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浮木与玫瑰
1.2w 一发完结
肢体接触障碍小明星×心理医生
梗来自 @蜜桃糖水罐
好久不写一写就没刹住 絮絮叨叨
祝看文愉快
1.
立秋了。
李马克望着窗外飘散的云,瞧早晨的太阳有一会儿没一会儿着落在瓷砖上,玻璃窗框影子去了又来。最近多云的天气次数明显上升,虽然午后还是将近三十度的气温,但现下时间尚早,一切还裹着...
1.2w 一发完结
肢体接触障碍小明星×心理医生
梗来自 @蜜桃糖水罐
好久不写一写就没刹住 絮絮叨叨
祝看文愉快
1.
立秋了。
李马克望着窗外飘散的云,瞧早晨的太阳有一会儿没一会儿着落在瓷砖上,玻璃窗框影子去了又来。最近多云的天气次数明显上升,虽然午后还是将近三十度的气温,但现下时间尚早,一切还裹着几分睡不醒的萧条气息,也是会引人偶尔怀一怀秋。
走廊远处传来细碎喧嚷,听着像是刚来的几个年轻护士,掩不住的雀跃和小声嘈杂。李马克瞥了眼腕表时间站起身来。他想这个秋天暂时是不会住到医院来了,因为院里即将迎来位身份特殊的客人,是位混娱乐圈的,小明星。
其实说是小明星,不过是因为这人年龄不大罢了,名气可一点儿也不小,连李马克这种对娱乐圈没什么关心的都略有耳闻。董思成找到自己的时候他挺意外的,小明星竟然是这人以前大学直系学弟。他倒挺护着,李马克认识董思成也有四五年,硬是不知道还有这层关系。
咨询时间定在周三早上六点四十,工作日,人不多,也是院里最清净的时候。
李马克开了门,一眼望见走廊那边裹着一身纯白色运动装的人,套着连帽看不清脸。之后想起来也挺奇怪,那身运动装颜色近乎和医院瓷砖以及护士服混为一体,他是怎么自动忽略黑色T恤的董思成目光落在旁人身上的呢。
他故意清了清嗓子,轻生生说了句像什么样子,围在一边的年轻女孩儿瞬间散得干净,他李马克毕竟也是半个院长,威严还是在的。
门落人静,李马克和董思成对了个眼神点点头算作打过招呼,他指了指身边的长沙发说了句坐,我去倒一下水。
今天只是初步咨询,董思成又是熟人,李马克自然没什么隔阂,跟招待朋友一样熟稔。没想着等他把沏好的茉莉花茶放在桌子上后,白色运动装的人儿还挺直腰板站得绷直,低着头帽子也没摘。李马克有些摸不到头脑,直愣愣问了句怎么不坐。
“啊。”那人开口了,急急忙忙抬手伸进帽子里,李马克瞧见他先后摘下两只耳机放进耳机盒里。嘿,合着从进门就没听见他说话啊。
“他紧张,耳机一戴思绪容易飘,说白了就有点儿傻你别介意哈。”董思成在沙发上瘫着嘻嘻哈哈,收到对方眼刀之后笑得更欢了。
“烦人。”
李马克听得门口的人小声抱怨,戴着口罩也没能挡住声线里几分笑意,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他侧头去看,直直对上伸手佛下帽子的少年。
“你好,我叫黄仁俊。”
啊,明星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吧。
李马克看见那张脸时的第一个想法,如上。
该怎么形容那双眼睛,像凌晨万物凝聚起来的水露,像浸泡在湖泊里的月亮,是一双那样湿润又清亮的眸子。可能是因为熬夜或早起,亦或失眠,眼尾染着浅薄的红。他李马克一向奉承真诚待人,说话都要看着对方眼睛说,这次差点儿都要临阵脱逃。他点头,开口介绍自己然后伸出了手。
方才还弯着的眼睛恢复平日弧度,李马克看黄仁俊愣怔几秒才缓慢抬手,在握住自己之前李马克收回手掌,说了句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董思成说的没错,黄仁俊有一定程度上的肢体接触障碍。他试图握手问好,只是想看一看那人下意识反应,没想到连最基础的握手都已经到了需要思考和踌躇的地步。
董思成告诉他的信息其实不止接触障碍。用那人的话就是黄仁俊最近好像越来越焦虑了,心里揣着的些事儿坠得他不快乐,他精神紧绷,甚至开始频频失眠。
李马克挺好奇原因的。
二十露头的年纪,正是大好年华,该站在太阳底下肆无忌惮的流汗和奔跑,为什么会在心理上产生负面情绪呢。但转念一想,娱乐圈那样灯红酒绿的地方,压力和荣光并存,肮脏与苦楚走得越远体会越深。黄仁俊不是他第一个明星患者,但却是最让他心生柔软的,他打心底里希望,情况还没那么糟,并且自己能真正拉他一把,脱离所有的折磨和深渊。
最开始他能做的不多,黄仁俊行程又实在紧凑,暂且定下来的初步流程也只是每周固定谈话。倒是小孩儿挺配合,字里行间都很坦诚相待。他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谈话时候,黄仁俊眼睛很亮,用柔软缓慢的声调给自己下决心,说既然来这里了,就一定会正式所有问题。那样认真又决绝的神情让李马克笑得手里咖啡都在抖,他压下嘴角清了清嗓子,抬手就想去揉小孩儿头顶,末了又收回,不想为难的表情出现在那人脸上。于是只是屈指敲敲黄仁俊面前的桌子,说顺从你的心跟着我走就好了。
后来他想,他李马克作为医生,竟然不是站在考虑病人病情状态的角度出发的,而仅仅是不想为难的表情出现在黄仁俊脸上。他不知道是否从那时候开始,心里的天平就已经失衡了。
但意外的是,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才不过短短半个月,黄仁俊已经不排斥手臂上的肢体接触了。而且每次见面谈话都是愉悦松快的,并没什么沉重氛围。李马克甚至开始怀疑董思成谎报军情,黄仁俊的情况并没有他说得那么严重,只是身处的环境压力太大了而已。
直到他第一次冲撞开最深处的禁地。
2.
“您已超速,请减速慢行。”
李马克皱了眉,机械女声在深夜里显得更加冰冷而无情。
他今天难得早下班,窝在家里厨房吃完晚饭早早上床了,半夜接到董思成电话听得迷迷糊糊。直到听到说黄仁俊出了点儿状况,他才清醒过来,紧接着便决定赶去C市。李马克在高速上听得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眉头越紧车速越快,导航三番四次提醒着他请勿超速。
他一直等待的原因终究被自己的退步浪费。
其实之前他婉拒过董思成的原因告知,意思就是由黄仁俊亲自开口最好。是他不知不觉,没有做好引导,总是下意识顺着黄仁俊来,没能等到那人亲自开口解刨,绕了一圈还是等来了董思成抽丝剥茧的翻篇回忆。
黄仁俊其实算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典型例子,从出道便一炮而红,不免成了太多人的眼中钉,黑粉也是和人气成正比的滋生。
他出道那年,粉丝承包了某次活动的后台餐,工作人员一多,便让一直严防死守的黑粉钻了空子。那瓶被递到黄仁俊手上的饮料掺进了东西,本是狠毒至要他失声,可阴差阳错,黄仁俊赶行程匆忙,出门时将自己那瓶水递给了走廊坐在阶梯上休息的清洁阿姨。好意被恶毒残害的七零八碎,那老人被送去医院及时,虽不至于失声,但折腾的半条命几乎都要搭进去,嗓子也多少受到一些影响。
亲手接过裹着爱慕实则狠毒至极的东西,又转手让这份恶毒伤及了无辜的人,黄仁俊从那之后便开始似有似无避免一些肢体接触。没想到这样的症状一持续就是好几年,且有越来越严重的发展趋向。
今天的事情也是棘手。出席红毯活动时候有位前辈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一直对黄仁俊动手动脚,偏偏那人在圈子里名望极高,粉丝也是护着拥着,最主要的是他帮过黄仁俊不少,挺明显的有意指点提携这位后辈。起初碍于身份和现场,黄仁俊硬着头皮还能应付,可无奈那人得寸进尺,最后他实在忍无可忍,一句请您自重不咸不淡地被前台话筒收音,当着万千媒体的面,悄无声息地轰炸整个现场。
好在活动不对粉丝公开,光是要堵住媒体的嘴公司公关都要焦头烂额,要是粉丝在场,黄仁俊这明星生涯可真的要对半儿折了。
李马克这才迟迟意识到,他对于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医生这个身份,已经失职了。
赶到的时候黄仁俊情况不太好,董思成说那人已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四个多小时了。
“仁俊?”李马克抬手敲了敲房门,示意一旁心急如焚的董思成别慌“仁俊,开一下门好吗。你说过会正视所有问题对不对,这样躲起来是不会解决任何问题的,我们谈谈,好不好?”
李马克刻意忽略过董思成有些复杂的目光,耐下心来却没有再敲房门“仁俊啊,我可是硬把一百分钟的车程给压到一小时跑来的,你……”
“滴滴。”
门开了,董思成倒愣住了。
他其实打电话给李马克,根本没想着黄仁俊这门能打开。一是他苦口婆心在门口劝了成个小时都没成功,二是他没想到李马克会说要赶来,这一个两个,都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再来虽说李马克是黄仁俊的主治医生,可据他所知两人也并无太多私下时间接触。
“你去休息吧,这边交给我,别担心。”李马克安抚下董思成便进了门,无暇理会那人的欲言又止。
房间里一切都还算整洁,没有他想象中的凌乱不堪,只是床头乱七八糟的药瓶子让李马克一颗心被揉地很乱。可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难耐,他宁愿黄仁俊懂得发泄,而不是隐藏。黄仁俊窝在沙发里,平日总蓄着光的眼睛此刻像烧坏的灯泡,灰暗而无神。李马克忽然觉得很冷,好像他的世界也一起变得干瘪枯瘦。
他踌躇着坐到沙发另一头,喉咙发涩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于是只是往旁人方向挪了挪。可没想到那人反应那么大,整个人都“唰”地一下站起来。黄仁俊攥紧了卫衣袖口,指尖泛白,对上自己眼睛的时候,慌乱和恐惧一览无余。李马克跟着心急,站起身要去安抚那人时候却抓了个空。黄仁俊抱紧了自己手肘接连退步,后腰撞上流理台痛地闷哼一声,却还是伸手试图制止其实并无动作的人。
“马,马克哥,就站在那儿说吧。”
李马克看见黄仁俊颤抖的手,伴着疼痛的抽气声在流动的空气中攥了一个个虚无的拳头,砸在他胸口喘不过气来。是他太迟钝,太将错就错。黄仁俊平日若在肢体接触上有一点儿为难,他李马克就悬崖勒马,心软着想慢慢来,慢慢来,也才导致他们的进程还只停留在最表层,停留在手臂和谈话上。现在又是他太心急,不顾对方的感受和状态就一味的想去触碰,步步紧逼。
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李马克望见抬头的人儿眼睛里都透着红。他们长久对视,是黄仁俊先败下来躲开,他手足无措又语无伦次,想要把全身都藏进阴影里,实则渴望着李马克的温度能触及他。往事就像伺机而动的野兽,争先恐后地从骨子里钻出来。递过来的饮料,佯装崇拜他的眼睛,凌晨医院的走廊,开口声音沙哑的老人。那段时间他避免触碰或表情管理失败时被指责的轻浮和高傲,网络上大片大片的舆论和风波,都像被惊吓到的鸽子,呼啦啦卷着风群起,攻击他,要摧毁他。
他想他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甚至不知道是怎么跑到床上的,半路好像还踉跄了一下。当他钻进床板和被子筑成的黑洞,触到床单时才发现手心早已潮湿粘腻,一如那一颗不断下沉被吞没的心。
在遇见李马克之前,黄仁俊自诩其实过得还算好,只是会在深夜和内心作很久的斗争,焦虑到失眠,然后偶尔需要药物来助眠。他深知这个世界有阴影,是因为有太阳,虽会被阴影裹住,但同样的,他也沐浴着阳光。他不是活在舆论里的人,只是当洪水自上而下汹涌而来的时候,他也会站不住脚,需要时间站起来而已。但李马克的到来,就像一块儿浮木,看似是救他出这深海,可当这浮木温暖他,救赎他,眼看就要成为自己赖以生存的光源。他难以控制自己,控制不住的更脆弱,那样崩溃失控的一面,怎么舍得让那么好的李马克看见。
黄仁俊自己还没从洪水中站起来,这样的浮木来得太过珍贵。如果没有得到,是不是也就不会失去。那么现在,他只想让自己沉没进海里,谁都不要来,越黑暗越好,越孤独越好。
太棘手了。
焦虑的人最需要安抚,最需要触碰。可偏偏黄仁俊此刻抵触着所有接触,让一切都回到最真实原始的状态。
李马克想要赌一把,无论是因为看见黄仁俊那样无助的样子,还是因为作为医生的自己却手足无措的失职,他都想要赌一把。于是他脱掉还沾染着寒气的外套,两步并三步走进黄仁俊圈出的安全线,坐在床边和那人进行漫长的沉默对峙,长到对方从被子里颤巍巍的抬眼看他,疑惑或许让他暂时忘却了深入骨髓的东西。
“太慢了,仁俊。”李马克开口,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我对你好像总狠不下心,该迈出的强制性步伐,我一步也没迈。所以我在想,我们需要加快进度,你得接受它。”
黄仁俊很少见李马克这样严肃的模样,他印象里的人,好像确实是总对自己有着无尽的柔软和妥协。他下意识点头,看对方离自己又近了几分,近到能嗅到对方白T的皂角味道,黄仁俊有些眩晕感,听到对方开口问他。
“我能抱抱你吗?”
李马克一看就是风尘仆仆赶过来的。
他刚刚丢下的外套有很多皱褶,里面的短袖就是在家晃荡穿的纯棉T恤,头发没有被打理过,摘去鸭舌帽就显露原本模样。凌晨三点半,一个小时前他该是秉持着良好作息,窝在被子里已经进入深度睡眠,可此时此刻却红着眼,乱着发,用强硬又恳求的语气问他,我能抱抱你吗。
他觉得自己被烫到了,快准狠的火星噼里啪啦,再往前一步,就是火海。
他明明几个小时前,还因为搭在腰上的手差点儿没把自己前途都葬送了。明明几分钟前,还要把自己单独浸泡在海里,可为什么眼前这人一开口,他就要忍不住循着温度靠过去。
“可以吗?”李马克得寸进尺。
黄仁俊分不清眼前是李马克的海洋,还是他自己的火海,但他想,跳总是没错的,怎样都不会比现在更糟了。于是他站在摇摇欲坠之上跳下阶梯,以为是痛楚滋生,往下再往下,殊不知,已经是光至海波,雨落大火。
他机械般点头,虎牙咬着软肉隐隐的酸痛。直到腰侧覆上温度,铁锈味道从齿间蔓延也毫无知觉。黄仁俊愣怔怔着感受皮肤被一寸寸侵占,从脖颈到手臂,后背到胸口,以及触觉到嗅觉,统统都被叫李马克的人占领。
他被抱了个满怀。下意识的排斥让他攥紧床单,身体止不住战栗,可他宁愿生出的刺都倒勾生长,不要扎到李马克一分一毫,这样的温度就算滚烫到几乎要灼伤他,也不想失去。他太久没有感受这样全方位的温暖了,像妈妈的子宫,他好像怎样贪得无厌都没关系。
“我啊,今天难得早下班,晚上给自己煎了个荷包蛋配炒饭,但是那个荷包蛋煎得实在不太成功,丑不拉几的。”李马克松垮垮揽着怀里的人,右手轻轻拍打黄仁俊肩膀“不过炒饭挺好吃的。我听昀昀哥说你做饭不错,哪天得劳烦大厨给指点一下了。啊,我对门最近养了条狗,很乖的金毛,大尾巴可漂亮了。我有拍照等会儿给你看看,我跟你讲那天早上还闹了个笑话……”
李马克声音近在耳边,缓慢又沉甸甸的,低沉却不厚重,细细碎碎道来他这几天的生活日常,或无趣或繁琐,但都字字温暖,足够驱赶开黄仁俊已经所剩无几的寒冷和恐惧。
他抵舔唇边的伤口,直到铁锈的味道渐渐消散,他的神经也随着不知何时挪到后脑勺的抚摸层层放松。
拥抱好像,也没有那么难。或者说,李马克给的拥抱,好像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反而过于容易让人陷落了。身体和神经的双重压迫使他眼皮越来越重,意志模糊之前,黄仁俊想,一切说不准,真的可以慢慢好转吧。
要感谢马克哥啊。
可李马克在说什么,听不太清呢,好困。
就睡一下吧,这样就不会感受到结束拥抱后抽离开来的寒冷了,就这一次,任性一下吧。
反正马克哥,不会怪我的。
黄仁俊是在当天黄昏醒过来的,昨晚被他拉下的窗帘此刻都懒散而规整地挽着,极佳的视野让落日余晖把房间塞得满满当当。房间被整理过了,就连床头药瓶都被摆好收纳,还少了几瓶,那都是李马克曾经明令禁止他不许再吃的种类,说是会有一些副作用。他从被子里挣扎出来,泡在温热的光里伸了个懒腰,这才注意到倒好了水的玻璃杯下面压了张字条,字迹一看就是李医生写的,龙飞凤舞到要飞起来了。
黄仁俊好笑地拿过玻璃杯,即使水早就冷掉了也还是抿了几口,努力辨别着字体内容。李马克洋洋洒洒写了一整张,他笑着想这是写小论文呢还是检讨呢。可等他读通了,鼻子是酸的,眼睛也不笑了,晕晕乎乎怀疑喝下的水是不是又被日落晒温了,不然怎么整个身子都是暖的。
【仁俊,你做的很好。
拥抱是个很美好的过程,我希望你能接受它,爱上它。最近天气降温厉害,不好好享受它的话,是会冷的喔。……唉我真不太擅长哄人,看你睡得挺安稳,希望梦里有好梦。我还有事儿就先回去了,药我没收了,再有下次可就要挨骂了啊。还有,以前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也不用担心活动上的事儿,接下来好好地,用心地跟着我走,我有信心带你走出来,你也要有信心,知道吗?
回来带你去看对门那条大金毛,水巷街那边又新开了家甜品店,人很多,应该不难吃。
另外,黄大厨顺便教教我怎么煎鸡蛋吧。】
这是什么可可爱爱的哥哥啊,说不擅长哄人可是上来就夸他做得好。明明熬了红眼赶高速却轻描淡写一句我回去了,要自己相信他,跟着他。末了还丢出约定,让他期着盼着,可最后一行又是傻乎乎的笨蛋马克哥。写那些关于拥抱的肉麻字眼,还划掉语气词,他仿佛看见了蹲在床边抓耳挠腮写字的人,那么真实,那么真诚,那么让人,悄悄情动。
黄仁俊放下杯子重新窝回被子里,望着窗外寸寸下移的太阳,只觉得一颗心的温度愈加滚烫,和凌晨的那个拥抱一模一样。
他的他的浮木,好像终于可以一起脱离深海,去真正地晒晒太阳了。
3.
那件事好像是个许多人等待着的转折。
黄仁俊的情况直线好转,董思成面对这个弟弟越来越频繁的肢体接触直呼要给李马克加钱,此刻揉捏着黄仁俊的脸胡乱拉扯着,末了对上对方笑弯的眼睛却轻轻叹气。这段日子他眼睁睁看着黄仁俊和李马克的关系愈加亲密,甚至过于亲密,话题提及到李马克他也能瞧见黄仁俊眼里的光涌动着,不同于早期的崇拜,而是掺进了什么别的东西,比如依赖,比如渴望。那些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东西,堆砌出小小的,透明恬静的秘密。
他犹豫着是否该去点拨打破,可站在李马克身边的黄仁俊实在是太完整了,漂亮而朝气。他们私下见面的次数增多,不再局限于医生和病人的谈话,好像黄仁俊灰扑扑的人生角落里,蓄进了新的太阳,生出另一位主人公,他们互相保鲜,共同生长。
那么暂时就当作他的私心,得过且过吧。
董思成抚过黄仁俊头顶,开口约他晚上一起吃饭,掏出手机寻摸着餐厅的时候接收到那人抱歉的眼神。
“对不起您,晚上有约了。”
黄仁俊朝自己晃了晃手机,董思成眼尖地瞅见聊天背景图片,他翻了个白眼挥手赶人,嘴里念着滚滚滚快和你马克哥黏糊去吧。聊天背景是只呲牙咧嘴的小狮子,那可不就是李马克专属吗。
李马克本来是想让黄仁俊直接去餐厅的,他工作上还要收个尾,时间也挺晚了怕饿着小孩儿。可那人不配合,偏要来办公室接了他一起去。那他哪儿能拒绝,一条哼哼唧唧的语音消息发过来他就缴械投降了。
黄仁俊赶来的时候李马克正好传完最后一栏资料,他站起身冲门口探了个脑袋的人招招手,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大白兔递到黄仁俊手心里,说是今天院里小孩子送的,正好留给你。黄仁俊笑得咯咯响,眼睛都眯起来。他催促着李马克去换衣服,自己揣着几块儿奶糖在落地窗前俯视这座城,胸口到手心都是暖烘烘的。
李马克换下便装出来就是这样的光景。
黄仁俊嵌在灯光交织出的巨大荧幕里,那人戴着帽子,留了很有烟火气儿的背影给他,清冷的,单薄的,让人忍不住心软的。窗外大屏忽然闪过某片不知名海域的片段,李马克才后知后觉十月就快到了,他走过去,一时心急嘴快。
“假期有想去的地方吗?”
“………?”黄仁俊抬眼看他,两个人堪堪对视几秒李马克才如梦初醒,懊恼地推了推眼镜。黄仁俊这个职业,哪里来的假期可言。
“想去世界尽头。”黄仁俊还是应他了,即使这是个连空头支票都算不上的担保。他蹲下身来,趴在巨大的玻璃窗框边,眯起眼睛看这车水马龙的夜景“最近行程太多了,压得我都要喘不过气了,不是有句话叫金九银十吗,和这累死人的行程是成正比的。嗯……但是我早晚有一天会去的,世界尽头。”
李马克没有说话,他低头去看望着窗外的人。因为角度问题只能看见长而直的睫毛,还有小巧的鼻尖。他动了动揣在裤兜里的手,压住想要触碰的欲望。但他没有压住俯下的腰板,偏执般想要和黄仁俊一样的视角,一样的心境。但揣着裤兜蹲下的姿势未免有点好笑,李马克犹豫几分还是伸出手摸了摸旁人的后颈,触到柔软发丝的同时,一颗心被碰撞的七零八乱,一张空头支票也就被明晃晃地开了出来。
“有机会带你去。”
“真的啊?”黄仁俊显然没料到这个回应,望过来的眼睛揉进了夜景所有灯光,亮的不得了。他没等李马克回答,拉着那人站起身来,嘟囔着最近行程太多了要接触好多人啊,免不了各种肢体接触,李医生快帮我提前适应一下啦。
李马克笑着拥住主动投怀送抱的人儿时,想着这人粉丝说的一点也没错,要糖时候的黄仁俊就像一只皮毛顺滑的小狐狸,眉眼弯弯虎牙尖尖,漂亮得让人心甘情愿地,被摄心魄。
送黄仁俊回家本不在李马克的预想范围内。但小孩儿今晚上喝了两杯酒,感觉有点儿上头。他自然不放心让那人独自回家,偏偏经纪人一直联系不上,李马克掂量几分也就驱车顺道,想着好人做到底。况且他一点也不介意和小狐狸多待一会儿,李马克听着后座人雀儿般清冽通透的声音悄悄弯了弯嘴角。
许是酒精作祟,此刻的黄仁俊精神亢奋。李马克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和朋友发微信语音笑到颠三倒四的人,忽而又叹了口气。平日的黄仁俊是和焦虑,以及一切负面词汇沾不上边儿的模样,他鲜活、耀眼,温和且灵动。
上个月他去A市开会的时候,黄仁俊正好有活动,于是他做贼心虚似的托董思成搞了张票,用观察病人日常生活为由,没让那二愣子告诉黄仁俊这事儿。那天是个电影路演,其实没什么太好的打光和舞台布置,但李马克就是觉得,那人站在那里,就美好地让人被抚慰,所有不好的在他面前都该束手就擒。可他见过,见过黄仁俊失控的样子,指尖颤抖的样子,吃药的样子,脆弱又不堪一击的模样。说来很没出息,看完路演那天他一个人跑去江边大排档喝了点儿酒,胸口一直又痛又痒。
好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想黄仁俊始终是坚韧的,有一点儿像树,扎实的根茎和亮丽的树叶,也会开出娇嫩的、含苞待放的花儿。偶尔脆弱,抖落枝丫,小朵小朵的花就簌簌扑洒下来,打在他身上,那种又痛又痒便袭了全身,苦不堪言。
至于这份感情,是否只是单纯的医患之间,李马克断然,不是的。但他只是路过这棵树,多重感情揉杂在一起,让他不敢停留,起码现在是万万不敢的。
“马克哥,前面修路呢,你把我放路边就行。”忽然从后座传来的声音把李马克吓了个激灵,过于投入自己导致他不知道黄仁俊什么时候收了手机安分下来,应着从后视镜对上那双眼睛,李马克像被发现了秘密的小偷,手心和心脏出奇一致的滚烫。
可真到了路边,李马克还是熄了火,从副驾驶捞了外套搭在黄仁俊单薄衬衫的肩上,清清淡淡说了句走吧,共动句式。
十月凉水般的晚风也没能吹醒他,冷却他。
这是条小路,大路维修只能穿过这一条狭长安静的巷子,所有的喧哗都好像隔在千里之外,虚虚晃晃把他们包围住,衍生繁华的错觉。
黄仁俊大概是被冷风降温了,没了方才车上的雀跃和面红,总是慢着自己半步,李马克瞥了眼才发现这小孩儿时不时在踩着他被路灯拉长的影子玩儿。李马克也就随他去,断断续续问着最近情况,问什么答什么,偶尔牛头不对马嘴,显然心不在焉。到最后李马克实在哭笑不得,站定脚步要转身的时候先听得对方站住了脚,他转过身去,黄仁俊站定在半步远的地方,裹着牛仔外套抬眼看他。那瞬间整个天地都褪色到纯净,水灵灵的海波冲撞过来,触到他肌肤之前又统统绕开,一颗心隔着海风痒的飘摇难耐。
黄仁俊往前迈了一小步,他们面对面着。
李马克开不了口,他们都没有说话。
他看见黄仁俊攥紧了他的外套,起雾的眸和抿紧的唇愈来愈近。可那样保守又克制的靠近,没有任何贪念和欲望似的,只是水星绕着太阳般的木纳。但这并不代表,轨道不会被动摇被摧毁,李马克垂下眼帘,整颗心都要被吞没。黄仁俊没再往前,可他们离得太近了,一双眼睛除了望进另一双眼睛就别无去处。
“啪。”
是听觉上的一声清脆沙哑,头顶的路灯坏了。
同时到来的还有视觉上的忽而黑暗,嗅觉上的柑橘香气,以及触觉上的柔软湿润。它们在同一秒发生变化,同时推举着一件事情的发酵。
吻落在他唇边,小心翼翼好生珍贵,的确是不含着任何贪念和欲望的情动。非要说的话,只有他送他的奶糖味道。
路灯间隔很远,李马克看不清什么,一如看不清自己的心。他想这种时候该是揽着那人肩膀把对方嵌进自己怀里,或是牵一牵那只印着胎记的手的,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所有都已抽离开,抓都抓不住。黄仁俊离开他,擦肩他,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我到了,之后便是跑开的脚步声,很乱。
一切的发生到结束,短暂到不过三秒。
李马克收回抬起的手臂,抬头望向已经重新亮起来的路灯,不出意外的话,再有十分钟,这盏灯便会重新罢工三秒。他知道,黄仁俊家门口的第四盏路灯接触不良,总是明了又暗,亮十分钟,灭三秒,亮十分钟,灭三秒,如此循环。那是他下班后途径这里总会莫名待一会儿摸出的规律。
李马克摸着唇角沉默许久。他抬头看,和之前许多次站在这盏灭掉的路灯下一样,灯芯还透着红色,像燃烧的蜂窝煤,像雾里的信号灯。
至于为什么要在马路对面守着黄仁俊不在的房子多待那一会儿。就像为什么他看见便利店最后一包奶糖,都想买下塞给黄仁俊一样。
他早该知道原因的。
4.
日子照常过,不会因为一个吻发生任何推移。何况这个吻还是封闭而难言的,只是委屈了两颗真心在人心隔肚皮这种,荒缪而真实的前提下,各自滚烫煎熬着。
李马克就在这个时候,收到了来自朋友的邀请函,地点在福戈岛,恰恰就是黄仁俊口中的,世界尽头。福戈岛每年都会举办艺术展览,邀请世界各地的艺术家、作家、音乐家、设计师和电影人去岛上驻留。他每年都会收到朋友,也是展览创始人之一的邀请函,可临近年末,本来就是工作最忙的时候,往年他都只是谢过,并不赴约。再来邀请函上写着的可携带同伴出席,他也并无人选。
可今年,是有些不一样了。
空头支票大概也是有被兑现的一天吧,起码他手里这一张,是这样的。李马克掂量着手里的烫金纸板,拨通了黄仁俊经纪人的电话。
从确认行程到以照顾黄仁俊心理情绪为由,再到敲定日程,李马克只用通话五分钟便搞定了。他运气足够好,在这样繁忙的时段,黄仁俊下周就会结束一档综艺的最后录制,得到不长不短的五天假期,然后都被李马克一把压榨了去。他李马克要做一件大事,订完机票的人咬着嘴唇皱眉。一直敲击着桌面的手指暴露了他,虽然是心怀大志,实际上也是心里打鼓。
好在一切都很顺利,黄仁俊没有躲避他,两个人好像也并无间隙可言。当然在李马克扣押了对方的身份证件以及护照的情况下,黄仁俊也无处可躲。何况那天送黄仁俊回家搞得李马克被感冒找上了门,小孩儿愧疚的不得了,在福戈岛这几天也一日三餐催促着自己吃药,还是他的贴心小棉袄。
岛上的最后一天,李马克睡不太着,他想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好好做他的决定和规划。看了眼时间,于是打算去一楼泡个咖啡,窝在沙发里看个日出也不是不行。
有时候,心有灵犀就是来得这么直白而恰到好处。
“怎么还没睡?”
黄仁俊还没来得及从身后忽然柔起来的灯光里抽身,就听得一把干燥柔韧声音,像给壁炉添进一把柴枝,燃烧的火星噼里啪啦予人温暖。他转过身去,啊了一声,望着捧着马克杯的人陷入短暂沉默,半晌才吞吞吐吐说舍不得在这岛上浪费多一秒睡眠,想等个日出。
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和这处在悬崖边上的酒店一样,可爱又美妙着。
李马克没说话,瞥了眼时钟兀自点头,然后转身进了厨房,接着就是微波炉运转的声音,黄仁俊猜他可能是被饿醒的。没有什么食物香气,李马克只是多捧出来只盛着牛奶的玻璃杯,连人带杯子一起落在他身边,携着懒散温度窝进沙发里,丢下一句小巧安静的陪你坐会儿。
黄仁俊手心被塞进温热的牛奶杯,抿了一口乳白后觉得好甜,李马克不要再向他丢方糖了。
“出去看吗?会更直观一些。”李马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伸手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一双透彻眼睛没了镜片遮挡显得更深邃漂亮。
温度不愿意妥协温情,凌晨临海的风就更为肆虐。李马克的感冒还没好全,呼吸道又脆弱,于是被黄仁俊围了很长一条围巾,柔软又蓬松,恰好能掩饰掉他有些绯色的耳尖。
他们没有再往前,酒店的设计已经足够让人类贴近自然,只是靠在门前,就能把自己融入这片天和海。日出这个词本身就充满着限定的急迫感,黄仁俊望着昏暗里就快按耐不住的第一抹颜色,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没说出口的只言片语被海风吹得好远,轻飘飘的不值一提。
李马克觉得当下氛围就是他所等的规划。
于是他开口唤他。
“黄仁俊。”李马克很少唤他大名,一般这种时候后面跟着的话题都是严肃而沉重的了。黄仁俊抿紧唇角,没有接话。
“岛上邀请的人们,每个人都有权携带一位朋友。所以你才会有机会喘口气,跑世界尽头看一看,在它最热闹的时候。”
“…所以我说很感谢你啊……”黄仁俊有些摸不到头脑,撇撇嘴把目光重新放在即将冲破最后防线的黎明边儿上。
李马克抬眼去看旁人,海风把那人头发吹得七零八乱又柔软舒展,眸子盛了许多许多云后一样的光,被睫毛忽闪着遮挡。他揣在口袋里的手掌合拢又展开,手心不知是温度促使还是心理作祟硬是覆了层薄汗。
“但其实,邀请的朋友,是有身份要求的。”
黄仁俊视线直直投过来,那些光仿若下一秒就要冲破沉甸甸的堤岸,然后吞没自己,吞没一切。
“邀请函上有明确规定,只可携带家属参加。”
日出到了。
第一缕明媚冲破万千云层,最先抵达黄仁俊眼底,和那些光亮明晃晃揉在一起,摇摇欲坠。只要那人眨一下眼睛,就会接二连三掉下钻石来似的,李马克猜那温度肯定很高,比他手心软,比他胸口烫,比他一颗真心还昂贵。
可那些钻石好小心翼翼,框在水雾里不敢动弹,反倒是棱角尖锐刺红了主人眼角,像那盏忽然灭掉的路灯灯芯,那人此刻的模样实在是过于惹人怜爱了。
李马克认输了。
他们距离很近,李马克和黄仁俊并肩只需要一步,靠近黄仁俊只需要一步半。他长长叹着气,把潮湿的手从兜里伸出来,任海风挠上他掌心,催促着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所谓的固执和矜持都已经输的一塌糊涂,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跨了两步,拥抱住黄仁俊好似风干在原地的躯壳,也拥住不安了太久的灵魂。
他们很久没有拥抱了,从路灯下那个吻开始,想要逃避和想要靠近的心情混杂在一起,灼人得很。黄仁俊突然就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悄无声音落入李马克长长的围巾里,被包容,被接纳。他没有出声,却被揉了后脑勺,李马克好笑又无奈的声音通过骨骼传达过来显得更为低哑,说别在这儿哭了风太大,会冻脸。黄仁俊不依,藏着掖着的那点儿娇气全都抖落出来,哼哼唧唧哭得更凶了。李马克没办法,牵过对方手心给牵进了门,不顾手指冰凉抬手擦去黄仁俊脸上的珠子,轻声劝着他不要哭了。
“李马克你真的,真的呜,一点都不会哄人。”
被指责的人倒是笑了,他脱掉两个人厚重的衣物把人牵到沙发上坐好,面对面地,他背着窗户,黄仁俊朝向日出。
“我手是不是很凉?”
黄仁俊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给噎住了,指尖在对方虎口处摩挲几下试探了温度,吸吸鼻子点头,从嗓子里发出了句委屈巴巴的嗯。
“刚才给你擦泪是不是冰到你了?”
黄仁俊心想我刚才脸也冷啊我哪儿能感觉到,怎么又说这些奇奇怪怪毫无风情的话啊。他嘴一撇又要掉泪,秉着不能让李马克独角戏的精神点点头。后知后觉也太憋屈了,直起腰板想要回怼,却被李马克伸过来的手捧住侧脸。
他被吻了,温热落在眼角,吻掉了还没来得及成颗的泪珠。他被吓得不轻,瞪着眼睛和近在咫尺的人对视,直到对方研磨般的吻三三两两接住所有不听话的眼泪。
“想要我亲你也不能掉这么多眼泪啊,我还感冒着呢,会传染。”李马克的吻落在黄仁俊哭红的鼻尖,指尖捏了捏对方耳朵有些垂头丧气,声音因为感冒覆上一层沙哑,说出口的话都酥麻了几分“我是真的,不太会哄人,从一开始就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应这份感情,对你是,对我自己也是,怕这种需要感情的关系模糊了真正的东西,就,你懂吗?真的对不起让你自己煎熬了那么久,我现在坦白,还不算晚吧,对不对?”
怎么会晚呢,只要是你,晚些又如何呢。
黄仁俊感觉自己这些年乃至下辈子的眼泪都要流完了,又羞又涩,只能点着头不断重复着不晚,一点也不晚。
对面的人实在是,太漂亮了。
李马克检讨自己,语言匮乏,又懊恼着为什么没有早把这人圈进自己归属的领地。黄仁俊不过就穿着简简单单的高领黑毛衣,却像优雅的天鹅,红着眼角和鼻尖,扑簌簌掉着眼泪,他李马克想接又不想接,这副绝世名画好像容不得任何凡夫俗子去触碰,包括他自己。
直到对面人稳了情绪,说我有话想问你。
“你之前说了什么啊?就那天凌晨你赶去C市的时候,我那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了没有听清……”
李马克有些窘迫摸了摸鼻梁,又清了清嗓子。
“你有没有听过一段话,虽然念出来有点儿会有点儿酸”他抬手把那人头发抚顺,让因为静电和海风而乱七八糟的发丝归位“话是这么说的。祝你们都会遇到这样的少年,六十岁也年轻,光明坦荡,笑容灿烂,以身试法告诉你世界终究美好,就算不好也还有他,至少值得冒个险伸手抱一抱。”
李马克背对着窗子和太阳,光把他的轮廓晕染地温柔而深刻,眉目都笼在阴影里。
“仁俊,如果这个世界给你太多不安,让你笑让你哭却不敢伸手触碰。那我希望,我可以做你唯一一次冒险,和这段话里的那个他。”
“我那天是这么说的。”
一把火把太阳彻底烧光了。
影子散的彻底,那人神情清清楚楚,烫在黄仁俊眼底让他久久缓不过神来。他想这瞬间自己大概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黎明和爱人都在这里,他被簇拥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肆意开放的玫瑰。
黄仁俊想,他早已经痊愈了。
从遇见李马克那天开始,便是被呵护,被珍贵着的独一无二。
5.
后来的故事难以免俗,也无需躲避尘嚣。他们本就生于俗世,也不打算隐居于山林。无论是处于万人之上的舞台,还是探寻众人内心的深处,那些亮丽而辉煌的,隐蔽而脆弱的,都是支撑着“后来”这一词的必备因素。当然,只是凡事都多了双手去接纳,去拥抱。孤寂疲倦时候走一走黄昏,欣然欢愉时候吻一吻眼睛。
比如李马克领着黄仁俊和对门狗狗见面之后,没能抵挡得住小孩儿眼里的光,第二天就抱了只活跃的金毛宝宝回家了。小东西和黄仁俊脾气格外合,凑一起总能闹出让他哭笑不得的事儿。喔忘了说,福戈岛回来没多久两个人就同居了,为了隐私考虑暂且先搬进了黄仁俊远离市区的房子,当然李马克已经偷摸着选了好一阵新房子了。那盏路灯还是没好,他们也不打算去喊管理人员修理。
比如水巷街开的那家甜品店实在是太合黄仁俊口味。每周周三周五下班回家绕一点远去买各种各样的小蛋糕和面包成了李马克的固定行程。某天晚上客人有点儿多,李马克在等号的十五分钟内婉拒了第五位要微信的女孩儿,在接过店员打包好的千层后问出了他认真思考的问题。请问你们店接受加盟吗?开分店那种。
比如李马克还是没能学会怎样煎一个完美的荷包蛋。自从上次在厨房里没忍住欺负黄仁俊之后,小孩儿说什么也不教他了。李马克以为是那人生气炸毛,后来半逼半就听到黄仁俊红着耳朵嘟囔,学那个干嘛,想吃我给你做就是了,怎么,你还想学好了给别人做不成啊。结果就是被李马克捧着脸亲倒在沙发上。
比如是不会结束的,一如他们本身故事。
他们拥有着比任何时候都丰腴的盎然气息,在我敲下这些字的过去,你读到这里的当下,和所有,洋洋洒洒融入长河洪流中的从今以后。
并且永远不会失去爱的勇气。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