开金泰亨的房间门,一只玻璃杯丢出来,差点丢在他身上。

  

  金妈妈护了田柾国一下喊道:"泰亨啊,别闹了!"

  

  "没事…"田柾国拍了拍金妈妈,绕过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看着那个把头蒙在床单里的人说:"你还好吗?"

  

  金泰亨愣了一下,猛地扯下头上的床单,逃命似的扑进田柾国怀里,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田柾国抱着他,看他的面目全非满是伤痕的手臂,还没说话就差点跟着他一起哭了。

  

  田柾国努力把眼泪忍回去,拼命缓和自己的心情,笑起来,小心翼翼地把金泰亨手心里的玻璃碎片挑出来。

  

  他擦掉金泰亨的眼泪,捏捏他的鼻子说:"你自己在家干嘛呢,自残好玩吗?你以为我没自残过咯?但是现在想想,只觉得自己当时除了傻逼就还是傻逼知道吗?"

  

  金泰亨只是摇头,写不了字,手还在抖。

  

  田柾国把金泰亨搂进怀里,拍着他的背笑道:"不至于啊,不至于。天没塌呢,就算塌下来我也帮你撑着好不好?"

  

  金泰亨听了这话更加想哭,田柾国见状捂住他的嘴说:"不许哭,再哭我走了喔。"

  

  金泰亨用力点头,他咬紧嘴唇忍着,脸都憋红了。

  

  田柾国把医药箱拿过来给他胳膊上的伤口上药。伤口太多了,足足弄了一个多小时才全部包好。

  

  田柾国松了口气,扭了扭手腕笑道:"行了。答应我,你好好的,休息两天就回来上课吧,高三啊,进度差太多就不好了。"

  

  金泰亨看着田柾国那轻描淡写的样子有点不解,拿过纸笔哆嗦着写字问他说:"现在都没事了吗?"

  

  "没事啊,本来也没多大事啊。"田柾国摊手,揉揉他的头发笑着说:"不过这么一闹死肥猪肯定当不成教导主任了,你放心回去就好。"

  

  "真的?"

  

  "真的啊,骗你干嘛?生死之外无大事,那家伙又没死,真是便宜他了。"

  

  田柾国扶着金泰亨躺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笑道:"乖啊,睡一下吧,睡醒了就什么都好啦。"

  

  田柾国起身要走,金泰亨拉住他用口型问道:"你要去哪?"

  

  金泰亨说了两遍田柾国才终于看懂,于是笑了一下说:"我回家呀,我总不能一直在你家待着吧。"

  

  金泰亨拉着他不愿意松手,田柾国就坐下来说:"那我等你睡着了再走好不好?你听话,快点好起来,我在学校等你哈。"

  

  金泰亨这才妥协下来,他握住田柾国的手闭上眼睛,有田柾国在这他莫名安心,加之又闹腾了很久,安静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田柾国帮他盖好被子,摸着他的脸笑了笑,起身出了门。

  

  客厅里金妈妈看到他,赶紧站起来说:"孩子,真是对不住你,你帮了泰亨,我们理应给你做个人证,但是你看泰亨他这个样子……"

  

  "没事。"田柾国转身鞠躬笑道:"毕竟受害也不是我,这种情况谁知道会不会判我个故意伤人什么的,您要是不追究学校的责任,我们私了也成的。"

  

  "也不是我不想追究,但小时候泰亨出事之后,我们一直都在这个学校,明里暗里的也受了不少照顾。这事儿一出校长那边的保送直接就批下来了,我这也是…"

  

  田柾国打断她点头说:"我懂我懂,我妈也经常这么说,都是为了孩子的前程。"

  

  金妈妈看田柾国这样心里更加难受,她抬手擦了擦眼睛哽咽着说:"真的,孩子,我们对不起你。"

  

  "没有的事。"田柾国笑着说:"他好好的就行。"

  

  "啊,对了,这事我妈还不知道呢。"

  

  "如果她知道了可能会被气死,所以希望您先不要联系她,谢谢了。"

  

  田柾国出门,抬头看着刺眼的阳光轻轻笑了一下。

  

  不过就是又多了一条罪名而已,其实也没差。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那一刀只会比现在更狠罢了。

  

  【Chapter 15】

  

  恶性事件被当成闹剧不了了之,学校公关做得特别好,网上几乎没有掀起一点水花就被压下去了。

  

  但校园里传说还在,沸沸扬扬地传啊,传到家长的耳朵里,添油加醋,再加上之前的那些事,有一批激进的家长肯定就不干了。

  

  金泰亨回学校那天,刚好就是一百多位家长联名投诉的那天。

  

  他走到学校的宣传栏那边,看着他们贴出的投诉信睁大了双眼。

  

  「他是杀人犯的儿子,平时就欺负同学,又带刀上学又误伤老师的,这么危险的家伙你们还不开除啊?」

  

  「滚出学校啊,这种人就不配受教育好吗?」

  

  「……」

  

  金泰亨气得差点晕过去,欺负同学?误伤老师?什么狗玩意你们在说什么东西?

  

  他把那些投诉信用力撕掉,可身后有家长喊道:"哎哎哎,那小孩,你干什么呢,撕什么撕!"

  

  金泰亨转头瞪着她,脸上的刀疤给那阿姨吓了一跳,她后退一步指着金泰亨说:"你就是那个什么田柾国吧,我告诉你,你这种人就应该去监狱陪你爸蹲着!"

  

  金泰亨当场就火了,他不能说话不能骂人,生气就只能直接动手,场面失控,一群家长都围过来,连保安都惊动了。

  

  推搡中金泰亨摔了一下,有人作势要打他,可就在这时忽然一个玻璃瓶碎在人群旁边,有胆小的女人尖叫一声,他们转头看到是田柾国,他甩着那把折叠刀,右手插在口袋里,慢慢走过来。

  

  他不理会那些人,只是走过去把金泰亨扶起来,翻出创口贴来拍在他手上说:"笨死了,又受伤,怎么不等我去接你就自己来了?"

  

  有几个学生听到动静也跑过来,偷偷地小声给家长们介绍着。

  

  "后来的这个才是田柾国,前面那个是金泰亨,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的。"

  

  "对对,也是个怪人来着…"

  

  "喔,我儿子好像跟我说过,什么同性恋什么的…"

  

  "对对对,就是他们,那个视频可火了,还有照片…"

  

  田柾国假装听不见,他把那些投诉信拿起来,挑眉笑了笑说:"这才一百来个人啊,有点少呀,之前那个学校找了300多人投诉我呢哈哈…"

  

  前面的家长听见了指着田柾国骂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小子…"

  

  这时候校长也来了,他看了田柾国一眼,叹口气,走到他们前面笑着给各位家长赔礼道歉。

  

  但家长们不肯善罢甘休,言语用词越来越激烈,有人甚至把金泰亨保送的事儿拎出来,质问校长是不是收受贿赂,扬言要找媒体来解决这件事。

  

  校长擦擦脸上的汗说:"哎,各位,咱们一码归一码,泰亨他成绩确实足够保送的,柾国那个事其实也是误会罢了…"

  

  "误会个屁你误会,你见那个学生带着刀具来上学啊?你们学校就是这么管教学生的吗?"

  

  "我们家孩子成绩也够保送啊,为啥我家孩子就不能去啊?"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看这个金泰亨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搞一对同性恋在学校里,恶心不恶心,别把我们孩子都带坏了!!"

  

  "今天我话就放这了,要么他退学,要么咱媒体见,你自己看着办吧!"

  

  金泰亨狠咬嘴唇又要往上冲,田柾国死命拉着他,争吵间不知道谁又喊了一句:"杀人犯的儿子,滚回家去吧!"

  

  其他人都纷纷跟着附和起来,金泰亨气到想哭,生平第一次恨自己为什么不能说话。

  

  田柾国眼看着金泰亨居然想翻速写本来写字,赶紧阻止他说:"算了算了。"

  

  金泰亨转头目光里全是惊讶,田柾国看着他,眼神很温和,只是又笑着说了一次:"算了。"

  

  田柾国走到金泰亨身前,深吸一口气喊道:"都闭嘴!"

  

  毕竟他手上拿着刀,家长们还真有点忌惮他,田柾国手插在口袋里,嘿嘿笑了两声说:"我退学,我退,行吗?"

  

  田柾国看着那个一直拿保送说事儿的家长,"你有不满冲我来,别带着他。我告诉你,金泰亨他就算不要什么破保送名额,也比你家孩子强上十万八千里,懂吗?"

  

  "你…"

  

  "闭嘴吧。"田柾国白了她一眼,转头看着旁边的几个学生,认出了之前被他威胁过的那个。

  

  于是他转着手中的刀,冲那个学生弹了一下舌头笑道:"欸,我也告诉你,别以为我不在你们就能欺负他,我可看着你们呐。"

  

  田柾国不再理会其他人,转身帮金泰亨把领子整理好,轻轻抱了他一下笑道:"别哭,听话,我不在,你自己好好的哈。"

  

  田柾国说完径直往校门口走,所有人都看着他,一时间竟然没人说话。

  

  田柾国心里有点暗爽,感觉自己好像酷酷的,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Jeon…Jung…kook…"

  

  那发音很奇怪,但田柾国只觉得自己心跳都停了,他难以置信地转头,看着金泰亨,眼眶瞬间红了。

  

  "田...柾...国,我…"

  

  金泰亨又开口了,真的是他在讲话。

  

  田柾国赶紧抬起头,用力擦了一下眼睛,大笑两声说:"什么嘛,你这不是可以说话嘛!"

  

  "你好好的。"

  

  田柾国说完逃一样的快步离开了,金泰亨追了两步,收回手,原地蹲下来用力闭上眼睛,脑海里响起了田柾国曾经说的话。

  

  「不要在他们面前掉眼泪,他们不配。」

  

  金泰亨站起来,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等眼泪都风干掉,拎起书包一个人往教室走去。

  

  「我告诉你,金泰亨就算不要什么破保送名额,也比你家孩子强上十万八千里」

  

  你看他都这么说了。

  

  怎么可以让他丢人呢?

  

  从家到学校其实并没有多远,但田柾国走了很久很久,他感觉心和脑袋都很空,除了金泰亨之外,好像就什么都没了。

  

  咋办呢,以后。

  

  哈,总会有办法的吧。

  

  田柾国慢吞吞地走到家门口,看到妈妈叼着烟,正在阳台晾衣服。

  

  她看到田柾国回来,就招呼了一下笑着说:"呦,儿子,今天这么早就放学了?"

  

  那时太阳刚好躲到高楼身后,田柾国在阴影里抬起头,咬唇,跪下,行大礼,笑了一下说:"妈,对不起啊,我好像又让您失望了。"

  

  夕阳渐落,田妈妈又点了根烟。

  

  田柾国笑着劝她:"妈,别抽了,都抽了快一盒了。"

  

  田妈妈白了他一眼说:"我用你管我,死小子,出了这么大事都不跟妈说,这给你能耐的,你当我已经进棺材了是么?"

  

  田柾国跪在地上笑:"我这不是怕您担心嘛,所以想着能瞒着就先瞒着,这不是今天实在顶不住了哈哈哈…"

  

  "就你能耐,还笑,你个傻子。"田妈妈轻轻踹了他一脚,呼出一口烟骂道:"那是什么狗JB老师。"

  

  她站起来,走到田柾国面前,蹲下来,用力抱住他,拍拍他的背说:"没事儿子,你做的对,不愧是爸妈的孩子。"

  

  "其实妈也不是非得让你上学毕业,妈就是想让你也过一过正常孩子的生活。让你生在这样的人家里,是爸妈对不起你…"

  

  田柾国赶紧摇头说:"没有,您瞎说什么呢,才没有对不起我。"

  

  "那什么破学校,不让去咱就不去了。妈再给你想想办法,要实在没有学校收,咱就不上学了,以后跟着妈做生意,咋地不是活着。"

  

  田妈妈抱紧他,抬起头,强忍着眼泪说:"妈现在就是没钱,等妈有钱了,就送你去学画画,咱以后自己开画展,让那些混蛋好好看看…"

  

  田柾国依然笑着,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田妈妈把他的眼泪擦掉说:"不哭,儿子,咱们不哭。咱俩好好的,一起等爸爸回来。行,不说了,走吧,今天出去吃,吃点好的!"

  

  "妈妈…"田柾国抱紧她说:"这辈子能做您的儿子,我真的,太开心了。"

  

  "开心个屁,傻小子,我才要谢谢你不嫌弃我。"

  

  【Chapter 16】

  

  田柾国觉得一个人不可能永无止境地倒霉下去,总会触底反弹的,比如明天就会中头奖什么的。

  

  不用去上学反而自由了不少,他尝试跟着网吧认识的哥哥跑一些带货生意,倒买倒卖赚关税差价,正好赶上行情旺季,一来二去的还真赚了不少。

  

  转眼12月底,圣诞节那天田柾国跑到街上去挑礼品,给妈妈买了最新款的项链,然后跑到数码商店那边,几乎花掉了自己所有的钱,买了一款单反。

  

  30号那天,田柾国照例翻墙进了校园,他坐在长椅上,抬头看着高三E班的窗户,思绪万千。

  

  他想到未来名校毕业的金泰亨,或许会在高校任教,或许会成为重量级的研发人员,或许会成为企业白领,总之一定会变得优雅而体面。

  

  可是自己呢?

  

  田柾国摸着左脸上那道自己划的伤,或许到时候就只有这道疤能跟他有点像。

  

  说到底毕业证和学历会决定一个人后半生的轨迹。可年少时毫无保留地去爱的那个人,是这一生最珍贵的回忆。

  

  所以我不悔遇见你。

  

  放学铃声响起,田柾国搓了一个雪球,看到金泰亨出来就丢到他身上去。

  

  金泰亨吓了一跳,转头看到是田柾国,眼神一喜赶紧跑过来。

  

  田柾国看着他皱眉道:"你这眼袋都能挂油瓶了,就算是高三也要注意休息啊!"

  

  田柾国在外面等了太久,手冻得发白,金泰亨握着他的手皱了眉,拉着他去了学校旁边的咖啡厅里。

  

  他们在单间坐下,田柾国还没说话,金泰亨先翻书包,把这一周的笔记都给了他。

  

  田柾国一般一周会来看金泰亨一次,金泰亨每次都会把这一周的笔记先给他。

  

  田柾国接过本子哭笑不得地说:"亲爱的,你给我这些有啥用啊,我都不看的。"

  

  金泰亨吹鼓脸颊,在本子上写字说:"那你要看的啊!!"

  

  "可是我看了也没用啊,我已经不上学了嘛。"

  

  "不上学也要看啊!"

  

  "好好好,败给你了真是。"田柾国举手投降,他把笔记收进书包里,把单反拿出递到金泰亨手上说:"呐,生日快乐哈,上次说好买给你的。"

  

  金泰亨惊呆,愣了好半天才写字说:"什么时候说好的?"

  

  "就上次啊,陪你逛街,你趴在玻璃上看相机,看的眼睛都直了。当时我不是跟你说嘛,等我有钱了我就买给你。"

  

  金泰亨继续惊呆,"那你怎么有钱的?"

  

  "赚来的呗,没偷没抢,就是做点关税生意,你别说,我现在觉得赚钱也挺容易的呢,没准以后都可以养你。"

  

  金泰亨睁大眼睛思索了一阵,咬着嘴唇写道:"逃税买卖,本质属于走私!那不行!"

  

  田柾国看了一眼笑道:"哎哟,没事,小本生意,抓不到我这里。"

  

  "那这种生意做不长久的!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哎呀…"田柾国搂过金泰亨的肩膀摇了两下说:"小祖宗,难得见一面,咱说点别的,别担心我了行不行?话说你那天不是叫了我的名字,你能说话了吗?再叫一声给我听听?"

  

  金泰亨开口,又闭上嘴,鼓着脸在纸上写字说:"你把笔记全都看一遍我就叫你。"

  

  "哈?你知道我看还是没看,我说我全看完了你信吗?"

  

  "我就是能知道,你要好好看啊,会有用的。"

  

  "你这个脑回路真是…"田柾国翻了个白眼,把相机盒子塞到金泰亨手里说:"行,我看,这个你拿回去。"

  

  "我不要,太贵重了。"

  

  "不贵,没多少钱,打折买的。"

  

  "不信,你骗人。"

  

  "你不要我就生气了啊,我生气以后就不来找你了。"

  

  金泰亨站起来挥拳头要打他,田柾国握住金泰亨的手,把他搂怀里笑道:"你消停吧,你又打不过我。听话哈,好好拿着,你要真想感谢我的话,你亲我一口就得了。"

  

  金泰亨抬头愣了一下。

  

  田柾国本是随口一说,哪成想金泰亨居然眨巴着大眼睛,犹犹豫豫地试探着靠过去了。

  

  最初碰到的那瞬间田柾国感觉脑袋是懵掉的,那和上次在教室的感觉完全不同。

  

  像是尝到了一颗糖,是世界上所有商店都买不到的糖,喜欢的要死又舍不得吃完,于是只敢浅尝辄止,但又食髓知味,等到生理反应终究战胜了理智,变得激烈而火热,心跳呼吸都乱得不成样子。

  

  金泰亨已经从田柾国身侧挪到了他腿上,他很喜欢像这样被人抱在怀里,好像有被人宠爱,好像有被人珍惜。

  

  外面大厅里有人正在弹钢琴曲,一支接着一支,他们就在旋律里拥吻彼此,谁都不愿意先离开,于是吻了很久很久,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后来田柾国送金泰亨回家,在他家楼下轻吻他的额头笑道:

  

  "一个单反能换你一个吻,我觉得值了。"

  

  【Chapter 17】

  

  转眼又到了夏季,高考临近,金泰亨过于拼命的复习,严重睡眠不足,看上去却精神得很。

  

  他说他不要保送名额,他要自己考,田柾国知道以后,一周骂他一次,傻子。

  

  田柾国做他的小生意倒是做的风生水起,不过这种行业确实不稳定,上面一次严查几乎就断了他们所有的通关渠道,大家就合计着放个假也好,等这波过去再重新开始。

  

  田柾国没事做,就每天去学校那边待一会,坐在教学楼下面,和等在金泰亨家楼下那段日子一样,也不去打扰他,就只是看着他。

  

  他数着日子,算着自己还能见到他几次,他甚至有想过要不金泰亨考哪他也跟着去哪,反正妈妈早就计划着要搬家,是他一直想等金泰亨高考完再离开这里。

  

  楼上有人推开了窗子,田柾国眯起眼睛看到居然是金泰亨,他下意识挥手想打招呼,却忽然看到有个女孩子过来,不知道跟金泰亨说了什么,金泰亨就跟着她离开了。

  

  田柾国的手有一秒僵硬,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感觉他刚才好像笑了似的。

  

  田柾国握紧双手垂下头,勾起唇角,心说挺好的,挺好。

  

  早该这样了不是,试着跟别的学生交流一下,再努力一下估计也能学会说话,考个好点的大学,以后变成那种很厉害的人,到时候就没人再敢欺负你,也就不用我再保护你了。

  

  即使我不在你也能过得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田柾国站起来,抬头看着那扇被推开的窗子,笑了一下,转身一个人离开学校。

  

  田柾国买了几个苹果回家,进门看到妈妈坐在客厅里,眼中闪着光,有点激动地跟田柾国说:"回来了,坐吧,有件事我得跟你商量一下。"

  

  "金泰亨,那孩子是叫这个名字对吧?今天他妈妈来找我了。"

  

  田妈妈手上夹着跟烟,没抽,就拿在手里,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你知道那孩子为什么不要保送,他用自己的保送名额换了这个,所有资料都填了你的。"

  

  "然后咱们有好多证件都不全,但那孩子他妈妈认识这边对接的人,所以只要咱们同意,就能去,她有八成以上的把握。"

  

  这一生能改变命运的机会真的不多,田柾国看着那份国外的留学申请,心情也难免有些涨落。

  

  他把申请拿起来,手指有点哆嗦。他思索了一阵,笑着说:"这在地球的另一边啊妈妈,就咱们俩去,语言都不通,而且我这个文化课的成绩不太好的,能行么?"

  

  "语言不通可以学啊,文化课也不要紧的,他们这种学校好进不好出,咱们去了再玩命赶上就行了。从小到大,咱俩什么没经历过,就是去那边读个书,能比现在苦到哪里去么?儿子,你相信妈,到那边妈也养得起你,这是个机会,我觉得咱得去,咱真的得去。"

  

  田柾国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心绪,他把那份申请叠好,放在茶几上,非常郑重地向妈妈鞠躬说:"妈,您让我考虑一下。"

  

  距离高考没几天了,金泰亨一路背着英语单词回家,准备开门时发现田柾国就在他家楼下。

  

  田柾国在那边长椅上坐着,路灯其实有点暗,看不清人脸,但金泰亨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他。

  

  金泰亨小跑两步过去,比划手语说:"你怎么来了?"

  

  田柾国现在也看得懂手语,他看着金泰亨笑了一下,冲金泰亨招招手说:"想你就来了呗。"

  

  金泰亨听了觉得挺开心,走过去坐到田柾国身边。田柾国搂住他的肩膀,拿出那份申请说:"你给我整的啊?你咋那么厉害呢。"

  

  金泰亨笑了笑,比划了一个"加油",然后握住了田柾国的手。

  

  田柾国把金泰亨搂进怀里,抬头看着夜空闪烁的繁星,沉默了一会问他:"没关系吗?"

  

  金泰亨自然不解,田柾国就继续说:"在地球的另一边,十二个小时的时差,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回来,让我去那边,真的没关系吗?"

  

  金泰亨愣了一阵,比划手语说:"还是要去的,要上学。"

  

  "上学很重要吗?"

  

  "很重要。"

  

  "可是,那样的话…"田柾国抱住金泰亨,把头抵在他肩膀上说:"我就,离你好远好远啊。"

  

  "就不能帮你买东西,不能帮你打架,不能陪你逛街,不能带你玩滑板了。"

  

  "不能像现在这样,想你就跑来见你。"

  

  "我...其实没有很想去上学,我就想像这样在你身边,看着你。"

  

  "你说,万一我走了以后,你要是再哭了,那我,我可就抱不到你了。"

  

  "所以你真的让我走吗?"

  

  金泰亨转过身,把田柾国的脸捧起来,吻了他一下,把他的眼泪都擦掉。

  

  以前都是田柾国帮他擦眼泪,这次终于换过来了,金泰亨心里还有点小骄傲。

  

  他比划手语说:"我不哭,以后也不哭,你不在的每一天都不会哭。"

  

  "会努力照顾好自己,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会永远永远等着你。"

  

  "我相信你。"

  

  田柾国觉得金泰亨就是瞎逞强,就他还能不哭,不存在的。

  

  凌晨时分,田柾国手上拿着画笔,想画点什么静心,奈何脑袋里面很空,画什么都不成样子。

  

  他叹口气,放下笔,心血来潮翻了翻金泰亨给他的那些笔记,之前金泰亨总让他看,但每次都被他搪塞过去。

  

  田柾国坐在地上,随手拿了一本,打开,好多字,看着头疼。

  

  可他扫了几眼却忽然愣住,接着开始一行一行仔仔细细地看过去。

  

  「强调句式的几种用法,1、It is…that…+从句,田柾国我喜欢你。」

  

  田柾国睁大眼睛,他把所有笔记都翻出来,放在一起,一本一本的看,居然每一本都有那样藏在定义概念之间的小字。

  

  「啊,就不要打架了吧,总是受伤怎么行呢…」

  

  「你睡着的样子超可爱,我偷偷拍照了,嘻嘻,^ _^ 」

  

  「我记得我小时候,医生说,只要我能完整的念出一个句子,我就有恢复语言能力的可能。」

  

  「我想练习这句试试:田柾国我喜欢你。」

  

  「西八,练到想死都发不出声音,自闭了真是…」

  

  「……」

  

  「田柾国,没有你我可能会死的,求你不要离开我行不行…」

  

  「……」

  

  「天呐,难以置信,田柾国,今天我终于念对你的名字了!」

  

  「田柾国你知道吗?我刚才做了个梦,梦里的我好厉害,是也可以保护你的那种!」

  

  「我好羡慕他,所以我也要加油才行!」

  

  「……」

  

  「气死我了,他们居然又在背后说你坏话,我跟他们打架了,今天我打赢了,是不是很厉害哈哈…」

  

  「田柾国,回来上课好不好,我好想你啊。」

  

  「田柾国啊田柾国啊田柾国啊…」

  

  「田柾国,我喜欢你。」

  

  「……」

  

  「哈,校长那个家伙,真的胆小怕事,我说我要向媒体举报他们,他马上就答应帮我搞留学申请。」

  

  「……」

  

  「田柾国,我从小到大,得过失语,患过抑郁,还自杀过好几次。」

  

  「我真的恨极了这个世界。」

  

  「但是我爱你。」

  

  「田柾国,我等你回来。」

  

  田柾国翻完最后一页,仰面躺在地板上,捂着脸大笑好几声。

  

  "白痴吗你是,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干嘛,嫁给我吗哈哈哈哈哈……"

  

  田柾国转头看着画里的笑着的金泰亨,咬紧了嘴唇,流着眼泪笑出声音。

  

  万能的真神,您看见了吗?

  

  就算全世界都讨厌我又能怎么样呢,有人说他爱我,还要等我回来呢。

  

  我何德何能,我怎么敢辜负这份信任。

  

  【Chapter 17】

  

  高考出分了。在这个不算特别好的学校,金泰亨的成绩几乎是一骑绝尘。

  

  但表彰大会那天金泰亨根本就没出席,而是跑到车站去送田柾国去省城搭飞机。

  

  田妈妈拍拍田柾国的肩膀先上了车,田柾国站在列车门口,他笑着,整了整金泰亨的衣领说:"厉害啊,考那么高分,我的宝贝太酷了。"

  

  金泰亨咬着嘴唇看着田柾国,田柾国看他那表情,轻皱眉头抱住他说:"不许哭,都约好了不能哭的。"

  

  "我没哭。"金泰亨打着手语说,就在这时火车的汽笛声响了一声,乘务员开始催促乘客们抓紧上车。

  

  "喔,对了,这个送给你。"田柾国把那个自己从不离身的小刀放进金泰亨手里,吻了一下金泰亨左脸上的伤疤笑着说:"我不在,先让它替我保护你。"

  

  "希望下次再见时,你可以正常讲话,叫我名字。"

  

  田柾国后退一步站进车厢里,列车即将关门。

  

  金泰亨握着那把刀抬起头,看着田柾国的眼睛,笑起来,开口,速度有点慢,但一字一字的发音非常清楚。

  

  "田…柾…国…我…喜…欢…你…"

  

  车门关了,汽笛声起,淹没了少年最后的那点尾音。

  

  田柾国没有回头看月台上追车的金泰亨,而是背靠着车门低着头笑了。

  

  他抬手擦掉眼角的泪痕,对着空气轻声说:"哎,我听到了。"

  

  【Chapter 18】

  

  「我听他们说,手写的表白没有诚意。」

  

  「所以我用三年时间去练习这一句,只为亲口说给你听。」

  

  「田柾国,我喜欢你。」

  

 

  

cr见图.

感谢与你相遇.

END.




  《失语症》后记

  

  我一直觉得,后记是一项非常有仪式感的事情,因此并非所有的文都值得这样一篇文字。

  

  写《失语症》的初衷源于一个梦,那天我梦见了一个场景,醒过来就开始哭,哭着给这篇文开头,当时只写了6000字却哭到看不清屏幕。

  

  那个梦像极了一场电影,花样年华形象的泰,花样年华形象的国,天空是灰色的,人也是灰色的,灰色的校园里有很多水洼,像是刚下过一场大雨。

  

  操场上围聚着好多人,吵吵嚷嚷的样子,告示板前阿泰红着眼想去和他们理论,小国站在他身后,手扶在他的肩膀上,笑着说:"算了,算了。"

  

  然后小国一个人离开,原本患有失语症的阿泰在身后叫出了他的名字。

  

  小国转身的瞬间有眼泪从他脸上滑落,然后我就醒了。

  

  后面好多零碎的细节不太记得了,但是这个场景,我无论如何都忘不掉,无论如何。

  

  那声"算了算了"时不时就会在我脑海里面回响一遍,听到一次心脏就会痛一次,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这篇文到底是有什么魔力?这种深刻入骨的悲恸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后来我实在是没有时间啊,悲恸感也一点一点散去了,过了4天,4天都没到这个场景,眼泪也哭没了。

  

  那时我跟朋友说你能理解一个文手的灵感逐渐消散的恐惧吗?我正在经历着,生不如死,我太难了。

  

  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于是这篇被搁置下来,直到31号我暑假课结束,有了些许喘息的空间。

  

  当时我手上有很多很多写了一半的文,或许哪一篇都比这篇要好,甜的,战斗的,炫酷的那些更受大家欢迎的题材。

  

  但是我安静下来,挑挑选选,还是先捡了这篇《失语症》,写着写着好像也明白了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悲恸。

  

  歧视,霸凌,暴力伤人事件。

  

  偏见,傲慢,自以为是的媒体,还有不知该如何定夺的正义。

  

  这不就是前段时间,我看后久久无法平静的那些新闻。

  

  新闻说有人拿着菜刀冲进幼儿园,砍伤了无数孩子的脸,那时候我看着照片,心里都忘记了恨,想的全都是这些宝贝长大了该怎么办。

  

  见义勇为的人反被判了故意伤人,当事者走投无路求媒体曝光,把伤口和脆弱都扒开了供人议论观赏,可观赏了又能怎样,热度过了记者散了,然后呢?就没有然后了。

  

  他们说正义会迟到,但是永远不会缺席。

  

  恕我不敢苟同,我不懂缺席的正义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意难平而已。

  

  我知道世界并不温和,在我看不见的角落,总有人承担着他本不该承担的痛苦却依然坚强地活着。

  

  文中的小国总是笑着,伤人的话听多了就习惯了,他觉得自己能受得住,他说人善被人欺,那就活着恶人的样子吧,也不要谁来同情我。

  

  可他也向往正常人的生活,他也想有朋友,也想有人陪他过生日,也想被人保护也想被人爱着。

  

  否则他怎么会因为一句"我相信你"就掉了眼泪,他怎么会因为一块蛋糕一杯热可可就去无条件的守护他,甚至不惜连自己的前程都毁了。

  

  我一直觉得为了谁而生,比为了谁而死,要困难很多。小国刺人的时候手也是抖的,他也不过是个16岁的孩子罢了,可他冷静处理现场的模样完全不像个孩子,到底是谁在逼他长大呢。

  

  那句"算了算了"到底是怎样的心境我甚至不敢细想,一点委屈,一点无奈,还有看透世界之后的绝望罢了。

  

  他说金泰亨啊我所有的温柔都给你了。

  

  他说因为我爱着你,所以我怎么样都没关系。我只想看着你幸福,哪怕我从此只能在社会底层站在尘埃里面仰视你,我也觉得没关系。

  

  他说抱歉,我的力量太有限了,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以后我不在,你自己也要好好的。

  

  年少时义无反顾去爱的人你一定会永远记得,不计代价,不管后果,不在意自己受到的伤害,你只要他快乐。

  

  这样的情感只能给一个人,再不会有第二次了。

  

  我记得我有一个学生,上课的时候一直一直笑着,活泼开朗的样子,我一直觉得她的生活一定很不错。

  

  有次我问她,为什么这么热的天气还要穿长袖外衣出来,不热吗?

  

  她笑着说:"不热呀,不热的。"

  

  后来我无意间发现了她胳膊上那些长长的划痕,一道又一道,几乎把这个手臂都布满了。

  

  我不敢相信那是个患了抑郁症的孩子,因为她始终笑着。

  

  那天她就笑着对我说:"老师啊,老师您知道吗?有些标签贴在你身上,就一辈子都拿不下去了。"

  

  我看着她胳膊上那些伤,想象她在家伤害自己的模样,我说:"你才多大啊,你才多大就一辈子了,会好的啊,都会好起来的。"

  

  她还是笑,她说:"好不起来也没关系,反正世界上没有人会爱我的。"

  

  那时候我一下子就哭了,我想说你不要这样想,我想说你再等一等,你一定会等到那个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话我竟然说不出口。

  

  你看,真正想自杀的人是不会说的,真正患了抑郁症会自残的小孩她在拼命假装自己很快乐。

  

  文中的小亨因为对世界感到绝望,甚至不惜伤害自己,后来干脆连声音都放弃了。

  

  但是他遇见了小国,世界上最温柔最残忍的巧合,你看他眼中有光,他又开始笑,他都会说他的名字了。

  

  没错世界不公平,但是你应该相信光明。

  

  你要等,等到那个愿意为你画像的人,他会抱紧你,会亲吻你的唇,会告诉你不要怕有我在这里,会帮你驱散黑暗,会在夜里呼唤你的名字,会把你当做这世界上最珍贵的人。

  

  所以不可以放弃自己,在那个人来之前,你要好好活下去,要买自己最爱吃的东西,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要变得很厉害很漂亮,即使失语了也要努力学会发音。

  

  这样等你见到他时,就可以亲口告诉他,我喜欢你,我等着你。

  

  我恨这个世界,但是我爱你。

  

  这也是我想对那个小孩说的句子。

  

  我写的文章大概可以分成两种,一种取悦旁人,一种感动自己。

  

  前者如《clock》《drucula》《私人订制》《128》等等,很浅,很甜,很开心,也很平静。

  

  后者如《immortal》《gogo》《人渣本愿》《暧昧游戏》

  

  冰冷的暗色系,不温柔又很坚硬。他们或许没办法得到太多的喜爱,但却是融入了太多我对世界的看法,对社会的意难平,那种难以释怀的孤独感,还有对自我的怀疑和否定。

  

  这些文字未必会感动别人,但我自己却总会哭到难以自制,且后劲无穷,时常会拿出来再翻阅几次。

  

  或许几年,十几年以后我再去看,也还是会自我感动,还是会被自己治愈。

  

  我想着,这或许就是外向孤独患者的自我救赎也说不定。

  

  如这篇也是,其实我写到一半忽然觉得这不应该写同人,或许原创会更好一些,因为按照逻辑它原本应该是be,上不了高中的那个孩子哪可能有这么幸运,终究意难平而已。

  

  可因为梦中是正泰的形象,所以还是用正泰写了下去,我又不想写正泰be,所以最后还是强掰成了he的结局,也挺好,万物皆苦,总该有点奇迹不是?

  

  说起来有些神奇,昨天晚上我两点多发了这篇文,睡着的时候有些头疼,朦朦胧胧的醒过来好像又看见了他们。

  

  我看到田柾国牵着金泰亨的手对我说谢谢,我看到金泰亨躲在他身后,笑着,那是幸福的表情。

  

  早上我醒过来,还是没出息的掉了眼泪,感觉好神奇,像是完成了一桩心愿。

  

  世人皆苦,可境遇如此的他们都在笑着,我又有什么资格哭。

  

  听说明天是晴天☺☺☺

  

  Lunna

  

  


神仙与灯

《料峭》c1

民国小妈文

田柾国第一次看见金泰亨的时候,金泰亨正收了伞进门,外头雨下太大了,湿了他的衬衫,那件衬衣款式本就挺有格调的,现变得透明了,颇有丝诱惑之意在其中。他发梢也湿湿的,遮住了眼。

田柾国拿了块浴巾披在他身上,金泰亨拨了拨他的刘海,露出一双眼睛。田柾国这下看清了他的脸,怔住了。他看过各色各样的人,但没一个像金泰亨这样漂亮,他的美丽是独一无二的,糅杂着深邃和露骨,稚气的眼神,成熟的风韵,一切在刚刚好的程度。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上去很是凛冽,可因为睫毛又长又密的缘故,使其显得无辜。

他在国外待惯了,人也直接,张口就是:“你长得真好看!”倒是金泰亨一愣,低低笑着道谢,说道: “你也是。”这是真...

民国小妈文





田柾国第一次看见金泰亨的时候,金泰亨正收了伞进门,外头雨下太大了,湿了他的衬衫,那件衬衣款式本就挺有格调的,现变得透明了,颇有丝诱惑之意在其中。他发梢也湿湿的,遮住了眼。



田柾国拿了块浴巾披在他身上,金泰亨拨了拨他的刘海,露出一双眼睛。田柾国这下看清了他的脸,怔住了。他看过各色各样的人,但没一个像金泰亨这样漂亮,他的美丽是独一无二的,糅杂着深邃和露骨,稚气的眼神,成熟的风韵,一切在刚刚好的程度。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上去很是凛冽,可因为睫毛又长又密的缘故,使其显得无辜。



他在国外待惯了,人也直接,张口就是:“你长得真好看!”倒是金泰亨一愣,低低笑着道谢,说道: “你也是。”这是真话,他刚看见这个男人就在心里偷偷说了。田柾国气质太好了,他在外面见过的富家公子们,虽梳着神气的大背头,锃亮笔挺,但总散发着一股铜臭味。金泰亨尤其不喜欢这副阔公子模样。可田柾国身上没有这种铜臭味,反而是与生俱来的贵公子的感觉,仿佛他就该阔,金钱反而成了附庸之物。



趁田柾国不注意,他上下打量着,高挺的身板,宽肩窄腰,半撸着的衬衣袖子,露出白皙结实的手臂。黑发随意地打理过,从背面可以隐隐约约看出肌肉。



扑面是年轻人的朝气。



他不知道的是,田柾国也偷偷瞧着他看。金泰亨太单薄了,虽然两人身高差不多,但体型却差很多,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一只手便能把他搂在怀里。但这样的单薄,又有种别样的美感,在其他人那里都不适用,但衬着金泰亨,却是锦上添花。



他想起田康顺的话,叫他别怠慢了金泰亨,这个人算是自己的小妈,当时听到,他只嘲弄着勾了勾嘴角。他因着母亲,本就对田康顺有着不小的恶意。对于这个父亲的要求,他都应了,没想到的是,回来竟然多了个只比他大两岁的小妈,还是个男的。但这些不满在见到金泰亨之后都神奇地消失了。



田老爷还没回来,两人便坐在一起聊起天来。



更神奇的是,他们就像好久不见的旧友,谈话投机得很。金泰亨让他讲讲学校里的事,田柾国便比划着说了一通趣事。金泰亨觉得他就像个甜豆罐子,抖一抖就会啪啦啪啦掉糖果。金泰亨听得很向往,又不禁有些失落。田柾国像是察觉到了,默默换了个话题。



“喜欢看书么?”“阿,我是很喜欢的……”田柾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从包里翻出来一本他很喜欢的书,还做了手迹,像是要展现自己一样,递给了金泰亨。金泰亨“阿”了一声,眼睛亮亮的,很是兴奋。“这本书我惦记好久了,太巧了!”他没舍得买,没想到田柾国这里就有一本。“是很巧。”田柾国却突然觉得金泰亨活泼的样子很可爱,摸了摸发红的脸颊。



他们越聊越畅快,某外国作者又出了什么译本,某女作家又有了什么花边新闻云云。似曾相识,或者相见恨晚,金泰亨是这样看两人的。



想起什么似的,金泰亨拉起他的手往楼上走。手是冰凉的,田柾国想把它捂热些,金泰亨却又松开了,他没由来觉得可惜。



“这是……我房间。”说起这个,金泰亨露出些窘迫的神色,大约想到寄人篱下的事实。田柾国没注意到,他被画架上的未完成的画,吸引住了。金泰亨又给他看了些,然后像是个需要表扬的孩子般问道:“怎么样?我画的。”同时脸上红扑扑的,眼神却满足期待。没人看懂他的画,但他对田柾国却有莫名的信心,相信这个才认识一个小时的男人。



田柾国沉默了一会,金泰亨心脏狂跳着等待评价。



“为什么,这么悲伤呢?这些画,很美但是很悲伤。”但是田柾国被深深吸引住了。



金泰亨突然上前,环住他的脖子,给他一个深深的拥抱,低沉磁性的嗓音在颈窝里响起 “真的好谢谢你。”金泰亨觉得田柾国像另一个遥远的自己,也觉得今天像是人生中最惊喜的一天,是老天让他们遇见的。



田柾国回抱他,想法被完全倒戈了,是田康顺配不上他。



金泰亨心里很感动,两人聊了一会又回到了客厅。田老爷开了门回来,气氛又尴尬起来。田柾国感觉金泰亨一下子收敛了,像带上什么面具似的。田康顺把帽子放在挂钩上,走上来搂住了金泰亨的腰,金泰亨顺从地倚在他怀里,却低头不敢看田柾国。他羞愧地要死,在他心中田柾国的形象已臻于完美,可他却是他父亲包养的情人,是他的小妈。想起来这层关系,他就觉得两人之间有条过不去的坎。



田康顺拍了拍他的背,对田柾国说“认识过了?”“嗯。”田柾国冷淡回答,看着他父亲如同掌着一件所有物般搂着金泰亨,他就一阵烦躁,匆匆寒暄几句,便上楼休息了。



后来几日,他忙着打理家业和应酬,就没再与金泰亨淋漓地说话过。有时候他想开个头,对方却一副不好亲近的淡漠样子,时间久了,他也不再想这个事了。只是这天在自己房间的桌子上发现了他借给金泰亨的书,还有一封信。他逐字逐行地读下去。



金泰亨字很可爱,他原以为会是端庄的字体,但竟然有些歪扭,像涂鸦般分布着,有种稚气。信里先是写了些读后感,后又写了这几日对他放不开的原因,田柾国被他的坦诚惊到了。金泰亨写到,是因为自己是他父亲的情儿,因此不知如何待他,可心底又十分喜欢和他相处,纠结万分只好写了封信来袒露想法。



田柾国觉得这个人实在可爱得过分,说不准,写信时也会像小孩子一样咬着笔头呢。田柾国是个十分精明的人,但面对金泰亨,他却单纯的,没有往利益方面想,当然金泰亨也丝毫没有攀附下任家主的意思。



田柾国于是写了封回信,又附上本新书,邀他这周来看洋片。


长年做梦-

「正泰」** 留热 23-24

* 不要忘记呼吸


HELL


付珂来的挺早。


今天下午金泰亨一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紧接着就给她发了地址和时间。


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废话。


他那条消息发过来的时候付珂正在拍一本杂志的内封。看到了手机屏幕蹦出来的提醒,皱着眉看了很久直到屏幕再次黑下来,没回。


但是最后还是点了通过。


金泰亨定的时间是晚上七点,付珂自己也觉得自己很神经质,她六点半就到了。


S市的夜晚有些潮冷,远处一簇簇明亮晃眼的霓虹灯仿佛都快被冻出了冰碴,反射的光晕炫目。


她皱着眉,踩着吧嗒吧嗒的小高跟走在HELL暗红色的地毯...

  


* 不要忘记呼吸



HELL




付珂来的挺早。


今天下午金泰亨一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紧接着就给她发了地址和时间。


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废话。


他那条消息发过来的时候付珂正在拍一本杂志的内封。看到了手机屏幕蹦出来的提醒,皱着眉看了很久直到屏幕再次黑下来,没回。


但是最后还是点了通过。


金泰亨定的时间是晚上七点,付珂自己也觉得自己很神经质,她六点半就到了。


S市的夜晚有些潮冷,远处一簇簇明亮晃眼的霓虹灯仿佛都快被冻出了冰碴,反射的光晕炫目。



她皱着眉,踩着吧嗒吧嗒的小高跟走在HELL暗红色的地毯上,两边的服务生微笑着对她鞠躬行礼,很恭敬的样子。


她一只手抚着包,一只手托了托鼻梁上的墨镜,发丝凌乱,胡乱地点了个头应着,看上去有些心烦意乱。


走的很快。


付珂长卷发披肩,眼睛很大睫毛很长,穿栗子色的高领毛衣。不管怎么看,她的确是个美人。


这时还有点早。



其实她并不想来这么早,甚至还想过要不要让金泰亨等她一会儿。可能是今天下午的拍摄结束得有些突然吧,不然我为什么要来这么早呢?


明明我这么讨厌他,付珂皱着眉头给自己找借口。



上楼左转,再往前就是金泰亨和她约好的包厢,本来以为自己算来得早,甚至还琢磨着要不要一会儿给金泰亨弄个下马威。


没想到距包厢还有几步路的距离,却意外听到了金泰亨的声音。



他好像在讲电话。

于是她敏感地停住脚步。



金泰亨的声音有些模糊,隔了一层门,个别的咬字变得轻飘飘的,听不清到底在讲些什么。


付珂屏住呼吸,下意识往前靠了一步。包厢的门没关拢,泄出包厢里一汪昏暗的光晕。


付珂小心翼翼地侧脸去看,只能看到一个侧影。


金泰亨指尖夹着一根快燃到尽头的烟,飘零的细小烟灰随他手指动作洒下来落在他的牛仔裤上,变成融化不了的雪花。


他合着眼眸,密密匝匝的眼睫毛在他脸上留下不太明显的阴影,声音很低,问:“是不是你?”


付珂一言不发,歪了歪头,心里想着事,慢悠悠转了个身,背靠在透明的玻璃上安静地听。


她今天穿的高跟鞋有点高。再加上今天下午的拍摄需要她站很久,现在小腿往上的部分微微发麻。


“....你说付珂?她在这里的原因你为什么要问我?”金泰亨戏谑地笑一声,冷声道,“难道不是你?你之前不就一直都在给我打电话?”


“...不就是想让我求你,想让我找你和金南俊?虽然我完全无法理解你的做法,但是事情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你到底还在否认什么?”



“现在否认已经没有什么用了。”金泰亨的声音很轻,“因为付珂她已经回来了。”


“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


“意味着,你这是逼我再做一次当年我做过的事。”



那股麻劲从小腿往上蔓延,渐渐爬到她的后腰。付珂面无表情地提起一口气,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愤怒,她的手指止不住地发抖。


窸窸窣窣的声音,布料摩擦沙发,包厢里的金泰亨好像站起了身。


接下来是很长的沉默。



背靠着玻璃的付珂一动不动,她忍不住猜测金泰亨这是在给谁打电话。


光影闪耀,HELL的走廊很安静,柔软的地毯包容了所有粗鲁的碰撞,也让人的脚步声变得轻而缓,不注意的话,就算有人在这时靠近,也根本发现不了。


...在给谁打电话?


能是谁?金南俊?不可能,她冷静地想。

那还能是谁?又还能有谁呢?


既知道她这个人的存在,又知道金泰亨和她的事。听金泰亨的语气,这个人和他的关系应该并不亲密。


一个人的名字隐约浮上心头,她有了计较。


包厢里的人却没再说话,脚步声朝着门口走来。付珂皱着眉,依旧背靠着玻璃站在走廊,没动。


她取下墨镜随手别到胸前,一只手把披散在右边肩膀上的头发捋到左边。下一秒,她听见另一个人很近很近的呼吸声。



她面无表情地回头,正对上拉开包厢门的,金泰亨的眼睛。


金泰亨一只手拿着手机,侧脸定定地看着她,手指间夹的烟已经灭掉了。包厢内明亮的光线从他身后洒过来,在他身上绵软地起伏,给他打上一层模糊的阴影。


眼比冰川冷,魂留炽烈夏。



付珂和他对视,冷不丁地就想到了当年那个荒唐的夏天。她被金泰亨从身后狠狠一推。不过当时,失重的恐惧并没有完全控制她,慌乱中,她反身拉住了金泰亨推她下楼的那只手。


她拉着金泰亨从高空坠下,视野昏暗,摇晃,碰撞,耳朵里好像进了水,听不清楚,不过好像不远处有人在看着他俩尖叫。浑身破碎般的疼痛感直逼脑海,就仿佛被火车碾过一样疼。



可被她拉下来的金泰亨全程一声不吭,仿佛没有痛觉。

付珂的视线往上,看向对方的额头。


她记得,当时金泰亨的额头摔破了,流下来的血#//糊了她一脖颈。


付珂不留痕迹地捏了捏手心,好像在给自己打气。



半响,站在门边的金泰亨对着她的眼睛突然笑了一下。他没和付珂说话,反而是偏头对着耳边的手机轻声说:“秦雅莉,你说是不是?”


电话那边说了句什么,付珂没能听清,但是她发现金泰亨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间。


下一秒他直接挂了电话。


金泰亨的眼睛颜色很浅,被明亮的光一照,眼里就像融化了蜜糖。转向她,他的声音很低也很冷淡:“你比我想象的来得早。”


付珂歪头看他,半响,也很冷淡地回:“可我现在后悔了,我不想和你浪费时间了。”


金泰亨往后退了一步,仿佛没听见一样让开了进门的位置:“进来。”


付珂微微眯眼,抬着下巴,站在原地没动。


现在,他整个人从天花板打下来的那束明亮的光中退开,真正融化进了黑暗。片刻,金泰亨再次看向付珂的眼睛:“你不进来吗?”



付珂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轻声笑一声。她把别在自己领口的墨镜取下来,慢吞吞地低着头把墨镜放进了自己的包里,下一秒抬眼看他:“假如我不进去,那我今天还出得去吗?”


此刻,她身后安静站着四位HELL的服务生,他们面带微笑,教养非常好的样子,身体却把她来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付珂停了停动作,挺直背,挑眉很戏谑地看着金泰亨:“你做事还是和以前一样恶心。”


金泰亨很平静地说:“彼此彼此。”


付珂慢慢走过去。金泰亨松开了门把手,再次往后退了一步。



就在她和他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她倏地停住脚步。走廊的光在两个人肩膀处盘旋,落在松软的地毯上没了声响。


空气中漂浮着干燥的灰尘。


付珂抬起眼皮抱着手臂,冷不丁地侧头:“是秦阿姨吧。”


她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可是金泰亨就能懂她的意思。他一点一点慢慢回头看她,眼神冰冷而无机质,像个漂亮假人。



“刚才那通电话,啊,真是...”她的笑容很甜,还带着一点挑衅,“你看,游戏已经开始了。”



“入局的都是熟人呢。”





...



“你说秦雅莉?”闵玧其皱着眉,“你是怎么知道她的?”



田柾国撑着头,慢悠悠地晃着自己的酒杯:“我就是想知道。”


闵玧其侧头看他一眼,神情中看不出太多情绪:“是吗?你也会没头没脑地想知道一件事吗?”



田柾国笑一声:“我怎么就不能有好奇心了呢?”



“没有别的原因?”


“哪能呢。”


“就是好奇?”


“就是好奇。”


闵玧其清了清喉咙,从自己包里翻出包烟。田柾国在他身旁“啧”一声,吊儿郎当地提醒着:“哥,忍忍吧,这边不让抽。”



闵玧其的动作停到一半,撇他一眼,还真放下烟盒:“所以我可以理解为,这家餐厅的最低消费就是你好奇心的价位吗?”


田柾国笑着点头:“甚至,我还愿意为我的好奇心开价更高。”


闵玧其看田柾国半晌,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你没有和我说实话。”



“秦雅莉这个女人的事并不简单,所以就算我知道,我也不能轻易告诉你。”


闵玧其很冷静地说:“这是保护你,也是保护我。”


听他这么说,田柾国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越来越淡。最后,他在闵玧其的视线中放下自己手里的酒杯,移开眼神。


他们沉默。


远处隐约传过来脚步声,人们碰杯时的玻璃碰撞声,谈笑声,窗户外的灯火闪烁辉煌。那些声音很小很轻,却把这边凝固的氛围衬托得更加僵硬。



下一秒,田柾国抬眼冷不丁地说:“哥,我今年年底的旅拍可以不发。”


闵玧其眉间一跳,他扭头回问:“什么意思?”


田柾国也看向他,视线没移开:“就是哥你想的意思。”


闵玧其的眉头紧蹙,刚拿起来的烟盒这回彻底放下了。他看上去很不理解,片刻后甚至有些愤怒地问:“你为了这个消息能做到这个地步?”


“金泰亨已经对你这么重要了?”


田柾国平静地嗯一声,寸步不让地直视闵玧其的眼睛,两人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片响,田柾国叹了一口气,像是妥协。


他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哥,我昨天碰到曾二了。”


闵玧其一怔:“他又为难你了?”


“没有。”田柾国很平静,“他没有为难我,甚至给我道了歉。”


闵玧其没回应,安静地听。



“哥,昨天晚上我收工的地点正好在一个大棚,当时除了我以外还有很多圈内的朋友在。碰到曾二以后,我以为我又要倒霉了。”说到这里,田柾国顿了顿,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片响侧眼突兀地笑一声,“毕竟上次我才把他送来的模特给撤掉。”


想了想,他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哦...再加上,我之前往他的前前前前女朋友的头上倒过咖啡。”


田柾国的语气一转:“但是昨天曾二看见我却没找我的麻烦,反而在大庭广众下向我道歉。哥,你说这是因为什么?”



“曾二会突然转了性子发现自己不能再垃圾下去了?还是我身怀什么恐怖的力量终于要觉醒了?”



田柾国一笑:“或者说...难道是因为我身为S市首富的儿子的这个事实就快藏不住了?玧其哥你别这么看我,我就是打个比方。”


闵玧其收回眼神,沉默。骨节修长的手指握住酒杯,微微旋转了一下玻璃杯,头顶的射灯正好在这时旋转,昏暗的空间内瞬间反射出一刹璀璨的光。



正正好落在田柾国的眼睛上。


半响,闵玧其叹了一口气:“我早该想到。”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更像是自言自语:“你当年惹的那些烂摊子莫名其妙就没了,曾二至今没有找你的麻烦...我当初还真以为是你小子运气好,却没想到...这一茬。”


他侧脸,再次开口时的语气就变得非常笃定:“金泰亨原来在这么早就盯上你了。”


“我记得...?”闵玧其越说讲话越慢,“我记得你第一次和曾二结梁子,还是一年前...?或者更早?”


田柾国插嘴:“比一年更早。”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然后他皱着眉改正闵玧其的话:“泰亨哥不是盯上我。”


闵玧其及时住嘴,冷冷地看着他。

“泰亨哥是爱我。”田柾国美滋滋地补充。


闵玧其直接对他翻了个白眼。


“所以——”田柾国不留痕迹地把扯远了的话题瞬间拽回来,“我自然可以为了这个和金泰亨有关的消息付出很多...哥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


他十指相缠撑着手:“玧其哥,你可以随便开条件。”


闵玧其冷冷地看向他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判断田柾国说出来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半响像想通了什么,不再愤怒,唇线抿紧又松开。侧头苦苦地笑出声:“...算了。”


田柾国一言不发,眼睛很亮,像落了星沙的宇宙星河。



闵玧其叹一口气:“就算我之前就提醒过你让你离金泰亨远一点,我也告诉过你,他是个疯子。”


“你也要接着问下去?”


田柾国摇摇头,然后他叫来服务生直接开了一瓶皇家礼炮。



闵玧其眼皮都没抬。等人把酒送来了,他端着酒,给闵玧其倒酒。


“哥,”田柾国的语气稀松平常,“我不需要离他远一点。”



田柾国把酒递过去,视线对上闵玧其的眼睛。

闵玧其没接。


田柾国没有一丝退让和迟疑,他端着酒杯等了半刻,忽然笑:“因为我发现,我也是个疯子。”


“我和他是同一类人,又谈什么远离不远离呢?”


闵玧其定定看他半晌,脸上看不出情绪。最后,他终于伸手接过那杯酒。


那天有云,已经到了傍晚,却看不见夕阳也找不见月亮,只能隐约在风呼啸的时候寻找些忽闪忽闪的亮光。



闵玧其说话的声音很低,仿佛醉了:“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是我曾经和金南俊打过一段时间的交道。”


说到这里,他从鼻子里哼一声:“老奸巨猾。”


田柾国打岔,询问:“金南俊是?”


闵玧其看他:“金泰亨他哥。”


“好吧。”田柾国微笑。


闵玧其皱着眉:“你们都在一起了...你怎么还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看着田柾国那张脸,他只得继续解释:“至于你问的秦雅莉么,就是金南俊的妈妈。”


田柾国偏了偏头,有些吃惊,他忍不住再次打岔问:“但是她不是和金泰亨...?”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闵玧其打断,“我刚才说的,是明面上的叫法。”


闵玧其端起杯子喝一口酒,半响,在一片沉默中,他抬起眼:“秦雅莉是金南俊的后妈,她自己的亲儿子是金泰亨。”


田柾国停了停,半响,好像懂了什么。他很慢很慢地眨了眨眼,说:“所以...秦雅莉,为了能嫁入豪门,抛弃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去给金南俊当后妈?”



他们沉默。半响,闵玧其点点头,很疲惫地用手指捏了捏鼻梁:“也可以...这么说吧。”


“金南俊给金泰亨收拾了不知道多少烂摊子,我就是这样才知道金泰亨的。”


田柾国冷哼一声:“怎么,金南俊是因为抢走了别人的妈妈良心不安才这么做吗?”


闵玧其看他一眼,知道他心疼金泰亨,没计较。摇摇头:“但毕竟是亲生的,秦雅莉最后还是把金泰亨带回去了,养在了金家老宅,只不过...金家对外,永远只有一个金南俊一个大少爷。”



“后来...金家又出了很多事...”


田柾国说:“是付珂的事吗?”


闻言,闵玧其终于露出些惊讶:“你知道付珂?”



田柾国停了半响,最后轻轻点头:“我前几天才见过付珂。”顿了顿,他补充:“我男朋友在我面前扇了她一耳光。”


闵玧其愣了愣,摇摇头:“...我并不知道金泰亨和付珂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当时的确闹得挺大。”



他一边说一遍皱着眉回想:“关于付珂这个女人...只要在伦敦,圈里谁不知道付家呢?我记得,当时金南俊给他弟弟收拾的烂摊子里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他抱着手臂,给田柾国解释的时候,看上去非常疲倦:“付家和金家一向交好,但是某年夏天,金泰亨差点杀了付珂。从此以后两家就没什么联系了。”


“...杀?”


闵玧其偏头看他一眼,轻笑一声。


他摇摇头:“不过这事儿我听说也不全是金泰亨的错,付家那个女的也不是省油的灯。只不过当时没想到闹这么大。”


“闹得多大?”田柾国的声音很冷静。


“闹得有多大?”闵玧其嗤笑一声,“付珂被送进了医院抢救,你男朋友也差点活不成了。”



说到这里,话题一转:“这么一讲,我居然觉得付珂和金泰亨还真是相爱相杀...”


田柾国抬起眼皮,不冷不淡地叫了一声:“玧其哥。”


闵玧其揉了揉脸,没接着说了。最后他把手里捏着的酒杯放下,总结道:“我刚才所说的所有人——金南俊,金泰亨,还有付珂,以及...秦雅莉,那个圈子的人都不正常,这潭水都够浑的了你还要去淌。”



田柾国捏着玻璃杯,很久都没有说话。窗外云朵叠积在一起,慢慢被风吹散。


田柾国好像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并没有接着问闵玧其关于“金家”的更加私密的问题。


而明天就要去周狗那里拍摄。虽然还有很多拍摄的安排没有交代清楚,但是今晚他还是约了闵玧其出来。


他就是赌曾经警告过他的闵玧其知道“秦雅莉”是谁。



田柾国其实并不想从别人那里了解自己的爱人。但是上次雨夜,他和金泰亨谈论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小玫瑰的语气太平直了,揭开伤疤讲自己痛苦的过往就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田柾国听得心惊胆战。他想知道更多,但是在当时他就发现自己做不到泰然自若地接着追问下去。



当时金泰亨微拢着眼躺在他怀里,有寡淡的光在眨眼的瞬间滑落下来,在那个下雨的深夜藏进软绵的被子里,再也找不到。那些负面情绪经年累月地积攒,几乎快压垮了金泰亨的脊背。


于是他再也舍不得逼问他。



田柾国让人查过金泰亨口中的“秦雅莉”,可是他查不出他想要的。在他查到的秦雅莉,她资料里根本没有金泰亨的踪迹。而秦雅莉这个人分明和他的小哥哥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直觉能感觉到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应该知道,可是他舍不得问金泰亨,他怕他疼。


所以他才只好来问闵玧其。


虽然田柾国心里已经对金泰亨和秦雅莉两人的关系有了些猜测,但是从闵玧其这里得到了事实证明了他的猜想以后,他却一点都不开心。



生下你的人都在否定你的存在,她抛弃你,并用“抛弃你”的这件事来获得自己完满的未来,幸福的家庭,生活的富足,转身以后把孤独和寒冷全留给你一个人。


所以你才总是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吗?



长久沉默,闵玧其的眼神落在落地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呼吸间,仿佛妥协般叹了一口气,再次开口时声音很轻:“还有一个秘密。”


田柾国仿佛被惊醒一样,倏地看向他。


闵玧其说得很慢很慢:“圈内很多人关于这件事都说得模棱两可。我也是在金泰亨和付珂从楼梯上滚下来的那天无意听到了秦雅莉对金南俊爸爸的哭诉,才知道了这个秘密。”


“金泰亨是秦雅莉生的,但是他的确是金家的儿子。”



“.……他身上流着的是金家的血液。”


?!


闻言田柾国猛地抬头。他凝着神。手指却已经用力握拳,他看向闵玧其,眼睛一眨不眨。半响,他哑声问:“...什么意思?”


有什么已经快呼之欲出。



难道不是一个抛弃儿子就为了嫁入豪门的俗套故事吗?既然金泰亨是金家的儿子,就算是...私生子,也不可能会被直接抛弃啊?


秦雅莉为什么不带着金泰亨一起回到金家?



“...柾国,你知道为什么金家和他妈妈选择放弃金泰亨吗?”闵玧其耷拉着眼皮,微抬着下巴扭头和他对视。



时间慢慢走。半响,他叹一口气,轻轻说:“柾国,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早就告诉你了。”



田柾国睁大眼。


闵玧其最后的那句话落进风里。





* 羞/耻  我说


与此同时,HELL



金泰亨半垂着眼,微抬起下巴,声线平而直:“你在害怕?”


付珂抱着手臂,嘴角抿成一条线,又松开。非常挑衅地笑出声:“你说我?”


他顿了顿,抬眼反问:“难道不是?”


“该害怕的不是你吗?”她眯了眯眼,“不然从来学不会和别人低头的金泰亨怎么会主动来找我?”


她的语气一转,咬字越来越慢。染了血红色的手指甲轻轻点了点:“...你希望我回去。”


他冷淡地回:“我从来就没有让你来。”


“可是我想去那里不是我的自由吗?”



“你被关起来了。”他轻巧地打断,“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经历了当年那件事付家不会再让你靠近我。而你之所以能成功的跑出来——”



金泰亨说话的声调不知不觉变得越来越高,但是语气还是在尽力保持平静。付珂抱着手臂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余光撇过,于是顿时停住,没有说完后面的半句话。


付珂挑挑眉,接上:“我之所以能成功得跑出来。”


金泰亨看着她轻轻提起一口气,坐姿很随性。


一时没人讲话,气氛变得诡异起来。隐约安静到可以听见冰块在酒杯中融化的声音。包厢里有些暗,光芒四处游走,悄悄落在两个人的肩膀上。


付珂的眼睛对上金泰亨的视线,心里有了心思。半晌,她嘴角扯出一丝笑容,那笑容正在变得越来越大:“谁帮我跑出来的?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她直勾勾地盯着金泰亨的脸,舍不得漏掉一丁点情绪波动,嗓音很甜蜜:“是你妈妈帮我的呀,泰亨哥哥。”



“你不是刚刚才和她通过电话吗?”


她腻着嗓子,娇俏地眨眨眼:“你看,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呢。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不管你做了什么,她永远都不会向着你。”


金泰亨沉默。


“你会为此感到痛苦吗?”


“你会像以前一样难过吗?”


没人回答。


等了等。


下一秒开口时,她的语气突然变得低下去,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有的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在想什么。”


依旧沉默。


忍了半响,付珂抬着下巴,突然抬高声音:“金泰亨,我就对你做过那么一件错事。”


闻言,金泰亨终于再次看向她。



“我当年的确不应该把你关在家里不让你出门。我当时也不应该在藏酒室里...在求我把你放出来的时候走掉。”付珂冷冷地说,面容抽动了一下,嘴角露出的笑扭曲又苦涩,“可我的确不知道你那天和他有约。”


金泰亨终于有了反应。他抬眼看她,很平淡地问:“他?”


“你怎么知道那天我和田柾国有约?”



付珂吞了口口水,冷笑一声,但是气势依旧没低:“原来就是因为他你这么疯。我那天关了你,所以你没见成他,所以你想报复我对不对?!”



“我只不过是关了你一晚上罢了......关你一晚上算什么?!我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吗?这是你欠我的!”她咬着牙恶狠狠地吼出声,“你居然能忍到第二年的夏天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她咬着牙,“你就是为了他...”



越说越远,话题离了田柾国,金泰亨的情绪再次平复下来。他很平淡地重复:“你调查他。”


付珂一怔,又突然懂了什么,她说:“我没有。”



金泰亨看着她的眼睛,一秒不错地看了很久,片刻他移开视线,捡回上一个话题:“我推你,但是你也把我从楼梯上拉下去了。”


付珂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轻笑一声,表情依旧冷淡。


付珂回过神来。她动了动嘴角,语气透露不出任何感情:“当然,我怎么能一个人去死呢?”


他仍未抬头,语气讥讽:“失重的感觉怎么样?”


她几乎在下一秒回:“再一次被妈妈出卖的感觉怎么样?”



金泰亨面无表情,手指轻微收紧,但是没说话。他松了松系得严严实实的领口,站起身。



付珂冷笑,坐在沙发上斜眼看他,声音尖而厉:“怎么?你又想打我?上次那个耳光还不够吗?你怎么从小...”


金泰亨看她一眼,付珂一怔,下意识收了声。


他颦眉,眼皮耷拉下来,似乎有些疲惫。几步走过去,距离付珂越来越近。


她抱着手臂,轻轻咬牙。


然后——


他在付珂身后的衣架子上拿过自己的外套。


她的眼睛一秒不错地盯着他。



金泰亨完全无视了她,垂头,慢条斯理地掏出打火机和烟,然后偏头,“咔嚓”一声,火焰带来些许硝烟味。他在忽闪忽闪的火光里拢眉,跳跃的火光都快燎上他密密匝匝的眼睫毛,仿佛蝴蝶扇动翅膀,酝酿着波澜。



细长的手指夹烟,很慢很慢地吸了一口。


HELL在二楼包厢区搞了个与他们后现代装修风格迥异的水风车,一蹦一停,窸窸窣窣的木头咯吱咯吱声在此刻变得很清晰,走廊回荡着的钢琴曲悄悄变了调,朗润轻园的叮叮咚咚声隐晦地传来。


付珂听见自己不平稳的心跳声。



捏紧手指,看向金泰亨沉默的侧影,看到他消瘦的锁骨和下颚线,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和倔强都非常不值得。


金泰亨根本就没心没肺,离开了田柾国,他就像一个失去了所有正常感官的假人。他不会感到懊悔,不会因为别人的话而产生情绪的波澜起伏。


以前就是这样——


从小就是这样——



手指捏紧,掌心掐出了血。下一秒,付珂猛地提起一口气,突然恶狠狠地尖声说:“金泰亨,这是你欠我的!!”


“你在我头上倒过酒。”她咬着牙,“你算计过我,给过我无数次难堪。你把我从楼梯上推了下去,那么高的楼梯...你想我死!你就是想我死!”


“是你毁了我!”



终于,他冷淡地偏头看她,眼里藏着浓浓的阴霾,翻滚着。金泰亨侧身,一字一顿地说:“我也从来都没有欠你什么。”


她猛地提一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却来不及说话,他对上付珂血红的眼,再次说:“你也不止一件事对不起我。”



“你又...?!你他妈又...??”她睁着眼,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往前迈一步但是腿一软,高跟鞋太高,直接整个人跌倒在地板。


膝盖因为碰撞划伤了一个口子,忍不住呼痛。



金泰亨没有去扶她,面无表情地侧身站在原地。他指间夹住的烟已经快燃到了头,在昏暗的光线下轻轻落下余烬。



不可否认,他的确非常美丽。那美丽已经具有了攻击性,仿佛正挥剑出鞘,剑锋指向刻板无趣的低俗世界。夜色零落,隐约有蓝光在远处颤抖着。她的血从膝盖流下来,撕裂般的疼。


她的膝盖处有一个隐秘的疤,是当年金泰亨把她从楼梯上推下去的时候留下的。而现在,殷红的血液正从膝盖处的伤口流下,渐渐染红了那条丑陋的疤。



这块疤隐晦地表达了所有欲言又止的痛苦,一直伫立在付珂长久的过去,在她的肉体上标记着她和他的冲突,挣扎,误解和懵懂。



付珂咬着牙,撑着手从地上站起来。她出了汗,散乱的发丝粘在脸侧,有些狼狈。轻笑一声,她毫不在意地抹了自己一手血,咬牙:“田柾国知道吗?”


金泰亨终于再次看过来。



付珂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爱田柾国爱到病得快死了的事他知道吗?”


“你敢扯上他。”他冷冰冰答。


付珂笑一声,猛地提高声音:“我都这样了,你说我什么不敢呢?”


她逼问:“你觉得你能和他是一路人吗?”


金泰亨终于露出些不耐烦,他也变得咄咄逼人起来:“怎么?我和你就是一路人吗?”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愣住了。付珂很快回神,她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轻笑一声:“你真的有病。”


金泰亨看她半响,猛不丁地突然回:“他知道。”



顿了一口气,付珂居然能从金泰亨的眼睛里看出些许温柔来:“他当然知道。”


金泰亨的眼神压抑。



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落下去,暮色四合,显得有些荒凉。金泰亨落在最后太阳光里的手指动了动,侧脸冷酷而美艳,他看向付珂,眼神中带着极其燃烧的偏执。


他说:“田柾国从来都和我是同一边的。”


金泰亨歪了歪头:“很奇怪。怎么你们每一个人都觉得他和我完全不是一路人?甚至...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方正稳重,可以包容我,可以温暖我。”


付珂呆呆地看着他。



“可是这个世界上哪有百分之百温暖的人呢?哪里有人可以永远熨烫妥帖自己的德行,心怀澄净?谁的心里都有一个潘多拉盒子,藏着过往所有懦弱和逃避的复杂心思,掖着平淡成长中偶尔冒出头的不正派思想。”


人的愤怒和失望往往来自于落差。


“所以柾国他需要一个出口,一个对抗庸俗无趣世界的出口。”


付珂腿上的伤口终于不再往外流血。


“是我点燃了他。”



金泰亨嘴角带笑,从衣兜里掏出张纸,放在茶几上。



他抬头:“我带给他的危险会让他兴奋。不管是对我的不解,还是对我们两个人关系的处理方法都会让他产生征服欲。他会越来越对我着迷,因为他从头到尾就属于黑暗。”金泰亨的声音很低,“不管他有没有发现,反正我知道。”


“田柾国其实比谁都喜欢危险,也比谁都渴望浓烈的爱。而我...?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让柾国知道我经年久月地爱着他...这就够了。”


余光撇到地毯上的血迹,他别过眼神。



“我只需要让他知道,我爱他爱得快疯了,这就够了。”他喃喃地再次重复。


顿了一秒,金泰亨抬起眼,对着怔在原地的付珂居然笑了:“而你们以为,我为了追他会变得卑微?又是怎么把自己奉献出来?苦恼着?担忧着?或者用改变自己的这种方法让他被我吸引?”


“我偏不。”金泰亨舔舔嘴唇,“我偏偏要他被蛊惑一样奔我而来,非我不可。没了我不行,就像死了,活不下去也要我陪葬。”



“我渴望这种来自他的浓烈鲜艳的爱情。我想让他渴望我。所以我要毁了他的宇宙,为他搭建一个新的世界。”



他慢慢走向包厢门。


付珂咬着嘴唇,面色苍白地站在原地,没有上前去拿茶几上的那张纸。



金泰亨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如坠梦中:“你都不知道我曾做了个多美的梦——我期待着,他所有的星星,除了我以外都坠落吧,坠落吧。”


“看看我,看看为了爱情发疯的我。我愿意为他僭越法律,我愿意为他违反伦理。我了解他的一切喜好,热爱他所有的不足,也能包容他的所有缺点。我愿意爱他所爱,成为他所想...并未此付出我全部的时间和精力。我的危险能吸引他,让他中毒一样地迷恋上我。”


“我不要爱得苟且,爱情从来都没有卑劣。”



“这个世界找不到比我更爱他的人了。”在光影纵横中,金泰亨的手搭上包厢门把手。


说出这样的话,他的语气却温柔又怜悯:“田柾国...他必须是我的。他必须爱我。这一次和以前不一样了,付珂,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金泰亨回头,仿佛站在无尽等待和互相折磨的,模糊的分界线上。



“明天,我等你来。”说完,他推开了包厢门,头也不回的走了。付珂站在原地,包厢的门刚关上的瞬间她就撑不住了,直接脱力地滑坐下去,膝盖上刚刚止血的伤口又开始哗啦啦流血,却没心思管。


时间慢慢走。


女人沉默地坐在藏青色地毯上,怔忪地盯着关上的包厢门。她脸色苍白,发了会儿呆,眼神缓缓往下移动,落在茶几上的那张纸上。


四下无人,付珂勉力撑起身,咬牙忍痛弯着膝盖,伸直了手臂去拿那张纸。纸上写的是一个地址。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放下,有些出神,指尖略微颤抖。


付珂记得,这是田柾国好兄弟周鹤楼的纹身店地址。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的声音低低的。





而HELL外,金泰亨从大衣兜里拿出墨镜架上鼻梁,随着行走东西衣角翻飞,正神情略微疲惫地走向停车场。


打开车门,“哒”一声响,他的目光却突然停住,上车的动作也随着停住。可能是想起了好几个月前在同一个位置,田柾国第一次来接他的样子。


他微微偏头,站在原地。


金泰亨的目光落向十五米外安静伫立的7-11,不知道在看什么,过了会儿又再次移开。


他隐约听见HELL里传来的背景音,在停车场空荡的空间里回荡。四下无人,他靠着车站着,怔怔发神,身影渺小又脆弱。



而人类在神秘的命运与浓烈的爱情中,永远是渺小又脆弱的。就像博尔赫斯的那首诗:“命运之神没有怜悯之心,上帝的长夜没有尽期。你的肉体只是时光,不停流逝的时光。你只不过是每一个孤独的瞬息。”



沉默半响,他仰头看了一眼冬日已经暗下来的铁灰色天空,有些无力地喃喃自语:“怎么办?”


“好像快下雨了。”



所以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TBC



下周六见

快要完结啦啦啦

不吃香菜

Indigo

青梅竹马 破镜重圆

偶像7 x 素人6

⚠️:文中一切剧情仅限于76 切勿带入现实 


如果说你现在再问起金泰亨该用什么颜色来形容他与田柾国之间的感情的话,金泰亨已经不会再回答purple了。紫色太真挚,白色太纯洁,黄色太温暖,红色太热烈。他会回答indigo,大海汹涌过后沉寂下来的靛蓝色,理性冷静,给人与生俱来的距离感。


金泰亨和田柾国分手已经快两年了,原因很简单又很特殊,距离感导致的情感消磨,不是金泰亨不爱了,而是他爱不起了。跟所有的爱情相仿,金泰亨与田柾国的爱情有一个极为罗曼蒂克的开端,田柾国是当今炙手可热的偶像小...

青梅竹马 破镜重圆

偶像7 x 素人6

⚠️:文中一切剧情仅限于76 切勿带入现实 

 

如果说你现在再问起金泰亨该用什么颜色来形容他与田柾国之间的感情的话,金泰亨已经不会再回答purple了。紫色太真挚,白色太纯洁,黄色太温暖,红色太热烈。他会回答indigo,大海汹涌过后沉寂下来的靛蓝色,理性冷静,给人与生俱来的距离感。

 

 

金泰亨和田柾国分手已经快两年了,原因很简单又很特殊,距离感导致的情感消磨,不是金泰亨不爱了,而是他爱不起了。跟所有的爱情相仿,金泰亨与田柾国的爱情有一个极为罗曼蒂克的开端,田柾国是当今炙手可热的偶像小生,金泰亨是他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二人的相恋完全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结果,金泰亨会提着炸鸡偷偷去给还是练习生的田柾国送去,二人躲在练习室的角落吃的满手酱汁,望着对方沾着番茄酱的鼻尖笑出声来;田柾国会敲掉训练,偷溜进阶梯教室陪金泰亨上课,在课桌下偷偷牵手;金泰亨会瞒着田柾国去看他的演唱会,在台下看着田柾国惊喜的表情笑弯了眉眼;田柾国也会在打歌结束后悄悄前往金泰亨的公司,趁金泰亨下班出门时从背后紧紧抱住他,讲眼上晶亮的闪粉蹭到金泰亨驼色的围巾上,在人群中拉下口罩接一个草莓味的吻,身后的大屏幕上放映着田柾国的广告,二人却全然不顾被发现的风险,就此溺毙在爱情的海洋中。

 

 

二人的爱情长跑终于在田柾国越来越忙的行程与金泰亨愈发缺失的安全感中画下句点。是金泰亨提的,二人为此大吵一架,田柾国摔碎了那个他为金泰亨买的乳白色的牛奶锅,连夜拖着行李箱搬出了公寓,可笑的是那天他刚从外地巡演回来,甚至没有来得及收拾行李。田柾国摔门而去的那一刹那金泰亨便再也抑制不住的蹲下身子,任凭泪水大颗大颗砸在木地板上,他捂住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响,他在心里骂自己:金泰亨,你真没出息。

 

 

现在他已经可以平静地谈起这段经历了,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点开田柾国的ins机械性的翻来覆去的看,或许是他打歌时上传的后台照,或许是他演唱会时拍的麦克风。金泰亨刚分手那段时间失眠特别严重,他几乎要靠吃药来入睡。后来担心会成瘾,他戒掉了药物,转用别的方式来帮助入眠,点香薰,喝蜂蜜牛奶,各种方法都用过,都不如他点开田柾国新发布的G.C.F视频来的效果好。他也曾在田柾国的G.C.F中出现过,是大阪那次,金泰亨混在人潮中,在田柾国的镜头中留下了一个仅5秒的慢镜头侧脸,本想作为一个拍摄手法呈现给大家,却依旧被粉丝们找了出来刷上了趋势,带的tag是#G.C.F里的神仙素人#。粉丝们纷纷抱怨神太偏爱世人,尽管这仅仅是侧脸罢了。为此田柾国被公司揪去谈了一个小时的话,他们怕田柾国的私心被人们发现,殊不知金泰亨比他们更加害怕,他陷在不敢剖白这份爱意的委屈与不愿连累田柾国的无奈中,像是在走钢索一般,进退两难,举步维艰。

 

 

 

田柾国新的G.C.F发布,是在北欧的一个小镇里。圣诞节快到了,视频里所摄之处已经充满了浓郁的圣诞气息。田柾国的身影在影片播至一半时一闪而过,却被金泰亨眼疾手快的点了暂停截了下来。双指放大照片,是白色的卫衣与被剪短的清爽短发。推特上已然炸开了锅,要知道田柾国自两年起就没再穿过白色的私服,头发也被留到了可以扎起来的长度,众多妈粉心碎着多次要求剪发无果,这一次心愿竟双双达成。只有金泰亨知道这身穿搭的缘由,也只有金泰亨知道这个拍摄地点的故事。金泰亨大学毕业时两人一起去的北欧,那时田柾国才刚出道没多久,国外没有几个人认识他,两人在北欧痛痛快快的玩了一场。很久之前的事了,金泰亨一时有些失了神,他搞不清田柾国到底想干什么。

 

 

 

等到金泰亨回过神来,他已经坐上了前往小镇的飞机。飞机发出的巨大轰鸣声将他从幻境拉回了现实,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冲动,脑袋一热请了假便拖了行李往外跑。这一刻,他倒是更有些搞不清自己了。

 

 

 

下了飞机,北国特有的凛冽寒气迎面吹来,金泰亨裹紧了身上的褐色羊羔毛外套,衬着他的棕色卷发,整个人看上去像极了一只毛绒绒的泰迪熊。他的英语其实不算差,至少与人交流不成什么大问题,但他站在人潮汹涌的机场里,大脑像死机一样一片空白,像是被人扼住咽喉,金泰亨一个音节也发不出。他拖着行李箱站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异国所带来的陌生与恐惧感像是汹涌的潮水一样席卷了他,金泰亨此时只是一只渺小的纸船,随时有可能被卷进无尽的深渊。金泰亨几乎是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通讯录中下拉,找到那个人的名字拨出去。电话响了几声,听筒那端传来一个深沉的男声:“喂。”

 

 

 

眼泪几乎是奔涌而出,落在衣服上,留下了深褐色的泪印。双方沉默着,沉默着,彼此只能听见电流过电的滋滋声与对方的呼吸,相爱这几年的光影像走马灯般在金泰亨脑中一一放映。

 

 

 

过了很久,久到金泰亨害怕对方要掐断电话,他将捂到发热的手机紧紧贴上自己的右耳,咽下呼之欲出的哭喘,对着话筒极深极深地说了句:

 

 

“田柾国。”

 


直到金泰亨坐上了田柾国的保姆车,他的大脑都还没有完全重启。他看向身边坐着的田柾国,两年未见,时光将他打磨的更加棱角分明,看人的眼神里生出两分凌冽感。刚剪过的刘海柔顺地贴在额前,倒是为他减去了几分戾气。金泰亨看的有点发怵,不自主地往座位里缩了缩,看上去像个圆滚滚的巧克力欧包。田柾国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问到:“如果我今天回国了呢,你打算找谁帮忙?金泰亨,你能不能变的成熟点。”金泰亨一口气噎在胸腔,闷得要命:“潜意识里的,行么。”田柾国嘴角几不可察的弯了弯,他将脸凑到金泰亨的脸前:“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原来泰亨哥还有视奸前男友的癖好啊。”太近了,金泰亨甚至能看见田柾国脸上的细小绒毛,没分手前他总爱揪,说是帮他拔兔毛,现在再看倒忍不住想起从前。他红着脸推开田柾国,将头扭到一旁盯着窗外,田柾国看他这副神情内心暗喜,嘴角上扬的更明显了。

 

 

 

“我在这儿拍摄新一年的Season greeting。”田柾国重新坐回座位上,冷不丁开口来了一句。金泰亨一下子愣住了,扭过头会看田柾国。“哥呢,为什么来这里,总不能来探班我吧。”田柾国说完自嘲的笑了笑,却被金泰亨尽收眼底,他的心脏倏地被揪起,像被人揉作一团的纸团,他在心底呐喊着,是啊,我确实想来看你的。不过金泰亨只是垂下了眼:“公司休年假,我不知道该去哪儿,看了你的视频觉得这挺好的。”田柾国看着他长长的眼睫,几乎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往下沉了一沉。

 

 

 车子停在一幢别墅前,开阔的花园,经典的欧式风格。田柾国帮金泰亨拎下来箱子:“我在这里拍摄,他们顺便让我住这儿了,地方挺大的。”金泰亨听明白了他的小心思,脸颊泛起一层红:“那我就谢谢你帮我省酒店钱了。”田柾国笑了,连忙帮金泰亨拉箱子:“哥你今晚吃什么,我下厨,拉面烤肉怎么样?”金泰亨突然停住脚步,侧脸看他:“你明天不是还有拍摄吗,吃多了水肿怎么办。”田柾国内心犹如阳春三月湖面破冰,火红的锦鲤争相跃出水面:“我看着哥吃,要芝士的?还是放两包?”“都行,记得别放辣。”“知道啦。”田柾国冲着正在搬箱子上楼的金泰亨喊到。

 

 

 

等到都折腾完已经10点多了,互道晚安后两人各回各自的房间,金泰亨却因为倒时差在床上辗转反侧到12点还没有困意。他蹑手蹑脚走到厨房想给自己冲杯蜂蜜水,却怎么样也找不到蜂蜜,瓶瓶罐罐被他搞得叮叮当当的。田柾国揉着眼睛从楼梯上下来:“怎么了哥?在找什么?”金泰亨突然变得像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般手足无措:“打扰你休息了吗柾国。抱歉,我只是睡不着想冲杯蜂蜜水喝。”“哥睡不着吗?那来我房间看电影吧。”田柾国从柜子里找出一摞碟片摆在地上让金泰亨选,金泰亨选来选去,选了张王家卫的《花样年华》。

 

 

 

很经典的老片,金泰亨林林总总看了不下五遍了,每次看却依然会有全新的体会。田柾国的声音突然与影片里的重合:“如果我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金泰亨没吭声,田柾国突然从背后一把箍住金泰亨的腰,将下巴抵在金泰亨的肩胛骨上,像极了一只可怜的狗狗:“我不用船票,泰亨哥,把我当做行李随身携带就行,别再丢下我了好吗。”眼泪砸在金泰亨的肩上,洇湿了一块衣服,金泰亨沉默了一会儿,歪头用自己的脑袋去蹭田柾国毛绒绒的脑袋,两个脑袋靠在一起,从背后看像极了两颗蘑古力。

 

 

 

 

“不要再自己长出脚逃跑了我的小行李。”

 

 

 

 

海上的迷雾逐渐散去,随即呈现在金泰亨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湛蓝。

                        

       

                                                                                               END.


长年做梦-

「正泰」** 留热 21-22

* 不辞


他背着他,沉默地回家。

那天暴雨倾盆。


雨水哗啦啦地砸下来,砸进他们的头发,砸进衣角,落在鼻尖上,在脸侧滑出一行行明显的泪痕,与脖颈的汗流成一片水光,却没人抬手擦去。


有汽车在这个时刻从他们俩身旁的马路上飞快碾过,车胎摩擦柏油马路发出刺耳的咯吱咯吱声,正叫嚣着一路远去。

车灯梦游一样在雨幕中折射成一条条光路。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顺着雨水蜿蜒流下。明亮的光线悄悄游弋过田柾国的下颌骨,又往后,落在金泰亨出神的眼睛上,细致地摸索出他们俩的身体轮廓。


他们一言不发。


后来到了...

 

* 不辞

 

他背着他,沉默地回家。

那天暴雨倾盆。

 

雨水哗啦啦地砸下来,砸进他们的头发,砸进衣角,落在鼻尖上,在脸侧滑出一行行明显的泪痕,与脖颈的汗流成一片水光,却没人抬手擦去。

 

有汽车在这个时刻从他们俩身旁的马路上飞快碾过,车胎摩擦柏油马路发出刺耳的咯吱咯吱声,正叫嚣着一路远去。

车灯梦游一样在雨幕中折射成一条条光路。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顺着雨水蜿蜒流下。明亮的光线悄悄游弋过田柾国的下颌骨,又往后,落在金泰亨出神的眼睛上,细致地摸索出他们俩的身体轮廓。

 

他们一言不发。

 

后来到了家,金泰亨手指尖还在发抖,脸色苍白。

 

他别过眼神没去看田柾国,说要洗澡,却出神般直接穿着衣服抱着膝盖坐在浴缸里,呆呆地盯着浴室洁白的瓷砖地板看。

 

热水开的很大,浴缸里的水很快沉默地饱满起来,慢慢往上淹住了他尖细的下巴。

 

水雾弥漫,热气蒸腾宛如迷雾,飘飘荡荡。

 

田柾国的脚步停在浴室门口,踌躇着,眼里藏着一抹痛色。他紧紧捏着手里还湿着的毛巾,却没急着进去。

 

半响,直到浴缸里的水已经溅出来在白色瓷砖上覆盖出了一层浅浅的水花,田柾国才别过眼神。他脸上努力地带上点笑,用手指轻轻敲响浴室门:“我可以进来吗?”

 

金泰亨没应,依旧盯着浴室的白瓷砖就像要盯出一朵花来。

 

田柾国盯着他的侧影看,安静地提一口气等。他的小玫瑰这个时候可能还在因为他刚才说出的话出神,他猜测。

 

水花荡漾的声音很小,但是落在空荡荡的浴室里却变得非常清晰。半响,金泰亨慢慢转头,眼神依旧没有焦距。

 

他慢吞吞半个下巴埋进水里,终于对他轻声应:“好。”

 

于是田柾国走进来。

 

从浴缸里溢出来的水间断地落在瓷砖上,水声溅溅,如腰间璎珞碰撞。田柾国把自己手里捏着的毛巾盖在金泰亨的头顶,忍不住轻轻揉了揉小哥哥。

 

沉默着俯身去关还在咕嘟咕嘟放水的水阀把手。

 

金泰亨在头顶覆盖上一层柔软时下意识闭上眼,抱着膝盖的手臂用力,皮肤紧绷。但是田柾国没有碰他,只是在毛巾的覆盖上来的那一瞬间他的视野变得暗了些。

 

耳边水声缠绵,反射出的光影在他眼前旋转,金光和水花融合。金泰亨闭着眼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弟弟再次开口说些什么。

 

他悄悄地,用力地捏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金泰亨现在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因为田柾国今晚的反应真的...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他千算万算,却什么都没猜中。他没想到田柾国完全不害怕他这样扭曲病态的爱。

 

刚才他在弟弟面前情绪崩溃成那样,田柾国也没露出一点点退缩的意思。

 

他还知道是自己买下了他的工作室。

他知道他拿走了他的手机。

 

...

 

田柾国他什么都知道。但是就在这样的状态下,明明这么委屈,他还愿意细心解释所有金泰亨想知道的一切。

 

刚才在雨里,金泰亨的情绪就在崩溃的边缘所以根本来不及想这么多,被田柾国搂着安抚了好半天然后被他背回家,这会儿他才有时间冷静下来。

 

然后他发现,一切都不对劲。

田柾国太冷静,太克制了。

 

就好像他完全不在乎自己的“金泰亨”应该是什么样。

 

这个事实太过冲击,明明知道不对劲,金泰亨还是忍不住地心软。

 

他活动了一下泡在水里的手指,余光撇到田柾国的后脑勺。田柾国好像总是有那种让他手忙脚乱接不住招的魔力。

 

这一刻金泰亨想说的话实在太多。

 

他想告诉田柾国的事太多,想诉说的委屈太多,想问的问题也太多。可是那些东西凝成了一团越来越乱的毛线,死死堵住了他的喉咙口,让他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他应该从哪里开始呢?

 

从多年以前的伦敦?从他不正常的童年?还是他扭曲浓烈的情感?还是从他努力奔走,攒钱就为了买下他的工作室让田柾国能自由自在?

 

此刻不管说什么好像都不对,不管怎么措辞都会词不达意。金泰亨对哑口无言的自己感到羞愧,同时,手足无措。

 

他配不上这么好的田柾国。

 

 

 

田柾国轻叹一口气,正背靠浴缸坐下。温热的水洇湿了他的裤腿和脏兮兮的衬衣下摆,背后的浴缸一直源源不断地溢出水花,把他背后那一块皮肤刺激得发烫。

 

他们俩一个坐在浴缸里,一个靠在浴缸外。这个姿势使他们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是却被这一汪不断溢出的热水亲密地连在一起。

 

浴室门微微掩住,隐约往外冒着热气。S成的初冬,萧瑟又冰冷。

 

 

金泰亨转了转眼珠,他很努力地想自己能说些什么,但是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反而是靠在浴缸外的田柾国先说了话。 

田柾国一只腿支地,一只腿平放在地面上,微微垂头。

 

他在一片连绵缓慢的水声中说:“哥。”

 

 

听他开口,金泰亨就像从梦中被惊醒的人似的猛地颤了颤,他抱着膝盖,收回看弟弟后脑勺的余光,小心地把自己的下巴尖往热水里埋。

 

他发现自己头上的毛巾打湿了一角。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田柾国一点不在乎金泰亨的沉默,声音很轻却很亮,“但是我不擅长讲故事...所以这个故事的开头就很俗很土...我要用‘曾经’来开头了。”

 

 

“哥你要认真听哦。”他轻笑。

  

“...曾经有一个男孩子...他从小就很完美。嗯...用‘完美’这个词可能有点招人打啊哈哈,但是真的啊,哥你不能否认,世界上就是有些人这么气人。他从小就有父母的爱,拥有衣食无忧的生活环境。然后上学以后,他成绩也很不错!”

 

 

金泰亨埋在热水里的下巴微动了一下。

 

“...这样的他还有一个爱好。他喜欢拍照。喜欢拍各种各样的人,喜欢去各种各样的地方,他觉得这是对他经历的事做出一种记录,所以他享受并热爱这一切。这么多年就这么过来了,充实的现实生活让他几乎没有精力分出来去做别的事。再加上他...长得很帅嘛,所以很受欢迎。”

 

 

“但是他真的很不开窍,也很不争气。这么多年居然一直都没有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所以...他曾经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就只能一直这么玩儿了。”

 

“啊,扯远了。刚才说到哪里了...?后来。嗯,后来,他顺利毕业,因为一些不重要的原因,选择回到S市。去了这么多地方,他身边的人来来往往,也没定下来过。好多人看他这样万事不在乎的态度就觉得,这个男孩子好坏好坏啊,好像是那种很cheap的类型...”

 

 

“但是谁能想到呢?这个男孩子其实都没有过喜欢的人——”田柾国说到这里怔了怔,垂在身旁的手抬起来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语气突然有些心虚,“嗯...不过也不能说没有遇到过自己喜欢的人吧?”

 

 

金泰亨没反应,也没说话。田柾国一停下来,浴室里,他们俩就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半响,田柾国仰着头,咳一声。手指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个男孩子他有个,很丢脸的初恋。这个世界上可能除了他本人没有一个人知道吧?”

 

“他在好多年好多年前的伦敦,在一个下着雪的晚上接住了一个从天而降的小仙女。”说到这里,田柾国的语气有些慌乱,“这是真的啊,真的是从天而降。哥你别以为我骗你,我...哦不。那个男孩子也是从那天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会从天而降的。”

 

 

“就是呼啦!啪叽一下落在你的怀里,砸得你头昏眼花,就像电影里面那样!真的很不可思议。小仙女身体很软也好轻,头发有些乱,面无表情的那种...”田柾国啧一声,眼神也在自己的回忆中变得有些遥远。

 

他抬起头,眯眼看向浴室顶那盏滚烫的灯,“这个小仙女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那个从天而降的小仙女就是男孩子特别丢脸的初恋。”

 

 

金泰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很慢很慢地眨了眨眼,抬头的时候,覆在脸上薄雾一样的水珠滚动成一条细腻的线,顺着他的发梢流下来,把额发沾成一缕缕,贴在他的脸庞上。

 

浴室热气蒸腾,柳烟一般,溟溟濛濛,飘飘荡荡。

 

“不过...哥,说实话。其实男孩子现在想起那个从天而降的小仙女...那段记忆已经很模糊了。这么多年的时间给他们俩曾经在一起的,那些为数不多的回忆覆上了浓浓的雾。就像在梦里看花,水中捞月,他早就忘记了小仙女的长相,身高,就连现在回忆起来,都模模糊糊的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男孩子现在讲起这位初恋,心里能感受到的只有当时自己看到小仙女的那种...心动的心情。他能想起的只有自己的遗憾,还有当时拼命想见她的自己。除此以外就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他不记得她的脸,不记得她的声音和笑容,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影子。他只记得她曾经存在过。”

 

 

“为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呢??”田柾国笑,“因为男孩子现在很幸福。”他笑。

 

过了会儿,又慢慢重复了一遍:“嗯,非常幸福。”

  

“既然讲到了男孩子的这位初恋...那就顺路多说一点。哥,你都不知道,真的太丢脸了。当时男孩子年纪太小了,脸皮也薄,总共就和小仙女见过一次面...啊,本来说还要再见一次的,但是他们约好的那天小仙女并没有来...”

 

 

“从那天以后男孩子就再也没见过小仙女。所以...我的意思是。从那天以后,男孩子就再也没有过别人了。”田柾国顿了顿,放在膝盖上的手捏了一把自己滴滴答答往下滴水的裤腿,喉头发紧,“所以,这个男孩子其实不太懂爱情。也并不像自己外表看起来那样...他其实不知道应该怎样去爱一个人。”

 

 

“男孩子现在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他自己能感觉到,他和他的...男朋友越相处,那些藏在他心里浅薄的喜欢,已经悄悄变成了越来越浓厚的爱。”

 

“可是这是他第一次爱人,他没有经验。他总共的爱情真正算起来就只有现在的这一次。所以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他能做到的只有包容,宽容,还有...等待。”

 

 

“他只能在自己越来越深的爱意里,做长久的等待。”田柾国眨眨眼,很不自然地擦掉从自己眼睛里落下来的水珠。他有些庆幸自己现在是背对着金泰亨,不然他今天晚上真的哭了太多次了。

 

 

他吐一口气,语气不像刚才在雨中那么急迫。

田柾国当然知道他自己正在做什么。

 

——他正在把整颗心剖开摊给金泰亨看。

 

所以他现在很紧张,甚至有一些害怕。毕竟一个成年人在另外一个成年人面前赤裸地讲述自己的过去和经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知道他的盔甲已经被他扒下来,然后露出藏在身体深处柔软的,不设防的心脏。

 

可他愿意让金泰亨看到他的心脏。

田柾国捏了一手湿润的水花。

 

我愿意告诉你我所有的过去。他偏头想着。

 

我愿意告诉你我的挫折,我不为人知的苦痛,还有埋在我心里深深的恐惧。假如我的狼狈能在你的手里变成你的刀与剑,保护你伤痕累累的,快要坍塌崩溃的信心和爱情,那么我就算有可能会因此而受伤,我也认了。

 

就算我会因此变成我们两个人感情中弱势的那一方,就算我以后可能会在你这里彻底完蛋,就算以后你的一举一动都能主宰我控制我,就算我现在怕得发抖,我也认了。

 

 

不然,我还能怎么办呢?

 

你爱我爱得这么癫狂又放肆,那我呢?

 

你又怎么能轻视我对你的爱情。

 

 

 

田柾国眼眶发热,这一刻有些出神。

 

他捏紧了自己的手心,换了个坐着的姿势闭上眼。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金泰亨近在咫尺的,不稳定的呼吸声。


今夜窗外的雨还没停下,缥缈的雨声夹杂着热水气泡一样的荡漾声,有些缠绵。在金黄刺眼的光影晃动中,田柾国睁开眼,低头看向洁白的浴室瓷砖。

 

他一边忍不住地觉得自己没出息,一边眼前又老是晃过金泰亨看向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总是折磨我。

 

猛不丁,田柾国忽然想起一句台词。

 

那句台词在他们俩以前一起看过的一部电影中的出现过。它是这么说的:“大家现在碰到的人,都是心里装着别人的人。所以没有人会再用全部去爱你,去包容你。”

 

...当时你就像现在这样抱着腿,只不过是蜷缩在我怀里。我正对着这句台词怔愣时,听到有轻微抽噎的声音,于是我低头去看。

 

我看到你悄无声息地擦掉了自己脸上的眼泪。

金泰亨,那时你就是这样的眼神。

 

 

田柾国动了动嘴角,眼睛定定地盯着浴室半开的门。

 

我愣住了,但是我没在那个时候询问你为什么哭。可我记住了你当时擦眼泪的表情,你湿润的眼神,还有当时沉默的呼吸。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很心慌。

 

你擦眼泪的场景总是无数次地出现在我的梦里,混合着你无数次看向我的压抑眼神,让我无法呼吸。可是要是我在那个时候告诉你,哥,你别多想,我的没有过别人——

 

总显得很刻意。

 

所以就当我蠢,就当我神经过敏。我真的一直都想告诉你,从头到尾,我只有你。

 

这样,你会不会变得更加勇敢一点?

虽然我爱你爱的很慢,或许还有点晚。

 

但是,你要相信,我爱你啊。

我会把关于我的一切都告诉你。

 

你会听到的。

 

你会的。

 

 

 

 

金泰亨一眨眼就有水珠掉下来砸在浴缸里,一汪平静的热水因为苦涩的眼泪荡漾出波澜,纹纹的水面蛛丝一样分裂,荡漾着,摇摇晃晃地往前,最后从边框溢出,落在田柾国的后背上。

 

他从刚开始一直都在沉默地流泪。半响他终于抬头,盖在头上的毛巾顺着动作落进了水里,宛如重物终于放下,发出一声钝响。

 

他尽量保持着自己的呼吸,吞下上涌的酸意和滚烫的眼泪,转头时,颤抖地放开了自己的膝盖。

 

水声溅溅,窗外风声过耳,在此刻对视的两个人的脑袋中发出刺啦刺啦的导电般的声音。热气蒸腾,把人的眼底熏出湿润的水珠。

 

金泰亨的嘴唇微微颤抖,忍不住对着田柾国流下一行清泪:“对不起,柾国。”

 

他提一口气,终于红着眼眶颤抖地开口说:“...我觉得我自己非常恶心。”

 

田柾国一怔。

 

金泰亨扯了扯嘴角,似乎想努力地露出个笑脸,但是他一眨眼睛就流眼泪,只得用湿润的手抬起来擦,把自己弄的满脸都是水花,非常狼狈:“假如你选择要这个我,那你要接受我的过去。柾国,柾国,柾国...”他抽噎着,尾音落在空气中发抖。

 

“...不管以后我做了什么,也不管我以前做过什么,你都不能不要我。”

 

“...你能做到吗?”

 

明明是提问,缺更像溺水的人喊救命的绝望。

 

不差一秒,回应金泰亨的只有人体熟悉的体温,还有落到眼皮的亲吻。他的哽咽就这么堵在喉咙里,整个人被抱住,从装满水的浴缸里被轻柔地抱出来。

 

这次,他终于上去了。

过去了他曾以为自己过不去的那一边。


 

有人带他上了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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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变成这样的。”他低声说,眼泪倏地掉下来,“可是我没有办法。”

 

田柾国把他抱在怀里,下巴磕在他的头顶。弟弟摸索着角度,用手轻柔地去帮小哥哥擦眼泪。

 

身上的湿衣服被换了下来,此刻正在实木地板上溢出一小汪水洼。它在这个柔软的,破败的深夜被霓虹灯反射出炫目的光芒。

 

光轻轻漂浮,在浴室里的热水完全失去温度之前,闪烁般地,斑斓地涂抹在他们的侧脸。

 

布料的摩擦声,窗外的雨声,人类体温的滚烫。他的呼吸喷洒在他耳后。他们俩手指缠绕着手指,心跳频率渐渐趋于统一。

 

金泰亨看不见弟弟此刻的表情。

 

他捏着田柾国的手腕,就像溺水的人握住最后一根稻草,眼神落在落地窗外。

 

S市鳞次栉比的钢筋混凝土建筑群在夜晚低矮成了统一的黑,宛如化身为一片深沉不见底的海洋,而闪烁的霓虹光正星星点点地漂浮在这片海洋上。

 

今晚的月亮很低,冰冷的光与闪耀的影混在一起。

 

 

浴室潺潺的水声没停。合着雨声,金泰亨虚伸出一只手,仿佛要握住月亮,撕开这片沉默的,璀璨的银尘夜景。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我都记不住了。”

 

 

“...我的记忆都是混乱的。”金泰亨看向落地窗的眼神有些茫然,“我要从哪里开始说呢...?柾国,我记不得了。我的过去它们好像都太糟糕了。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它们就变得这样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好像所有的人都不喜欢我,所有的人都不爱我。他们不满意我做的事,不喜欢听我说话,也不喜欢我的存在。不管我怎么努力地去完成他们的期待和要求,他们都不会在乎。”

 

“他们都只是端着一张冷漠至极的脸站在一旁。”

 

“你知道吗?我记忆中的秦雅莉,她像个从中间劈开的人。一半闪着细碎的金光很温柔,另外一半已经变成玻璃碎掉了。我的记忆很矛盾,也很混乱。”

 

田柾国低低嗯一声,大拇指安抚般蹭了蹭小玫瑰的手背。

 

“可我真的记得她以前也会把我抱在怀里哄我,因为我多打了一个喷嚏而心惊胆战,整宿整宿地熬在我身边,害怕我半夜发烧。”

 

 

田柾国没有问:“秦雅莉是谁?”

 

他安静地听。

  

“可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得不对了?”金泰亨在田柾国的怀里打了个哆嗦,细瘦的手腕悬在空中,张开五指,“我在越来越不对劲的世界里野蛮生长,身体的感知渐渐变得麻木,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就好像不是我自己一样。柾国...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就好像隔着一层薄雾,隔着水花,隔着另外一个世界。我所看到的地方都是模糊的,人的脸是模糊的,脸上的笑容有些扭曲,就像打了马赛克。因为我看不清他们的脸,所以我的反应迟钝而缓慢。我只能听到远远传来的声音,以及没有尽头的寒冷。”

 

“这一切就像在做梦。”

 

 

田柾国侧了脸,眼里是化不去的心疼。他把小哥哥的耳发理了理,动作很轻柔。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金泰亨的声音顿了顿。

 

金泰亨把嘴里的后半句“那个人就是你”吞了下去,想了想,他换了一个说法:“那个人...第一次让我有了被需要的感觉。就好像把混混沌沌的我叫醒了,对沉溺在海洋里的我伸出了一只手。”

 

听到这里,田柾国终于低低地问:“他是对哥很重要的人吗?”

 

金泰亨没犹豫,轻声答:“嗯,很重要。”

 

 

明显感觉到抱着自己的田柾国动作一僵,但是没等弟弟再次问,金泰亨接着说:“可是我在当时,我把他弄丢了。”

 

田柾国一怔。

 

金泰亨眨眨眼,悬在半空的手臂有些酸,但是他依旧伸直了,仿佛试图用掌心贴上天空中冰冷的月亮:“因为付珂,当时的我弄丢了他。”

 

“所以你才讨厌她?”

 

“不止因为这个。”金泰亨答,“我和付珂...她毁了我,所以后来,我也毁了她。”

 

 

“你做了什么?”田柾国问。

 

 

“...我不记得了。”金泰亨有些苦恼地皱着眉,悬空的手腕微微发抖,“我和付珂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我记得,她的声音很尖,个子很矮,是个喜欢哭的小女孩。以前她老是来我家里,因为秦雅莉很烦她哭,就把她塞给我,让我陪她玩。可是她从小就...很奇怪。”

 

 

田柾国感觉自己怀里的小玫瑰打了个冷颤。他危险地眯了眯眼。

 


“付珂...从小...她老是打我,还经常把我关起来...”金泰亨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打了个抖,全身肌肉紧绷着,声音越来越低,“再加上当时秦雅莉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有的时候根本不会发现我不见了。”

 

 

“我被关在地下室一天一夜,一点光都没有,好黑,好黑。没有人找我,没有声响,没有光。”

  

“没有人和我说话。”金泰亨颤抖着,语气渐渐带上哭腔,“我好害怕,我尖叫,哭泣,最后嗓子也哑掉了,我想出去,看不见,因为找门摔倒了几次,手臂上全是擦伤。那天晚上我熬了一夜,却没有人救我。”

 

“我那时甚至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所以我总是睡不好...我总是在半夜醒来。柾国,你知道吗,黑暗已经成了我的梦魇。我怕黑夜,每次我只要闭上眼,我都很害怕。”

 

 

田柾国没应,他的眼眶早就红了,咬牙用手顺了顺小哥哥的背。

 

金泰亨那些话简直就是用刀子在剜他的肉,还是用钝刀子一刀一刀地割。他的心痛得要死,但是田柾国却没有办法穿越回那么多年前,保护他那么多年前脆弱的爱人。

 

现在的田柾国没有办法为他多年前的小玫瑰披荆斩棘,于是他只能红着眼眶地亲了亲金泰亨的耳廓:“哥,我在这里,别怕。”声音微微发抖。

 

觉察到抱着他的人情绪不稳定,金泰亨闭上眼,提一口气。五指在下一秒倏地捏紧,月亮光在他五指中破碎。他满目星光,像珍贵而脆弱的琼花。半响,他收回手,侧身看向田柾国的脸。

 

金泰亨满脸泪痕,却很清醒。他吞下喉咙中的哽咽,看着田柾国的眼睛,一字一句,很冷静地说:“她这么对我,我恨她。她毁了我,所以后来,我就毁了她。”

  

“柾国,我做过很多过分的事,过分到你都想不到。我在她头上倒过酒,我打过她耳光。我和她互相折磨了不知道多少次。她喜欢的东西被我抢走过...我自己都为这样的自己感到恶心。甚至...”他停了停,却没往下说下去。

 

 

金泰亨避开了田柾国帮他擦眼泪的手指,就算哽咽着,这一刻也很冷静。他的眼神中带着旁人看不懂的审视:“即使这样,你也爱我吗?”

 

“你能接受这样的我吗?”

 

午夜的钟声在他这一句话的语音落地时响起。

 

钟声,透过窗户玻璃传进来的雨声,梦游般四处飘荡的光影,他们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金泰亨很快说:“你先不要应。”

 

 他看着田柾国,眼神很专注,声音很轻:“你信吗柾国。我一个不信神的人,今天居然在你身上看到了神性。”

 

田柾国把没说出口的话吞下,他轻声重复了一遍:“神性。”

 

金泰亨点头:“对,神性。”

 

 

“你不在乎我的过去,我的未来,甚至不在乎我是否心怀不轨地接近你。也不在乎我会不会伤害你。你知道我买下了你的工作室,可是你从来没有问过我为什么。你知道我看你的手机,可是你从来没有阻止我。”

 

 

“可是,你为什么这么能包容我?”他直勾勾地盯着田柾国,生怕错过他眼底每一丝情绪,“这不正常,我不懂。”

  

田柾国垂着眼,手指摩挲着金泰亨哭得发红眼尾。

 那里像栖息了一只受伤的蝴蝶。

 

 

半响他说:“我也不知道。”

 

金泰亨一怔,问:“什么意思?”

 

 

田柾国认真地看着他,忽然突兀地笑一声,在这样沉默的夜里像拔剑出鞘的轻响:“不过哥,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你不正常,我也不正常。”

 

 

“所以我们俩才能在一起啊。”

 

 

田柾国看向他的眼神很温柔,很容易让人沉醉:“你问我为什么什么都不在乎,可是你问我,我哪里能有什么答案呢?我就是能接受,我就是觉得这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正常人遇到了会怎么样,正常人会怎么想...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挑挑眉:“哥,都说人生来就是为了成为一个‘正常人’,可是‘正常人’这个概念,到底正不正常呢?你用评价别人的标准来衡量我,又正不正常呢?我就是我罢了,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好说的。”

 

“...又还有什么能说的呢?”

 

 

“温柔的人才担心爱人在爱情中是否会受伤,哥,你知道吗?只有心里没有爱的人,才会对谁都一样。”

 

田柾国的眼睛很亮,握着着金泰亨的手轻轻用力捏了一下:“以上都是很通俗的话,不过我这里还有文艺的版本,哥你要听吗?”

 

 

他把两个人的距离拉的很近,呼吸缠绵地纠缠在一起。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呢?

呼吸渐渐紊乱,金泰亨盯着田柾国怔怔地想。

 

 

如同初春的湖水荡漾开第一道波纹,如同积雪滑落红梅刹那绽放,如同桥梁断裂而挺括的坚持。如同穿梭过无尽的时间和空间,把回忆的尘埃、世俗的误解和疯癫通通抛下。

 

 

田柾国看着他,很认真地说:“因为我爱你。”

 

 

“爱会让人无所不能。”


田柾国的话音刚落,金泰亨的呼吸猛地一滞。

 

 

 

命运是如此坚深而耗时的事。或许每一个人都曾想过、渴望过,希望这个世界上能有一个人,能够经历岁月,遍竭苦难,也可以拉着我不放。

 

不许我堕落,不许我沉沦,不许我放弃,不许我成为不像我的自己。告诉我,要浪漫,要勇敢,要隐藏爱意,要刀枪不入。

 

你说拯救型的人,真的存在吗...?

金泰亨看着田柾国很慢很慢地靠过来,亲上了他的嘴唇。

 

他全身发麻。

 

 

...假如存在。 

假如真的存在的话。

 

 

 

 

* 我听见 水流声 从来不曾停止

 

 

 

“你想要一个永远爱你的爱人,还是想要自己永远保持对爱情的天真?”

 

金泰亨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因为这个问题的选择权从来没有交给他过。他在弟弟怀里闭上眼,努力告诉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以前一直是他在追逐着田柾国的影子。

 

是他在时光的细碎角落回忆他们仅有一次的见面,是他想尽方法地想要靠近田柾国,是他苦苦求而不得。

 

金泰亨知道自己必须得到田柾国,可是他的心里却害怕自己得到田柾国。

 

你说,得到了是不是就代表会失去?

 

 

金泰亨知道自己这么想实在有些神经过敏,他也知道这些猜测根本毫无依据,对田柾国并不公平,甚至有些卑鄙。

 

可是他真的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田柾国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田柾国知道他爱得如此不正常,他却说愿意。

 

他说他爱他。

 

 

 

可金泰亨真的配拥有一个这样完美的爱人吗?

田柾国又到底爱他什么呢?

 

金泰总是会下意识地贬低自己,总会感觉自己是不值得被爱的,这些问题的衍生面里藏着嫌隙,他自怨自艾,觉得自己不配拥有任何奇迹。

 

金泰亨知道这是他最大的问题。 

可是他也相信,时间会筛选出优劣。

 

 

你说,我是选爱人,还是掩耳盗铃地保持我的天真?当然,不是说这样的田柾国不好,也不是说这样的田柾国太好。

 

金泰亨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他整个人混乱极了。

 

 

 

于是那天晚上的对话到了这里终于终止。

 

田柾国抱着他入睡,金泰亨的呼吸喷洒在田柾国的侧颈。

后半夜他好像又醒了,抓着弟弟的睡衣说了什么,不过他记不清了,很快就被安抚着再次睡过去。

 

那些事情在他脑袋里越理越乱,所以金泰亨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第二天起床后,金泰亨接着出去拍他的通告,田柾国看穿了小哥哥的想法,知道有些事急不得,并没有逼他,也随着他一句不提。

 

至少自己现在已经知道一些了,小少爷安慰自己。

 

 

日子过的很快。后来,他们挑了一个双休日的周末,开车出去。他们坐在后备箱里,晃悠着腿,一起看一轮滚烫的落日。

 

然后,他们做爱。

 

 

而付珂也没有像金泰亨想的那样沉不住气,HELL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来找过金泰亨,反而是联系了好几个摄影师拍了照,用着自己手里的资本上了几个杂志的封面。

 

他和付珂没有再次联系,要不是那天晚上的记忆太深刻,要不是付珂时不时就把S市的模特圈弄出点动静,金泰亨都快要以为她回来的这件事是错觉了。

 

 

可她太安静了,反而显出几分不正常。

这不像她的脾气。

 

金泰亨眯着眼,把手里的杂志轻放下。

 

 

封面上的女人披散着长发,正在对着镜子刷睫毛膏。她眯着眼,俯身靠着梳妆台,一只手随手撩起自己的裙摆,露出一小截小腿,很性感。封面上还有几个大字——付珂,平面模特之光。

 

那本杂志被随手扔进垃圾桶。

 

他回头看了一眼在厨房里转悠的田柾国。

 

 

田柾国刚洗完澡,头发还没擦干,发尾还在往下滴滴答答地滴水,洇湿了一小片衬衣。他歪着头,耳朵和肩膀贴成一个很奇特的姿势夹着手机,煮意大利面。

 

转过身拿调料的时候,金泰亨和他撞上个眼神。田柾国对他勾着嘴角笑一下,很温柔,又有点痞。

 

接着他再次对着自己的手机礼貌地问候:“周狗,我艹你大爷。”

 

 

金泰亨:......?

 

嗯?

 

八卦之心使他走了过去。想了想,他伸手抱住弟弟的腰。黏糊糊地把脑袋埋进人家脖颈里,蹭阿蹭蹭阿蹭,把头发蹭成一朵太阳花。

 

炸毛的那种。

 

小玫瑰的动作取悦了正在打电话的田柾国,于是这人讲电话的下一句就变得温柔多了:“好吧,爸爸心情好,爸爸原谅你。不过你开天窗了就想起找我了?之前有好事怎么想不起爸爸?”

  

然后田柾国在金泰亨抱着他的手臂上拍一下。金泰亨顺势放手,往后退两步,熟门熟路地蹦跶上餐桌。

 

 

田柾国刚把意大利面装进盘子里,回头一看,他嘴里就轻声“嘶”一声,用眼神示意金泰亨快点从桌子上蹦下来。

 

金泰亨晃悠着两条腿,一动不动。

 

 

田柾国猜测金泰亨多半认为自己在讲电话手里还捧着一盘子面所以不能把他怎么样,才装聋装瞎。于是田小少爷直接用那个讲电话的姿势对着手机听筒:“哥你给我下来,也不怕着凉?穿裤子了吗?大理石不冰啊?”

 

电话那边还在吧啦吧啦讲话的周狗瞬间收了声。

 

 

金泰亨一脸你居然当面拆穿我的震惊表情,一边不情不愿地从餐桌上出溜下来。

 

耳根有点红。

 

田柾国接着讲电话:“行了,爸爸答应你了。”

 

想到了什么,他皱着眉,半响把手机拿开了一点,侧头问金泰亨:“哥明天有空吗?”

 

 

金泰亨想了想,慢吞吞地点头。

 

田柾国对着他嗯一声,然后扭头举着电话说:“那就明天,我带我老婆来。”

 

 

周狗在那边不知道又说了什么,田柾国明显就没怎么听了,他对金泰亨抬抬下巴示意人去那边坐好,然后给人拿了叉子和勺子。

 

然后他们坐下。

 

本来金泰亨还想说要不要等着田柾国这个电话打完了他们再吃,谁想他俩刚坐下,田柾国“啪叽”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然后他非常自然地对金泰亨笑一下:“吃饭吧。”

 

金泰亨甚至还能听到周狗刚才的那句:“所以啊我们...”的话刚说到一半。

 

周狗,惨。

 

 

于是金泰亨就说:“你这么就把电话挂了...”

 

田柾国说:“可是我们要吃饭了呀。”

 

金泰亨想了想周狗的老婆陆甜甜,觉得自己应该帮周狗说一句,于是他再次说:“没关系啊,我可以等到你打了电话我们再吃饭的,”

 

田柾国想了一下,对他说:“刚才周狗问我,你为什么不穿裤子。”

 

于是金泰亨的后半句话就这么吞了下去。

 

 

fine,非常好。

 

 

田柾国微笑了一下,然后把自己盘子里金泰亨刚才“偷偷”扔过来的花椰菜一个一个送回金泰亨的盘子里。

 

五个,六个,七个,八个——

 

花椰菜渐渐变多中。

 

“...多了。”金泰亨憋着嗓子,抬头看对面的人一眼,提醒道,“我刚才就给你夹三个。”

 

田柾国说:“可是我每个人都放了六个。”

 

“那我现在盘子里都有八个了!”

 

 

“哦。”田柾国面不改色地把第八个花椰菜塞进小哥哥的盘子里,“我记错了,我是给每个人都放了八个。”

 

“所以哥要全部吃光光哦!”田柾国说,“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准备的呢!”

 

 

? 

你这个骗子!!!!你盘子里的花椰菜顶多就剩四个了!!!!!全他妈给我了!!!!

 

 

金泰亨被田柾国说变就变的不要脸程度惊得哑口无言。

 

但是他又不能把田柾国怎么样。哈哈。

于是他只得憋屈地埋头开始吃花椰菜。

 

 

田柾国撑着手看他,半响笑了,眼睛亮晶晶的,伸手去捏金泰亨的鼻子:“不许这么可怜。”

  

金泰亨被捏着鼻子苦兮兮地说:“那你还给我吃这么多...我都说了我不爱吃...”

 

田柾国说:“哥你都多大了还挑食呢。”

 

 

金泰亨眨眨眼反驳道:“我怎么就不能挑食?谁都有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啊!”

 

田柾国点点头:“对,我记得哥你最喜欢吃花椰菜了,所以一定要吃完呦。”

 

金泰亨盯着对面田柾国那张灿烂的笑脸心想,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但是他知道弟弟是为了他好。

 

前几天田柾国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非要拉着他去体检,特别详细的检查结果目前还没出,但是当时医生看了验血报告就把田柾国骂的狗血淋头。

 

医生拿着报告唾沫横飞地讲,一只手晃啊晃,指指点点:“营养不良,还营养不良的有点严重!你是家属吗?怎么照顾的!?”

 

 

金泰亨当时都认为医生有点过分了,可是田柾国却低着头一言不发,仿佛自己真的做错了天大的事,小学生一样地被训,乖得都不像田柾国了。

 

 

田柾国和他都忙,除了晚上回家,两个人每天能凑在一起说说话都很不容易。尤其是...那个雨天以后,金泰亨心里还是有些别扭,他们还没有完全说开,金泰亨自认为,还有一点点尴尬。

 

所以金泰亨真的觉得自己营养不良这件事,也不能百分百怪在田柾国头上。

 

但是田柾国真的就像做错了什么事需要承担责任的小学生一样开始重视。从医院回来以后每天都盯着金泰亨吃这个吃那个,就差往他嘴里塞个漏勺直接填鸭式喂养了。

 

昨天金泰亨拍摄半途接到田柾国的电话,那阵仗真的是火星撞地球一样轰轰烈烈。

 

 

一开始金泰亨秉承着职业素养没接,但是当弟弟打第二个过来,他就坐不住了。摄影师也认识田柾国,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夺命连环call,于是就表示,没关系,可以接。

 

结果最后接起来,田柾国就说了一句:“宝宝你到时间喝水了。一大杯,喝水的时候录视频发给我。”说完他就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

 

当时金泰亨不小心按到了扩音,整个安静的摄影棚都听到了田柾国的那句话。

 

 

众人沉默。 

金泰亨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塞进去。

 

 

后来老李晚上送田柾国回家的时候告诉金泰亨,说那个时候田柾国其实自己也很忙,但是他定了好几个闹钟,就为了提醒自己打电话给小哥哥,让金泰亨喝水。

 

 

说这事的老李语气颇为唏嘘,啧啧称奇。

金泰亨一直都喜欢田柾国的冷静,或者说...他其实本来就喜欢冷静的人。

 

他喜欢冷静,但身体下燃烧着滚烫灵魂的人。

 

而田柾国好像就是这样的人。

 

 

金泰亨无可救药地发现,他好像越来越爱田柾国了。这种爱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很深,顺着血管和汩汩的血液一起,随着每一次心脏搏动在他胸腔里震荡,徘徊着,让他整个人变得纯粹而甜美。

 

他拿田柾国毫无办法。

他好像根本无法拒绝他。

 


 

他俩吃完了意大利面,田柾国说让他去休息,但是金泰亨拒绝了,放下手机,提出自己要洗碗。

 

于是田柾国抱着手臂懒洋洋地靠在餐厅门口等他。

 

 

洗到一半,田柾国慢悠悠地走过来,想起来应该给人解释一下:“哥,明天去周狗那里,他不是要给自己的纹身工作室搞一个广告吗?...搞了半天结果开天窗了,缺摄影师和模特,找我们救场。”

 

刚才金泰亨就从只字片语猜到了可能是这么回事。于是他轻声嗯一声:“行。”

 

田柾国抱住他的腰,就用刚才金泰亨的同款姿势把脑袋埋进小哥哥的脖颈,蹭得金泰亨直痒痒。

 

所以他没有注意到金泰亨的微信跳出来一个新提醒:“您的好友申请已通过,可以开始聊天啦!”

 

 

...

 

 

十分钟前S市的一个摄影棚里,付珂正拿着手机,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微信提示。

 

好友添加消息提醒来自:“金泰亨。”

 

添加好友的简介只有一句话:“今晚和我聊聊。”

 

 

她盯着这条消息看了五分钟,涂了鲜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停在半空,最后点了通过。

 

然后她直接锁屏,看上去心烦气躁,把手机扔在一边。

 

 

 

你看,其实他们谁都知道,拖了这么多年。

有些事情,早就应该做了断。




Tbc

下周六见~

明天有点事,今晚提前更。

留热快步入尾声啦。

 

 

 

 

 

长年做梦-

「正泰」**留热 15-16

两个坏人的爱情  /   设计师x模特


* 我知道你能看到 

  这里已经快失控了 你发现了吗


明明上午天气还挺晴,但是到了下午突然就变得有些阴。这次拍摄的摄影棚位于东京郊区,往前走,出门不远处就空着一片阔地,围着半人身高的绦草,有些偏僻。


初秋,绦草青青黄黄胡乱地野蛮生长,乍一眼看过去,有些萧瑟。风吹过,惨黄的绦草轻轻晃动,摇摆,最后无声连接成海洋。寡淡的太阳光下,它们慢慢悠悠地垂下头,阴沉得可怜。


拍摄已经从昨天推迟到今天,今天本该上午就正式开始...

两个坏人的爱情  /   设计师x模特





* 我知道你能看到 

  这里已经快失控了 你发现了吗




明明上午天气还挺晴,但是到了下午突然就变得有些阴。这次拍摄的摄影棚位于东京郊区,往前走,出门不远处就空着一片阔地,围着半人身高的绦草,有些偏僻。


初秋,绦草青青黄黄胡乱地野蛮生长,乍一眼看过去,有些萧瑟。风吹过,惨黄的绦草轻轻晃动,摇摆,最后无声连接成海洋。寡淡的太阳光下,它们慢慢悠悠地垂下头,阴沉得可怜。


拍摄已经从昨天推迟到今天,今天本该上午就正式开始的,但是因为田柾国的身体问题又再次推迟到下午两点。


这次旅拍的重要性在场所有工作人员都心知肚明,要不然模特圈也不会为了抢这次旅拍主咖的位置闹得这么乱。可正式拍摄一再推迟,现在就连本来就寡淡的太阳光也褪去。


天沉下来,不管怎么看,这不是个好兆头。


摄影棚内,金泰亨已经换好了第一套衣服。


他换了纯白色的蕾丝衬衣和黑色西装裤,西装裤略短,露出一节细瘦的脚裸。衬衣领口复古又浮夸,是哥特式的经典款式,胸口点缀着层层叠叠的蔷薇花,清一色的白。


他斜坐在巨大的化妆镜前,背挺笔直,侧看显得腰身极细。正垂着眼睛任由化妆师给他的右眼补化上浓黑的眼线,嘴唇微抿,嘴角弧度抖动时,暧昧动人。


他本来就是五官立体的长相,是没表情时反而显得更浓烈的那一挂。灯光充足下,冷白肌,胶片感,略微卷翘的黑发,向前,眼神寡欲,看上去冷淡又傲慢。


金泰亨抿着嘴唇,认真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正睥睨着往下,宛如不知人间疾苦的神灵。可明明是神灵,化妆师却在神的另一只眼睛上画上了浓厚的眼线。


黑色,浓厚而愤怒的颜色。它极不和谐,大胆又试探。眼线平缓着,笔端游走,化妆师屏着气,手顿了顿,凝神,笔势突然往下,愤怒般的一撇溢出,正好落在金泰亨微上翘的眼尾。


化妆师收起眼线笔。轻轻说:“point好了。”


于是金泰亨撩起眼皮抬眼往前看。


眼尾溢出的一撇黑色多余到刺眼。狂乱潦草,在极其明亮的光影下,古怪又漂亮。


他微抬着下巴。


化妆师用粉扑在眼线周围晕染出一小层暗色阴影,再用金粉填充了眼睑下的空隙,仔细画出脉络,一层一层,蛛网一样蔓延在他的脸上,攀爬到了脖子。


她仔细为金泰亨画了半面妆。



这极其不平衡的,古怪的半面妆,让圣洁的神被玷污上了缤纷的黑色。化妆师低下头,凝神,用化妆刷补足了所有细节。


...可是,神真的是“被玷污”吗?


那一抹从他眼尾溢出来的、愤怒的黑色实在太生动了,仿佛根本就是从神美丽圣洁的身体里生长而出。

是内里翻滚着咆哮着被定格成腐烂色彩的黑色。


化妆室里静悄悄,工作人员们早就在他的半面妆快完成时不自觉地停下了手里的活,都在怔怔地看向镜子里的他。

隐约能听到轻微的吸气声。


这是金泰亨表现出来的“谴神。”


镜子里的金泰亨微抬着下巴,动了动嘴唇,自言自语地,小声说了什么,却没发出声音。半响,他轻轻笑了一下,对自己的造型非常满意的样子。



 ——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我吗?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的笑容非常清淡:“准备都结束了吗?”


李哥站在不远处对他慢慢地点了点头。


——泪雨滂沱,我在漫漫长路上早就烂成了一块真实的粉红色。漫天大雾,海洋在潮湿的空气中涨潮,已经缓慢地淹到了喉咙口。


可我身体里的黑色却还我耳边和我甜言蜜语,它说:放心,它绝对不会从我的另外一半身体中溢出来,所以,别人不会发现的。


...所以,田柾国他不会发现的。


他不会知道我早就烂透了,他也不会发现我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的。


所以你怎么能怀疑我?金泰亨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他诱人,甜蜜,糟糕又纯洁啊。


我是可以演出“神”的人啊。


嗯?你不信神?

不不不,你怎么能不信神。


——虽然我偶尔会来自沟壑纵横的深渊,但我却觉得自己更像是从星辰坠落。


是你,是你不知道。


金泰亨轻声一笑,傲慢地勾了勾嘴角。


——命运着了魔,狗一样地追我的脚步,我会随意地播撒快乐和灾难,我将统治一切却不会负任何责任。


你相信我,因为我就是神的孩子。


我是造物神在梦遗时留下的败笔,但是你得相信,我也是万千草木至今难以忘怀的瑰丽。



一位古怪又美丽的神,他高傲又冷淡,睥睨着,站在所有闭眼行走的人头顶上,正云淡风轻地告诉人们:“我生来如此,你永远无法谴责我。所以你对我只能顺从和仰望。”

因为我只会成为我自己。


这就是田柾国的“谴神”概念。



化妆师凝神仔细地端详着金泰亨,她看金泰亨,金泰亨脸上表情很淡,也看向她。


然后半响他开口,语气平而直,有点漫不经心的意思,却仿佛生来高傲:“辛苦您。”


化妆师笑着点了点头。


她不愧是跟田柾国的老人,她家老板今天早上只不过简单和她解释了一下这次的妆容要求:“谴责,高贵,腐烂了一半的神灵和自我。”


她就能在妆容上达到田柾国想要的效果。


概念吃透的程度正正好。而这样的概念一旦在田柾国选定的金泰亨身上完成。是太过震撼的美丽,无法质疑,只让人想仰望,祈求。



半响,她笑着避开眼神,从身后的椅子后缓缓退开,低着头转到前面,俯身,细心地用手指整理金泰亨胸前用蕾丝带缠绕出的白色蔷薇花。


片刻,她的手指从金泰亨的胸口移开,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已经好了。”


周围的人接着走来走去,化妆师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半响,她认真地,小声地对金泰亨说了一句:“...您真漂亮。”


金泰亨缓慢地眨眨眼,不置可否。


老李站在门口傻愣愣地看,手指捻了捻,突然猛不丁地想,田柾国要是和这样的金泰亨谈过恋爱,那以后,他能接受别的人吗?


他看着金泰亨低着头认真打理自己的衬衣领口,密密匝匝的眼睫毛垂下来,在眼底下投射出一汪阴影。



...有过金泰亨这样的人。有过这样惊艳,这样热烈又放肆的人以后,田柾国真的还能接受别的人吗?

他还能爱上别人吗?


老李吞一口口水。


他真的发自内心的觉得,那些对田柾国有着花花肠子的男男女女应该来看看金泰亨现在这张脸。看了以后就会有自知之明了,看了以后,谁还能对田柾国有非分之想?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那些人又怎么能正正好的看到这样惊艳的金泰亨呢。



所以老李也没想到,就在这间摄影棚不远处的外面,就在贴了黑色车窗膜的保姆车里,就在这个时刻。段桃正笑着,一边把架在鼻梁上的墨镜取下来挂在胸口,一边把V领的红裙往下拉了拉。


线条优雅,饱满诱人。


她一边说话,一边把//避孕/套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掏出来。往前靠,慢慢的,轻巧地塞进田柾国从毛毯里露出的手心里。


身体一点一点倾斜,轻动了动嘴唇,靠在田柾国耳边呼气:“老师,您现在这样,看起来很疲倦——”


“嗯...其实V,也没那么好吧,对吗?”


田柾国倦眯眼,下巴藏在身上盖着的厚厚绒毯下,看不太清表情。盯着段桃,挑了挑眉。


而于此同时,摄影棚内的金泰亨慢悠悠地用手指缠绕住自己衬衣袖子垂下来的蕾丝带,站起来,往门外走。遇到在门口发呆当门神的老李,他抬起眼,小声问了问:“李哥。”


一要说起田柾国,金泰亨又和刚才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妖精样子不太一样。他看上去有点羞涩,语气里都带着笑:“刚才开始就没看到他了,嗯,柾国他在哪...?”


“在外面?保姆车上吗?”


老李这才回了神,想了想。虽然田柾国让他不要告诉金泰亨自己发烧了的事,但是现在,是金泰亨主动问他的。


所以老李还是告诉了金泰亨:“我看他今天有点低烧,刚刚已经给他吃过药了。那祖宗说自己在保姆车上睡一觉就能好了。”


他眼珠子在金泰亨脸上慢悠悠地转了一圈。一想到这两个人现在是什么关系,以及今天田柾国因为金泰亨明显好的不像话的好心情,老李觉得自己简直是丘比特转世。



于是他又出声叫住急忙要转身往外走的金泰亨:“我刚才让助理出去买了可乐姜汤,这不,刚刚送才到,你去给他拿过去让他喝了吧。”


“唔,别跑太快了,你刚刚才做好的造型!...啊,对,对,就是门口外面,右边那个保姆车。”

...

天有点阴,郊外乌云密布,好像快下雨了。遥远的黑色乌云和翻涌的苍绿色绦草缓慢相遇,连成一片海洋。


而快从身体里爆发出的火花正危险地,摇摇欲坠着。





* don’t get close 



田柾国本来就发烧,身体都软,这会儿睡到一半突然被打断,整个人没精神的很。他眯着眼躺在车座后面,双腿交叉往前伸直,手里被塞了一小袋粉红色的冈本。


他侧着头看段桃,面上表情并不冷淡,除了倦意,落在阴影处的小半张脸若隐若现。嘴角勾了勾,不说话的时候却更招人。


车内很静,只能听到田柾国不是很轻的呼吸声。


看他这样,剪着齐耳短发的段桃笑了笑。她猫一样的,小声又亲昵地慢慢往前靠:“所以柾国...我也不是没有机会的,对不对?”


上了车以后。她做出的所有动作田柾国都没太大反应。他不抗拒,也没出声搭理。但是他的目光一直都落在段桃脸上,仿佛给人一种无声的鼓励。


段桃舔了舔嘴唇,也歪着头看田柾国。半响,她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样,手伸过去碰田柾国放在毛毯下的手。她靠的很近,从前面车窗的透明玻璃往里面看,两个人的身体都快贴到一起了。


段桃腻着嗓子,慢悠悠地开口:“...柾国,像你这样的男生,难道真的不喜欢刺激,也真的不明白女人的心思吗?”



“像你这样的男生,以后就算真的有了爱人,有了爱情,也会老老实实什么都不做吗?而且...柾国,你是认真的和V在一起,你们两个人...是认真的吗?你们的爱情...真的是那种为彼此保留忠诚的爱情吗?”


田柾国的目光久久地留在她脸上。


“不说话?嗯?被我说中了?”段桃笑一声,一只手指慢悠悠地点在皮革座椅上,“柾国,我太了解你,你看。像你这种从骨子里就透露出不安分的男生,其实根本就不会喜欢固定的关系吧?而且就算定下来,你真的能做到一直只喜欢一个人吗?”



“你能一直都只和一个人做//吗?”她舔舔嘴唇,轻而小声地说,“更何况你们俩...真的是认真的?你对他,他对你都是?还是说,这是一场我可以稍微出演一下的逢场作戏?”


“而且他有什么好?好吧...他就算再好,他一个人,真的能完全圈住你吗?就算真的是爱情,...可是爱情除了忠诚以外有多少种别的方式啊。”


田柾国看了她半响,嘴角带上了笑意。



仿佛看到了机会,段桃眼睛倏地亮了,她语气中带着愉悦,靠近了田柾国的耳朵低声呵气:“别告诉我你不想玩儿。”


终于,在她伸过去的手快碰到田柾国的手之前,一直躺在座椅上雷打不动的田柾国出了声:“刺激?玩儿?”因为低热,他的嗓子有点哑,说话的时候调子就懒洋洋的,“你想和我玩儿什么?”



段桃的手摸了个空。但她没恼,得到田柾国的回应后,她的心几乎放下了一半。一开始段桃还担心自己会白跑一趟。结果这会儿看,果然男人没有一个不偷腥的。


她白紧张了。


于是这会儿她反而轻快地笑一声:“玩儿什么?嗯,...柾国,别说你不知道我喜欢你。”


他躺着一动不动,依旧懒洋洋地回:“你喜欢我?哦,然后?”


“我喜欢你,柾国...我现在来找你也不是为了什么别的,我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这次拍摄我就是为了你才来的...还有上次...上次在A国的走秀后台你不是还夸我不错?我记得...当时你还夸了吴琦,对,就是上个月走D家秀的那位女模特,我听说,柾国你不是也和她有过一段...?”段桃轻轻地笑,“所以柾国,别说你忘了我。”



她笑,田柾国看着她,也笑。他依旧一副大爷样:“继续。”


“继续。柾国,我不在乎你和V现在是不是在交往,也不在乎你们俩过去有什么,将来又会有什么,只是...现在,你看,这里不就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段桃呼一口气,语气暧昧:“他们都在棚里准备下午的拍摄,不管是你的V,还是别的人。而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而现在,包括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我们做了什么,也没有人会知道。”


她再次伸手去摸田柾国的手,语气轻而慢:“下了车以后大家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是现在...在车里,这半个小时之内,我不管你是谁的,但是,我是你的。”


她暗示意味十足。可她再次摸过去的手又摸了个空。这一回,段桃终于有些愣。车内很静,气氛从暧昧隐约变得有些尴尬。


段桃愣在原地,田柾国的举动让她一时分不清自己接下来做什么好。


田柾国撇她一眼,好像在认真想着什么的样子。半响,他轻声“啧”一声,一直放在另一边毛毯下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手机屏幕。



保存好了录音,他终于舍得回头,饶有兴致地盯着段桃看。片刻,田柾国懒洋洋的从沙发座上撑起身:“说完了?”


“既然你说完了,就轮到我了。”


段桃一怔:“什么意思?”


“我有好几个需要纠正你的问题。”


他还有些咳嗽,用手掩住鼻端停了一会儿,脸色也不太好。但是一双看向段桃的眼睛很亮,也很冷,完全没有因为被挑拨而心动。


段桃的心凉了半截。



“第一。”他慢条斯理地,痞里痞气地说,“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够吗?我怀疑你在讽刺我。”


段桃眼睛转了转,倏然想起来自己刚才说的话,明白了田柾国在说什么。


她眼睛又亮了起来,嘴角暧昧一弯,刚要说话,就听田柾国的语气猛的转了个弯:“第二,我还真不认识你。而且我在A国后台的秀场夸你不错的这件事,我也不记得。退一万步,假如当时我真的夸了你,那应该也是单纯的...夸你走秀不错。”



段桃脸上的笑僵住了。



“而你口中说的那个吴琦,你不说她我都忘了我还有这么一个花边新闻了。我和她的事也不是你们传的那样,不过我懒得解释,反正我不管怎么解释,你们也不在乎到底什么是真相。”


段桃楞楞地看着他。


一阵停顿,车内气氛安静的有些过度,只有田柾国随意整理绒毯的窸窸窣窣声,却更显紧张。


“第三。”他低低咳嗽一声,慢慢说,“在你们眼里,我是哪种男生?”



田柾国说到这里,好像有点疑惑。他皱着眉:“怎么都觉得我爱刺激喜欢玩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都觉得对我‘这种’男生来说不需要爱情的忠诚,但是我也不好奇我在你们眼里,又属于‘哪种’男生。”


他的声音冷而直,讽刺浓浓,眼神再次落在段桃僵住的脸上:“不过退一万步,我就是想玩儿,和谁都不会是你。”


他的话说的太直接,车内沉默很久,段桃不敢接话。



田柾国提一口气,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一声。他侧身坐直,把手心里塞进来的粉红色避孕套随意塞进衣兜,然后偏头,耐心很好一样地看向眼眶通红的段桃:“这个时候,你应该像我刚才那样,说一句‘继续’。”


“这样才能证明,你有像我刚才那样认真听你说话那样认真地听我说话。”


段桃盯着他,眼泪顺着脸庞流下来,顿了顿,终于找到自己的舌头,完全没有刚才的游刃有余,开口颤颤巍巍地说:“...继续。”



“好,继续。”田柾国翘了腿,这次,反而是他慢悠悠挨近了段桃,“第四。”


“说句实话,入圈这么多年,对我说过这种话的人不多,不过也不少。我仔细观察了一下,我发现找我说这些的人一般都有同样的特点。你想听吗?”


他不等段桃回应,翘着腿,自顾自地往下说:“...你们总觉得觉得自己特别有魅力,只要主动去撩拨一下别人就会被你吸引。并且还特别喜欢想象我和你们是同一种人。”


“觉得和我不谈爱情,只谈性的这一点会吸引我,而且还会显得自己很洒脱,很与众不同。就觉得你们和我是同类,所以我们会惺惺相惜。”



“但是——”田柾国低低呵一声,眼里看不出情绪,“对不起,我对你这种调情方式不感兴趣。甚至觉得无聊可笑至极。看你现在这么有自信的样子,怎么?以前就成功了很多次?”


他了然的点点头,非常贴心地补刀:“那你辈子应该也没遇到几个好男人吧?怎么?撩了就上,上了就忘,这样会让你很有成就感吗?”


“你的遭遇的确挺可怜的。”


“但是你的无知也挺罕见的。”



“而且我和泰亨哥之间的事,你懂什么?”直到讲到这里,他终于不像刚才那样慢条斯理,反而第一次深深皱了眉,眼中的不耐烦深刻的透出来,“...你算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提他的名字?我怕他嫌脏。”


“最后,立刻,下车。”



车门一声清脆的响,段桃擦着眼泪下车,很快人就不见了。




而田柾国吐一口气,刚才这么一闹他瞌睡全醒了,摇摇头,一边心里想着让老李一会儿把这个小模特打发了,一边用一只手确认手机刚刚录的音。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一点五十。还是十分钟开始正式拍摄。田柾国挑挑眉,美滋滋的笑一下,想着等会儿要用这个录音和金泰亨邀功才行。


田柾国敏感地感觉到他的小哥哥在这段感情中正害怕着什么,但是到底害怕什么,他却始终摸不着头脑。



...而且除了害怕,金泰亨总是看起来很辛苦的样子,看向他的目光一直都在隐忍什么。


所以田柾国不放心。



他想着既然他俩已经在一起了,那就要为了这份已经缓慢开始的爱情,学会温柔和信任。


其实以前的田柾国并没有那么细心,对那些扑过来的人的态度也没有现在这么狠绝。但是刚才,他是真的很怕因为段桃影响他和金泰亨的感情,所以他录了音。


感谢他的第六感,不然这事儿被别人看到,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田柾国握着手机,皱眉。

他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



他忍不住怀疑,是爱改变他,是爱让他变成了勇士。


田柾国长这么大,一路走来,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遇到过许多新奇古怪的事。那些和他认识的人大多就是和他擦肩而过。


毕竟现代人类的交往总带着太多的目的。大家都在明码标价的活着,却在心里偷偷要求别人高尚。


可人类欲望满满,标榜高尚的人是真的高尚吗?而被贬低得一文不值,谁都可以上来踩两脚的人又是真的低俗吗?


慈善家也有仇人,妓//女也有心。在粘稠的血液循环之前,为了保护自己,人和人再难以建立起任何新新关系。

可金泰亨却是个例外。


直到现在田柾国也没太搞懂金泰亨身上到底有什么这么吸引他,可是就是吸引,就是该死的吸引。


就好像上帝恰恰好地在金泰亨身上施了只对他一人有效的魔法。让他对他的感情变得浓烈,让他宛如坠落粉色梦境,丢掉了姓名,于是只能沉浸。


这份爱情让他所有按部就班的生活开始有了新的意义。


想到金泰亨,田柾国忍不住笑一声。


...就是,看不到他时会想念,在一起的时候时间过得好快。分开的时候田柾国又会想,小哥哥现在和谁在一起,又在做些什么。这么说起来,又觉得自己一开始说的“命中注定”略微有些老套。



于是只能说成,“偏偏”就是金泰亨了。


他不知道金泰亨到底是从哪里来,有过怎样的过去,让他感到如此熟悉。


他也不知道金泰亨为什么要悄悄买下他的工作室。


他不知道为什么闵玧其让他离他远一点,也不知道闵玧其为什么说他是个“疯子”。


但是他就是这样着迷于他的眼睛,不管不顾,像是疯了。田柾国活了22年以来,他所有的梦,终于在遇到金泰亨后变得有迹可循。


爱情把他和金泰亨两个拥有完全不同的性格,命运,过去和未来的人胶合在一起。就像一个细密紧合的莫比乌斯环,周而复始,轮回缠绵。



虽然金泰亨好像还总是害怕什么的样子。但是万幸,他和他的小哥哥还有着充足的时间,他们才刚刚开始,而“刚刚”这个词对于田柾国来说,实在是太动人了。它意味着金泰亨和他,还会在时间呼啦呼啦向前流淌的人生长路里,拥有很多,很长的故事。



情话慢慢熬,这样的过程,就像改变一次没有归途和来路的旅行。


田柾国才不在乎人心险恶,他只担心自己的小哥哥一低头,会招惹上不干净的人间烟火。所以他不干涉,不退步,现在就站在原地对着小哥哥伸出手。



他希望金泰亨能有那样的勇气,能拥有那种,毫不质疑的勇气。



我希望你能有那样的勇气。

以后,只要你伸出手。



就会知道我在。



.....



田柾国余光一撇,突然从旁边的车窗看到一个小小的影子。白色身影,就站在距离车的不远处,就有点像金泰亨。

...该不会?


段桃可是刚刚才从这个车里出去啊!这也太容易误会了吧!



...虽然他有录音可以自证清白,但是“我坐怀不乱满心只有哥哥所以我来邀功”和被“逮个正着然后解释”,差距简直太大了吧?


田柾国深吸了口气,那副吊儿郎当的少爷样子瞬间收了,不知道为啥,心里有点慌。



田小少爷开始在心里打草稿,他在想他要怎么把这个事儿好好说给自己的小哥哥听。这可不能误会啊,他俩交往第一天,搞这种误会可怎么行。



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老婆我错了?老婆你别误会?可是老婆可以叫吗?而且叫老婆是占金泰亨便宜吧?那么万一叫了更生气了怎么办?


不过这时,那个站在不远处的白色影子往这边过来了,手里好像还提着什么东西。下一秒,车门拉开。


惨淡的太阳光熹微又狭小,从金泰亨背后照过来。他整个人落在光的阴影里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


他们俩四目相对,空气中,缠绵的灰尘轻轻舞动,落上金泰亨抖动的睫毛。



田柾国看到小哥哥本能的想笑,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在下一秒顿住。金泰亨嘴唇红得滴血,嘴角好像都自己咬破了一点。


可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半晌,右手紧紧握着拳,左手提着一个银色的保温桶向他递过来:“李哥说你发烧了。”金泰亨说话的时候,嗓子很低,“喝点生姜可乐也许会好的。”


“柾国。”


“...你喝吗?”



田柾国保证,金泰亨绝对看到了刚才从保姆车里出来的段桃。可他却完全,一个字没有提刚才的段桃。


田柾国盯着他仔细地看,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也没事儿人一样接过金泰亨递过来的保温桶,接着金泰亨的话题:“啊,我喝。”


金泰亨目光停在他身上,片刻,点了头。



——这里什么都没有,可是,可是分明就有什么东西。


金泰亨十分正常地侧身让弟弟出来。他嘴角勾动的幅度也十分正常,可他的小拇指却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因为怕被田柾国发现,于是只有被他狠狠捏住。


金泰亨再次神经质一般地握紧手心。他不询问田柾国,也完全没有解释自己嘴角为什么被咬破,这个伤口是怎么来的。



——我都说了,这里分明有...什么东西。


我控制不住的,它快失控了。



金泰亨退开一点,指了指背后的摄影棚:“柾国。”



——那些东西,那些危险的,沸腾的情绪在他的皮肤下放肆地翻滚,蜷缩成了让他痛得想哭的伤口。

它们哭啊嚎啊,依偎着,在身体表面缠绵地连接到一起,有些寡淡,却铺天盖地向他袭来。



捏着手指,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然后,金泰亨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抖,但是挺稳。他说对田柾国说:“拍摄该开始了。”


“走吗?”



因为背光,这一刻,金泰亨背后的阴影猛地落在苍青色的石灰墙壁上。


张牙舞爪的,仿佛怪物一般。





*  我挡住了黑夜




那天的拍摄非常顺利,金泰亨的表现获得了包括田柾国在内的一致好评。那时他站在摄影棚的灯光下笑的很淡,看向田柾国的眼睛也很温柔。


他们并没有接着继续那天的话题。而接下来几天的拍摄也十分顺利。于是,他们很快结束了所有的行程,明天即将返回S市。


今夜是最后一场拍摄,刚刚才结束。田柾国手里拿着相机正在检查最后一组照片,模样很认真。



金泰亨舒一口气,有些累。他耸耸肩,站在原地耐心地听了一会儿田柾国和灯光导演的谈论,心里估计着刚刚拍的最后一组成片没有什么问题。



摄影棚太热,于是他和弟弟打了个招呼:“我出去透气。”

田柾国抽了个空抬头说:“那哥一会儿就先回去吧,拍摄结束了。”


他顿了顿,又笑,嗓子低下去:“辛苦哥哥啦。不过现在人太多了...说话不方便,别的话回去晚上再告诉你。”


哦,忘了说,他们这几天一直都住在一个房间。金泰亨笑着点了头,田柾国在他的后腰轻拍一下,大大方方,一点都不遮掩。



然后金泰亨拒绝了化妆老师提出的,帮他先卸妆的提议,提着半边裙子推门出去。


初秋,温度相比他们刚刚来的那一天已经下降了不少,尤其这会儿入了夜,风吹过来更是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光很暗,他避开了最后收尾的工作人员,倚在摄影棚旁一个水泥库房的墙壁上抽烟。


他和与他擦肩而过的老李点头打了个招呼。


最后一组拍摄的服装还没来得及换下来,他还穿着拍摄时的婚纱裙。



金泰亨指尖夹着细长的烟,在冷白色的月光下仰头,面无表情。他半张脸被溅上了血点子,油漆一般的红色落在他半身锁骨,脚裸,还有耳廓。半边婚纱裙乱糟糟,脏兮兮地蜷缩在他脚下。


看上去很危险。



最后一组拍摄是“谴神”最后一个概念——被杀死的神//涅/槃重生。


于是田柾国选择了洁白的婚纱裙和西装拼接在一起的一套高定——裙子一半,西装一半,诡异地拼接在一起,这套高定看起来混乱不堪,有着强烈的冲突和矛盾感,却也...非常有设计感。


然后再用人造血液无规则地喷洒在婚纱裙的半边。多余的血点子溅//上金泰亨的侧脸。


也正是这最后一组婚纱西装的照片,在年底直接把金泰亨送上了“Z”杂志的封面,一举成为最快登上“Z”杂志的封面男模。


光很暗,金泰亨靠墙眯着眼,慢慢地抽他那根烟,半响,他忽然出声:“你还要在那里等多久?”


他轻笑一声,轻蔑十足。把快燃到底的烟头摁在水泥墙壁上。渺小的火光熄灭,他回头看向小巷子深处。


他对上段桃的眼睛:“不是等我很久了吗?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而与此同时,进了摄影棚的老李吸一口气,好像终于放下心来。


田柾国看他这样忍不住笑:“怎么?李哥跟了我这么久,什么时候露出过这种表情?这次旅拍很难吗?”


老李一转头看见自家祖宗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又开始忍不住地生气:“...不难吗?”


忽然,他看了看四周,把田柾国拉到了摄影棚的角落,压低声音:“我可怕死了...这几天我都提心吊胆的,就怕出什么事...”


田柾国看他这幅后怕样有点惊奇:“到底怎么了?”


老李一跺脚:“你还给我装!...那天,就是拍摄第一天,段桃从你车里出来,我看到了。唉我也是没脑子,没想过那个段桃居然胆大包天干出这种事...”



“我也不该让金泰亨去给你送生姜可乐的,这个时间点也太不是时候了...”老李絮絮叨叨。


一听到“段桃”这个名字,田柾国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淡了下来。


他抿着嘴唇,没回。



老李皱着眉:“所以这几天我一直都担心着呢,就怕金泰亨和你闹......不过幸好他没闹,也亏得你哄得住他...”


田柾国冷淡地说:“我没哄他。”




...



啥?



老李看自家祖宗这个反应,后知后觉地咂摸出几分不对:“啊?...那他怎么就没和你闹呢?”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老李越说越迷惑,他觉得这事儿不能细想,越回想这几天金泰亨正常的表现他越觉得细思极恐,“...那你给他说清楚了?”


田柾国轻笑一声:“没有。”


“...他问了?”


“没有。”


老李顿住了,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他沉默着,看向田柾国,似乎有些犹豫,但是还是选择开口:“这也太不对劲了...”



金泰亨给他老李的感觉就是很不对劲。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突然买下他们的工作室,突然和田柾国在一起...这个人身上实在有太多疑点了。


他太危险。


沉默着,看着身旁垂着眼的田柾国,老李忽然莫名地说:“柾国啊,我觉得金泰亨他好像——”


田柾国却微抬手,打断了他。



“他的确有很多缺点。”田柾国皱着眉,但嘴角带笑,很温柔地打断了老李的话,“我也知道这一切不对劲,我也知道,金泰亨他的身上有很多没法解释的疑点。”


老李说:“你知道还...?”


田柾国摇摇头:“他缺乏安全感,缺爱,性子不可捉摸,偏执,有的时候还会钻牛角尖。不管对谁来说,他的确是个麻烦人物,也不是个简单类型,甚至不适合当爱人。可对我来说,他已经足够了。”



田柾国动了动,余光撇到自己相机里金泰亨的脸:“哥,你不用说了。”



“就像天气一样不可捉摸的他。就像天气一样,对我来说不可避免。”他的语气很低,却很笃定,完全不留余地。


老李站在呆呆地望着他,半响,闭眼摇了摇头,再不开口。




而摄影棚外路灯迷离,段桃站在小巷子里吞了口口水,半响终于出声:“...你看见了是不是?”


金泰亨看她的眼神很冷:“什么?”


“那天,你看见我了是不是?”


金泰亨淡淡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段桃有些愣,但是很快,她嘴角勾起一个不太正常的笑容:“我知道你看见了,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装作没看见我。”


她吸一口气往前迈了一步,声音兴奋得都在抖:“你害怕吗金泰亨?”



“...其实你心里很清楚吧,我不是第一个靠近田柾国的,同样,我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就算你现在是在他身边,可那又怎么样?你能保证他永远只看你一个人吗?”


“你能保证他会永远只爱你一个吗?”


“你害怕吧?害怕到快死了吧?害怕到连问田柾国到底怎么回事都不敢吧?”段桃看上去精神状态并不好,眼角发红,笑容诡异而癫狂,“...需要我告诉你,那天我们俩在车里都发生了什么吗?”



金泰亨背着光,一直站在巷子口,眼神落在段桃脸上,一动不动。过了很久很久,他平静的声音响起:“我很好奇。”


他从墙上撑起身体,挺直背。然后慢慢向着段桃迈出一步。“哒”一声,脚步声清脆,仿佛打破了什么玻璃瓶,彻底放出了怪物。


对上他的冷淡的眼睛,段桃猛地往后退一步。



“...是谁给你的勇气在我面前说这些话的?”他的声音轻轻地,“你问我害不害怕,嗯。你害怕吗?”



“你知道上一个这么威胁我的人最后怎么样了吗?”金泰亨歪了歪头,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我差点杀了她。”



他越走越近,昏暗的光从他的脚裸往上,慢慢移动到胸膛,染血的锁骨,最后无力地斜晃着,抽脱出所有阴影。



金泰亨走到小巷深处,段桃此时终于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估计是被吓到了,她终于撑不住般地再次往后退一步。而他几步上前,捏着段桃的下巴,使人被迫仰起头。



金泰亨没卸妆,半张脸上的血迹真实而诡异。他轻轻微笑,捏住人下巴的手却越来越用力:“...到底是谁让你来的?嗯?”





TBC


存稿发的差不多了,最近在忙期中考的报告~还想酝酿着开个新坑,所以以后每周六更留热啦!


感谢阅读,希望喜爱。

长年做梦-

「正泰」**留热 13-14

摄影师x模特 / 两个坏人的爱情


* 夜色阑珊


灯光好暗,好浑浊。空气中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尝到了甜头,绵软地发酵,蒸发酝酿出让人头脑发晕的迷人香味。被抵在门板上的田柾国一句话没说,他表情浅淡,挑眉露出些许吃惊的神情。


沉默地,血一样的夕阳光飘荡着,滚烫的金黄色余辉浓烈地撒在两人的肩膀,后脑勺,还有田柾国揽金泰亨后颈的手臂上。


他的小玫瑰此刻背着光,所以并不能仔细看清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所以他只能专注地看向金泰亨的眼睛。田柾国护在他后腰的手带有安抚的意味,没有停,温柔地顺了顺。


颤抖地呼一口气,金泰亨的手指紧紧抓住田柾国胸...

摄影师x模特 / 两个坏人的爱情




* 夜色阑珊



灯光好暗,好浑浊。空气中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尝到了甜头,绵软地发酵,蒸发酝酿出让人头脑发晕的迷人香味。被抵在门板上的田柾国一句话没说,他表情浅淡,挑眉露出些许吃惊的神情。


沉默地,血一样的夕阳光飘荡着,滚烫的金黄色余辉浓烈地撒在两人的肩膀,后脑勺,还有田柾国揽金泰亨后颈的手臂上。


他的小玫瑰此刻背着光,所以并不能仔细看清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所以他只能专注地看向金泰亨的眼睛。田柾国护在他后腰的手带有安抚的意味,没有停,温柔地顺了顺。


颤抖地呼一口气,金泰亨的手指紧紧抓住田柾国胸前的布料。


他们两人站在一片影影绰绰的,即将要褪色的晃动光影中深刻地看向彼此。对视时,仿佛岁月变得很慢。


沉默着,金泰亨睁着一双微红的眼忍不住又往前轻踩一步。两个人的距离在此刻变得更近,就连呼吸都刻意放的好轻。


小心翼翼地,紧张地,放肆又试探地。


田柾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片刻揽住金泰亨后腰的手用力。他很珍惜,很温柔地把金泰亨拉进他的怀里。嘴角溢出笑,靠在小哥哥耳边轻声说:“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不就是抱抱?”



“我的宝宝没有别的要求吗?这个要求太容易满足了,让我非常没有成就感。”他把自己的下巴埋进他的小玫瑰的颈肩,深吸了一口气。护在背后的手依旧慢慢安抚地顺着金泰亨的背。


听他这么说,金泰亨愣了愣,退开了点。在田柾国的怀里抬头看他。于是田柾国也稍微松了松怀抱,想着讲一点轻松的话题。


他维持着那个保护的姿势,和金泰亨说话的时候语气就像哄孩子:“告诉你个秘密。”他轻声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哥给我的感觉好熟悉啊。”

“好熟悉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们以前见过面吗?”本来只是随口说说。但是田柾国发现自己这句话说出口后,金泰亨看向他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情绪好像都稳定了很多,就连放在他胸口的手都捏紧了他的衬衫,有些期待和紧张的样子。


小少爷眨眨眼。

等等。


难道?


其实田柾国一直都觉得金泰亨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这种无法解释的感觉来的没头没脑的,于是他只能厚着脸皮勉强解释成“命中注定”。


他用“命中注定”这个词他成功地说服了自己,并欣然接受了自己爱上一个刚刚认识一个星期的漂亮男孩的——这个事实。


真的,你都不知道金泰亨带给他的这种熟悉感有多么贴近田柾国的骨血以及过往生活。


这种感觉太神奇了。每次田柾国想起金泰亨的时候,看向金泰亨的时候,抱着金泰亨的时候,和金泰亨说话的时候...一直都让他觉得这一切似曾相识,就好像曾经也发生过。


我这么说,你能懂吗?


田柾国总有一种错觉,仿佛金泰亨并不是才和他认识一个多星期。夸张点形容吧...就仿佛他和金泰亨上辈子一起许过愿,许愿他们一下辈子也要在一起。



所以他才会有这样的幻觉。

他才会对金泰亨,对爱,一直都存在着这样的幻觉。



“你觉得我...很熟悉吗?”金泰亨有些紧张地抬头,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是不是觉得,嗯,你觉得你在哪里见过我?”


“柾国你会不会觉得,或许以前我们两个人就认识——”


田柾国歪着头想了想,应该是在仔细回忆什么。但是很快,他轻笑一声,停住顺金泰亨后背的动作,看向小哥哥。光晕中,他轻轻用手指关节刮了刮金泰亨的鼻子,很果断地说:“不可能的,我以前应该没有见过哥哥。”


金泰亨说到一半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怔怔地盯着他看,没说话。


田柾国就笑一声,脸凑近,动作顿了顿,用一种很宠溺的语气说:“假如我以前就见过你,我怎么会让我们错过这么久?”


他眼睛一错不眨地看着他,呼吸缠绵。



田柾国的脸落在夕阳模糊的光影里,眼睛很黑很亮,语气很温柔:“假如我以前就见过你,那我早就把你搞到手了。”


“再告诉你个秘密。”他的手隔空摸过金泰亨的眉眼,鼻尖,嘴唇,锁骨。最后,虚虚地覆上了金泰亨的心脏。“哥,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完蛋了。”



田柾国说的很慢,似乎在留给怀里人反应的时间。但是语气很认真也很笃定,还有松一口气的坦然。他对上金泰亨的眼睛,慢慢地说:“其实那天在摄影棚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



“我知道你可能会不相信...不过没关系。我就是想告诉你。而你信不信...这件事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夕阳光滚烫,从侧面给两个人镀上一层暖黄色的热光。瞳孔是澄黄色,飘荡起来又轻轻落下的头发丝是焦糖色,摇摇欲坠的抖动睫毛变成了轻飘飘的金箔。



田柾国看着他,嘴角动了动,很轻松却很认真地最后说:“所以金泰亨,不管是什么时候...我想。只要我见过你,我都会爱上你吧。”



...


金泰亨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看向田柾国,直到田柾国的脸在他的视野里变得越来越模糊,才用手背胡乱地蹭一下眼睛。


他想擦去那些水珠,可是水珠根本擦不掉,它们飞快落下,弄得他只得尴尬地用手再次去擦。


再次被弟弟拥入怀中,他忍不住有些哽咽。田柾国的声音低低的,呼吸近在咫尺。


他靠近他的耳朵:“...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心跳可以跳的这么快。也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变得完全不受控制。但是...好像每次看到你,我都会变得完全不像自己。”



金泰亨抿着嘴唇,猛地抬头,他出声打断:“柾国,我爱——”他的话没来得及说完,田柾国捧着金泰亨的脸,温柔地吻掉小玫瑰眼尾的水珠,然后垂眸亲了他一下。



他打断他。


下一秒,田柾国的声音带上点紧张,却不容置疑地开口喊他的名字:“金泰亨。”


他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爱你。”


“在一起吧,好不好?”



黄昏的最后一点热在此时终于燃烧殆尽。这一场偏执又晦涩的爱情,终于在田柾国的告白里彻底升为光明正大的相爱。


就算这份爱诞生于过去的遗忘,被偏执压抑得难以启齿。它可能会变得可怕,变得粗野,变成黏着的,生硬又迟钝的色块。


但是现在——他们站在空荡的房间,在这个低俗世界。他们用落日、遗憾、隐秘的快乐作为填充物,填满了彼此空荡荡的心脏。


他们拥抱,然后接吻。



田柾国的眼垂下来,像含着半弯晃荡的水,手捏住小哥哥的后颈缓慢的摸。金泰亨听到弟弟身上的传来的,有力的心脏声音。


他吻上他。


这个吻里没有**情*欲味道,更多的是安抚和柔软。田柾国舔了舔他的唇缝,轻轻咬了一下金泰亨的下唇,很专心,很缠绵,也很温柔。


然后他捏着他的后颈偏头深吻过去。


金泰亨晕乎乎的接受田柾国的吻,手心冰凉,茫然地靠在弟弟怀里。


直到半响,田柾国放开他。


金泰亨怔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田柾国,眼睛一眨不眨,倏地流下泪来。


他其实很想告诉田柾国。他想说柾国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我的灵魂,我的欲望,我攥在手心里的眼泪,我已经失去的信仰和痴狂,我遗落在每一个黑夜里的懊悔,我咬着牙往前冲的一腔热血,还有我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着你的名字。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田柾国就用手指揉了揉金泰亨的脸,弟弟的耳朵也有点红,眼睛亮晶晶,似乎挺不好意思的。但是他还是提一口气,小声重复:“我爱你。”


我爱你呀,金泰亨。


你听到了吗?



金泰亨含着眼泪重重地点头。他盯着田柾国的脸怔怔地想,或许爱一个人的这件事本身,就是渡劫。


而田柾国,就是他终其一生都无法踏尽的波劫。



...


那天晚上,田柾国说舍不得他非要抱着他睡,金泰亨就没赶人走。 


他就睡在了在他的房间。而那天晚上,金泰亨又做梦了。


他梦到了他还没逃离伦敦的那段日子。


他在梦里保持着清醒,直挺挺地站在自己的影子后面,像神一样地俯视所有人,对发生的一切面无表情地冷眼旁观。


梦里的一切回忆都被按下了无声的快进键。画面仿佛晕染开了的油画颜料,脏兮兮的让人不快。


梦里,秦雅莉发疯,打他,骂他,偶尔清醒的时候抱着他伤痕累累的手臂流泪,祈求他的原谅。


金泰亨还记得那次。




依旧是那个冬天,可能和他从阳台跳下来的那天没有间隔几个星期。因为秦雅莉的丈夫,他的“爸爸”终于愿意回家,女人总算恢复了些神智。



她穿着漂亮的蕾丝拖地长裙,踩一双红色细高跟,棕色的长卷发披下来,整个人显得很温柔。


男人坐在长桌的主位,很优雅地切一块牛排。秦雅莉笑的很好看,用摇晃的扇子遮住自己的唇角,轻声细语地和男人说话。她看向男人的眼睛里闪烁着病态的,不正常的,狂热的光。


金泰亨坐在旁边,仿佛这一桌子的局外人。



所有人都看不见他。他看着自己穿着长袖的丝质衬衣,慢慢用刀切割着牛排。姿态优雅,刀叉碰撞却没发出一丁点声音。可他的眼神却没落在牛排上,空洞的像个假人。



有仆人在这时低头走上来倒酒,她很耐心,给桌子上三个人的高脚杯都倒了小半杯。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家的小少爷没成年。


金泰亨切牛排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眼神平静地看着自己高脚杯里的红酒。


餐厅并不安静,秦雅莉和爸爸一直在聊天,他们声音很低,偶尔带上一两声调笑。爸爸还会侧头问金泰亨:“今天的配餐好吃吗?”


他自然点头说好。


明明这么其乐融融,却没有一个人发现金泰亨高脚杯里的酒。不过或许他们发现了,但只是不关心,不在乎,觉得没必要。



梦里的金泰亨犹豫了下,然后放下自己手里的刀叉,很缓慢地伸手握住了高脚杯。


摇了摇。

晶莹剔透的红。


就在这时,他听到自己的爸爸对秦雅莉说:“莉莉,我有事和你说。”他举止优雅地放下手中的刀叉,用略带怜悯的眼神看向女人。说:“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儿子。”


远处穿来脚步声。


金泰亨猛地抬头。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手里捧着的高脚杯一下子没拿稳,洒了自己满身的红酒,却没人在意他这里的小插曲。



那是金泰亨第一次见到金南俊。



你见过一个女人因为太爱一个男人,接受男人突然带到家里的儿子吗?

秦雅莉就是这样的疯女人。


或许因为金南俊一来了家,金泰亨的爸爸就开始频繁地回家,秦雅莉对金南俊的态度也越来越好,仿佛他才是她的儿子。


金泰亨一言不发,只把自己锁在小房间里,谁都不见。


后来有一天,秦雅莉在凌晨的时候跑到金泰亨房间外敲门。金泰亨一开始麻木地以为这是又发疯了,他又要被打了,却没想到秦雅莉进门以后就抱着他哭。


哭得他都懵了。


秦雅莉搂着他的脖子,把他抱在怀里。女人的体温是滚烫的热。她小声哭,还撸起金泰亨的袖子摸了摸他手臂上的伤口:“对不起,对不起,泰亨...”


他懵懵懂懂地回抱住秦雅莉。


那时的金泰亨并不知道这个拥抱意味着什么,直到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发现秦雅莉,他爸爸,还有金南俊全都不见了,整个华丽的别墅就剩了他一个人,他才明白秦雅莉昨晚上哭泣的意思。


一开始金泰亨是委屈的,他以为金南俊鸠占鹊巢抢走了他的妈妈和爸爸,可是直到后来的某一天他在电视上看了新闻,他发现其实根本就不是他想的这么回事。


他看到自己的妈妈满脸幸福的笑容,眼睛里闪着泪花嫁给了爸爸,她的身边站着微笑的金南俊。


真是好幸福的一家。



他那时才明白,原来秦雅莉不过是那个男人“爱人”中的一个。而她为了成为所有“爱人”中能光明正大地站在男人身边的那个,她选择抛弃了金泰亨,接受了金南俊。



金泰亨其实一点都不怪她。因为他知道秦雅莉到底爱那个男人爱到了什么地步。她都愿意为了那个男人死,又怎么可能舍不得抛弃他呢?


他非常理解,甚至学会说服自己接受。那段日子时间流水一样过,可他什么都记不住。而后来,他独自一人住在华丽的别墅里,在那个寒冷的冬天再次遇到了田柾国。



那天晚上,田柾国穿一件厚厚的羽绒服,站在他上次跳下来的阳台下跺脚。嘴里呼出一团一团的热气,鼻子被冻得通红,可是眼睛却很明亮。时不时地抬头看向他房间的阳台。


他在等谁?



金泰亨隔着冰冷的玻璃窗,缩在沙发上看冷冷地看他。女仆给他倒了一杯热牛奶,然后低着头退出一楼大厅。他捧着那杯滚烫的热牛奶盯着窗外的田柾国看,直到指尖泛红。


现在整个家只有他一个人,他再也不会被秦雅莉锁在门外了。



在那一刻,在看到等在雪地里的田柾国时,金泰亨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个想法——


...他有没有可能,是在找我呢?



金泰亨目不转睛地盯着田柾国盯了十分钟。十分钟后,他放下牛奶,踩着家里柔软的地毯,慢慢上了二楼。


他打开了阳台的玻璃窗。风夹杂着刺骨的雪在一瞬间包裹了他的身体。金泰亨猛地打了一个寒颤,缩缩脖子,手指紧紧捏着窗台的门把手。


他的眼神犹豫又迷茫。


少年有着过分漂亮的五官,柔软的黑发盖下来,更加显得眉目如画。因为室内地暖开的太热,白皙的面庞覆上一层薄红,脆弱又娇嫩,像雷诺阿的画。


他光着脚,宽大的,略长的睡袍被风吹鼓,像一面轻飘飘的旗帜,树立在这个月亮都找不到的深夜。


半响,他一步一步踩着雪站上阳台,风狠狠地打在他的胸膛,后背,就连发丝都染上了霜雪。吸一口气,可他还没说出话,就撞上田柾国往上望过来的眼睛。



田柾国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雪夜,少年和另外一个少年终于再次相遇。



金泰亨穿着薄薄的白色丝绸睡袍站在阳台上,半俯身,垂头,眼睫毛上凝了一层水雾,有些犹豫地看向田柾国。弟弟的眼睛里藏着柔软的亮,身后的墙壁涂满了色彩浓烈的花朵。


他身后的人间烟火热闹非凡,而金泰亨却满身孤独。他们站在原地久久伫立,互相凝望,互相等待,却生生相隔。



田柾国抬头略带惊喜的那一眼,金泰亨记了一辈子。



或许是因为他的血液中、他与生俱来的基因里就藏着秦雅莉那样疯狂的因子。这一切都注定了他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像秦雅莉一样,疯狂的爱上一个人。

宛如火中取栗,飞蛾扑火。


所以在很久,很久的以前,他想,他就已经爱上了田柾国。



阿尔贝·加缪在《快乐的死》中说:去爱永远不会看到第二次的东西,在火焰和狂喊中去爱,随即毁灭自己。人们就在这一瞬间活着。



那个眼神以后,金泰亨终于找到了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沉甸甸的实感。



...


他是被田柾国拍醒的。是夜晚,弟弟侧躺搂着他。明明眼里浓厚的睡意根本掩饰不住,还是强打起精神,一只手拍在他的后背:“哥...”


田柾国的声音很低:“你又睡不好了,这可怎么办。”



金泰亨还没完全从梦里醒过来,他有些楞,怔怔地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田柾国。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额头的汗。


但是田柾国的怀抱太温暖了,让人根本舍不得放手。那人的呼吸喷洒在他耳后,一只手臂给他做了枕头,一只手在他身后轻拍。


“我哄你睡,好不好?”他低声说,“那就不会做噩梦了,哥。”


金泰亨吸一口气,像是怕吵醒这个梦似的,轻轻地应了声:“好。”他握紧田柾国的手臂,田柾国轻笑一声,指腹温柔地擦去他眼角的泪痕。


然后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他入睡。


醒来就能看到你真好,金泰亨慢慢闭上眼。


我独自度过了很多个孤独的夜晚,每次半夜惊醒,我都在等待你。我等待你的时候好孤独,就像一座孤岛,在空气中安静地燃烧。


但是幸好,我终于等到你了。





*  今晚有 可以温暖我的东西吗




设备都弄得差不多了,检查完了以后,老李心满意足地围着摄影棚溜达了好一圈儿。


田柾国对拍摄的环境一向挑剔,这次的“谴神”毕竟是他年底要拿去和闵玧其争封面的,所以他家祖宗的吩咐老李都一一记在心里。


包括今天早上六点接到田柾国的电话,那祖宗说自己需要一个写着英国君主的格言“Dieu et mon droit”* 的英式红色电话亭出现在明天的拍摄棚。


老李真的很想问我们不是来的日本吗?既然你需要英国式的红色电话亭,我们为何不在一开始去英国呢?


而且在早上六点打电话过来提出这种要求真的是人干事吗?


对比,田柾国给他的回复是,他能熬到六点才给老李打电话而不是在三四点打电话过来,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大的仁慈。


老李:.......fine。


别人生气我不气。

我拿工资!我忍!



于是今天上午十点,当这个好不容易搬到摄影棚的电话亭布置好了以后,老李终于松了口气。


金泰亨是九点半左右到的,现在正坐在准备室化着妆。今天来的时候看上去气色挺好,至少比昨天精神多了,嘴角带笑。他抬头,正认真地听造型师对于今天拍摄的细节解说。


锁骨明显,眼睫垂下来,勾人而不自知。


老李身后几个没见过金泰亨的助理此刻正压低了嗓子窃窃私语:“我可算明白为什么要他不要江宁了。”


“气质太绝了。”


“真的...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田老师这次还特地带上我们了...就是想让我们长见识...”


老李心想这我都猜不透的事你们就不要瞎揣测了。他咳嗽一声,打断小助理们的讨论:“田老师怎么还没来?”


其中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女助理愣了愣,看到老李以后缓了神,回:“不知道啊...不对,我刚才还看到了田老师...”



这下换成老李楞了:“嗯?他来了吗?什么时候来的?”


“田老师早上九点就到了现场,我看到他和造型老师交代了一下今天的造型特点,还把造型师老师带过来的一些衣服挑了一些。”


“哦?那我怎么没看见?”老李应一声,心想不会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吧?他远远看一眼那边已经开始化眼妆的金泰亨,心里咂摸这两个人昨晚都睡一起了,今早上怎么分开来的摄影棚。



嗯?你问老李怎么知道他俩昨晚上睡一起了吗?


哈哈。你以为他想知道吗?



今天早上七点他接到了田柾国的吩咐,告诉他去买小笼包的时候,他家祖宗的原话是:“送到泰亨哥的房间来。”

他太难了。



老李接着问:“可能刚才我去检查那个电话亭了所以没看到他吧,没想到他已经来了...我还以为他没来。对了,田老师有说那个电话亭怎么样吗?符合我们今天的拍摄吗?”


“关于电话亭,这倒是没有,我就只看到田老师交代造型师老师了。”女助理老实道。



老李看了看正化妆的金泰亨,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他今天一看金泰亨状态这么好,就有预感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但是现在拍摄都快开始了,他也不好八卦。


现在最重要的是,田柾国去哪里了?


老李想了想,提了个新话题:“那今天的拍摄行程表排出来没?上午是谁?V老师?”


金泰亨的妆这会儿已经化的差不多了,给他化妆的化妆师正好准备去拿今天拍摄的衣服。听到老李这句话,她脸上带着笑:“李哥,行程表已经打出来了,贴在旁边的门口,今天上午一直是V老师。”


老李点了点头,见四周没什么人,刚才那几个小助理已经跑去帮摄影导演搬东西了,这才慢吞吞跟着化妆师走两步:“那...”


他压低了嗓子:“段桃他们几个呢?怎么没看到人?”



段桃就是昨天那个缠他缠得最厉害,一见金泰亨是旅拍主咖就满脸不高兴的女模特。


她不是个安分的。化妆师也是跟田柾国很久的老人了,听李哥这话一听就懂。



她左右看了看,步子慢下来,也跟着压低嗓子:“他们呀?早就来了。可能以为今天早上柾国会来摄影棚,怕错过,那几个人八点过就来了。”


“不过当时拍摄行程表还没排出来,我又不好直接告诉她们今天上午没有她们的拍摄。”


“等到柾国来了,拍摄行程表才放出来。一看到今天上午和下午都没他们的拍摄,其他两个模特还好,虽然心里不太高兴,但是表面功夫还是会做的,不过那个短头发的小姑娘...”


“我看她真的不太高兴,不过又不敢和柾国说什么,那会儿泰亨不是还没来吗?她就直接走了。”


老李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点了点头:“行吧,那你先把金泰亨安排好,我去看看柾国在哪儿,一会儿就该开始了。”


化妆师也点了头。


田柾国不难找,老李毕竟跟他工作跟了很久,既然知道自己家的这位祖宗已经起了床来了摄影棚,那么也没几个地方可找。



老李找到他的时候,田柾国正靠在一扇门后面抽烟。摄影棚角落地光线挺暗的。远处已经打开了大的照明灯,空气中,灰尘蒸腾。


所以只能勉强看清他大概的轮廓。


田柾国穿一件灰色的连帽衫,黑色牛仔裤,脚踩一双D家今年最新的秋款皮拖鞋,侧身而站。身边环境乱糟糟的,背后那扇被红色和蓝色的油漆弄得不伦不类的门反而给这幅画面添加了些许诡异的艺术感,这么远远看过去,他的腿挺长。



眼睛眯着,田柾国没一点摄影即将开始的自觉,正慢悠悠从裤袋里掏出打火机和烟。抽出一根衔在嘴里,侧头点燃,打火机啪嗒一声,橘黄的火光忽闪忽闪,他的影子在那一瞬间扩散,最后落在背后脏乱的水泥地板上。



见老李过来,田柾国倒是没什么反应,依旧懒洋洋地靠着门,没骨头一样闲散地垂着眼,他站得不是很直,不说话的时候带点漫不经心的痞味。不过整个人看起来心情似乎挺好,就连手指点烟灰的动作都好像比平常轻快一些。


可是有什么能让这位祖宗心情这么好的?


老李看他一眼,心里的想法转了个弯,有点苦恼自己到底该不该问。上前,纠结地想了想,最后还是开口问田柾国:“你...”


但是老李那句:“你是不是和金泰亨好上了?”还没问出口,田柾国就出了声打断他:“哥你有没有药?”



他把手里的烟摁灭,低低咳嗽一声,然后靠在门上懒洋洋伸了个懒腰。


他这话把老李吓的猛一顿,老李立马反应过来:“你怎么了?感冒?发烧了没?”说着就要去摸田柾国的额头。



田柾国慢悠悠晃了一下就晃掉了老李伸过来的手,依旧漫不经心,头发乱乱的,但是也不会让人觉得他状态不好。只是这会儿从门后面的阴影里走出来,光没那么暗了,才让人看清他的脸色稍微有些差。



他眯着眼,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颇为嫌弃:“大男人之间摸什么额头。”


老李看他这样瞬间气乐了:“不是,爷,您到底有事儿没事儿啊?没事儿谁想摸你额头?我着急是因为一会儿全部人都等着你呢。”


想了想,老李怕他又躲,一边酸溜溜地添了一句:“尤其你的小玫瑰都化了妆了,你这边也不好耽误吧?”一边又慢慢探过去摸田柾国的额头。


田柾国本来挺倦的,靠门眯着眼听,结果一听到老李那句“小玫瑰”瞬间就笑了,把靠过去的老李又吓了一个怔愣:“你干嘛?”老李皱着眉。


田柾国这回乖了,没躲开老李摸额头看温度的手,不过脸上笑收了。他却还偏偏要做出个颇不在意的样子:“我生病和他有什么关系哦。”



“李哥你真的好会大惊小怪哦。”



...

哦。


哦??????


这是谈个恋爱把人谈傻了吗?怎么说话都不太正常了呢。



老李皮笑肉不笑:“祖宗,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脸上这幅春意盎然的表情,是和金泰亨没关系的样子吗?”


顿了顿,老李把话从牙缝中挤出来:“不过...你真的和他在一起了?那个妖精?你认真的?”


“真成了?”


“...又不回答?”老李猛地睁大了眼,“...我就说你一个从来都不吃早饭的人,七点叫我去买什么小笼包...”


田柾国咬着烟笑,低低咳嗽一声。


老李简直越说越惊悚:“嗯?今天开始连续这么多的拍摄哪!这可是你今年最重要的case!...还有,你俩昨晚上做啥了?田柾国你是不是人啊金泰亨今天一整天的拍摄!天哪我的太太静心口服液呢...?这也太刺激了...”



“没有。”田柾国终于舍得说话。他懒洋洋地打断老李,“我晚上要是真做什么,他今天还能起得来吗。”



老李脸上的表情在听了这句话以后变得更加惨不忍睹。

那你怎么感冒了?该不会趁人家睡了去冲了冷水澡吧?


假如是真的...又突然觉得有点惨是怎么回事?



不等他再说话,田柾国晃了晃脑袋,又避重就轻地“嘶”一声:“到底烫不烫啊?发烧没?哥你还能不能行了?”



?男人,你居然问我能不能行?(不是)



老李僵起笑容,眼神有点深意,哽了半天,到底还是接了话:“...我摸着有点儿热,一会儿让小吴给带个体温计来,这么多天的拍摄呢,以防万一,还是得测测。”



田柾国就点了头。


老李心想自己果然还是伺候人的命,这位爷依旧不让他省心。他叹一口气正要去吩咐小吴,却又被田柾国从后面叫住。


“干嘛?”老李皱着眉,额头一跳一跳的。


你警告你最好不要再给我搞出什么惊吓!


田柾国把身上的卫衣扯了扯,从门后面慢腾腾走出来:“让小吴去拿温度计的事,别让他知道。”他说。



他?谁?金泰亨?干嘛,怕他担心吗?

老李心头猛的一跳。



刚才他那么费劲吧啦的想套田柾国的话,套了半天田柾国都不上套。结果好了,现在得来全不费工夫,结论已经要呼之欲出了:“...谁?”


“还能有谁?”田柾国一副“你蠢不蠢”的模样,他抬了抬下巴,模样挺轻佻,示意老李往模特准备室的方向望过去,“他。”


“金泰亨吗?”


田柾国低笑一声,再次抬眼时,眼里都带了光。他抬头看一眼不远处侧身而站,正在镜子面前摆弄自己耳坠子的金泰亨。


金泰亨的头发被造型师精心打理成浅淡的棕。他五官凌厉分明,眼尾上挑,对着镜子笑一下,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


摄影棚里好多人都在偷偷看他。但是他没一点察觉,仿佛就是从小生在万人瞩目中,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视线。



不太好,却也很好,对于“迷人”这件事,他似乎有一种生来具有的适宜。


你看,他活得如此漂亮又挺括。



下一秒,镜子中金泰亨的视线和田柾国正正对上。


除了老李,整个摄影棚没人发现这场隐秘的对视。金泰亨微抬着下巴,整个人看起来很高傲,冷感极了,而田柾国却觉得自己的血都热了。


没人打扰。


金泰亨在镜子前站直,然后他慢悠悠地伸手,颇为挑逗,暧暧昧昧地在镜子中田柾国的嘴唇上用食指轻点了一下。


然后他把那根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吻了一下。闭着眼,虔诚又温柔的。



田柾国看到了,他似乎愣了愣,但是倏地就笑了。



老李听他身旁的田柾国提了一口气。他家祖宗一边看着镜子里的金泰亨,一边很慢地回了一句:“我说的当然是金泰亨。”


还嫌不够地添了一句:“我的宝贝心肝。”



老李被恶心了个够呛,但是本职工作该做的还是做得挺好,偷摸吩咐小吴拿了体温计给田柾国量了,发现这位祖宗还真有点烧。


于是老李看他这样就有点心疼,自己提议要不他帮忙去检查接下来的设施,然后把拍摄时间推到下午两点,反正还有很多设备还在准备中。


田柾国就点了头,被老李偷摸塞了感冒药吃,然后随便找了个房车补眠。一旦开始拍,估计就不能休息了。


田柾国不太想让金泰亨知道,毕竟他身体好,睡一觉估计就能退烧。



...而且万一小哥哥问起来他怎么发烧了,难道要他回答:因为哥昨晚上做噩梦了我抱着你睡了一晚上起了反应,但是怕吓到你我就去洗了个冷水澡?



那金泰亨以后肯定不会和他胡闹了。而且今天可是在一起的第一天啊!怎么能这么煞风景!


田柾国想得挺好,他吃了药随便找了个房车就准备睡,但是刚躺下还没多久,旁边的车门就被拉开了。有人摸索着坐在了他的旁边,一时车内香气迷人。



田柾国眯着眼,从毛毯里探出半张脸来。坐在他旁边的女人打扮得体,还细心地喷了香水,面庞精致,红唇诱人。



是齐耳短发的段桃。




TBC


周六见


感谢阅读 ,希望喜爱。

长年做梦-

「正泰」**留热 11-12

两个坏人的恋爱/摄影师


* 我马上要说出口的话 就有点


HELL的服务生都很聪明很有眼力劲儿,他们极快地清理了被酒液弄湿的地毯。然后绅士地对金泰亨行了一个九十度躬手礼,宛如无事发生般,以走廊不干净为理由请他进包厢休息。


反正一个字不提这满地的酒是谁故意洒的。


金泰亨没拒绝,轻轻点了点头,站在原地,懒洋洋的样子。他下意识又往刚才和江宁对上眼神的角度看了一眼,但是这次没有对上封面女模江宁看过来的眼睛。


并没有多等,也没有时间给金泰亨多想。那间包厢的门直接在下一秒被推开,时红葵长发披肩,穿一身红色吊带裙,红唇黑发妩媚得很,靠在门框对他风情万种...

两个坏人的恋爱/摄影师


* 我马上要说出口的话 就有点



HELL的服务生都很聪明很有眼力劲儿,他们极快地清理了被酒液弄湿的地毯。然后绅士地对金泰亨行了一个九十度躬手礼,宛如无事发生般,以走廊不干净为理由请他进包厢休息。


反正一个字不提这满地的酒是谁故意洒的。



金泰亨没拒绝,轻轻点了点头,站在原地,懒洋洋的样子。他下意识又往刚才和江宁对上眼神的角度看了一眼,但是这次没有对上封面女模江宁看过来的眼睛。


并没有多等,也没有时间给金泰亨多想。那间包厢的门直接在下一秒被推开,时红葵长发披肩,穿一身红色吊带裙,红唇黑发妩媚得很,靠在门框对他风情万种地招手:“宝贝儿,嗨~”


见到她,金泰亨脸上的表情终于生动了些,起码多了点人气:“红姐?”


“你怎么在这儿?”


啊?时红葵眨眨眼。

你不是知道我在这儿才特意过来的吗?

难道不是?


时红葵挑了挑眉,她还以为金泰亨刚才那模样是故意做给江宁看的,但是这会儿金泰亨脸上的错愕又不像假的。于是想了想,到底还是愿意解释。


她一边解释,一边吊胃口般的把身体往后移了移:“其实,我为什么在这儿。嗯,这个问题...”


“我之所以在这里,自然是因为刚才被你扔出去的曾二...他的邀约。啊,不过泰亨。曾二他现在已经被你请出去了。所以,‘我为什么在这里’的这个问题,并不是目前最重要的问题。”


既然她这么说了,金泰亨就很给面子地配合问:“所以红姐,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在哪儿?”


这会儿金泰亨和人说话就没刚才那满身的气势了,更像一只走进安全区,放松下来休息的猫。只不过下巴微仰着的高度一点没变。


时红葵在心里咒骂一句,该死的,金泰亨这小妖精现在的德行像极了他俩刚认识那天,时红葵推门而入被迫“捉//女干”的样子。


提了一口气,但是最后还是轻轻放下。她的视线从金泰亨的眼落到鼻子,顿了顿,最后缓慢地滑到金泰亨捏空酒杯的右手:“现在的问题?宝贝儿——”


她往稍微移动了一点,让出了自己身后更多的空隙。从金泰亨站立的角度看,正好能从时红葵让出的空隙看到坐在沙发上江宁漂亮而冷漠的侧脸。


他微微挑眉。光影斜横,走廊上播放的钢琴曲快到尾声。

时红葵顿了顿,见包厢内的江宁和金泰亨两个人都不动弹,只是保持着沉默。


于是她轻啧一声,慢条斯理地往下讲:“宝贝儿,你看多不凑巧,假如今天只有我和施嘉,刚才发生的所有事就揭过去了,可是今天除了我和施嘉,偏偏还有一位对你很有兴趣的美女在。”


“...而且还是一位对田柾国很有兴趣的美女,你们今天下午是不是还见了一面?嗯?泰亨?”


在讲到“田柾国”这三个字时,坐在沙发上的江宁总算转过头。她眼睛很亮,微皱眉,和站在HELL走廊的金泰亨直接对上眼神。


江宁盯着他看的表情简直像是圣母将死。


金泰亨的身子半点没动,眼神也没躲,背脊挺的笔直,这个角度看过去显得腰身格外细。他在昏暗的光线下偏头,明明没做什么别的表情,却依旧吸引人往他那里看。


一扇摇摇晃晃的玻璃门收敛了多余的光晕。众人身后正在收拾地毯低着头的HELL服务生一言不发,藏在角落里花盆投下来的阴影正缓慢地往墙壁上爬。


他侧身站着,仿佛这里不是一条刚刚还在剑拔弩张的走廊,而是镁光灯闪烁的摄影棚。


时红葵笑一声,用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对站在原地一直没动的金泰亨说道:“所以我觉得,或许你需要进来...嗯。”


“叙叙旧?”


“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今天我在这儿,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怎么样?”时红葵笑得见牙不见眼。


沉默了一会儿,金泰亨把手里捏着的空酒杯往旁边弯腰等待的服务生手上托盘一放。他抬起眼,慵懒却丝毫不减贵气,神情中有些不经意的傲慢,轻声回答道:“当然好。”

...



于是现在的情况就变成了困倦的施嘉搂着时红葵坐在中间的沙发,江宁环着手臂坐在右边的沙发,金泰亨微微往后仰,左手抱住右手的手肘,右手微微撑住下巴,轻翘起腿,姿态散漫地坐在左边。


俨然一副三足鼎立的样子。


一时谁都没有说话来打破这个有些尴尬的僵局,呆了久了就真的很无聊,于是坐不住的又变成了金泰亨。他伸手按了按呼叫铃,撑手起来的时候动作很轻,依旧没看向江宁直勾勾看他的眼睛。


他只是坐不住。但当真正发生什么事的时候沉不住气的,最先开口的,永远都不会是他。


江宁咬着嘴唇,等了又等。半响最后还是垂下眼。呼气,凝神,再次睁眼开口时,她的身体都不由得往前倾了倾:“你。”她看向金泰亨,心里压着火。


江宁问得干巴巴的:“你到底和田柾国是什么关系?”



就很奇怪,目睹了刚才发生的全部事,她并没有问金泰亨有什么隐藏起来的秘密,也没有问金泰亨到底是什么背景,她只是单单问了一句,问他和田柾国是什么关系。

还压着不小的火气。


“你觉得我和他是什么关系?”金泰亨面不改色地回,又把问题原封不动地抛回去。


他往前靠了靠,似乎因为自己衣服口袋里的手机膈到了腰不舒服。于是他从衣服袋子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没太在意的样子,随手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江宁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而且她今天一天接收的信息量实在过于大,让她的脑袋有些当机。


今天本来以为自己能和田柾国说上一些话,两人的关系能有点进展,结果非但关系没有进展,还被金泰亨明晃晃的抢了资源,甚至...她现在已经失恋了,TNND。


接着,她晚上去了一个不得不去的局,却在局上再次碰上了让她吃瘪的金泰亨。


...又是金泰亨。

TNND again!


今天一天不管怎么想都太乱七八糟了。


她江宁活了二十一年从来没这么受气过。于是刚才努力压下的火气止不住地往上涌。明明告知自己金泰亨的背景绝对不简单,不然曾二也不会被打了耳光,被泼了一杯酒都站在原地不敢动。


明明告诉自己要好好说话,要学会游刃有余...像她妹妹江琪一样,做事情要学会忍耐...但是抬头对上金泰亨那张漂亮的脸,还有此刻他调侃的态度。


江宁一顿,眼睛不自觉地往下撇了撇。发现金泰亨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此刻就跟中风了一样,震动着嗡嗡地响,刷屏一样不停弹出新的对话框。


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在给他发消息,而这位现在满脸漫不经心,不看手机,也不看她。



她这么认真的问问题,而他的态度却像在逗小孩儿玩。这么一想,江宁简直都快气笑了,一口气不上不下,顿两秒,她往后一靠,抬着下巴,直接挑明道:“我觉得你和他没什么关系。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她颇为挑衅地笑一声:“因为会和他有关系的,是我。”


时红葵在旁边看得直摇头,小小声地自言自语:“唉我都说了让你别刺激他...”


她说了一通,却没人搭理他。金泰亨好像听都没听见,依旧出神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玻璃杯。


半天没得到回应,江宁眼神犀利地看着他,心里越来越恼火:“喂——”但是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之前被金泰亨按亮的呼叫铃却在此刻停下,穿着黑西服的服务生敲响了包间的门。


他推门进来,用非常恭敬的态度对金泰亨行了一个躬身礼:“小少爷。”


金泰亨不咸不淡地应了声,抬头对他吩咐:“拿十杯伏特加来。不用加百利甜,五杯放黑胡椒,五杯混龙舌兰和朗姆,我要燃着喝。”


服务生的身影停了停,站在原地没有动,有些为难地陪笑:“小少爷...您这么喝伏特加会出事的...到时候大少爷来问的话...”


金泰亨猛地抬头看他一眼,十足的不耐烦和冷漠:“快去。”



那人怔了怔,就连时红葵在此刻都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她禁了声,眼珠子骨碌碌地转。


那人最后妥协般低下头说好,然后动作很轻地推门出去。



沉默半响,金泰亨抬起眼皮。他的表情没变,只不过眼神很冷地看向坐在他对面的江宁:“你喜欢他。”他一字一顿地说。


扔在玻璃桌上的手机依旧嗡嗡嗡震的不行,那声音听得人身心烦躁,可他没有分一个眼神给它。气氛变得有些莫名剑拔弩张起来,时红葵歪着头,出声打破了这样的气氛:“泰亨,现在是...什么意思?”



江宁依旧坐在皮沙发上一动不动,似乎在等金泰亨的解释,或者是在等他没说完的话。


金泰亨的眼光利落地看向时红葵,嘴唇动了动。片刻,他说:“我请我的情敌喝酒。”


“不行吗?”



伏特加很快送到了包厢,十杯酒都用薄荷叶子细心装扮过,玻璃杯晶莹剔透,杯壁慢慢析出一层浅薄的水雾,酒味刺鼻。


金泰亨终于从沙发中直起身,没用他那个左手捧右手手肘的标准姿势,而是坐直了身,微前倾。然后他拿起放在桌台上的打火机,把十杯酒轻巧地点燃。


火焰从他指尖流过,渐渐变成飞蹿,瞬间照亮了他和江宁的脸,酒液刺啦刺啦爆裂燃烧的声音刺得人耳朵生疼。



他往后退了些,十指相扣,轻轻握住,手肘抵在自己的膝盖上,慢慢撑着手,看向江宁。此刻,他们俩前面是一盘正在燃烧的烈酒,头顶是慢慢降落的,不够明亮的光。金泰亨黑发黑眼白皮肤,倏地勾了勾嘴角,深邃得让人沉迷。


时红葵发现金泰亨此时笑的很清淡,淡到不仔细看会以为他的笑容是错觉。



片刻,她听到金泰亨对江宁说:“这里有十杯酒,五杯黑胡椒,五杯混朗姆和龙舌兰。你选五杯,剩下的给我。”


江宁硬邦邦地说:“我凭什么选?我又为什么选?”


时红葵在此时悠悠地插话:“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你们两个悠着点。没加百利甜和别的利口酒,加了这么多乱七八糟东西的伏特加...喝了会直接送医院吧。”


金泰亨充耳不闻,他只盯着江宁的眼睛,慢慢地重复了一遍最开始他说的话:“你喜欢他。”他说。


他抬着下巴,声音风平浪静,好像什么都没察觉,什么都没发生,也一点都不在乎时红葵的话。看着江宁的脸,他疑惑的偏头,皱眉:“我以为你懂我的意思。还是说...你不敢?”


顿了顿,他很讽刺地勾了勾嘴角:“你这么喜欢他,怎么,为了他喝杯酒都不愿意吗?”


“或者我先来。”金泰亨举起离他最近的一杯酒,停在半空中。似乎是对面江宁纠结憋屈的表情太有趣了,取悦到了他,居然轻笑一声,眼里闪着偏执到极致,疯狂的光,再次逼问,“你不是说你喜欢他吗?”



江宁的胸口上下起伏,仿佛被金泰亨挑衅到极点的样子气狠了,她也举起自己面前最近的一杯酒,恶狠狠地怼回去:“你以为我不敢?!”


空气中仿佛有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划过,冷气开的很低,吹得江宁后背脖子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但是她气得狠是真的,根本没想喝那杯酒也是真的。


开玩笑,她可不想半夜挂急诊去医院,这被人拍到了话明天可就是头条了,新闻标题她都想好了,还能有什么?



当红花旦因爱拼酒造下余孽?

那些年我们一起大脑短路做过的蠢事?

数一数当红花旦江宁的糜烂生活?

开什么玩笑?!


可是——



她看向金泰亨,却没从那人的眼睛里看出一丁点动摇与恐惧。他的眼睛反而越来越亮,没举酒杯的那只手有些神经质地颤抖。


她举着酒杯,有种越来越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金泰亨看着她,下一秒轻笑一声,没有丝毫犹豫,一仰就把自己手里那杯酒喝下。


“我操——”时红葵惊了,尖叫一声。


江宁楞在原地,此时脸上表情都裂了,她根本没想过金泰亨居然会这么疯这么病,度数这么高的酒说喝就喝。


因为金泰亨的动作实在太突然,施嘉去夺他手里的酒杯时,夺下来的酒杯里只剩下了半杯伏特加。


施嘉夺他酒杯的动作突然,他被呛到了,吞咽不及的酒灌入气管。这会儿手指发白,用力地攥着自己胸膛的衣料俯身在沙发上剧烈咳嗽。


酒洒了他满身,星星点点的落在他的脸颊上,随着动作从脖子蜿蜒地流下来,滚烫的热。


江宁睁大眼,她完全被金泰亨吓到了,下一秒才回过神,惊慌失措地放下自己手里的酒杯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手帕,想帮时红葵给他擦脸。


站起来的时候衣摆弄翻了桌子上的酒盘子,玻璃杯乒乒乓乓地碎了一地。那声音清脆又巨大,施嘉靠在沙发上垂着眼,环顾四周,低低叹了一口气。



真是好大一个烂摊子。


直到江宁的手帕快贴上金泰亨的脸颊时,她才如梦初醒一样顿住了动作,蹲在原地,伸出去的手往前不是,往后也不是,就这么僵在原地。


时红葵没注意到江宁的动作,她皱着眉,用手背抚了一下金泰亨的额头,似乎是恨铁不成钢,咬牙恶狠狠地说:“你他妈还真给我喝,疯了不是?那酒是能喝的吗?还是你真的想等会儿我给田柾国打电话让他送你去住院?!”


“还好我老公夺的够快...没事吧?头晕吗?”


金泰亨没回,这会儿好像终于从气管里把那口酒精顺了过来。他咳嗽得满脸通红,眼睛湿漉漉的,眼角还带着生理性的眼泪,看上去酒热正浓。


却在微笑,嘴角微微裂开,像用刀柄挑开旧伤疤的脆弱弧度。他依旧漂亮,依旧脆弱,依旧摇摇欲坠。可眼睛却亮的吓人,直勾勾地盯着蹲在他面前面无表情的江宁。



然后他用力地握住江宁拿着手帕伸过来想帮他擦脸的手。


“...你输了。”他低声说。


光线迷离,江宁深深提起一口气。


她听见她自己的声音。她也用很低很低的嗓子问金泰亨:“你就这么喜欢他?”


“...喜欢?我不喜欢他。”



...



“我爱他。”金泰亨眼里有光,在模糊的光下显得情色又漂亮,那是几乎兴奋的跃跃欲试,“你可能不信…”



“我爱他爱到恨不得让他杀了我。…那样他是不是就永远属于我了?”江宁定定地看着他,却什么都没说。接下来就是沉默,长久的沉默。


过了会儿,江宁又问他,这一次,她不自觉带上了点哭腔,嗓音抖的不像样:“...他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


金泰亨目光慢慢落在江宁身上。又缓慢地移到旁边沙发的时红葵和施嘉身上。房间内只剩下了空调声以及彼此的呼吸声。


他垂下眼,呼吸变得快了些,手指紧紧握拳,指甲盖扣进了肉里,不知道为何,刚才比变得更神经质了一点。眼中的偏执浓烈到让人心疼:“他不知道。”


“我不想让他知道,那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柾国他逃不了的。”语气很低,尾音甚至颤抖。他这么重复,不像是自言自语,更像是在下意识安慰不安的自己。


江宁永远也忘不了说出这句话时的金泰亨。


他当时说出这句话的样子,表情,眼神,还有说出这句话的语气。就算是时隔多年后想起来,也让人记忆犹新。


江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自己没有像金泰亨一样,这么用力地去过爱一个人。所以在遇上金泰亨前,她从来从没想过一个人居然能拥有这样的浓烈的感情。


那种快把人逼疯的,灼热的,偏执又不正常的爱情,竟然庞大到能造成冲击。光是听都能让人头晕目眩,眼底发红,再也无法分辨对错。



都说爱情会让人变得更好,或者至少不要变得更坏。可是当江宁看到此时说起田柾国金泰亨的脸时,竟然一时不确定爱情到底是不是会让人变得更好了。

除了怔愣,她真的有些茫然。


她也爱田柾国的,爱了很久,所以一开始对金泰亨充满敌意。可人的感情这么复杂,总有些微妙的相通。一旦从别人的脸上看到了和自己相似的,甚至更浓烈,更病入膏肓的眼神,总会产生一些暧昧的化学反应。



她会不自觉地想去对比,想了解那个人的过去,想知道他和自己有什么共通点,有什么差异。


又为什么会和自己一样喜欢上同一个人。



明明是这样正常的一件事,却让江宁在这样的对比中发现,她的爱情根本算不上什么。



金泰亨,仿佛要是再求而不得,他就快在这场爱情中窒息而死。这样感情太浓烈,带来的共情太可怕,那样饱和的感情简直都能让曾经有过这样渴望的旁人在下一秒析出眼泪来。


不想承认,但的确让她生生折服。沉默持久,江宁没答话,心里乱成一团糟,脑子嗡嗡响。


收回看金泰亨的视线,站起身,从江宁从桌子上端起自己没喝完的酒一饮而尽。



她点了一支烟,踩着摇摇晃晃的高跟鞋,出了包厢。没人拦她。HELL低调奢华的走廊上站立两旁的服务生面带微笑,对踩着步子走过的她弯腰,行躬身礼。



快要出vip包厢区的拐角处,江宁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明明没喝多少酒,她却觉得自己有些醉了。舔舔嘴唇,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找到“柾国”,想了想,打了几个字。


“假如是他。”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写,“那就只有他。”

——才能让我心甘情愿地愿赌服输。



她没把后面半句话打完,没头没脑地就写了前面一句,直接点击,发送。


江宁才不管田柾国懂不懂她的意思。不过一拿起手机,江宁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她踩着一双高跟鞋,歪歪扭扭地站在HELL大门口,有些犹豫地回头望了一眼她身后的HELL。夏日的晚风带着水汽,潮湿又柔软地贴上她的身体,往后,缠绵地扬起她的发丝。城市的天幕早已擦黑,蝉鸣,喧闹声,远远地传过来。



刚才金泰亨的手机来了那么多条滚动的信息,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邀约不在少数。但是其中一条,刚才那些疯狂震动的信息中有一条,她看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来求我,或者求你哥。只要你开口,任何问题我帮你解决。”

——这条消息来自被备注为“母亲”的人。



她心里思索着什么,或许她再想金泰亨的“母亲”是谁,或许在想金泰亨今晚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想了许久,江宁轻笑一声,自嘲地摇了摇头。高跟鞋声音清脆,她从包里掏出墨镜戴上,挺直了自己的脊背。


走的很快,这次她没有回头。



* 你是 我长久 长久的 等待



老李从后车厢拿出绒毯的时候简直惊呆了。


旅拍的随身物品一向是他负责,这次日本的旅拍也不例外。不过他其实也不用准备得很细致,毕竟所有模特都会带自己的助理,而他只要负责伺候田柾国就行。


而田柾国这人身体一向挺好,再加上现在刚刚入秋,所以绒毯这种东西,他老李是绝对没有准备的。


但是等他们下了飞机,刚到了日本预约好的拍摄棚,在模特们都去化妆间待机之后,他祖宗却突然告诉他,让他去后车厢拿绒毯。

...可是他没准备绒毯啊?


老李手里捧着刚刚拿出来的绒毯,远远的看了一眼金泰亨的背影。咂摸一下,又看看不远处正低着头认真调节摄像机的田柾国,心里感动了一把。


嗯,就有一种自己家的儿子长大了会疼人了的欣慰感。


于是老李一边感慨一边战战兢兢地把绒毯带上了,想着挑个好时机给金泰亨送过去。可是等他刚走到模特化妆间想推门进去时,又突然回过味儿,觉得他这样直接进去不太好。


为什么呢?

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且听老李细细道来。


虽然这次旅拍的主咖定下来了是金泰亨,但是根据之前圈内的流言,所有人都以为江宁拿了这次的主咖。


而田柾国除了这次的旅拍外,因为到了日本,还接了另一本杂志内页的拍摄,这是个顺便的活。


拍内页的模特是三个在圈内有些小名气的模特,现在正跟着他们拍摄的组。


本来相安无事,但是当那三个小模特知道旅拍的主咖是“V”而不是江宁以后,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挂不住了。


不过老李也能理解。

他们三个在圈内都有些小名气,这次说的好听是跟着田柾国过来拍另一本杂志的内页,但是实际上,大家都知道他们三个其实是这次旅拍的替补模特。


田柾国这次要拍摄一整套照片,那么有些时候画面的构图就可能需要别的模特做衬。


来之前以为是给江宁作配所以心里尚且还能平衡,想着就算出不了镜,至少也能和江宁混个脸熟。但是现在得知主咖不是江宁,而是一个刚刚出道的小模特“V”,换谁都有可能不服气。


替补的三个模特中,短头发的女孩子明显表情不好看。老李猜,假如刚才田柾国不在,估计她都想冲上去问问金泰亨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居然能从江宁手里抢到资源。


不过当时刚下飞机,摄影师田柾国就在旁边,顾忌到他的脾气,那几个模特互相看了看,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当然,除此以外,老李也在旁边瞅着。



他发现金泰亨根本没半点新人样子,嗯,不是说他没有礼貌,“没有半点新人样子”是指,金泰亨没有想和“前辈”们打招呼,客套客套的意思。除自我介绍了一句:“我是V”,这句话以外,他半个字都没有多说。


也不知道昨晚上到底干什么去了,在飞机上睡了两个小时还不够,这小妖精直到快进棚了还一副疲倦的样子。眯着眼半缩在一件oversized的灰色卫衣里,看着人很没精神,但是这么疲倦,偏偏还挺好看。


他这副模样把田少爷勾得看了一眼又一眼,老李没眼看,老李想戳瞎自己。他甚至觉得他家祖宗下一个动作就是上前把人搂怀里了。


结果旁边叉着手的短头发女模特看到这一幕,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


老李见过金泰亨拍出来的硬照,所以田柾国拍这次的“谴神”不要江宁改要金泰亨,他勉强可以说服自己,是因为金泰亨的工作能力更好。


但是别的人不知道啊。他真的很像出声提醒一下他家祖宗,别看小妖精了,还要不要赚钱,还要不要把闵玧其的排名踩在脚下了?


再看都要亡国了!

不过——老李又突然顿悟了。



他家祖宗的工作室好像已经被金泰亨买下来了啊?那既然金泰亨买下了他们的工作室,等量代换...是不是说,现在金泰亨才是他老李的老板?


这么一想,老李看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的金泰亨瞬间就变得无比顺眼。假如可以,他甚至想把田柾国绑到金泰亨面前,然后指着田柾国对金泰亨谗言几句:“您看,这都是您的江山!您的男人!”


哇这么一想还是有点热血沸腾的哈!

...但是他怂,他不敢。


而且他也不是很懂,为啥他的新老板只是买下了工作室,却没对他们做任何的安排。就好像只是买了个心爱的小摆件,随手买了,就随手放在一边,不管不问。


嗨!反正都是他老李看不透的事!



...

不过田柾国也不是一颗心都扑在金泰亨上,等到了摄影棚他就恢复了状态,开始专心的调整器材,招呼了灯光师商量接下来的拍摄细节。


这次旅拍的时间短,又偏偏和以前每一次旅拍都不一样,田柾国没有给任何人看他的脚本。所以现在谁都不知道他的“谴神”到底想拍什么。就连化妆师都没得到示意,只好先让模特们化个底妆,等田柾国调整好了灯光再进来讲解妆容的概念。


田柾国做事一向都不复杂,没那么多讲究,所以所有模特都是在一个化妆间化妆的。老李这会儿就正好抱着绒毯停在化妆间门外,又想进又犹豫,不尴不尬的。


其实绒毯直接转交给金泰亨的助理就行,这样也免得他直接送进去给别人看到尴尬,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巧不巧的,金泰亨这次还偏偏没带助理。


那他作为田柾国的助理,假如现在进去送绒毯被那三个心里早就不满的模特看到,岂不是更加说不清了?


虽然旅拍拍摄的时间长短一向是田柾国自己定,可是不管怎么短,起码也得拍个三天。他这会儿明晃晃的进去送了绒毯,还就只有金泰亨有,那往后大家多尴尬啊!


而且谁知道这几个模特回去以后又会乱讲些什么?老李虽然是个男人,但是好歹在圈内混了这么多年也混出了个七窍玲珑心。


于是就正当老李在门口想着要不要进去时,金泰亨自己推门出来了。老李埋头想得认真,结果就和他撞个正着。


金泰亨半抱着肩,还是那副脆弱的疲倦样子,他的头发已经简单的做了,被造型师零散的乱成了卷发,一边往后歪歪扭扭地别在耳后。


结果这下被老李一撞,他半抱着的手臂放下来。可能是怕刚卷好的头发乱掉,正皱着眉,一只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耳后的发。



因为被撞的是一扇门所以这一声儿挺大的,几乎所有手里有空闲的人都望过来,就连田柾国都放下了手里的相机,偏头看过来。


金泰亨原本穿了一件oversize的灰色套头卫衣,现在已经顺着造型师的吩咐换下来,穿一件模特待机时常穿的浴袍。浴袍因为刚才的碰撞散开了些,露出莹白的锁骨和大片胸膛。



雪白的肉///体配上他抬眼微皱的眉眼,晃晃悠悠的长耳坠。灯光老师不小心弄歪的一束红射灯在此刻正正好落在他的半边侧脸,鲜红色,像血,滚烫的一撇。


感觉到旁人的目光,金泰亨懒散地撩起眼皮,嘴唇颜色浅淡,并没有不耐烦的意思。但是因为那一束失误的红色射灯,他整个人被烘托得冷艳又厌世。


老李一开始还没看清推门出来的是谁,还有点骂骂咧咧的,结果现在一看清脸,金泰亨那副要命的妖精样子让他情不自禁嘴里忍不住说了句:“我——”



但是他不敢把后面那个字说出来。田柾国就站在他身后,他不敢。


金泰亨一抬眼就和田柾国对上了眼神。田柾国动了动嘴角,用很慢很慢的目光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他没说话,但是从表情观察,此刻的心情应该是挺好的。


因为金泰亨十分好脾气地站在原地让他看,所以这位爷就这么理直气壮地上下打量。把人打量完了,挺满足地笑一笑,还对着金泰亨抬起手指,慢悠悠指了指老李。


金泰亨扫了老李一眼,看到老李怀里的绒毯就了然了。他是疲倦,又不是傻,转念一想就知道老李为什么没有直接推门进去。


不想引人注目,所以他没直接道谢,只是十分自然地从老李手里接过绒毯,轻轻揽在自己身上,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羞,从田柾国这里看过去,金泰亨的耳朵好像有些发红。而在金泰亨的余光里,弟弟好像弯着嘴角笑了笑后,也十分克制地收敛了视线,转而低头接着和摄影助理说着什么,很认真的样子。


就显得有些欲盖弥彰的默契。


而这时,灯光师终于弄好了照明的线路,嘴里一边说着:“V老师对不起对不起”,一边把那一束光从金泰亨侧脸移开。


金泰亨抱着手臂,轻轻点了点头。


老李不知道为什么站在旁边突然叹一口气,倒也没多呆,转身去检查今天的夜宵有没有到。



摄影棚接着布置,身后的模特又开始和化妆师套近乎,试图打听一下“谴神”的主题,这样一会儿拍照的时候没准儿还能找到感觉露个正脸。尤其是那个叫段桃的短头发女模特,更是毫不遮掩地把想抢主咖这四个字快写在脸上了。


她就是想欺负金泰亨名气小。本来以为给江宁作配所以不敢折腾,但是这会儿一看到主咖是金泰亨,一下子变得不安分起来。


但是化妆师都是跟田柾国多年的老人了,事情处理起来轻车熟路,话也说得滴水不漏,段桃和她一来一往,问个半天也没问出什么名堂来。


化妆室里简直花样百出,身旁也不停地有抱着摄影工具的助理来来往往。众人繁忙,吵吵闹闹,金泰亨却什么都不在乎。


他慢吞吞的往前走了两步,昏暗的灯光从他脖颈处往上缓慢地爬,落下一些暧昧的影子。他眼角微微往下,眼尾细长,半眯着眼时总让人感到十分深情,但是这样的深情,偏偏有些轻佻的味道。



大家现在都在忙自己手头上的工作。想得到剧透的正在化妆师身上下功夫,老李专心致志地检查着外卖。

没有人盯着他看。



于是金泰亨捏着手指站在一个小角落,这次,他认真地去看站在灯光下的田柾国。毫不掩饰的,贪婪放肆又克制的。

对他来说,田柾国总是不一样。


多年的忍耐和偏执教会他如何提炼这样浓烈的爱情。可就是这么,这么的想要,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却能主动移开看向田柾国的眼。


爱是克制。他轻叹一口气。要有分寸,要慢慢来,不能急。金泰亨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可是现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我在看他,那我是不是稍微任性一点也没关系?却没想到,之前一直侧身而站的田柾国突然和他撞上了眼神。


弟弟看着他挑了挑眉,一副了然的模样,更像有话要说,比如:“这次偷看我被我发现了吧”这样的话。他的眼睛很亮,看过来时有点痞痞的坏。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看着他,就这么忽然笑了。然后他对着金泰亨隔空做了个口型——



金泰亨仔细辨认,怔了怔,因为那个口型呼吸一下子乱了拍。

他叫他:“宝宝。”


...他再一次的叫他宝宝。



田柾国站在人来人往的摄影棚中心,形形色色的人正围着他转,不远处的化妆室里,模特们花样百出就为了和他套个近乎,而他毫不在意。


他站在这么多人面前,对他笑,然后偷偷叫他,宝宝。



就好像被蜜糖小针扎了一下,全身酥酥麻麻的,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快乐。隐秘的快乐,甜的金泰亨心口泛酸,眼底发热。


他这几天太忙了。除了收拾曾二,他终于买下了田柾国的工作室,虽然买下工作室的其中一部分钱是金南俊给他的——想到这里,他有些不耐,轻轻抿了抿嘴唇。


再来就是,秦雅莉。但他不想提这个疯女人。



...他应付了这个应付那个,两天几乎没怎么睡,今天早上挂了秦雅莉的电话直接就来赶飞机了。本来整个人身心俱疲,几乎快被压垮。但是现在,因为远远站在另一边的田柾国递过来的一个眼神——



就算他站在一个完全没有光的角落,但是那个站在世界中心的人却能把他轻易的找到。


他明亮的眼里只有他。

他对他笑。



田柾国的眼神到底是什么神奇的开关,一瞬间就能隔绝了摄影棚内开得如此强烈的冷空气,也隔绝了金泰亨所有该有的、不该有的迷茫。它在这样渺小的世界上创造出只有金泰亨一个人能听到的,越来越重的,命运般震耳欲聋的回声。


金泰亨没想到田柾国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居然如此让人沉溺。沉溺到想独占他的自己仿佛在他面前变成了罪人。又让金泰亨觉得,因为田柾国这个轻飘飘的笑,这个低俗世界都好像在这一瞬间变得美好了起来,甚至愿意让人抛弃一切,舍身为你。



好像“舍身为你,即是幸福”*这句话讲的是真的一样。

他忍不住捏紧了手指,听到自己不平稳的心跳。


可是,柾国啊,你也会对别人笑吗?



像现在对我这样?



无法控制自己这样卑劣的想法,田柾国就是站在那里对他笑一下而已,他居然又要失控。可那些想法根本就停不住,止不了。它们在他身体的切开面,在他所有感情的自身深处,正像岩浆一样咕噜咕噜的往上冒。



你说,你会对着别人笑吗?

我真的要疯了。


我这么肤浅,贪婪,恶毒,偏执,...这样的我。


假如你知道了这样的我,你也愿意以后只对我一个人笑吗?上次你说假如对象是我,那爱情这种事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当你知道了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以后,你会后悔吗?你会厌倦我费尽心思经营的爱吗?你会吗?



金泰亨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嘴唇都快被自己咬出了血,就连手心也掐了深深的指甲印。


所以你能不能,以后都只对我一个人笑呢?


我的爱情太过曲折,就像融化着灰尘和沉淀物的奶油蛋糕,它快变质了。我捧着我的奶油蛋糕在阁楼上跳舞,却害怕经过我的风,让你闻到它不够香甜的奶油味。



我好爱你,我觉得我就要死了。

我好爱你,我没救了。

...



五分钟后,刚才还灯火通明的摄影棚突然断了电,众人一下子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片场导演急忙用大喇叭安抚:“不要动,就站在原地!我去检查线路!”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钢铁碰撞产生的沉重声,众人沉默的呼吸声。一分钟后,片场导演的声音通过喇叭传来,听起来颇为无奈:“今天好像不行了,不知道谁把摄影棚的电源拔了。”



“一时也修不好,田老师——要不今天的试拍摄就算了吧?毕竟本来定的就是明天的日程...您看?”


田柾国的眼睛已经有些适应了黑暗,面对这种情况除了说好也说不了别的。他舔了舔嘴唇,刚来得及说出一个:“好,那就这样吧——”



就有人急促的呼吸声传过来。

有人正向他奔来。



下一秒,是熟悉的体温,熟悉的香味。紧接着,一个人死死捏住他的手腕把他一拉,是不容置疑的意思,直接带领着他往一个地方跑。


被金泰亨这么拉着田柾国心里多少有些吃惊,但是他挺好奇他的小玫瑰这一会儿又在唱什么戏,而且其实,退一万步,他也不太想挣扎,毕竟他对金泰亨也有话想说。



于是他顺势被金泰亨跌跌撞撞地带出了摄影棚,再次丢下了一个巨大的摊子给老李收拾。

可怜的老李,默。


出摄影棚出来急急转了一个圈,往上是摄影组定好了房间的酒店。



他们顺着楼梯往上跑。



也是出了棚才发现东京已经到了夜深,旅店内早就点亮了盏盏灯火,光影琉璃,还有些昏暗的霓虹光从玻璃窗外透进来,交织融合着。


它们悄悄落在他们的肩膀,头发,还有微微抖动的,握在一起的双手上。


爬楼梯的过程中,光从侧面来斜切过来,照亮金泰亨一双通红的眼睛。田柾国被拉着跟在后面,踉踉跄跄的,看得有些恍惚,但是他们跑的很快,田柾国根本来不及问一句“怎么了”,在想开口的第二秒,他就被小玫瑰拉进了他的房间。


金泰亨的房间明显还没收拾好,只来得及把行李箱打开,乱糟糟的扔了一地没拆开的衣服袋子。



田柾国就这么被人抵在坚硬的门板上。那人一只手拉紧了他系在领口的领带,紧紧的,手背上都能看到青筋,下一秒忽然靠过来。



气氛有些暧昧,耳边就像还回荡着刚才噼里啪啦爬楼梯的脚步声,细碎的喘息声。金泰亨捏住田柾国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仿佛第一次收到喜欢的人送的礼物一样,冰凉细腻的手指摸上弟弟的脖颈。


他们的视线短暂交错,呼吸的细碎尾声宛如大海一样,潮起潮落。


田柾国敏感地觉察出小哥哥此刻的情绪不对。于是他没挣扎,反而是用一种非常纵容的姿势任由金泰亨摆弄,右手轻轻护上小玫瑰的后腰。左手落在金泰亨的头顶,缓缓摸了摸。


然后他带着笑意哄:“怎么了?嗯?这么想我?”


“刚才在飞机上,我想找你讲话你都不理我只顾着睡觉...我还以为哥一点都不想我呢,还怪难过的。”


“...怎么现在就突然愿意理我啦?嗯?”田柾国带着安抚的意思,护在后腰的手一直都耐心地顺金泰亨的气。片刻,他顿了顿。靠近金泰亨的耳廓,哄孩子一样轻轻叫了一声,“宝宝。”


“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和我说说?嗯?”



一片黑暗中,金泰亨终于冷静了点。窗外粉红色的霓虹斜照在他的侧脸,半边艳丽的红。他略微长的耳坠反射出滉滉的光,和着鲜艳的红,整个人艳丽似空花,如烈焰。



田柾国看他的小玫瑰吸了吸鼻子,呼吸的声音闷闷的,但是张了张嘴,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这个角度,他能看到他的睫毛盖在眼底,像栖息着黑色羽毛的鸦雀。



冲动让金泰亨拉了摄影棚的电源闸门,来势汹汹的恐慌让他不顾一切地把田柾国拉了出来。金泰亨在此刻隐约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不太正常。


可是,他本来应该是个普通人的。


他应该拥有普通人那样中规中矩的人生,平淡到刻板的喜怒哀乐。可是今天在这么多人面前,他做出的事是真的正常人会做的事吗?



他好像真的生病了,正常人的爱情哪里是这样的?

可是,他又能有什么病呢?



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别的人得这种病吗?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像他一样爱田柾国吗?


没有了,不会有了,再也不会有了。所以他不正常也没有关系对不对?毕竟除了他以外,没有可以衡量这个病的标准啊。

...



此刻,田柾国近在咫尺。他一只手松垮垮的搂在金泰亨的后颈,安抚地慢慢顺着。他们眼对上眼,距离很近,呼吸纠缠,田柾国看向他的目光专注又温柔。

他只看向他。


话堵在嘴边,金泰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踌躇了半天,半响突然出声叫他的名字:“柾国。”


他轻叹一口气,用很低很低的嗓子,有些委屈地问弟弟:“...你抱抱我,好吗?”




TBC


周二见。

希望喜爱。

长年做梦-

「正泰」**留热 7-8

*两个坏人的爱情/ 摄影师x模特/ 全文半存稿

*每周二、周六更新


* 星星的倒影


金泰亨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到了几点。他有些迷迷糊糊地撑着头,从松软的床铺里坐起来。田柾国卧室的主色调是灰和白,所以就算空间很暗,看起来依然很协调。


半夜醒过来时只拉了一半的、还能看到外面月光的窗帘此刻拉得严严实实。只有些许不安分的阳光从窗外落下斑驳的光点,轻轻在地板上漂浮,但都并不明亮。空气中弥漫一股熟悉的香味,有些甜。是金泰亨经常从田柾国身上闻到的清新四月棉。


金泰亨挑了挑眉,...

*两个坏人的爱情/ 摄影师x模特/ 全文半存稿

*每周二、周六更新


 


* 星星的倒影

 

 

金泰亨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到了几点。他有些迷迷糊糊地撑着头,从松软的床铺里坐起来。田柾国卧室的主色调是灰和白,所以就算空间很暗,看起来依然很协调。

 


半夜醒过来时只拉了一半的、还能看到外面月光的窗帘此刻拉得严严实实。只有些许不安分的阳光从窗外落下斑驳的光点,轻轻在地板上漂浮,但都并不明亮。空气中弥漫一股熟悉的香味,有些甜。是金泰亨经常从田柾国身上闻到的清新四月棉。

 

金泰亨挑了挑眉,放松了些,用手摸了摸酸痛的眉心。虽然喝了酒,不过他还是记得昨晚大概的情况——昨晚他自己直接丢掉了所有的计划,直接把田柾国搞//上**了床。

 

垂头看了看,田柾国还是很克制,没在他身上留太过明显的印子。


 

后半夜他做了噩梦。而噩梦无非就是过去发生的那些让人不快的事,然后,半夜醒过来的他把田柾国吵醒了。

 


估计那人当时也是困的慌,被吵醒了也没恼他,反而把他搂在怀里耐心地哄了他好几句,动作熟练极了。金泰亨当时被这么对待心口都是热的,但是现在醒过来,又莫名觉得田柾国那时对他的态度...未免也太暧昧了。

 

就是太体贴,也太亲密了。就好像他们俩已经抵足而眠了很久很久,已经把默契都藏在彼此的骨头缝一样。

 

可是按道理说,田小少爷的那种性格...真的会这么快地喜欢上他吗?

 

别说你了,就连金泰亨自己是不信的。那么这是为什么呢?难道以前田柾国也这么哄过别的人?

 

一想到这里,金泰亨就皱着眉忍不住轻声“啧”一声,对自己恼怒,指尖下意识掐进了掌心。

 

他老是乱想,一乱想就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再后来?


他被揽住,被田柾国哄,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然后现在醒了。这一次倒再也没梦到过去那些事。

 

后来做的梦极其短暂,奇奇怪怪的,很空白,仿佛漂浮在真空中一般,光怪陆离的。梦里出现了很多他见过的人和没见过的人,还有或许见过的人。他们空白着表情,眼睛发直,游魂一样在宽敞的柏油马路上行走。

 

也许是因为睡的不太安稳,连续两场梦,醒过来后居然也能让人非常疲惫。

 

 

 

卧室门没合拢,从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在外面来回地走动。金泰亨坐着想了想,缓了缓神。

 

但是他只要一想到外面走来走去的是什么人,这里是谁的卧室,是谁家,他又忍不住悄悄躺回还带着温度的床铺,捏着被子呆了几秒。

 

好吧,反正没人看见。

 

他做贼一样轻轻往旁边的位置伸出手,摸了摸。

 


旁边的温度已经冷却,但是床铺到手的触感依旧柔软。闻到的味道比空气中弥漫的四月棉浓了不少,是田柾国的味道。

 

昨晚他和田柾国抱着睡了一晚上。

....嗯,他睡在他怀里,距离那么近。

 

是想抑制的,但到底还是高兴。而且以前弟弟有没有哄过别人,不管有没有...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更何况,昨晚,他哄的是自己。

 

金泰亨虽然对自己能把田柾国搞到手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对上心心念念的人,行动起来总会难免有些许的不安。虽然现在计划被打乱,进度快了点,但是至少——

 

金泰亨咧着嘴悄咪咪的笑,抱着被子慢慢滚了一圈,把刘海蹭乱,整个人毛茸茸的,像只满足的奶猫。

 

 

他没躺多久,田柾国给他空出来的那半张床他一个人躺着也没意思。于是金泰亨左左右右打量了一下弟弟的卧室,看够了以后他下床,从床旁的小沙发上挑起一件田柾国的白色长卫衣胡乱套上,光着脚去开卧室门。

 

已经到了中午,一开门就被扑了满眼光芒,明亮亮,有些刺眼。因为正对着太阳,空气中沉浮的灰尘都反射出一缕缕飘带。飘带正好落在背对着他的人的左肩。

 

那人的后背有让人脸红心跳的抓痕。

 

金泰亨忍不住眯了眯眼。

 

田柾国没穿上衣,随便套了一件牛仔裤,头发半干,应该是刚洗完澡,发尾还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洇湿了脚边一小块原木地板。不过他明显没在意,正一只手举着手机贴在耳边,一只手捏着锅铲,懒洋洋地把平底锅里的西多士翻了个面。

 

 

金泰亨这时才闻到空气中甜滋滋软绵绵的味道。

 


平静的中午,明亮的公寓,独处,距离不过三米外,喜欢的人的背影,干涸的喉咙,脚底地板的凉,饥饿的胃,空气中弥漫的蜂蜜香,以及甜蜜蜜的西多士。

 

他偏了偏头,晃神的同时下意识透露出些许懵懂和向往,忍不住轻声叹一口气,往前看的眼神平澜温柔。金泰亨没骨头一样靠向卧室门框,就这么站着打量田柾国的背影。

 

 

弟弟的背部轮廓在明晃晃的太阳光下衬托出几分阴影,蜿蜒地匍匐下去,掩埋在低腰牛仔裤下,突出的肩胛骨十分漂亮。

 

而他,昨晚上就是被这样一个人捞进怀里,靠在胸膛前。光是这么想,金泰亨都控制不住地想笑。

 

 

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冲过去亲一亲弟弟的侧脸,然后靠在他身上,用手去摸那人漂亮的肩胛骨。他想和田柾国讲话,说什么都行,无聊的口水话也行。最好是贴过去靠近田柾国的耳廓,让弟弟把他抱在胸前,这样他就能用腿夹住他的腰。

 

他们就可以靠的非常近,他可以靠在他胸膛前,听到田柾国的心跳,感觉他皮肤细腻的触感。

 

他就可以亲吻他。

 

金泰亨想问田柾国,问你昨晚睡得好吗?他还想问昨天晚上你来接我是不是因为你喜欢我?

 

...他还想亲一亲田柾国的眼睛。

 

这是金泰亨从那个雪夜以来,一直藏在心里的梦想。

 

他还想告诉田柾国。他想说,你知道吗,你一直都活在我长久的期盼里。

 

 

...但是不行。

 

至少现在不行。


 

金泰亨的头发有些乱,滑向一边的白色卫衣窝起来一个角,整个人生活气息满满,像只被哄乖了的小狐狸。只是眼神深的像一弯潭水,克制又隐忍。他看向田柾国的背影,用力捏住自己的指尖。

 

毕竟喜欢永远只有一部分,所以它可以放肆。但爱不仅仅是美好的东西,它包括全部。

 

爱是克制。

 

这么多年,金泰亨的执念早就在心里扎根,被时间灌溉后,疯狂地茂盛着生长起来。那些坏的,隐晦的,浑浊又腐烂的,早就和他不分你我的黏在了一起。

 

光是分开,都能撕裂血肉。

 

 

 

两个人的距离不过两三米,气氛太美好,居然让金泰亨一时想不到什么话题可以让他自然地走过去和田柾国打招呼。

 

他看向他的眼神很漫长。

 

嘘,告诉你个秘密。其实金泰亨在还没靠近田柾国之前,曾经幻想过拥有田柾国的夏天会是什么样。

 

...是不是就像析出海盐的沙砾,隐藏皱褶的棉麻白衬衫,平光眼镜反射出的冷光,沙甜沙甜的西瓜瓤,或者,加了冰的雪碧咕噜咕噜往上涌的气泡?

 

不过这时,他看着田柾国的背影,始终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而这边,田柾国一边打电话一边把平底锅里的西多士放进旁边准备的空盘子。他捏着手机偏头讲电话讲得认真,结果一回头就正对上靠在门框旁的金泰亨。

 

这哥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头发乱糟糟,眼尾眯起一条凌厉的线,弧度微微往上仰,慵懒又迷人。身上穿一件oversize的白色卫衣,是他的。

 

田柾国看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但皱着的眉头展开一些,看上去挺迷人。他把手里端着的盘子往身后的流理台放,往外走的同时,眼睛往下撇到金泰亨光着踩在地板上的脚。

 

动作顿了顿,就连讲电话的声音都卡了一秒,不过并不是很明显。

 

 

“...我没说我不来啊...不过江琪这个拍摄本就不是我...”他一边说,一边抬头对靠在门框仰头看他的金泰亨指了指,“拍摄...往后推吧。之前不还抱怨我们安排的不好吗?”

 

那后面有双拖鞋。

 

然后他把装有西多士的盘子端过来放在餐桌上,又慢腾腾地从餐桌下面翻出来个漂亮的玻璃杯倒水。

金泰亨早就在田柾国转身前调整了眼神,他从门框上撑起身体,顺着田柾国的手指方向往后看。

 

 

但是他也没看到什么。他有点懵。

 

所以田柾国到底是想让他干嘛?

 

可是这情形并不是能直接问的情况,左看右看也不知道弟弟指的是个啥,于是金泰亨决定装不知道。他又慢腾腾懒洋洋地靠回门框,看田柾国转来转去。

 

结果这么一动直接扯到了腰部的肌肉。

 

...他腰还疼着呢!烦躁!

 

 

“行吧,李哥你过来吧,电话里说不清楚。我在公寓...对,城南的那一套,另外我的东西一起拿过来...”田柾国弯腰从沙发上捡起一件白体恤,正要往自己身上套,结果余光又看到金泰亨一软骨头一样地靠着门,那人半步没动。

 

往下一看,还是光脚。

 

不听话。

 

 

他挑挑眉,顺着自己的动作把白体恤穿在身上,仰头套衣服的时候,人鱼线的弧度变得更明显,让一直行注视礼的金泰亨直接吹了声不轻不重的口哨。

 

小流氓一样的。

 

田柾国听到了,但是他懒得管,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对金泰亨的这股宠溺劲儿是怎么来的。

 

 

没听见的田柾国接着讲电话:“行了,今天上午不是都已经过去了吗?说这些也没用,快点过来吧,顺路带上东西,我的相机电池什么的。”

 

 

金泰亨一边听一边暗自寻思,这可能是在和经纪人打电话。想起来,田柾国今天上午好像的确有个拍摄计划的。明明有拍摄计划的,但是这人却因为他没去。

 

你看,是因为他才没去啊。

 

居然有点满足。

 

 

电话那边回答了几句,通话结束,田柾国按黑了手机。然后他回身直接对上金泰亨的眼,两个人在一大片明媚刺眼的阳光里对视,视线对峙着,胶着又试探。半响没人讲话。看着看着这场对视又刺啦刺啦地开始冒火星子。

 

 

最后还是金泰亨投降,他慢悠悠地撑起来身,白皙的脖颈落在四散的光芒里几乎透明,光着脚走路没声音。非常自然地往前走了几步,停在餐桌旁,他偏头指了指放在盘子里的西多士:“给我做的?”

 

 

田柾国的用手扫了扫湿润的发尾,没回这句。反而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懒洋洋地躺进沙发。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站那么久累了。他的两条长腿直愣愣地伸着,腰线漂亮极了:“穿鞋。”他半眯着眼睛说。

 

“等穿完了再吃。”田柾国又补充。

 

“啊?什么?”

 

“先把鞋穿上,拖鞋,你后面的那双。”

 

“可我不太喜欢吃甜的。”


 

明显两个人又在各说各话,可是对话诡异地居然还能继续下去。金泰亨笑一声,倏然就懂了田柾国刚才指的那一下是什么意思。原来是让他穿鞋。

 

他心里有点甜滋滋,像有无数个小人在他胸口跳舞,一下一下地踩着他的心脏。不过脸上那副表情依旧没变。

 

 

小狐狸的尾巴几乎在听到这句“穿鞋”的一瞬间噌地竖了起来。他眉眼弯起来,嘴唇红艳艳的,非但没乖乖去穿鞋反而转了个身,坐上了略微低矮的餐桌。

 

真的是十分的不听话。

 

那一盘金黄喷香的西多士端在手心,他往后仰了仰,晃悠着两条细腿,耳发凌乱,细腻的皮肤被刺眼的阳光反射出骨瓷般的白,穿在身上的白色的卫衣因为动作往上跑了一截,隐约更能看到些隐晦的风景。

 

 

田柾国盯着他看盯了半天,心想就知道会这样,这个哥才不是那种由他管的类型。于是他也懒得让人再去穿鞋了,毕竟他的心思,现在根本不在金泰亨穿不穿鞋上。

 

田小少爷十分不怀好意地挑了挑眉,就着姿势对着金泰亨慢腾腾地吹了声口哨:“宝贝儿,腿再翘高点。”

 

 

调戏意味十足。

 

金泰亨笑一声,没恼,甚至非常配合地缩了缩腿。然后他慢慢偏头舔了舔嘴唇,用手捏起盘子里的西多士咬了一口。整个动作非常流畅,可是眼神一直留在躺在沙发的田柾国身上。

 

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狡黠又灵动,狐狸尾巴都快现形。虽然没说,但是满脸都写着:“快看我,快说爱我。”这几个大字。

 

田柾国抱着手臂摸下巴,腔调很浓,漫不经心的仰头看他。倒是想看看到底他们两个人谁更能装。

 

 

金泰亨把嘴里那口面包吞下去,又端起玻璃杯喝水,过了半响,才撩起眼皮看过去:“你不问我好不好吃?”

 

“你很//好吃。”沙发上的田柾国很配合的答非所问。

 

 

觉察到他在说什么,金泰亨几乎是瞬间红了耳朵。

 

 

“西多士放了很多炼乳,我建议哥不要再多吃了,会胖。”看出他有些害羞,田柾国微笑地转移话题。


 

嫌他胖?金泰亨皱了皱眉,这会儿马上堵回去:“你觉得昨天晚上抱着我睡,我很胖吗?”

 

 

“胖倒是不胖。”坐在沙发上的田柾国笑一声,看向金泰亨的眼神,星辰也未必有这么明亮,“不过...今天早上起来,我的后背可有点疼。”

 

“我可得把你的指甲剪短点。”他调侃道。

 

不过金泰亨却没像他想的那样害羞,田柾国打赌,因为他这句话,他甚至从那哥哥眼里看到了兴奋和愉悦的意思。

 

吃西多士吃到一半的人眼睛亮晶晶地挑了挑眉,没接这个话题,反而问了他个新的:“你昨晚为什么来接我?”

 

 

“毕竟哥看起来这么孤单无助,而我昨晚正好路过original sin 。”田柾国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手腕摸了摸膝盖,懒洋洋,“我这么善良友善,假如是别人求助于我,既然顺路,我也会来。”

 

金泰亨看着他,满脸的不相信。

 

田柾国顿了顿,过了半响,用一种略微吃惊的语气说:“哥该不会误会...我是特意过来的吧。”

 

 

孤单无助金泰亨。善良友善田柾国。

 

...fine。

 

 

似乎是看金泰亨气的狠了,有些心疼。田柾国终于从沙发上起来,慢腾腾走到餐厅的餐桌旁。

 

 

“哥哥。”他此时喊他,两个人靠得很近,眼里收了刚才的揶揄和笑意,低头看人的时候很温柔,“...还疼吗?”

 

“要我帮你看看吗?”

 

 

金泰亨愣了愣,因为他这句话,强迫自己忘记的昨晚床事轰隆一下闯进了他的脑海。昨天晚上田柾国就是这样靠在他耳边,用喑哑的嗓子克制地吻他,问:“还疼吗?”

 

但是现在田柾国在说什么?

 

他知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

 

气氛在这一瞬间因为这句话迅速升温,变得让人脸红心跳起来。不过田柾国等了半响也没等到回答。

 

 

金泰亨落在阳光下的金发莹亮,咬着嘴唇,眼睛湿漉漉地抬头看他,耳朵好红。半响,他猛的踢了弟弟一脚,低头闷闷地憋出一句:“...你给我闭嘴。”

 

 

 

 

*冰糖苏打水

 

 

 

这顿早饭总算是吃完了。

 

盛夏正浓,伺候金泰亨吃完了西多士的田柾国再次躺回沙发,半睁着眼,手指头滴滴答答地点在膝盖上,依旧一副懒散的少爷样:“你和时红葵怎么认识的?”他问。

 


金泰亨那会儿正吃完了手里捏着的西多士,从坐着的餐桌上下来。因为动作,不长不短的卫衣往上跑了一大截,露出白色内裤的边,鼓鼓囊//囊的臀**部//*形状非常好看。

 

 

听田柾国猛不丁这么问,金泰亨难得抬眼露出了几分惊异:“嗯?”

 

也没急着回答,他转了身把空盘子放进洗碗槽里,下意识用手指挑了白色盘子边缘的剩下的一抹巧克力酱。

 


偏头伸舌**头舔*//手指,低垂眼,简直是正经得不能再正经,非常可爱的小动作。但是配上他身上那件//松垮垮的衬衣,光*溜///溜的两条长腿。

 

说不出的天真情色。

 

而他总是这样。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的田柾国“啧”一声,盯着人看,昨晚上刚灭了的火又有点被再次点燃的意思。

 


他有些烦躁,手指从膝盖处往上摸,摸到了自己裤兜,但是往里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有。田柾国反应过来自己穿的是家居裤,裤兜里哪里有烟。

 

还是舔完了手指从餐桌上抽出一张餐巾纸擦手的金泰亨从容地捡起了刚才的话题:“时红葵。”他说,“怎么问她了?”

 

“没怎么。”田柾国揉了揉头发,蜷在一起的腿又往外伸开了些,不甚在意般懒洋洋的说,“昨晚上看你和她关系似乎很好。”

 

“不是去接你吗,她送你出来,我看到了。”

 

 

说完,他动了动自己的长腿,让了些位置。笑的有些痞,非常自然地对着金泰亨伸手:“宝宝,过来。”

 

 

金泰亨下意识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田柾国当时的语气,动作,包括神态都太太太自然了,他压根没时间反应过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直到坐在沙发上被弟弟揽在怀里揉腰的时候金泰亨才反应过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宝宝?我吗?

 

可是我明明比他大啊!我是哥哥啊!

 

但是这个时候好像已经错过了反驳的最佳时机,金泰亨垂着眼,缩在弟弟怀里有点脸热。任由田柾国伸手帮他揉腰。

 

气氛很好。

 

金泰亨的眼神忍不住落到弟弟的胸口,看到了昨天晚上自己发疯抓出的那道痕迹。

 

他的嘴唇动了动,或许是想问田柾国,疼吗?或许是想问田柾国,这个吻痕到底是谁留下的?但是他的余光撇到田柾国的侧脸,顿了顿,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

 

心里又酸又甜。

 

 

田柾国没注意到这一出,他一边帮小玫瑰揉腰,一边继续刚才的话题:“哥你说...你一位刚刚出道什么人脉都没有的模特。”

 

 

“还缺钱,脾气,嗯,脾气也不太好。”说到脾气还不太好的时候,田柾国眼疾手快地躲过了金泰亨伸过来掐他的爪子,忍笑道,“所以哥是怎么认识时红葵的呢?”

 

“据我所知,那位姐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啊。”

 


 

“啊。还有,我又想起来...哥的简历也是时红葵的人送到我工作室的。...哥也知道,时红葵她爸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更何况还不要求内定,只是送进来一个人参加面试。这种事不痛不痒,我自然会同意。”

 

他认真地分析着。

 

 

“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时红葵白送了我一个人情。”田柾国舔舔嘴唇,看着金泰亨,“可是时红葵为什么愿意平白无故送我一个人情?”

 

“现在社会最可怕的不是欠钱,人情债才最难还。哥哥又为什么能让时红葵心甘情愿地愿意送我一个人情呢?你们又是...因为什么认识的呢?”

 

 

“你缺钱...也是真的缺钱吗?”

 

 

“所以——”在他怀里的金泰亨突然打断他的话,神色暧昧不明,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这么开心,“柾国问这些问题出于什么理由?”

 

“没有理由就不能问了吗——”

 

“这是没有理由就能问的私人问题吗?”

 

 

田柾国脸上的表情一凝,简直就像被堵了个正着,三秒钟之内都没反应过来说上话。

 

于是他们突然安静下来。

 


金泰亨眼睛眨也不眨。他很笃定,左手猛地抓住了弟弟帮他揉腰的手。慢慢的,他在他怀里转身,正对上田柾国看向他的眼睛。

 

他半起身,此刻几乎是跨坐在田柾国身上。因为姿势,他们四目相对,身前的距离只有一手掌宽。阳光伴随着挥舞的灰尘降落在地板,降落在他抖动的睫毛。

 


他在他身上俯视他。田柾国嘴唇微抿,面上依旧很稳很沉,看不出什么特殊反应或者一点点心慌,他就只是那么看着金泰亨,任由他动作。

 

半响,伸手虚虚地护住了小哥哥的后腰。

 

 


刚才的暧昧瞬息不见,隐藏在糖里的刀子终于显出了端倪。时钟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滴滴答答地忠诚行走。

 

在金泰亨眼里,仰着头看他的田柾国莫名和昨晚梦里那个年少田柾国的脸重合,一时不免得有些恍惚。

 

当年其实就是这样的角度,他怔怔地想。

 

冻僵了的他从二楼跳下来,然后一骨碌砸在田柾国身上。

 

接住他的那个人,他的身体是暖的,包裹身体的黑色羽绒衣也是暖的。那个人当时就是坐在雪地里这么被他俯视,然后犹犹豫豫伸过来一只手握住他的,再问他冷不冷。

 

他居然有些时间重合的错觉。

 

假如当年被握住手询问“冷不冷”的那个金泰亨能稍微有点出息,没有在被握住手的下一秒跑掉。那么也许这么多年午夜梦回的时候,金泰亨还能弥补这么多年的遗憾。

 

 

他还能回握住田柾国的手,然后认认真真地说一句:“你握着我,我就不太冷了。”

 

可是这个世界不就是没有如果吗。

 

 

现在,沙发上坐着的弟弟很沉稳,举手投足已经和当年在雪地里被砸懵了少年不太一样,总是悄悄透露出微妙的性感和痞子味。

 

可他又好像依旧还是他。

 

似乎是太久没人说话,田柾国挑了挑眉,“嗯?”了一声。他还想看看金泰亨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因为这一声,金泰亨回神,情绪在这一瞬间全部上涌,搅在一起。他的眼神落在弟弟锁骨往下的那一抹指痕上。

 

那是他昨晚留下的。

 

心脏又麻又痛,仿佛有成千上万个小人在他心脏上踩,把他踩的软绵绵痒乎乎。但是面上表情依旧没变,多年生活早就让他学会如何使用自己这张漂亮到不像话的面皮。

 

 

金泰亨不慌也不惧,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他在在这场长久沉默的对视中轻笑一声。然后他对着认认真真等回答的田柾国冷不丁地开口:“怎么办?田柾国。”

 

 

“你喜欢上我了。”

 

“柾国,对我这么好奇,真的不是喜欢我吗?”

 

 

 

没人回答,这次换田柾国沉默。

 

 

太阳光在此时变得有些偏移,慢慢地移动到田柾国的侧脸,落在他半阖的睫毛上,留下暧昧不明的阴影。

 

可很有意思的是,田柾国听到这句话后并没有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否定,或者做出顺水推舟的回答。

 

因为这样的、长久的沉默,已经有些说不出的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莫名有些真挚起来,空气里飘散着草莓香。

 

 

片刻,田柾国挑眉。他把蜷缩着的半条腿慢吞吞的伸直,很认真地思考了什么的样子。头发后面一小撮不听话的翘起来,显得落拓又张扬。

 

然后他揽住金泰亨的后腰的那只手猛的用力。于是他在下一秒狠狠撞进他的胸膛。

 

 

细小的灰尘被惊起,夏日弥漫在空气中的肆意阳光根本不够。金泰亨一声惊呼哽塞在喉咙里,还来不及发出来。

 

田柾国把他整个人抱在腿上,一只手揽住他的后腰,着迷般的慢慢往上摸到肩膀。他的另一只手揽住金泰亨的膝盖弯固定住。然后缓慢叹一口气,把他自己的脑袋埋进金泰亨的颈项。

 

痒乎乎的潮意。

 

“好吧,好吧。”他说话时有些投降妥协的委屈意思,“可能是我疯了吧。”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田柾国嘀咕着。坐在他腿上的金泰亨没答,但是听到这句话,轻轻抖了一下。

 

因为背光,田柾国看不了小哥哥的表情。

 

 

“恋人?不是说不行。假如是哥哥,我想了想,其实,也不是不行的...吧?”他眨眨眼,眼睫毛把金泰亨的脖颈弄得痒乎乎的,直接痒到了心里。

 

 

“可我没认真谈过恋爱。”田柾国有些苦恼,“这样也行吗?”

 

 

“...所以,哥,既然我都说到这里了,能不能告诉我...哥是怎么认识时红葵的?”

 

“我是真的担心你被她骗了...”田柾国的语气有些无奈和委屈。但是他等了好久没有等到金泰亨的回答。正疑惑抬头的时候,金泰亨含着一枚红的发紫的草莓吻过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金泰亨倾身在茶几上的果盘里取了一颗草莓。

 

“现在别说别的了,乖——”金泰亨半闭着眼,尾音颤抖,语气轻到听不见,“哥哥给你一点诚实的奖励...”

 

 

可是明明人都靠过去了,草莓的另一边已经抵上了田柾国的嘴唇,金泰亨还要将将停在两个人唇缝的须臾间,在一小束阳光照射下撩起眼皮,很小声地问:“...柾国,你要和我接吻吗?”

 

而这次依旧没有等到回答,田柾国直接吻了过去。

 

 

清香味,甜腻的舌尖和湿漉漉的果肉,他们在阳光下靠在一起接吻。这个吻的味道又甜又涩,红色的浆果在彼此间推送着,吞噬着,来不及咽下,最后只能偏头吻得更深。汁液在雪白的下巴流出一条隐秘的暗河,呼吸变得急促,手指用力扣进了对方的皮肤。

 

 

夏天,夏天,被阳光晒的发烫的侧脸,汗湿的手心,悸动的心脏。头发摩擦,汁水横溅,背脊接触的布料柔软。

 

终于,这场你来我往的试探使他们找到了对方皮肤里藏着的香味。体验到了饱涨的拥抱,亲吻,人体发烧一样的熟悉体温。

 

 

含一口熟透了的草莓吮吸汁液,随着唇齿越来越深,在两个人的口腔四散,回味稍微有些涩。夏日午后没有汽水和切好的西瓜,只有空气中浓郁的四月棉,还有甜滋滋的西多士砂糖混合草莓香。

 

 

田柾国摸在金泰亨腰间的手慢慢揉进衣服里面,很轻。

 

 

 

 

 

老李进门来,看到沙发上两个人都快搞起来了,一脸震惊,下一秒反应过来就想直接甩门就走,或者戳瞎自己的双眼。但是碍于后面还跟着人呢,根本推不开,于是只得狠狠咳嗽一声:“那个——”

 

他发誓,田柾国给自己系扣子从来没这么利索过。

 

 

“柾国啊,那个,你要的东西我都带来了。”老李一脸惨不忍睹,毕竟他怎么知道这位祖宗又作什么妖,也根本不知道这位祖宗和金泰亨到底又是唱的哪一出。

 

等会儿,金泰亨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苍天啊大地啊,谁来救救他,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但是多年的修炼已经让老李学会了如何面对各种突发状况,也学会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做到心平气和:“祖宗,镜头带了,江琪那个事也安排好了,都准备好了。”

 

 

“不过——我们去日本旅拍的那个模特,咳,对,江小姐,她本来在工作室等你的,说是今天谈旅拍的事情,结果你今天没来...所以,她跟过来了。”

 

“说要和你打个招呼...”

 

 

老李僵尸一样噼里啪啦讲了一堆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田柾国一依旧副无所谓的痞样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反倒是用薄毯把金泰亨裹的挺严实的哈。

 

他这模样看的老李忍不了,真的很想直接上来给田少爷来两下,但是他还是努力忍住了。

 

 

万恶的资本主义杀我!

 

老李直接从门口往前走两步,转身。

 

 

金泰亨用食指擦掉流到下巴上的草莓汁,右腿还挂在田柾国膝盖上。他一边慢腾腾用手臂环住田柾国的脖颈,一边往老李身后看。

 

弟弟摸着他的那只手皮肤冰凉,却带着安抚的意思。

 

 

门口站着一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长得如花似玉。她一身L家复古裙装,脑袋上歪歪戴了一顶小礼帽,妆容精致,此刻却一脸天都塌了的样子。

 

 

...

 

好巧不巧,这人他认识。江家两姐妹的姐姐,最近正当红的封面女模,时红葵工作室旗下的当家花旦,江宁。

 

 

 

* 谁比谁先来 谁又是意外

 

 

江宁生的很漂亮,不过和金泰亨的漂亮不太一样,她是眉眼凌厉,极具冷感的那种美丽。此刻唇线抿的紧紧的,可能因为太吃惊了,表情变得有点呆,就连手里提着的小手包都咣当落在了地上。

 

眼睛一眨不眨地直勾勾盯着他俩看。

 

金泰亨隐约听到靠在他后颈处的田柾国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他在金泰亨的后腰处轻拍一下,然后扯过扔在沙发上的小毯子披在金泰亨肩膀上,动作却很轻柔。

 

金泰亨顺着他的力从弟弟膝盖上起身,光着一双漂亮的腿,赤脚踩在原木地板上。

 

 

田柾国站起来,头上一簇不听话的头发还翘着,被主人不耐烦地用手指揉了揉,反而变得更加乱七八糟,满脸被别人撞破好事的烦躁,好似压着火。

 

慵懒而迷人。

 

老李可太熟悉他这幅模样了,生怕这位祖宗脾气不好直接骂人,工作室这档口可再经不起波折了。

 

他偷偷看一眼坐在沙发上一脸看好戏的金泰亨,再看一眼杵在门口傻了一般的江宁,顿时觉得自己满脸狗血,气氛简直尴尬到让人抓狂。

 

谁也没告诉过他,当田柾国的经纪人要经历这么多考验啊,简直比孙悟空去西天取经还难。

 

哈哈,他不想活啦。

 

 

江宁对田柾国的那点心思摄影圈内的人都心知肚明。可这位江宁还不好直接打发。气氛实在太尴尬了,于是老李只得又跳出来解释:“柾国啊...这个,我不是以为你一个人在家吗,谁知道V也在你家,呃...”

 

 

老李这话一开口,明显看到木桩一样站在门口的江宁恶狠狠地跺了跺脚。

 

...好像被提醒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被推上风口浪尖的金泰亨反而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他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顺自己的头发,微微低眼。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下颚线与眼尾漂亮的像用剪刀剪出来的。手指还留着草莓的一抹红,皮肤细腻,脖颈像从葡萄树下落入井口的一段月光。

 

别有风情。

 

江宁的眼神火辣辣地落在他脸上。

 

 

金泰亨感觉到了,似乎觉得现在这场面挺有意思的,反而抬起眼看过去,对江宁轻轻一笑。没发出声音,他用口型轻轻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他说。

 

江宁被这个笑弄的一口气差点没喘匀。

 

金泰亨他故意的!

 

 

现在好了,气氛劝了比不劝还尴尬。

 

 

“我——”在门口抿着嘴唇的江宁终于舍得说话了,她假装完全没看到金泰亨,直接对上田柾国,“田老师,我今天来是因为什么您应该记得吧?”

 

 

可她这口气让田柾国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金泰亨默默勾了勾嘴角。

 

 

去见喜欢的人,江宁本来就是好好打扮了一番才来的。复古裙装颇有些可爱的小女人味道。但是刚才那一场被打断的接吻实在给了她太大的冲击,明明已经试图把自己的语气放软,可说出口还是硬邦邦的。好像刚才的田柾国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样。

 

 

“这次的旅拍内容我已经...和助理确认过了。”她话音刚落,站在江宁后的一个人影从门外走进来,因为她比江宁矮,又一直不吭声,刚才居然没有人发现门外居然站了第三个人。

 

好了,好了,上帝保佑,起码现在人都进来了,田柾国公寓的大门终于能关上了。

 

穿黑色职业套装的女助理戴一副黑框眼镜,面无表情地开门见山道:“田老师应该也记得,我们上次签合同的时候有一条附加条款——”

 

 

“但是。”田柾国勾着嘴唇冷冷一笑,“我记得那条条款写的是我帮江小姐拍一次高定...可我怎么看江小姐现在的意思...像是要做我这次旅拍的主咖了?”

 

“而且我要去旅拍的消息...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老李一看田柾国讲话越来越咄咄逼人,脸上冷笑越来越明显,暗自心道不好。

 

 

田柾国工作室的资金链最近出了些问题。通俗的讲就是钱被套住了,一时半会儿收不回来。但是摄影圈嘛,摄影又是个烧钱的事,更何况是田柾国这种名气的摄影师,所以就是想省钱也省不下来。

 

 

再加上以前田柾国得罪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人在这样的紧要关头雪上加霜,动了收购工作室的念头。所以为了周转,田柾国就不得不接受一些拍摄中的附加条款。

 

江宁这次就是这样。可为什么说江宁不好打发呢?

 

想要收购工作室的那么多公司中,就有江家。

 

 

老李看了看微抬下巴有些不耐烦的田柾国,又看了看手指头紧紧捏在一起努力忍耐的江宁,再看看坐在沙发上没事人一样捻草莓吃的金泰亨。

 

 

...结果一时还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劝了。

 

站在一旁的女助理推了推眼镜,思考着什么。

 

 

江宁明显也看到了金泰亨那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被抢了心上人的女孩子简直都要被气死了。但是眼珠子转了转,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反而平静下来。

 

 

江宁抬了抬手,示意女助理不用多说,反而自己开了口:“不过柾国,...你换一个方面想,其实对你来说,这次旅拍我跟你...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她既然这么说了,田柾国就给了她面子,没有接着逼问下去。

 

“哦?怎么说?”

 

 

江宁:“我知道今年年底你和闵玧其老师要竞争一次封面,闵老师上个月已经去旅拍了,模特带了A国的特约模特塞诺娜。我也知道...你的工作室最近也在帮你打听有没有特约模特近期有空档。可是现在A国所有的特约模特都暂时约不到了。”

 

“她们今年的档期大多都被签了。”

 

田柾国没什么反应,不知道到底听进去没有,他就这么站在客厅中间,偏着头看向江宁。

 

 

“而我——田老师,我上个月上了Z杂志的封面,相信您也知道,那本杂志卖的非常好。”她自信地微微一笑,“目前在国内,能和A国的塞诺娜打擂台的模特,除了我还有谁呢?”

 

 

“我们之前的合作也非常愉快,那为什么不考虑考虑我呢?虽然我的私心也有...但是这件事,难道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

 

 

“...所以,”田柾国笑了一笑,“你觉得我找不到比你更好的模特了?”

 

“老李告诉你我这次的设定了?”

 

 

“唔...也没有告诉我,只能算一点点,小小的透露。”江宁眨眨眼,“你想拍‘谴神’,虽然不知道田老师的‘谴神’是什么样的,但应该不是随便来个模特.....”

 

说到“随便来个模特”时,江宁的眼睛若有若无地往金泰亨身上瞟了一眼:“也不是谁都能掌控的吧?更何况...闵玧其老师那边的模特是塞诺娜。”

 

 

“难道现在,田老师,你能做的最好的选择不就是我吗?”

 

 

平心而论,江宁说的是真的有几分道理。她正当红,知名度和影响力也不差于塞诺娜,对于设定的消化也相当不错,而且她还是江家的女儿。

 

...想要收购田柾国工作室的,江家的女儿。老李其实也在各方面仔细考虑过,这办法是真的可行。不然他也不会直接带着江宁来找田柾国。

 

 

但是,难道真的没有模特比她更合适了吗?

 

一片沉默中,反而是坐在旁边一直安静吃草莓的金泰亨笑了一声。

 

江宁又开始捏手指,恶狠狠地咯嘣咯嘣。

 

 

 

田柾国看过去时才发现,这哥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他的香烟,正翘着腿靠在沙发上抽烟。他手指细长,领口微敞,昨晚就在身上的一抹草莓印从卫衣领口漏出来。

 

粉红色的,暧昧的一撇。

 

见田柾国望过来,金泰亨动了动嘴角,笑的非常漂亮:“喂,柾国。”

 

阳光偏斜,像骑士出剑时刀刃上滑落的剑光。他简直就是当满屋子的人都不存在,翘着腿,脖子后仰,一副撩拨姿态:“谴神。”

 

“你要不要让我试试看?”

 

“你知道我到底适不适合...不是吗?”

 

 

田柾国记得,耶稣在《约翰福音》里说:跟从我的,就不在黑暗中行走,必要得着生命的光。

 

田柾国从不信神。

 

而且这里没有生命的光,只有盛夏的光晕在悄悄弥漫。

 

金泰亨说完这句话就咬着嘴唇笑,他骨架轻瘦,腿长腰细,稠艳又漂亮,所有四处逃散的星星都聚拢在他的眼里,简直天使的不能再天使了。好似他慷慨又温柔,可以为人指点迷津。

 

田柾国只看了一眼,就从他身上移不开眼神。

 

他甚至出神地想,假如金泰亨是神,伸出双手,必然能拥有最虔诚的信徒。

 

可现在这么像神的人却对你说,你能让我试试吗?我要堕落。

 

我要避开猛烈的阳光,为夜色之美哭泣,就像个新生的鬼类,再也不去做神。可能会变得轻浮,也可能变得浪荡肤浅。我想在这个病的要死的低俗世界,让灵魂喷薄而出。

 

 

田柾国定定地看着他,倏地笑了。他本来就和金泰亨靠的很近,几步走过去,田柾国站在金泰亨的影子里,两个人靠的很近。

 

都这样还不知道田柾国是什么意思的就是傻子了。

 

 

江宁好说歹说分析了半天,威逼利诱上了个遍,以为人家心动了,结果居然比不上金泰亨轻描淡写地两句话?

 

她第一次在时红葵那里看到金泰亨的时候就觉得这人以后会变得很麻烦,果然,女人的直觉从来不骗人。

 

 

被晾在一旁的江宁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旁边老李赔着笑,又忙不迭地对江宁的经纪人小声说着什么。

 

 

江宁没理会。停了停,半响,她拉开门,小皮鞋哒哒哒。她把门狠狠一摔,头也不回地走了。跟着她的女经纪人表情也不太好,被老李紧接着,好说歹说地送出了门。

 

 

卧室再一次空荡下来,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变得很安静。

 

金泰亨抬眼看他,背后是刺眼的大片阳光。虽然面上看不出,但是他刚才其实也没十足的把握让田柾国答应他的提议。

 

 

不过情敌送上门来的机会,他又怎么可能不心动?

 

他就快要抓住他的光了,怎么可能放手?

 

他终其一生,所有的偏执都给了田柾国。

 

 

金泰亨深深的提一口气,伸手,轻轻握住了弟弟的袖子,把人拉得近了些,然后他仰头看向他。

 

 

你知不知道你是我所有可说不可说,可念不可得?我真的从来没有对别人这么心动过。

 

 

你知不知道,我有的时候甚至在想,想融进你的血液,想住进你的身体。虽然我还有很多没有告诉你的事,但是,没关系。等等我,再等等我,我会把我整个人,我的过去,我的未来,全都给你。

 

我好想和你狂奔,直到凌晨。

 

 

 

 

光影斜横,一片沉默中,田柾国轻笑一声。他伸手回握住金泰亨的手,动作很温柔。然后他微俯身,慢慢蹲在金泰亨面前。

 

他蹲在金泰亨的影子里,伸手从小哥哥的指间取下快燃到尽头的烟,又细心地捡起一小撮落在金泰亨白衬衫上的烟灰,手指却不小心捏碎了一小块。

 

有些黑色的烟灰,他没管。

 

 

他握住金泰亨的手。

 

 

田柾国的声音很低,带着宠溺和妥协的意思,回答:“好。”

 

 

 

——你要不要让我试试看?

 

——他回答,好。

 

 

 

 TBC


周二见~

感谢阅读 希望喜爱

 

 

 

 

 

 

 

 

 

 

长年做梦-

「正泰」 智齿

 那啥 脑洞不能浪费是吧...

我顶锅盖逃跑了 886  (BE预警)

十二月二十四号。田柾国离开的第一百天。

*今天的晚霞是深紫色的。像你身体下的阴影。

金泰亨像往常一样窝缩成一团,打开一袋百事薯片做晚餐。他百无聊赖的看着电视里演着热闹的电视剧,剧里那个娇滴滴的女子在下着滂沱大雨的天幕下痛哭,然后被男人抱住,转身,接吻。

一切都默契的从容而至,在电视剧下方还能看到一两条痔疮药的广告。

外面又在放烟花,声音震耳欲聋,金泰亨起身走到阳台上往下看,人们有着一张张喜悦的脸,却在五颜六色流彩的烟花下开始变得狰狞。

金泰亨静静看了一会,转身回了卧室。

不大不小的房间,装...

 那啥 脑洞不能浪费是吧...




我顶锅盖逃跑了 886  (BE预警)










十二月二十四号。田柾国离开的第一百天。







*今天的晚霞是深紫色的。像你身体下的阴影。






金泰亨像往常一样窝缩成一团,打开一袋百事薯片做晚餐。他百无聊赖的看着电视里演着热闹的电视剧,剧里那个娇滴滴的女子在下着滂沱大雨的天幕下痛哭,然后被男人抱住,转身,接吻。

一切都默契的从容而至,在电视剧下方还能看到一两条痔疮药的广告。

外面又在放烟花,声音震耳欲聋,金泰亨起身走到阳台上往下看,人们有着一张张喜悦的脸,却在五颜六色流彩的烟花下开始变得狰狞。

金泰亨静静看了一会,转身回了卧室。

不大不小的房间,装潢精致。电视机永远播放热闹的电视剧。冰箱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剩下了酒精。巨大的落地窗贯彻了一整面墙壁,往下看,灯火落地成河,逶迤地流向远方。


可是又有什么可看的呢。热闹都是他们的。
寂寞才是自己的。

缩回沙发,找个合适的姿势,金泰亨拿起刚才的薯片,抓了一把塞进嘴里。是带了些急迫的焦躁的,却不小心触碰到了牙齿的某一处。疼痛铺天盖地的来。

他皱了皱眉头,走去洗手间打开灯,在镜子里张开嘴仔细看那颗已经折磨了他好几天的牙齿。

那是一颗智齿。在金泰亨23岁那年,在田柾国离开他的第100天后,突兀的长出来了。

就像田柾国突兀的离开他一样。


田柾国是金泰亨的恋人,他们相恋十年。从无知懵懂一腔热血到默契安然平静的生活。时间已经非常久了。

久到金泰亨已经记不得他当初爱上田柾国是因为什么了。他已经习惯了田柾国。各种意义上的习惯。

他的体温,他撩头发的姿势,他惯用的香水味道,他干燥温暖的嘴唇,他缠绵深情的吻。

他曾经以为自己就能这样过完一辈子了。平平淡淡,安安静静,有田柾国拥他入怀。在深夜,他们相拥而眠,互相取暖。

可人生总是要有反转你说是不是?


名为命运的人,诡密的笑着,在你人生的“自认为”上添上浓重的一笔。然后到了那一天,你睁开眼睛,你的世界砰然倒地,快速到你都来不及疼痛。

金泰亨记得田柾国总是会唠叨自己要好好保护牙齿,然后被金泰亨说成是职业病,甚至每次接吻的时候金泰亨都会在想,他不会因为自己是牙医就有洁癖吧?有一次他实在憋不住了,在田柾国的嘴唇快吻上来的时候问了他这个问题。

那个人愣了愣,特别无奈的笑了,然后用手抚过他的头发,细细密密的吻上来。


金泰亨到现在还记得那令人心悸的温度。

都肿成这样了要不要去看看呢,金泰亨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的脸自言自语。

心里有声音阻止他,说着,你和他都分开了,为什么还要去打扰他?你自己不能活吗?另一个声音说,去吧去吧,因为这颗智齿,连自己最爱的薯片都吃不香了呢。


金泰亨皱着眉头,听着内心里两个自己在打架,最后,他决定还是去看看牙医。

我可不是想见田柾国,金泰亨想着,我只是因为牙齿太痛了,连吃薯片都不香了。

这样想着,他找出一顶帽子,把松散的头发拢在脑后,拿了钥匙踩着夜色出了门。

他记得,田柾国今晚值夜班。








*我不会流眼泪




金泰亨没有哭。在田柾国说要离开他的时候。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有这么一天。

他一直都知道田柾国父母给他的压力,他的弟弟总是半夜起来去阳台抽烟,然后一身烟味的躺回来,重新拥他入怀。

或许是越来越经常的电话,开成静音的手机,田柾国钱包里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女子照片,或者是田柾国越来越晚的回家,一脸疲惫,看到自己心疼和欲言又止的神情。


金泰亨都知道,这是田柾国离开的前奏。
只是他们都心照不宣。


他发现自己意料外的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痛哭,没有质疑。他只是更加别扭的闹脾气,就像是要证明自己对田柾国有多么重要一样。

比如说要出门,却又因为下雨而发脾气,刚出门就闹着要回家,再比如把田柾国珍爱的cd送给友人。再再比如,半夜吵着要吃生煎包,非要田柾国出门去买回来。


但田柾国都一一兑现,脸上带着金泰亨熟悉的无奈的笑容,不发脾气,不曾埋怨。

可这一切都让金泰亨越来越觉得恐慌。
因为他看懂了那人眼底的心疼。


于是就抱着这样能多一天都是赚的想法,他小心翼翼的把田柾国抓在手里,时刻提醒自己他不属于自己,又不敢太用力。他怕他会疼。


到田柾国说要离开的那一天,金泰亨竟然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并没有预想中的心痛和难过。

难道是不爱了?他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只是从他离开的那天起,他就开始数日子。

一天一天又一天,连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数。就是这样下意识的,就开始了。

田柾国离开是因为那天,田柾国逼着他吃花椰菜,金泰亨不吃这件事。他们轰轰烈烈的吵了一架,然后田柾国撑住头坐在沙发上说,泰亨哥,我和你过不下去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其实金泰亨一直觉得这个分手理由挺蠢的。以后别人问起和你恋了十年的爱人,你为什么和他分手?难道要说因为他逼我吃花椰菜吗?

真正的理由不说,他们都心照不宣。

也就都别提了。







*为什么没有如果



挂好号,金泰亨坐在医院长长的座椅上,听着冰冷的电子音念着别人的名字。他仰头看着头顶冰凉苍白的荧光灯,手心濡湿。

已经是深夜了,外面庆祝圣诞节的鞭炮声安静下来,走廊上的病人也回了病房。巨大的等待室空旷起来,金泰亨不禁开始呼吸困难。

其实他自己也觉得好笑,以前每天都在一起的人,就三个月没见,也不至于紧张这样吧。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想到田柾国就坐在对面那个房间,他就止不住的呼吸困难,手脚发软。那颗智齿更痛了,像是拼命证明自己来的目的一样。

低头看了看数码,还有两个人了。


金泰亨靠在椅子上,呼出一口气。

旁边有个也来找田柾国的病人挺亲昵的和金泰亨搭话道,“兄弟,这么晚了一个人来啊?”


金泰亨看了看他和他身边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女子笑了笑说,“那是,没有你这么好的福气,女朋友陪着来看”。


那个病人挺不好意思的笑了说,“哪有啊,这不她非要跟着来嘛”然后用手搓了搓那个女子的手接着说,“不过要论福气,哪里有田医生有福气啊,女朋友就在办公室等着呢,还带了热乎乎的鸡汤,兄弟,你要是来的早一些,还能分到呢”



金泰亨半天没有答话。他好像是听不见声音了一样,脑海一片空白。过了半天他才找到自己的舌头,他问那个一直在夸田医生女朋友的男人,他说,是田柾国医生吗?


那个男人打趣一般的推了推金泰亨说,这医院不就田柾国一个田医生嘛,而且你挂的不是他的号?

金泰亨看着马上就要到自己的号码牌,忽然开始手抖。

金泰亨阿,他都找到幸福了,你来这里又算什么呢。


惊慌而逃。不顾那病人的惊呼,甚至连他自己的包都忘了。





*嘘




金泰亨跑回家。哆嗦着关上门,脱力一般的倒在前厅。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竟然没有泪水。

原来痛到极致是没有眼泪的。


没有关的电视机还在演着刚才的电视剧,只是那女子挽起了头发,化了精致浓烈的妆容,依旧还是在雨里痛哭。

只是没有男子。

那个男子,并没有来。



金泰亨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做什么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哭一哭的,可是总是哭不出来,眼睛干涩的要死,又觉得热热的,胸口疼的快要裂开了。脑袋又有些发涨,可是却没有眼泪。
他有些悲哀的发现自己居然哭不出来。


跑了一路,有些饿了。于是,从来不做饭的他打开煤气炉准备自己煮些东西,把落了灰的锅洗干净,刚打算打开冰箱看看有没有菜可以吃,眼角却瞟到了一颗枯萎掉的花椰菜。好像就是田柾国三个月前卖回来的那一株。只是它已经从内里开始腐烂了,光鲜的绿色不再。


只有腐烂的味道传过来,就像我们的爱情,好像也开始腐烂了。
金泰亨觉得脸上热热的,一抹,是眼泪。

思念无果,情绪低落,终于滂沱。


他倒在厨房的地板上放声痛哭,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哭出声来,把脑海里的田柾国排出来。他知道自己没有停止过思念他,从来没有过。这一百天,他活得浑浑噩噩。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不是他要的生活。这不是——别人要看的生活。

是不被允许的爱情啊。他这样想。

他躺了好久,直到在封闭的厨房里,金泰亨抓住那颗枯萎掉的花椰菜,闻到了死亡的气味。

听说这样死去的人皮肤会变成漂亮的粉红色,那么,田柾国。

这颜色有没有你喜欢的晚霞漂亮呢。

金泰亨哭累了,也不想动了。

沉沉睡去。

我来人间一趟,没了需要的阳光。


没了田柾国,没了田柾国。
我还能怎么活。





*你不要说话



田柾国拿着金泰亨的包赶到家的时候,他打开门,扑面而来的二氧化碳逼的人窒息。他几乎发狂的关掉煤气炉,伸手想去抱那人去医院,可那人的身体已经凉了。


触感和以前十年里的每一次碰触一样,只是瘦了点。


田柾国却意外的平静下来。眼底有极致悲痛的平静。怀里的人脸红红的,像极了以前含羞的样子,手里握着一坨黑色的植物。

田柾国低头看了他一阵,屋子里封闭的二氧化碳逼的人头脑苍白窒息。

然后,他温柔的把他拥入怀里。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温柔。然后,在他红润的唇上轻轻一吻。


蓝色的火苗又开始燃烧。

田柾国抱着金泰亨,就像抱住了全世界。



就像玛卡布莱特夫人,烧掉她的结婚照,只为点支烟。

而你,你是我的梦。 永远永远。






长年做梦-

「正泰」抱薪救火者 番外

*全文18w已完结

*时间轴为冷战那几天

*为网络版番外,大家看着玩儿


请勿上升真人 祝食用愉快


(时间线在,冷战那几天。)


**野猫


金泰亨昨晚上又梦到他刚和田柾国认识那会儿了。

那会儿多好啊。


他俩关系不远不近,而且彼此都...对对方,透露出点那种意思。却因为在意着,推拉着,大家都游离在暧昧中。想近不近,想远又不舍得的。


...哪像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突然就开始冷战。


好吧好吧,冷战就冷战,谈恋爱也不是一直一帆风顺的么,偶尔吵个架什么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个,先把“他俩还没有交往”这件事按下不提。


反正...

*全文18w已完结

*时间轴为冷战那几天

*为网络版番外,大家看着玩儿




请勿上升真人 祝食用愉快


(时间线在,冷战那几天。)



**野猫


金泰亨昨晚上又梦到他刚和田柾国认识那会儿了。

那会儿多好啊。


他俩关系不远不近,而且彼此都...对对方,透露出点那种意思。却因为在意着,推拉着,大家都游离在暧昧中。想近不近,想远又不舍得的。


...哪像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突然就开始冷战。


好吧好吧,冷战就冷战,谈恋爱也不是一直一帆风顺的么,偶尔吵个架什么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个,先把“他俩还没有交往”这件事按下不提。


反正...吵架这种事就,在恋爱中,也算挺常见的吧?


但是人家吵架也要有什么由头,或者有什么很明显的矛盾。


金泰亨咬着嘴唇,躺在床上翻个身。

...哪像他俩这样,什么都不说清楚,一言不合就开始了。


所有的默契仿佛都用在了这种地方。莫名就开始冷战了。


金泰亨啧一声,视线慢慢落在自己的衣帽间的木板门上。


...田柾国啊...

他咬着嘴唇瞪眼睛。


所以干嘛一言不合就冷战啊这个小兔崽子!


盯着木板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金泰亨脚腕蹭了蹭柔软的床单。皱着眉又缓了表情,“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


头发有些乱,刘海微微翘起来。


金泰亨发了一会儿呆,叹一口气。

走到衣帽间,拉开木板门。


衣帽间的灯应声而亮。

他慢慢走进去,手指尖隔空划破空气,衣角摇晃,光线柔软。

他的脚步声给空气带来一阵轻微的颤抖。



转了个弯,步子慢下来。

金泰亨蹲下身,把一个完整的奶白色包装袋从柜子下小心翼翼地拖出来。


——那是田柾国给他的礼物。


就是,唔。

他俩若近若离,暧昧阶段送给他的礼物么。



**悄悄踱步


送礼物那会儿的时间线大概是,他俩刚认识,野外剖析表白的车震还没来,他们纠纠缠缠,暧暧昧昧又近又远的时候。


有天晚上在金泰亨的original sin。那时的金泰亨还染着一头略长的银灰色头发,穿一身酒红色的宽大衬衣,刘海微乱,翘腿。

长耳链坠下来晃晃悠悠,随着偏头动作轻轻动。


他垂着眼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酒,被到处游走的昏暗光线衬托地皮肤奶白,小嘴皮子贴上玻璃杯,看上去比蔷薇花瓣还红,让人看着直想咬破。


田柾国进去时就正好碰上这一幕。


那时的田柾国刚刚拿到了比赛的奖金。这件事对他来说其实挺正常,毕竟他从小就为了积累各种经历,参加了很多比赛。


很多比赛都是有偿的。

但是这一次却明显不一样。


田柾国拿到奖金时不知为什么,就猛的想到了金泰亨。

他从想到小哥哥开始,心脏的速度就跳的越来越快。所以他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直接把钱扔进银行存着,或者拿去投资。


他鬼使神差地捏着白信封跑去买了个包。


——田柾国不缺钱,他知道金泰亨也不缺钱。

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拿到了这份奖金莫名就想要买点什么给金泰亨。


他就是想用这份钱买礼物,而且一分钱都不要多,一分钱也不能少。

最好能买,能把这份钱全部用完的那种东西。


......他莫名渴望做一件这样的事,就像是他自己一个妥协般的,微小意义上的“倾尽所有”。


因为那时,田柾国不太敢把自己全部的感情与爱讲给金泰亨听。


一是他自己都还没想明白这份感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二是他隐约觉得,金泰亨可能并不会轻易接受一份感情。


他有这种预感。



那么假如往前走一步反而会打草惊蛇,那还不如稳住步伐,沿着这条看不见尽头的路轻轻呼吸。

等到月亮低垂,等到风影弥漫,他觉得自己一定会抓住小哥哥的手。


所以何必急于一时呢?


反正他们的路还长,不是么。

............


田柾国选了一下午,终于选到个他觉得满意的礼物。包好以后他就兴冲冲提着往original sin 跑。

——这么多天下来,他已经大概猜到了金泰亨什么时间会在哪里。


结果推门一看,那人果真就在original sin撑着头喝酒。


一副勾人样子。


田柾国挑挑眉,不自觉带上几丝笑意慢慢走过去。


他伸手敲了敲金泰亨的小卡座,声音清脆:“哥——”


金泰亨顺势抬头看他。


田柾国把手里提着的奶白色包装袋往身后藏:“哥,我给你看个东西。”


他顿了顿,盯着金泰亨微张的嘴唇,有些心猿意马。


但是马上就转移了视线,接着说:“...一个特别牛逼的东西。”

金泰亨盯着弟弟看,手指动了动。



那天他在original sin坐着等田柾国等了特别久,简直都快独自一人坐成雕像。


等到他都有点困了,以为弟弟今天不来了,想走。


结果还没走成,田柾国就来了。

其实...金泰亨这会儿心里挺高兴的。


毕竟没有白等么。


但是这人一般不是会早一点过来吗?他们一般都会聚在一起说说话的。


金泰亨没回,余光瞟过挂在墙上的巨大挂钟。


...怎么比平常晚了一个小时?

而且...还要给他看什么...?


...什么牛逼东西?


............


金泰亨心思动了动,以为这是田柾国想出来的新战术用来折腾他的,于是他就忍不住嘴了一句:“什么牛逼东西...?”


金泰亨看着他,挑挑眉,拖着调子反逗:“...长你身上的牛逼东西吗?”


田柾国一开始有点愣,没听明白金泰亨这是在开黄腔。后来反应过来直接笑出了声,趴在小吧台抖着肩膀埋头笑。


金泰亨咳嗽一声,嘴角往上翘。


等田柾国笑够了才回:“哥哥想看吗?如果...哥哥想看的话也是可以的。”


说完这句话,田柾国还对着他意有所指地挑了挑眉。


——这就是这个包的来历。


回忆结束。



金泰亨看着手里的奶黄色包装袋,叹了一口气。


他出神地盯着套着防尘袋的包包,蹲在衣帽间角落,宛如一朵成长中的香菇。


半响,金泰亨把包从包装袋里提出来,放在了衣帽间挂着校服的衣架子旁边。


...反正放着也是放着对吧?

再说了,送我的就是送我的了。


金泰亨侧过身,对着巨大的穿衣镜拨弄拨弄被蹭乱的刘海。

轻轻吐出一口气。


...我怎么就不能背了?


.....................


第二天,北誉。


泰亨平常去上学,光是穿着北誉的校服就已经很惹人眼球了,但是今天...就,怎么说呢。


比起以前更惹人眼球。


——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在作祟,金泰亨把栗子色的头发挽了一部分到耳后,还明晃晃地戴了一条颇有味道的长耳坠。


他背一个质感很好的浅灰色皮革背包,手腕轮廓被松垮垮的袖口衬托地漂亮极了。

......


“你就像一只正在努力散发魅力的孔雀。”

——来自咬着一袋豆浆晃晃悠悠从楼梯上走下来,碰到金泰亨的妆姜。


金泰亨从鼻腔里轻轻哼一声,偏了偏头没理,又慢慢踩着步子往自己的教室走。


冬日的早晨,太阳升的很迟。这时已经八点过一分,天却依旧很暗,只有模糊起伏的尽头远处飘荡着几丝游走着的光。火红色的太阳半藏着,云朵尾巴被染黑,暧昧不明。


交叉走廊上,捧着书的学生们步履匆匆,女生们用手指捋刘海,男生们聚在一起不知道正在说什么。


俨然一副生机勃勃的校园早读样。

只有一人不同。


金泰亨步子很慢,嘴唇抿着,神情微松,但是就是这幅清高到不行的样子腔调更浓,更招人。


所以被他路过的人群,总会因为好奇多少分个眼神过去。


金泰亨无声挑了挑眉,微笑。


...所以今天能不能碰上田柾国?

金泰亨的手指捏紧书包带,慢悠悠转了个弯。


...学生会搞什么?不检查早课?都要上课了,人呢?

再不来真的就要到我教室了啊田柾国!我这可是,可是在给你看我一眼的机会!


冷战是冷战,也不能一眼都不给看么!


...更何况我还背了你给我的包呢!你真的不来看看?


我马上都要到我的教室了!


但是他表面端的那是一个风轻云淡。


喝,男人。


............


功夫不负有心人,田柾国还真从交叉走廊尽头转了个弯,后面跟着乌泱泱一大群学生会干事,从走廊另一边走过来。


金泰亨一愣,手指轻轻捏住了书包带。


忍不住咬了咬嘴唇,他莫名有些...紧张。

但是和他冷战的弟弟愣是没看他一眼,简直比他还能装。


那人直接转了个弯,面带微笑的进了前面一间教室查早课。


站在走廊上的金泰亨:............


哼!

他步子很快,转身进了自己的教室,衣角翻飞。


你装我比你还能装,你傲我也傲。就算两个人心里都酸酸涩涩不是滋味,也撑过了这一天。




傍晚。


依旧一天没和田柾国说话的金泰亨憋了一口吞下去不是,吐出来也不是的气。


但是你能怎么办呢?冷战这种事就将就个默契,先说就先错了,先忍不住跑去理论的人,不就是沉不住气吗?

我想爱情总能让人变得更加柔软和幼稚。


这种感觉就像,一开始不喜欢吃草莓糖的人,因为心里总是不服气,想让喜欢草莓糖的对方服软,甚至愿意花钱买一百袋草莓糖——


就类似于这种程度的幼稚吧。


金泰亨忍了一天现在多少有些不耐烦,有些冷冽的冬风又吹的他脸疼。


结果慢悠悠走出教学楼大门,快要出校门时,前面那两个晃悠悠的人影,怎么越看越熟?


怎么...

越看越熟?


...............

金泰亨停住脚步。




*你看哪儿呢


其实今早上田柾国在交叉走廊碰上金泰亨时,一眼就看到哥哥背在背后的浅灰色包包。


那是他送的。


这个事实让他烦躁的心情立马就变得平静起来。


但是就算心情变好又怎么样?他俩不还是一样在冷战吗?


所以该多的绝对不会多,该少的也绝对不能少。毕竟还没挑明了说,这口气就谁都咽不下去。

田柾国对这次冷战也意外的执着。


于是早上,田柾国忍住想凑过去的脚步,提起一口气转移视线,进教室查早课了。


他不敢回头看小哥哥,他怕他会控制不住地跑过去和小哥哥讲话。


但是田柾国自己也特别煎熬,一整天,空下来的时间一直都在想小哥哥有没有想他,小哥哥在干嘛。


时间变得格外长,简直度日如年。


田柾国自己也快疯了,就算这才是冷战的第二天。

但是他希望金泰亨也和他一样快疯了。


要疯就一起疯,如果要病就一起病。


田柾国眯起眼睛。

这场野火燎原的爱情里,谁都别想好过。


.........


但是,田柾国一回头就对上自家小哥哥咬着嘴唇的脸。


这倒真的出乎他的意料。


——刚才从他脚边滚过去一个易拉罐,应该是被人踢过来的,速度很快,而且准头还特别准。


直接“咣当”一声砸在了大铁门上。


可能是贵族学校特有的气质,同学们讲话都轻声细语的,校门口的汽车也没有按喇叭。


于是这“咣当”一声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他们停住脚步,或回头,或皱眉。看向他们身后方向。

田柾国这时旁边还跟着张落。


而对于,跟在他身后的张落——


其实田柾国话都没和张落说一句。


让张落跟,是因为他只想气一气小哥哥。谁叫金泰亨死活不肯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还有一层原因,是因为这是张落自己提出来的要求。反正对他造成不了什么影响,还能帮人一把,为什么不呢?


...但是能看到情绪这样外露的金泰亨,真的算是意外收获了,对吧?


田柾国怔在原地看着满脸通红的金泰亨。


小哥哥极其不自然地用手指捋了捋刘海,和他匆忙对上个眼神,脸更红。


很快就脚步匆匆地走掉了。

而从来都没觉得这么丢人过的金泰亨...又怎么会想到,一个空易拉罐居然能飞这么远?


他真的只是随便踢一踢啊!

回家路上,光是想着刚才田柾国回头看他的那个表情,他都想直接从地上找个缝钻进去。


当时因为看到了张落跟着田柾国两个人融在一起的背影心里特别不舒服,所以当金泰亨低头看到了个易拉罐就随便一踢,结果...居然让他这么丢脸。


金泰亨脚步匆匆,书包带被捏的很紧。

耳朵红到了后脖颈。


他都能想象田柾国肯定在后面盯着他瞧。

旁边还跟着张落。


啊!张落!

他也肯定看见了!


金泰亨使劲儿跺了跺脚,脸色通红,刘海微乱。


...真是疯了。


他想。



*漂浮



田柾国心里很美,而且还是越想越美。

但是脸上端着的表情依旧波澜不惊。他站在原地任由晚风吹乱他的前刘海,眼睛对着金泰亨的背影猛瞧猛瞧。


旁边的张落忍不住咬了咬嘴唇。

夜晚降临,遥远晨星璀璨又温柔,从密集生在一起的灰蓝色云朵下漏出一些游走的光线。


田柾国胸前别着的学生会胸针轻轻闪耀,他稳稳的踩着步子关上自家公寓的门。


闵玧其正在自家书房看文件,这时从房间里走出来给自己倒咖啡。看到自家弟弟回来了习惯性问一句:“回来啦?”


一般田柾国都会应的,但是闵玧其一杯咖啡都倒好了,那人依旧没反应。

闵玧其这才愿意分一个眼神过去给自家弟弟。


田柾国的书包被他随意甩在地上,衬衫领口已经扯开,刘海有些乱。


正出神地坐在沙发上捏着手指不知道想什么。


闵玧其端咖啡的动作就慢了一秒。


但是他仔细观察了,田柾国这状态不太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反而像是有些...开心?


但是有什么事直接说就可以了么。

有必要这么沉思吗?


不是什么大事,闵玧其就懒得管,他拖拉着拖鞋要回书房。而这时田柾国猛的站起来把他吓了一跳。


田柾国刚才一直都在想金泰亨低头走出校园时的脸,还有那人红到脖颈的耳朵。


他真的越想心里越甜,要不是现在还撑着面子,他肯定都给金泰亨打电话了。


......但是不行。

要稳住才行。


于是一回到家,田柾国就坐在沙发上努力稳。


冷战啊!不能太热情才算冷战!

嗯嗯嗯!


不过心里的想法真的太复杂了,又甜又酸,还痒乎乎的。

他就特别想和别人分享一下他此刻的心情。


于是碰到端一杯咖啡面无表情的闵玧其,田柾国终于忍不住。


“哥!”


闵玧其停住脚步看他。


田柾国憋了半天,又想笑又觉得不能表现的太明显。而且他又不能告诉闵玧其他和小哥哥吵架了,过几天不是还要吃饭么!


但是他就...特别想和闵玧其分享一下。


金泰亨怎么...这么可爱,这么可爱呢!

明明就吃醋了,还不想表现出来!


把田柾国可爱到心里趴趴软。


田柾国顿了顿,眼睛在黑暗中特别亮,盯着闵玧其:“哥。”


闵玧其挑眉。


田柾国特别认真:“你都不知道...你都不知道我老婆有多辣。”

可不是又辣又可爱么!



闵玧其:...............

哈?


闵玧其盯着弟弟看。


老婆。

他在心里默念。


...是我想的那位吗?


但是他看了看田柾国那副腻歪的表情,顿时不想往下问了。

......那肯定就是那位了吧。


闵玧其一脸麻木的点了点头,不想参与这种话题,转身回房了。


那晚田柾国终于睡了个好觉。




*此其


金泰亨第二天到教室门口时又撞到妆姜。


妆姜踩一双黑靴子,嘴里叼着一袋豆浆,看起来很悠闲。

金泰亨没想和她打招呼,他昨晚一晚没睡,迫切地需要补觉。


直接走过她,却没想被妆姜叫停。


“喂——”


金泰亨眼皮跳了跳,慢悠悠转身看她。


“...今天不背昨天那个包了?”


金泰亨没回,翻了个白眼,嘴角动了动。


妆姜看他这样反而笑出了声。


她的裙子边在空气中飘啊飘,一边头发从肩膀上滑落。


“金同学。”怕金泰亨生气,妆姜马上做严肃状补充,“全校脚力惊人的金泰亨同学。”


一口气卡在喉咙口的金泰亨:............


“不知道吗?”似乎是金泰亨的表情太臭,妆姜又开始笑,“...全校都知道你踢易拉罐啦!”


“你怎么能踢这么远啊泰亨?”


“......简直一炮而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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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阅读~网络版公开向番外就是这个啦。

实体不公开番外是新婚旅行。


顺路,抱薪实体了解一下(小小声)


谢谢你喜欢抱薪,爱你啾咪!
























                      


上下一口丷一

由p1开始的无限情景拓写,十分非常特别极度胡编乱造🙏慎看!

xl怕了不敢发满10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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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知识:白兔子的眼睛是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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