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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祺轩】残酷之夏

OOC

无三观


Cruel Summer —— Taylor Swift


00.

黑暗的天空中,


我看到了光。


长久置身于混沌,


我想得到光。


01.

夏日来得轰轰烈烈,伴着教室里窸窸窣窣的心不在焉,班主任坐在讲台前,今天是暑假前的最后一节课,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家早已收拾好书包,掐着点儿倒数,下课铃响起的第一秒就夹杂着欢呼,没有人愿意逗留...

OOC

无三观

 

Cruel Summer —— Taylor Swift

 

 

 

 

00.

黑暗的天空中,

 

我看到了光。

 

长久置身于混沌,

 

我想得到光。

 

 

 

01.

夏日来得轰轰烈烈,伴着教室里窸窸窣窣的心不在焉,班主任坐在讲台前,今天是暑假前的最后一节课,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家早已收拾好书包,掐着点儿倒数,下课铃响起的第一秒就夹杂着欢呼,没有人愿意逗留,楼梯成了争先恐后的嘈杂地带,三五成群的学生嬉笑着奔向校门,兔起凫举。

 

宋亚轩显得格外平静,今天刚好是他值日。同组的人草草了事,整间教室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算是习以为常,‘放假’二字向来是学生最有效的多巴胺,即便再开学时会是艰苦的高三生活,大家也都只想着眼前两个月的欢乐。宋亚轩排好桌椅,拿起扫把仔细的扫着地。

 

等到他踩着空无一人的楼梯下楼时,整个学校都陷入了静谧中。日子开始昼长夜短,绚烂的夕阳依旧蔓延在天边,大有占领苍穹的态势;风裹带日末的热气拂过发梢,露出他光洁饱满的额头。

 

楼梯对面的香樟树叶也被晚风带着颤颤,婆娑摇曳,沙沙作响。宋亚轩盯着树叶正出神,视线一转,就看到树下站着的人。

 

他双手插在裤兜,一身短T恤衫,从宋亚轩走下楼梯开始眼神便片刻不离,即便一双凤眼藏在镜片之后,也能感觉得到,他在笑。

 

宋亚轩的目光从他五官上游走一番,抬脚就往校门口走。

 

又与往常一样,宋亚轩背着包走在前头,马嘉祺插着手跟在后头,时不时踹一脚挡路的石子。

 

破旧小楼映入眼帘,宋亚轩踏上楼梯,掏出钥匙去开门。

 

马嘉祺靠在白墙上,全然不顾墙灰蹭了一衣服。在冗长的沉寂之中,只有钥匙嵌入门锁的摩擦声,随着啪嗒一响,门露出一条缝。

 

宋亚轩没了下面的动作,他顿在那儿片刻,扭头看向马嘉祺。

 

马嘉祺微微起身,又重重靠回墙上,仆仆的扬起一整墙灰,他不以为然的揉揉鼻子,眼前人到也没有多大反应,只是轻轻蹙起了眉。

 

“不请我进去坐坐?”马嘉祺嬉皮笑脸。

 

宋亚轩没理,推开门进去,马嘉祺把胳膊一横,即将关上的门狠狠夹了他的手臂,他“嘶”了声,又跟没事人儿一样抬眼浅笑。

 

“喂,小孩儿,我追你那么久了也不给点反应?前女友也没这么难追的。”

 

马嘉祺俯身朝前凑了凑,伸手推了推眼镜,歪头笑道:“还要多久才能喜欢上我?”

 

 

 

02.

他可真好看。

 

当马嘉祺第一次见宋亚轩的时候,脑海里倏地掠过这句话。

 

宋亚轩捏着拳头的手微微发抖,可以看得出他心里是害怕的,可能已经有些后悔方才大吼的一声“住手”,似乎用尽了他大半的胆量。

 

马嘉祺双手抱环,歪着头打量眼前的人,看他强压着胆战,转身俯下,朝地上衣服脏兮兮的男孩伸出手:“快起来。”

 

宋亚轩勉强露出微笑,那男孩噙着泪水对上他明媚的双眸,颤颤巍巍的把手伸到他的掌心,借着力站起来,又小心翼翼的缩在宋亚轩身后。

 

他笑起来也很好看。

 

马嘉祺心里又想,可美中不足的,就是那笑容是对着无关紧要的人绽放的。他蹙眉,偏过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你是谁?管什么闲事?”站在马嘉祺身后的一个男生开口道。他头上染着颜色不均的黄色头发,一看就知道是在小城里那破破烂烂的小理发店染的。

 

“也想找打?也不知道抗不抗揍。”另一个也戏谑的嘲讽起来,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宋亚轩努力抬头看着站在最前面梳着背头,正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马嘉祺。

 

眼睛真透亮。马嘉祺挑眉,侧头对后面的兄弟开口:“走。”

 

大家皆是疑惑,直到他们走远了,宋亚轩才悄悄松了口气。

 

这是他来到转学到这儿的第一天,他租了间房,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只是简单装修,实则到处都空落落的。屋子在偏远老旧的楼里,像是上个世纪中期的产物,不过房价够低。玻璃窗糊着陈年积攒下来的灰尘,仍旧是掉了漆的深绿色边框,早已不复当年的光鲜亮丽。

 

宋亚轩站在门口找钥匙,身后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又在半米外停下,宋亚轩转身顺着那泥泞不堪的帆布鞋往上看,马嘉祺青紫的嘴角就这么落入他的眼眸。

 

宋亚轩脑内警铃大作,他捏着衣角,睫毛翩跹,手慌慌张张地在包里摸索着,终于摸出了钥匙,却一个手滑,铜黄色的钥匙就这么打着转儿飞到马嘉祺的跟前。

 

马嘉祺扯出一个笑,确实有点疼,他皱眉,按了按嘴角,弯腰拾起地上的钥匙。

 

“你叫什么名字?”他捏着钥匙问。

 

宋亚轩眸光瞟向那把钥匙,又流转到马嘉祺的脸上:“宋亚轩。”

 

“你不是本地人吧。”他上下打量宋亚轩,以及他手中透明塑料袋里未拆的新校服,“转学来的?”

 

宋亚轩点头。

 

他站在三级楼梯上,颤颤巍巍地,很是可怜。

 

“小孩儿模样。”往日里犀利的眸光染上平和,马嘉祺上前把钥匙插进锁孔里,边扭动边说,“喂!小孩儿,记住了,我叫... ...”

 

他停顿片刻,转头对上宋亚轩亮晶晶的眼睛:“我叫马嘉祺。”

 

 

 

03.

黄毛两手拎着四瓶啤酒从吧台走来,“当”得一声放在桌上,拿起开瓶器砰砰开了两瓶,泡沫像得了自由,争先恐后地溢出瓶口,又顺着褐色瓶身而下,络绎不绝,很快洇湿了一片。

 

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仰天喝掉半瓶,瞅了眼一旁的马嘉祺,顺手抽出一根烟点上,又扔给身旁的人一根:“在想什么呢?”

 

没有反应。

 

“喂!”黄毛吐了口烟,用腿碰了碰他,“简亓!”

 

马嘉祺如梦初醒。

 

有时候马嘉祺已经记不清自己什么会干这行了,大概是子承父业,但其实那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孤儿院里的几十个孩子中一眼看中自己,彼时秋季雨后的空气弥漫着泥腥味,远处是孩童叽叽喳喳的玩耍声,而他正一人躲在树下,用铲子挖着松散的土。蠕动的虫子随着土壤一齐暴露在阳光下,马嘉祺盯着猛烈卷动身子的虫子,片刻后举起铲子,那只虫断成了两节。马嘉祺勾起唇角,重新把土翻起盖住罪恶,他理了理刘海,抬头看到栅栏外穿着黑色大衣的男子,宽檐帽将他的面容遮的严严实实,只有一双唇露在外面,此刻也是扬起。

 

他一直在关注他。

 

男人把他领进家门,低沉的嗓音不带任何感情,他说:“从今以后,你就叫简亓。”

 

后来马嘉祺才知道那虫名为蚯蚓,断成两节也不会死,真是叫人可惜。

 

那男人眼光很好,马嘉祺的确与他很像,因为他们疯起来都一个样。

 

所以当马嘉祺举着枪指着自己眉心时,他只是毫不在乎地坐在宽大的沙发椅中微笑,眼镜反出光亮,他说,简亓,你终于长大了。

 

子弹穿过眉心嵌入椅背,马嘉祺看着这个养了他十几年的男人,上前摘下挂在他鼻梁上的金属边框眼镜。

 

就是现在他戴的那副,确实能看到些不同的世界。

 

这是大家都不知晓的秘密,众人知道的只有登在报纸上的那场烧了一天一夜的大火。

 

“哎不说算了!喝酒喝酒!”黄毛把啤酒塞进马嘉祺怀里,自己又干净利落地拿去另一瓶。

 

瓶身是深棕色的,马嘉祺仰头喝掉一半后盯着发愣。

 

“我叫... ...”他缓缓开口。

 

“嗯?”黄毛咽下一口酒,“你叫简亓啊?怎么了吗?”

 

他不说话了,只是低头笑笑。

 

 

 

04.

马嘉祺刚见到宋亚轩的时候便知道自己要得到他,他觉得,自己与宋亚轩是严丝合缝的榫卯,是扣于心间的华丽词藻,惊才绝艳。

 

他是个疯子,从骨子里就是,疯子这个词能让一切的荒谬古怪合理化,并且心安理得。

 

烈日骄阳炙烤着目之所及之处的一切,空调外机轰隆隆地响了一条街,马嘉祺戴着黑色的棒球帽敲响宋亚轩家的门。

 

门内的人定是从猫眼中看到了来人,缓慢的扭动门把手,似乎很是纠结。其实宋亚轩本可以装作不在家的,但马嘉祺早把他那每日固定的暑假生活时间线摸得一清二楚。

 

棒球帽下的一双眼,是犀利清冷,宋亚轩一怔,眸光下移到他提着的纸盒,再重回到马嘉祺的面容上,那双眼已经逗漏光华,他盯着宋亚轩紧紧攥着门边的手,轻轻一笑:“小孩儿,今天是我的生日。”

 

事实上他在骗人,他的生日在与夏天千差万别的寒冷冬季。

 

但他骗得问心无愧。至少夏季是鲜活的,明媚,热乎乎,有血,又有光。

 

这都是他没见过的,不论是简亓,还是马嘉祺。

 

吹灭蜡烛后他第一次真真正正地看到宋亚轩对自己笑,即使是淡淡的显在嘴角,也让他如沐春风。

 

宋亚轩的眼睛依旧明明亮亮,马嘉祺不由有些愣神,直到蛋糕递到面前才僵硬的接住。

 

“生日快乐。”宋亚轩低声轻说。

 

“你不怕我了?”马嘉祺挖了口蛋糕。

 

宋亚轩摇摇头,他把下巴放在膝盖上:“我觉得... ...你不是坏人,你只是,”他想了想,“只是把自己藏起来了。”

 

马嘉祺停下了动作。

 

私生子的头衔着实很不光彩,五岁那年母亲实在受不了周围人的指点,在彻骨的冬夜穿着单薄衣衫走入河中。马嘉祺是看着他母亲出门的,彼时他抱着破破烂烂的玩偶站在门后,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蹒跚的背影,踉踉跄跄,冷风一吹就快倒了。

 

当多年后他怒火中烧的试图逃出那名义上父亲的管控时,男人的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让他从头至脚的感受到刺骨寒凉。

 

男人说:“你母亲自杀时你是知道的吧,那你为什么不追出去阻止呢?因为你是个疯子,一个天生的疯子。”

 

马嘉祺终于肯正视自己,是的,他是疯子,一个间接杀人犯。后来他逐步开始吞噬父亲手下的产业,恰巧碰到了黄毛——他在孤儿院时唯一有交集的人。那时他性格孤僻,只有黄毛偶尔和他讲讲话。倒不是多友善,而是轻度狂躁症发作时的慷慨激昂。每到这时,院长就会把其他孩子们叫回屋里,只有马嘉祺会坐在地上听黄毛口若悬河,总是些陈词滥调,几乎都会背了,夸张且谬妄。黄毛滔滔不绝讲得声音嘶哑,脸红脖子粗,马嘉祺就这么不动声色地听着,好像习以为常。

 

黄毛的消失是在他企图拿剪刀刺向一个小女孩面部后,院长说他去了精神卫生中心,马嘉祺知道,那是精神病医院。

 

他与马嘉祺再见时已经离开医院很多年,病没有好多少,靠药物吊着,刚因为犯病被工厂开除,领着生活补助费勉强维持生活。黄毛其实不太记得马嘉祺,更不用说他的名字,只是隐约记着是有这么个身影,沉默寡言。他当然很难想象这个沉默寡言的马嘉祺会杀人,杀的还是他父亲,动作那般的娴熟利落。身后冲天的火光映着他的脸灼热,黄毛吞下药片,坐在车里缓了半天,良久后才扭头对着驾驶座上的人说:“靠,简亓,我一直以为我他妈是个疯子,没想到你也是。”

 

马嘉祺不甘示弱,他熟练的踩下油门:“不是疯子谁他妈当年听你讲那些陈词滥调。”

 

 

 

05.

宋亚轩不知道马嘉祺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他面色苍白,蹙着眉头,似乎在用力挣扎,想要剥离开。

 

“马嘉祺?”他小声叫着。

 

马嘉祺微微一抖,很快眼里又露出柔光,他又挖了一勺蛋糕送到宋亚轩嘴边:“尝尝?”

 

他变换的过快,宋亚轩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看着马嘉祺眼底的笑意,垂眸扫过递到跟前的蛋糕,轻轻张开嘴。

 

“好吃吗?”马嘉祺问。

 

宋亚轩点点头。

 

马嘉祺放下盘子站起来,伸出手掌:“走。”

 

“去哪?”

 

“跟我走就好。”

 

他们走上了一片山坡,能把城里破旧的建筑一览无余。马嘉祺指着一个方向:“我们就是从那里来的。”

 

路途有些远,此刻已霞光万道。大滨菊拉枯折朽的占领整个山坡,似乎还不满足,又势如破竹的滋生至山下,白嫩嫩的花瓣挨叠着花瓣,不留余力的争相染着夕阳。

 

他们不是第一个闯入这里的人,坡上留着被走出的小道,显然更早之前就有人光顾,但现下,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宋亚轩前后簇拥着大滨菊,徜徉在花海里,发梢被风眷顾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撩起,余晖太过明晃晃,但他还是忍不住眯起眼睛直直望过去。

 

马嘉祺插着双手,俯视着山下一座座矮小的楼房,片刻后侧头选了个位置坐下,一排大滨菊被他压得往后歪了歪,他拍拍身旁:“过来坐。”

 

宋亚轩坐了下来,一时间都没有说话。马嘉祺盯着远处,忽然有种想要一吐为快的冲动。他知道给自己带来这种情绪的人是宋亚轩,也对,通常能够引出这种想法的,要么是二人之间过于相似,要么是截然不同。宋亚轩当然与自己相反,他耀眼清朗,难以望其项背,就像每年翘首以盼的夏季,明艳浓烈。他们更是两个极端,有种不可估摸的相斥力,但马嘉祺索性就想和盘托出。

 

宋亚轩乖巧的坐在一旁,马嘉祺用余光瞟了他一眼,双唇微启准备措辞,有些捉摸不定。

 

他在考虑利弊。

 

诚然,就算他百般想要抽身,也逃不过与那男人愈来愈像的命运。马嘉祺紧紧皱眉,他奋力的甩甩头,似乎对这一想法很不满意,胳膊上遽然有了暖意,宋亚轩温热的手搭在他小臂:“怎么了?”

 

马嘉祺如炬的目光逐渐被柔和替代,前后不过一两秒的时间,他轻声:“小孩儿,告诉你个秘密。”

 

他便不再说话转头去看渐渐消散的绚烂云霞,良久后,还是打算开口:“我其实不叫马嘉祺,或者说...我不止叫这个名字... ...”

 

余晖遁藏于苍野,夜空低垂下暮色,

马嘉祺决定去赌一把,

就赌世间万物皆负阴而抱阳,

宋亚轩究竟会不会是那个例外?

 

 

 

06.

我叫马嘉祺,是黑道老大的私生子,这是很久以后我才知道的事情。

 

我没见过那个男人,一直与母亲生活在乡下,我母亲是个漂亮的女人,但街坊邻居们见到她时总会嘀嘀咕咕。

 

母亲应该是不大喜欢我,我想是因为她在我的出生上没捞到一点儿好,平日里也不大搭理我。但我不觉得孤独,因为我有一个好朋友,他每天都会陪我玩儿,母亲也知道他,但是每当听到我念他的名字时都会展露恐惧,大喊大叫说我和那男人一样是个疯子。

 

我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会那么害怕我的好朋友,我问他,但他好像习以为常,只是简单地出来安慰我几句。

 

那晚母亲出门的时候他也在,我透过门缝看母亲踉跄的背影,我说,妈妈好像要出去。

 

他嗯了一声,说,她是要去自杀。

 

我有些惊讶,转过头看他,说要去救人。

 

他冷笑一声,说你一个五岁的小娃娃能干什么?你去找人,会有人信吗?

 

我便看着母亲一步步消失在雾色中,我动不了身,像是被囿于玻璃瓶中,好似雾里看花,又如水中望月。

 

第二日我被领到河岸边,母亲总是引以为豪的浓密秀发一缕一绺的糊在发白的脸上,像发烂的海草,很丑。

 

我的好朋友没有陪我去,但他在我出门前对我说,马嘉祺,不要哭。

 

于是我真的没有哭,一滴泪都没有。

 

我听到有人小声说这孩子怎么冷静的可怕,又听到有人回答或许是被吓傻了。好多声音接踵而来,很嘈杂,无法炳若观火,但我清晰地听到了一声笑,随即周围都安静了,我看着每个人脸上略带惊讶甚至渐而转向惊恐的表情,有些不满,是我的好朋友来了,可大家为什么要这么害怕呢?他明明很和善的。

 

随即又是一声轻笑,我只好开口提醒:“简亓,你吓到他们了。”

 

 

 

我叫简亓,我最近看中了一个人,他叫宋亚轩。但我有些不高兴,因为他并没有记住我的名字,我脾气不好,一点不如意就会暴躁,所以我掐着马嘉祺的脖子把他抵在墙上瞪着他:“喂!你应该告诉他我的名字!”

 

“不行。”

 

“不行?你说不行就不行?信不信我直接上了他!”

 

“不... ...”马嘉祺脸涨得通红,他轻轻咳了一声:“你不能动他... ...”

 

我片刻后开口:“你喜欢他?”

 

看着他的眼睛,我自然是明白了,马嘉祺喜欢他。

 

我不知道马嘉祺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宋亚轩的,毕竟我已经很久没出现了。我发疯似的在他脖子上留下掐痕,算是内心愤怒的发泄,因为是我才是第一个见到宋亚轩的,比马嘉祺要早得多!

 

后来我慢慢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我出来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了,特别是在有宋亚轩的时候,我知道马嘉祺在打什么算盘,他想控制我。于是又一次恶狠狠地对他说:“你可别忘了你的今天是怎么来的!”

 

我摸着背上的伤疤,心想,马嘉祺啊马嘉祺,要不是我,恐怕你如今也该是这一掬尘土了吧。

 

所以说到底,还是那个男人懂我,我说的是马嘉祺的生父,那个混黑道的。马嘉祺这可怜虫还以为这是他养父,也不知道这男人手中的商业版图有多大,如果不是我及时砍断那条蚯蚓,这男人也不会找到马嘉祺,更不会让我一步步达到今日。

 

不会有人想一辈子过被人说闲话的生活,我想马嘉祺也不愿意,所以我打算帮他,从他母亲死后那一刻起,从围观群众议论纷纷的那一秒开始。

 

一切本该由我主宰的,我内心盘算,我才应该是控制这具身体的人!但我怎么也想不到,马嘉祺他不是要控制我,他竟然是要杀了我。

 

 

 

07.

马嘉祺并没有睡好。

 

他揉着乱糟糟的头发走进卫生间,机械式的拿起牙刷挤上牙膏。他抬眼看镜子里疲惫不堪的自己,就着冷水洗了把脸。

 

公交车晃晃悠悠地在公路上行驶,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似乎快要散架了,车身的广告贴早已被泥浆遮盖得辨认不清。司机大声喊着站点名称,马嘉祺下车,被车离开时卷起的尘土呛个满怀。

 

男人曾经坐在高大的皮椅上透过金边眼镜望着他,而他因为反抗而被鞭子抽得奄奄一息。男人嗤笑一声,用手指点点桌面,开口道:“简亓,如果没有我,你也会被送到那里去,和那个狂躁症的男孩一样。”他身体前倾,想看蝼蚁一般看着趴在地上喘粗气的马嘉祺,寒光布满眼底。

 

马嘉祺抬头看着大门上的几个大字握紧双拳,只觉得啼笑皆非。

 

玻璃大门被推开,马嘉祺踏入大堂,前台的一个白大褂站起身来:“请问有什么事吗?”

 

待她看清来人,如恍然大悟一般:“哦,原来是你啊。”

 

马嘉祺环顾四周,似乎能听到后面住院部撕心裂肺的吼叫,他对着熟悉的白大褂开口:“我找李医生。”

 

“按照我们之前制定的,今天是最后一次治疗。”李医生拿着档案,“没什么问题我们等会就进治疗室了。”

 

马嘉祺看着窗外出神,李医生又叫了两遍名字,他才缓缓转过头,盯着档案看了会儿,点点头:“嗯。”

 

他想一切结束后奔跑到宋亚轩面前,以马嘉祺的身份,以只有马嘉祺的身份,以一个完完整整的马嘉祺的身份。

 

“祝贺你治疗成功。”

 

李医生的话仍旧萦绕耳畔,马嘉祺在那栋自己不知道来过多少遍的破旧的楼外遇到熟悉的身影。他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到宋亚轩的声音:

 

“我也想告诉你我的故事。”

 

在夕阳西沉的山坡上,大滨菊的摇曳使他们温澜潮生。

 

宋亚轩仰望着天空,难得兴致盎然地远处呼喊:“看得到太阳吗?”

 

马嘉祺也站起身,他眯着眼睛去看宋亚轩,煦濡且笃定:“太阳一直都在呢。”

 

小孩儿,请问我可以从你身上借一点光吗?

 

其实那不是光。

 

 

 

09.

我叫宋亚轩,是一名孤儿,在家中亲戚趁我成年前吞掉父母的最后一笔财产后,我别无他路的来到城里。

 

那些亲戚不知道的是,爷爷在临走前留给我一张存折,里面有些钱,算是能支撑着日子,没他们想得那么窘迫,还真是怪不好意思。

 

我薄情寡义,报复心极强,为达到目的我看中了一个人,他是黑道上的名人,叫简亓。在每一次他们行动的时候,我恰巧在不远处看着那敏捷矫健的身影。当任务完成时,他们会去喝酒,每个人都酩酊大醉,独独简亓不会,他总是清醒着把每个人扔进出租车里,告诉司机地址,然后一个人沿着河住的地方走。

 

我跟在后面,躲在黑暗里听到他的声音,他好像在和自己聊天,我快步凑近了。

 

“简亓,我不想过这种生活。”

 

“难道你还想过那种被人戳脊梁骨的日子?”声音传来,冷得像碎琼乱玉的严冬。

 

然后就没有回声了。简亓站在河岸边,街灯微弱昏暗的光影影绰绰的倒影在水中,我还在好奇这般对话,他忽然他过头往我这看来,我愣住了,躲在大团黑影里,也不知道他是否看清了脸。

 

他的目光只在黑夜里停留了几秒,继而转身离开,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表情,冷意遍布全身,我去不敢跟上去了。

 

可即便如此,为了目的,我还是打算出现在简亓面前。我擅长欺骗,扮弱者的一把好手,这在我那些狗屁亲戚前屡试不爽。我需要简亓背后的势力,好帮我夺回那些本就属于我的东西,为此,我可以去装,但我也知道,疏离感造就神秘感,若即若离的深渊才是最吸引人的。我要钓着简亓。

 

我确实和他搭上了话,彼时他刚打完架,嘴角青紫,站在台阶下望着我,告诉我,他叫马嘉祺。

 

你难道不叫简亓?我想开口去问。然而不知怎么地,我听着他嘴里的那句“小孩儿”,脑内循环着一个声音,那声音说,别问。

 

我本以为马嘉祺只是简亓的另一个名字,直到我某日看到马嘉祺掐着自己的脖子把自己抵在墙上,听到他用不同的语调和自己对话,不,不是和自己, 那完全是两个人在对话,只不过是在一具身体里。

 

他们是同一个人,也是怪诞的两个极端,一个暴戾,一个温和。

 

我的恍然大悟来自于马嘉祺生日的那天。深夜里我坐在窗边,回想着山坡上夕阳下大滨菊旁他向我坦白的一切。

 

分离性身份障碍,俗称多重人格,过分的波云诡谲,我不寒而栗,那日在夜色里,原来我初见到的,既是简亓,也是马嘉祺。

 

我知道他喜欢上我了,准确说,我知道马嘉祺喜欢上我了。我本该窃喜,趁机去抛出我的目的,可每当我打算开口时,望着马嘉祺的眸子却欲言又止。

 

总有人这样温润,纵然他生活在阴沟里,也想要仰望星辰。

 

夏夜微风习习,感到恻然之情涌上心尖,望着夜空想找答案,可星星低垂,好像快要落泪,也不知是否触景生情,我慌神的低下头。

 

不要一错再错了,马嘉祺,你应该明白的,这世间就是这么荒谬绝伦。

 

掩面哭泣。

 

你不该满心欢喜地奔向我,我并非沅芷澧兰,也从不是你混沌路上不期而遇的吉光片羽。

 

 

10.

乌云好似要增加氛围,快速的集结于夜空中,掩盖掉星辰与明月,裹挟着猛烈的暴雨。

 

是夏季常有的暴雨,四周瞬间弥漫开浓烈的,青草与泥土的糜烂气息。雨打在马嘉祺身上,他感觉到了炽热。

 

“这就是我的故事。”

 

宋亚轩默默撑开伞,在雨中隔绝出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的空间。

 

面前人的神情从震惊到哀伤,宋亚轩也悲从中来,皱起他引以为豪的眉毛,闷热日子里,心也变得潮湿。

 

倘若回到最初,他本该说明——我叫宋亚轩,只是一个有目的的接近者,不是你的救世主。

 

谁能预见尔时自己轰轰烈烈地喊出住手二字后,此刻内心的溃不成军?

 

宋亚轩胡思乱想走神间,猝不及防地陷入湿热的吻。

 

血腥味交杂在他们唇间,马嘉祺抢过他手中的伞扔向一边。雨水尽情的将他们打湿,仿佛有了水的媒介,他们可以肆意回忆着过往。

 

贪婪又灼热。

荒唐且恣睢。

 

马嘉祺忽然想起去医院那天的早上,朝云叆叇,行路未晞,杳霭流玉。他发觉自己趴在桌上从睡梦中醒来,手臂下压着一张纸,是他毫无记忆的文字,那是简亓最后的话:

 

宋亚轩,我要狠狠地吻你,在雨中。

 

马嘉祺哭了,眼泪混合着雨水辨认不清,但眼泪是温热的,再冷的人,泪水都是温热的。

 

“小孩儿... ...”他低喃。

 

你骗我一辈子多好。

 

不可能了。他心里空空,只有不可磨灭的四个字:

 

不可能了。

 

振聋发聩,掷地有声。

 

被雨水稀释的血滴在纯白的短袖上,分不清到底是宋亚轩的还是马嘉祺的。宋亚轩没有反抗,他闭着眼颤抖,耳边似有万物崩塌破裂之声。欲泣泫然。

 

他在睁眼瞬间看到马嘉祺泛红眼底的乖张气息,恍惚间像是看到了简亓。

 

简亓没有消失,他早已融合于马嘉祺的每一滴血液,每一根神经里。

 

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不再了。是宋亚轩亲手折了它。

 

水汽升腾,氤氲缭绕,交缠拧绕着他们的纠葛,悲痛而深情。

 

没有了简亓的马嘉祺,依然是个疯子。

 

时间嘀嗒,万物皆无改变。

 

哎,真是一个残酷又荒芜的夏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