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博君一肖】绝世盛宠
·忠犬深情皇帝啵×绝世端庄皇后赞
·古风架空世界,无文笔,无文化,纯属瞎编请勿认真。
第二十六章
三年后
“厥初生民,时维姜嫄,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无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载震载夙。载生载育,时维后稷……”
蓊泱宫里,一三岁孩童正坐在书桌前,将书立起,用童音诵读着手中的诗经。而一旁,皇后斜倚在贵妃榻上,一手撑着头,一手轻轻安抚着隆起的孕腹,面前摆放着安神香。他正闭目养神,认真地听着大皇子念诗经,监督大皇子读书。
这三年来国泰民安,后宫风平浪静,皇后也再次怀...
·忠犬深情皇帝啵×绝世端庄皇后赞
·古风架空世界,无文笔,无文化,纯属瞎编请勿认真。
第二十六章
三年后
“厥初生民,时维姜嫄,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无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载震载夙。载生载育,时维后稷……”
蓊泱宫里,一三岁孩童正坐在书桌前,将书立起,用童音诵读着手中的诗经。而一旁,皇后斜倚在贵妃榻上,一手撑着头,一手轻轻安抚着隆起的孕腹,面前摆放着安神香。他正闭目养神,认真地听着大皇子念诗经,监督大皇子读书。
这三年来国泰民安,后宫风平浪静,皇后也再次怀上了龙嗣,这会已经五月有余了。因着怀着双胎,孕腹比寻常人大了些,身子也更不适,本该好好休养,不曾想大皇子生性调皮,总不好好念书,让先生们很是头疼,大皇子又是皇上唯一的皇嗣,先生们不敢严加管教,这担子便由皇后主动揽过来了。
大皇子生性调皮,但最听父后的话,只要父后皱皱眉,他便乖乖地认错,撒娇求原谅。于是在皇后的监督下,大皇子的学业才终于有长进。诵读完了《生民》,琑儿回头看了看父后,“父后?”
皇后毕竟身怀六甲,身子易乏,不知不觉间已经睡去了。琑儿起身跪在父后面前,轻轻唤着父后,父后没有反应,小机灵鬼灵机一动,转了转圆溜溜的眼珠,起身便跑了。
侍者见大皇子跑了,忙追上去,“大皇子!大皇子!”几名侍卫在后面追着一个小孩,竟追不过,一来怕冲撞,二来宫中非特殊情况不可疾行。
“如今二十四族已有二十族完全归顺于我朝了,照这样的趋势,五年内统一二十四族不是问题……”
王一博正与季向空边走边谈论着国事,就听见前方一阵吵闹。两人抬眼看向前方,只看到一个小孩向他们跑来,身后几个侍卫正追着。这可不就是他儿子琑儿嘛。王一博笑了笑,蹲下身张开手,琑儿便跑进了王一博的怀里。
王一博笑着抱起琑儿,帮琑儿擦了擦汗。琑儿和父后一样怕热易出汗,这会跑了半个蓊泱宫,便热了。王一博拍了拍琑儿的小脑袋瓜,“跟皇叔问好。”
琑儿乖乖地对一旁的季向空问好,“皇叔好。”按辈分该喊皇伯,可“伯”冲撞了“博”,便只能喊皇叔。季向空难得笑笑,伸手揉了揉琑儿的脑袋。这孩子他从小看到大,馋得很。这些年他与北堂墨染夫夫恩爱,但未能有子嗣,每次琑儿到亲王府玩的时候,他总要抱着亲近一通的,北堂墨染也是如此。
侍卫纷纷跪地,“参见皇上,参见季亲王。卑职失职,望皇上恕罪。”
王一博笑笑,“下去吧,量你们也斗不过朕这顽皮小鬼。”
“是。”
王一博抱着琑儿,继续走着,“你怎么出来了,又逃课了?待会父后知道了可要怪罪你的。”
琑儿搂着父皇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父后睡着啦。”
“睡着了也不能乱跑啊。”王一博笑笑,随后转向季向空,“今日天气大好,皇兄无事的话,不如我们带琑儿到练武场转转吧?”
季向空道,“乐意奉陪。”
王一博笑笑,晃了晃琑儿,“琑儿想不想去练武场玩啊?”
琑儿兴奋地蹬蹬腿,“想!”
王一博抱着琑儿到练武场,众将士正在训练,王一博把琑儿带到了观望亭里,“琑儿想玩什么?”
琑儿想了想,“骑马!”
王一博看向季向空,“皇兄上次不过是带着他骑了一次,这孩子就忘不了了。”
季向空笑,“那说明小殿下天赋异禀。”
王一博也笑笑,“那父皇带琑儿骑好不好?”
“好啊!”
侍卫把清风牵来,王一博抓着琑儿的手摸了摸清风的头。琑儿喜欢这马喜欢得紧,小心翼翼地摸了好久,高兴地笑着。等琑儿玩够了,王一博才带着琑儿绕马场骑了几圈,想着不能让孩子呛风沙,便带着琑儿玩别的了。
随后王一博又带着琑儿玩投箭,两两对阵,谁输了谁便下场。第一场由琑儿和季向空投,季向空让着琑儿,故意不入半支箭,等到琑儿投了几箭,季向空也便输了。他蹲下身揉了揉琑儿的小脑袋,“琑儿可真厉害,皇叔都输了。”
琑儿高兴得很,兴奋地要父皇来陪他玩。王一博拍了拍季向空的肩膀,“皇兄也有认输的时候啊。”
季向空笑笑,也不说什么,他只是怕待会王一博手下不留情,琑儿该哭闹了,这会让琑儿高兴高兴。先前季向空陪琑儿玩时也次次都赢过琑儿,琑儿不高兴了便找北堂墨染委屈,说要叔父抱抱。北堂墨染为了哄琑儿,便陪着琑儿玩,次次都输给他,把琑儿哄高兴了。待到琑儿走后,北堂墨染才对季向空道,“孩童而已,哄着高兴就是了,怎能认真?”
季向空向来听北堂墨染的话,下次再陪琑儿玩时,次次都输。可王一博不同了,他可丝毫没有要让的意思,每次都把三岁孩童当成真正的对手,次次都赢,让琑儿很是委屈。
果然,王一博次次都进筒,琑儿一箭都没进。琑儿嘟着嘴,不高兴了又不敢哭,怕父皇责备,便倔强地继续玩,一次都不进也要接着玩。
在练武场玩了几个时辰,琑儿被父皇“欺负”得委屈巴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王一博无奈笑笑,抱着琑儿回蓊泱宫。一路上琑儿赌气不跟父皇说话,留父皇在夜路上自言自语。
刚踏进蓊泱宫,还没进门就听见了肖战慢悠悠的声音,“知道回来了?”
王一博心一紧,差点忘了他这是带着琑儿逃学啊。他把琑儿放下,弯腰跟琑儿商量着,“待会要哄着点父后啊。”
一进门,只见肖战坐在贵妃榻上,一手搭着扶手,一手抚着孕腹,抬眼看父子俩时,不怒自威。琑儿忙跑进肖战的怀里,两只小手抱着肖战的孕腹蹭了蹭,“父后~琑儿知错了……”
“错哪了?”肖战向来心软,揉着琑儿的小脑袋。
琑儿埋在肖战隆起的孕腹上,不自觉委屈地哭了。肖战愣,看了看王一博,王一博摇了摇头,意为我什么都没做。肖战柔声问,“怎么了琑儿?父皇又欺负你了?”
“战战,我什么都没做啊……”王一博赶忙撇清关系。
肖战把琑儿抱起来,让琑儿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琑儿抱着父后的孕腹,趴在父后的孕腹上委屈巴巴,“父皇都不让琑儿……还让琑儿陪他玩了一个下午……”
肖战抬眼看王一博,王一博忙坐到肖战身边搂着他哄着。肖战看了王一博好一会,随后叹了口气,揉着琑儿的小脑袋,“琑儿要靠自己啊,以后没人会让着你了。”
琑儿委屈巴巴,蹬着小腿往父后怀里靠了靠,更紧地抱着父后的孕腹,“皇叔和叔父,还有白湘姐姐,凃非姐姐,皇祖母和玉冉姐姐……除了父皇,他们都让琑儿了。”
肖战笑笑,抱着憨憨的儿子,“你也知道他们让着你啊。”
“哼……”琑儿哼哼唧唧,一个劲往父后身上靠。王一博忍不了了,忙揪着琑儿的衣领往后拉,“别挤到父后了!”
“你凶什么凶。”肖战不满地看着王一博,把琑儿搂在怀里。
“我错了……”
【博君一肖】座上宾 14
* 你不信释道,即便苦坐万年,有些愿,也不会成。
—————————
14
秋寒已深,松竹石山枕星而眠,王府后园的莲池粼粼,碧波浮月影,枯柳之下锦鲤游乐莲梗间,一副不知人间冷暖的模样。
岁寒亭内,雀替上拴了银铃,檐枋上的工笔牡丹接了下头的水纱帷幔,被风吹得飘飘然,同银铃剐蹭出脆声。
蒋知全搁下了杯盏,看着夜色中的繁林,仰首望月,突然笑了起来。
王一博倚在行榻上,烈酒入喉,斜眼去看蒋知全:
“笑什么?”
“下官笑自己是个小人。”
“怎么?”王一博撑了撑身子,挑眉问。...
* 你不信释道,即便苦坐万年,有些愿,也不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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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寒已深,松竹石山枕星而眠,王府后园的莲池粼粼,碧波浮月影,枯柳之下锦鲤游乐莲梗间,一副不知人间冷暖的模样。
岁寒亭内,雀替上拴了银铃,檐枋上的工笔牡丹接了下头的水纱帷幔,被风吹得飘飘然,同银铃剐蹭出脆声。
蒋知全搁下了杯盏,看着夜色中的繁林,仰首望月,突然笑了起来。
王一博倚在行榻上,烈酒入喉,斜眼去看蒋知全:
“笑什么?”
“下官笑自己是个小人。”
“怎么?”王一博撑了撑身子,挑眉问。
蒋知全摇摇头,起身作揖道:“表里不一非君子,下官自诩为惜花之人,适才见这王府之中秋花飘零,心中竟觉得美不胜收。”
王一博嗤笑一声,扔了酒盏到一旁,冷哼道:“迂腐。”
蒋知全并不恼火,只慢声细语道:“下官今夜是想告诉王爷,陛下并无别的心思,只是年少,于权于人都有畏有惧,王妃的位子没个着落,陛下心里头不踏实。”
王一博转着手上的戒指,面不改色,言语冷淡:
“如今倒是有着落了,陛下心安了,却也快活不起来了吧?”
“哪儿的话。”蒋知全笑起来:“君子治国齐家平天下,王爷如今娶妻,陛下高兴还来不及呢。”
王一博静了半响,突然笑出了声:“蒋学士,本王先前只觉得你迂腐,怎么如今看上去,还有些虚伪?”
“下官不善言辞,惹了王爷看低,实属惭愧。”
蒋知全躬身:“但求王爷,万不可对陛下生怨。王爷乃国本,陛下在宫里,也时常挂念。”
“那本王还真是该…万谢天恩。”
王一博冷着脸站起身,行到石阶上,仰头看了眼盈盈月影,勾起唇角,声线沉得没有半分起伏:
“蒋学士又夤夜入府,不会是专程来寻本王亭下望月园中对饮的吧。”
“下官饮的是茶,王爷饮的,才是酒。”
王一博的眼眶醉得有些发红,他重新跌回行榻上,眯着眼睛笑:“皇上什么心思,还不需蒋学士来提点本王。棋都下了,还遮掩着子儿做什么?蒋学士也不脸红。”
“可王爷言行,有失分寸。”
蒋知全回身望着王一博,静了半响,轻声说:
“干戈化玉帛,王爷与陛下既是殊途同归,为何不能坦诚相待?若王爷与陛下联手,岂不是事半功倍?”
“是联手,还是俯首?”
“王爷糊涂了。”蒋知全笑起来:“俯首是王爷为臣子的本分。”
王一博闭上眼,直到一缕夜风吹开他鬓边一缕乱发后,才勾唇问道:“殊途同归…谁同蒋学士说,本王与陛下是同一条路子的?”
“岁安宫,不是吗?”蒋知全躬了躬身。
王一博睁开眼,目光渐渐沉了下去。
蒋知全同他对视,目中坦然,并无畏惧:
“宣霖小将军的奏疏早就上表,却为何被逼到最后请开三司?他赴阙参沈尚书的折子可一封都没进陛下手里,是谁压下来了,王爷不会不知道吧?”
王一博撇开眼,给自己添了杯酒:“蒋学士觉得,是谁呢?”
“王爷压着折子,逼使宣霖小将军认为圣天子有意袒护户部、畜养硕鼠,因此直接请开了三司。三司会审,又明着从风口浪尖中保下沈尚书,太后同王爷当众行了这步棋,连陛下都没有驳回的余地了。这结果,可还如王爷的愿?”
蒋知全笑起来,声线拖得又轻又长:
“先取再予,恩威并施,眼下王爷又要迎沈小姐为王妃,沈尚书如今…感激涕零吧。”
王一博转了转酒盏,挑眉笑道:“这倒没有,本王同他说过,只要感激,可别涕零。”
“王爷为的什么?”
“户部是个宝贝。既是宝贝,总有人要争一争的。”
王一博饮完了酒,斜眼睨着蒋知全,意味深长道:
“学士不也为了本王府里的宝贝,敢无令旨便夤夜造访吗?”
蒋知全抬首,声音沉稳,目光清白:“这宝贝,是王爷府里的,还是王爷的?”
王一博的笑瞬时尽数收了回去,他扔下手中的酒盏,玉声突兀,带着不悦和威胁:
“…蒋知全,本王一次次放过你,不过是念你为陛下、为这郁朝江山肝脑涂地,心望社稷无恙,若非如此…”
“若非如此,王爷能如何?”蒋知全抬起眼,坦然望向王一博:
“王爷身居庙堂之高,心怀的是什么,属意的又是什么?王爷不必答下官,若下官不知,便不会一次一次拜谒王府。若…陛下不知,三年前,便不会让王爷领兵倦雀山了,不是吗?”
王一博不说话,只这样看着他。
“若陛下不知王爷的心思,怎会确定,王爷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对那道旨意行封驳事的呢?”
王一博眯起眼:“蒋学士到底想说什么?”
“王爷心怀的,下官知,陛下也知。王爷之慧,怎能不识我等的心思,既如此,王爷如今装出一副对钱权分外向往的模样,是做给谁看的呢?沈尚书,亦或是,岁安宫。”
王一博盯了他一会儿,倏然笑起来:“你猜啊。”
蒋知全并不恼,依旧云淡风轻地躬身道:
“王爷心有乾坤,下官愚钝,不敢妄加揣度。只是,陛下知王爷心怀,却不知王爷属意。源奉殿如此,岁安宫亦是如此。”
“听学士的语气,好像很了解本王。你倒是说说,本王…属意什么?”
蒋知全笑起来:“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人心似铁,王爷府中的那汪止水却如熔炉,当真天下无双。王爷与陛下联手,君臣和睦,止安公子仕途顺遂,日后,岁安宫可除,朝纲可安。”
王一博坐起身,眸海涌浪,不见残念,冷声道:
“既知天下无双,本王便提醒学士一句,内子蒲柳弱质,社稷安定不在于他一人,就算哪日文武百官都死绝了,本王也不会让他去那刀枪无眼伤不见血的…明堂。”
蒋知全的眼神微动,为着那句“内子”,也为着这么些年,他似乎从未见得王一博这般明着争过什么,可…上位者的宠爱和情意能续多久的命?男色而已,京都之中最不缺的,便是色。
蒋知全无声地清了清嗓,笑起来:“下官以为,那般无双之人,王爷是不忍他居于人下,仰人鼻息地求着庇佑过活的。”
“猜错了。”王一博勾起唇,缓缓站起了身,幽幽道:“谁同蒋学士说,是他倚靠庇佑过活的?”
他理了理衣袍,行至蒋知全面前,微微前倾,探身到蒋知全耳畔,低声笑起来:
“学士,倚仗着庇佑的,仰他鼻息的,甘愿埋身在他袍子下头的…是本王啊…”
王一博直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似是有些愣住的蒋知全,挑眉道:“本王脖颈上的链子,可不是拴在岁安宫的。本王与陛下,也并非同归。蒋学士有功夫让本王体谅圣心,不如回去好好劝慰陛下,既还年少,那便是还不懂事,陛下不懂事,那本王这个摄政王…得操劳到什么时候?蒋学士说,对或不对?”
蒋知全闭上眼,长长叹了一口气,霜酿春的香气从王一博的唇齿间溢出,到如今还留在岁寒亭内的晚风中,挥不去也散不掉。
帷幔刮得银铃作响,蒋知全睁开眼,半响,松开了袖中紧攥的拳头,不顾被汗水濡湿的指节,满目都是疲惫之色。
“王爷,山河远大,果真累人心神。”
王一博停滞住离开的脚步,在夜风中醉着眼回身:
“蒋学士累了?”
“下官不敢。”蒋知全垂下眼,唇边的笑似是无奈:
“若下官哪日累了,圣驾旁留徐常侍一人,不知道那时候,新任秘书郎,还劝不劝得住圣心。”
“烦请学士再撑撑,诚如学士所言,陛下还年少。”
王一博捕捉到蒋知全嘴角僵硬的笑,徒带心酸。他有那么一瞬,似乎摸不清眼前人的心思,于是张了张口,终是问出了声:
“本王有时真的很好奇,蒋学士鞠躬尽瘁至这般地步,到底是为了什么?”
月光打在这个少年文臣清秀的鼻尖上,他抬起头,白净的面庞被帷幔的光影晃得晦暗不清。
蒋知全的肩膀始终绷着,他挺着背脊,遥遥想到那个明黄的身影,一双世上最金贵的手,能将羊毫笔转得墨汁四溅。
蒋知全哑然半瞬,笑了起来,作揖道:“庶竭驽钝,臣子本分罢了。”
王一博不再说些什么,只深深望了他一眼,背手行离了岁寒亭。西南候在松林石径的尽头,见王一博出来,便上前将披风呈递给了他。
“他还没睡?”
“没呢。”西南笑起来:“王爷来见蒋学士前不是同公子说了,去去就来?”
“好。”王一博低头抿了抿唇,嘴角是他自个儿都未察觉的弧度。他看了看京都漆黑的天宇,抬手对西南说:“拿些灯来。”
“王爷今儿个要放灯?”西南亮了亮眼,点头道:
“卑职这就去拿。”
“你去吧,直接送来生阁,本王在那儿等着。”
王一博将披风系好,又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
“多拿一些。”
“是!”
***
生阁的庭院内,肖战披着镶毛斗篷坐在秋千上,袍摆就着夜风一晃一晃的,露出半寸靴尖儿。
这秋千是王一博午后寻人安在院儿里的,梨花木上了釉色,刻了卷云蝶纹,秋千下头坠了两圈玉坠,荡起来如碎冰撞壁,脆声不止。
王一博说,赵和裕在御花园里修了这么个玩意儿,他看着觉得好,便也要修来给肖战,坐着便好,让罗生推。
世间难得有让肖战不费气力便能寻到的乐子,王一博搂着他一个劲儿道歉,说自个儿过了三载,才想到这秋千,实属疏忽了。
秋末的白玉蝶落在肖战的手腕上,他一惯喜香,那里午时点过些花蜜,为了取悦王一博,也为了取悦他自个儿。
罗生不敢用力,怕惊扰了玉蝶,秋千在夜色里一晃一晃的,连着肖战扬起来的发丝都痴缠在了这通天彻地的晚风里。
月光铺下来,生阁里灯火燃得亮堂,将肖战侧颜的轮廓连同月色映出了一层柔光。
王一博倚在月洞门边醉着眼看,肖战一身经年的苦水被蒸腾出来,在他的的眉目间起了雾气。
“王爷。”罗生正身行礼。
肖战闻声转过头,发丝被风吹得勾上唇峰,他笑起来,眼明心亮,衬着玉声泠泠,清净的面上被王一博瞧出了痴蛮。
王一博柔着眼神走过来,躬身顺走了肖战唇瓣儿上的发丝,向来握剑的指骨擦过肖战的脸,摩挲了半响,在肖战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一个霜酿春滋味儿的吻。
他其实早就知道,自己同肖战一样,痴蛮执拗,他们本是能互补的同一类人。
“王爷同蒋学士喝酒了?”肖战睁开眼,轻嗅了嗅,抬手盖住王一博醉得发红的眼,声音清澈狡黠。
“嗯。”王一博笑起来,并不躲,跟着抬手覆上肖战的手背,哄着问道:“手这么凉,斗篷还是不够厚…好玩吗?”
肖战任他覆着,掌心被王一博的睫毛扫得痒,于是抿着嘴笑:“又不是稚子了。”
王一博听出了他言中的笑意,也跟着笑起来,蹲下来,摸索着环住了肖战的腰,倾身枕在了肖战腿上,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我从来没坐过秋千。”
“王爷?”肖战低头,摸上王一博的鬓角。
王一博闭上眼:“王家后园里有一个秋千,是太后出阁前玩乐用的,自她入宫,便再没人坐过了。小时候,我练箭,连中了二十次把心,义父问我想随他去哪玩儿,我说,想去后园荡秋千。”
“然后呢?”
“然后,义父罚我,拉弓放箭五百下,挨鞭三十下,再去祠堂跪上一夜。”王一博仍闭着眼,却笑起来:
“义父同我说,我是王家的矛,亦是太后的盾,我应该想要去藏书阁,想要去校场,甚至想要同他去狩猎,但,绝不可色令智昏,绝不可玩物丧志。”
肖战摸上王一博的脸,软下声音笑道:
“王爷如今,既金屋藏娇,又在这金屋前修了玩物,他老人家若知道了,怕是得从棺材里爬出来让王爷去跪祠堂呢。”
“金屋藏娇,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王一博直起身,吻上肖战的掌心:“只可惜他爬不出来了。稚子时,想玩儿却没能够,后来在陛下的东宫又见着一次,陛下邀我一同,我没应。”
肖战低着头看他,轻声道:“因为王爷已经不是稚子了,而这秋千,于王爷是稚子时便没哄得王爷开心,后来便更哄不得了。”
王一博同他对视:“可我想,时时都哄得你开心。”
“那便上来抱着我吧,别跪着了,地上凉。”
肖战抓来王一博的手,又笑起来。
西南进院儿时,见到的便是两个在秋千上相拥着的人。生阁的院子大,景也好,月光明晃晃的,自庭院里葳蕤而生。
“二公子终于坐上秋千了。”西南抱着一沓灯,看着王一博唇角的弧度喃喃道。
罗生回头,低声笑道:“说什么呢,是摄政王,早已不是二公子了。”
西南挠挠头笑起来:“知道,就是那时候…还是咱们陪着一同挨罚的呢。”
“是你,我可没有。你同王爷背上的鞭伤,还都是我上的药呢。”罗生打趣地笑起来,扫了眼西南抱着的物件儿:“王爷要放灯?”
“嗯,让我拿来的。”西南扯了扯嘴角:“王爷今夜倒是心情好。”
罗生接过来,低声道:“再怎么有着少时情分,我们都是仆,王爷是主子,主子心情如何,你我皆不可揣测。”
“知道了,我难得说旧事一次,就你扫兴。”
西南不情愿的撇了撇嘴,跟着罗生走了过去,躬身行礼。
“今夜怎么想起来放灯了?”肖战从王一博怀里直起身,搂上了他的脖子。
王一博指了指天,笑起来:“月色好。有什么愿,都写下来吧。”
“这么多。”肖战接过来,看这手里厚厚一沓,分出一些递还给罗生:“你和西南也写。”
“公子,小人职份,不配同尊主…”
“拿着吧。”肖战笑起来:“罗生,王爷幼时带你写窗课,带西南练武,便是把你们当做了亲近之人,这摄政王府在天子脚下,贵贱尊卑不可逾越,但你们二人不同,你们是王爷放在心里的人。罗生,不要总是小心翼翼,可伤王爷的心呢。”
“公子…”罗生抬头,怔怔看了眼肖战,又试探地去瞧王一博。
摄政王一向沉默寡言,自幼时起便也没有兄友弟恭的情意,如今有些不自然的抿了抿嘴,憋了许久,才抬眼淡声说:“让你们放,便一起放。”
“是,谢谢王爷,谢谢止安公子。”
西南一把拿过罗生手里的灯,得意道:
“听见没有,公子跟你说,不要总小心翼翼。王爷今夜,心情就是很好!”
“你!”罗生直起身,狠狠瞪了西南一眼。
夜风寒凉,故园阁前虫鸟遁绝,花圃旁的石砖苔痕仍湿,雾涌铃动,几盏孔明灯陆续和天宇缠扯在了一起。
“王爷,止安公子,可真好看啊!”西南仰着脖子,伸手似要触摸点点星子。
肖战笑着偏头问:“西南,写了什么愿?”
“卑职写…愿王爷和公子能一生明艳,长久顺遂!”
“你还会写这些字儿呢?”罗生嗤笑一声,不顾西南眼神里的刀子,挑眉问:“你一个人放了那么多盏呢,还有呢?”
“还有…战无不胜!”
“就知道。”罗生啧啧两声,不再看他。
赶在西南的拳头挥刀罗生肩膀上之前,王一博斜着眼问:“你一个人放了六盏,愿多压身,你哪来那么多愿?”
“他哪有那么多愿!”罗生得意笑起来:“回王爷,剩下的灯,他才没有写愿,都是在上面画了些猫猫狗狗!”
“那是虎!虎!你才猫猫狗狗!”
西南一把怼上罗生的背,咬牙切齿地狠声道。
王一博把肖战搂进怀里,低声笑起来:
“他们打小就吵,后来长大了些,懂规矩了,却没想到还是会吵。”
“平日里也是憋的,放一放性子也好,这院儿里也没有旁的外人。”肖战倚进王一博的胸膛,轻声问:
“王爷呢,写了什么愿?”
“社稷江山,君子得意,小人凄凄。”
“还有呢?”肖战抬眼笑:“王爷既非君子,也不是小人,这条愿里,可没有王爷自个儿的下场。”
“其余的,都是关于我们俩的,都是一些俗愿,平安、康健之类的。”王一博笑起来,环肖战更紧:
“我心已经够诚了,总在神佛膝下求,该求的,都已求过了。你呢,不信释道的'小美人儿',写了什么愿?”
肖战被他一句“小美人”烧得耳廓泛红,埋怨道:
“王爷从哪儿学的,登徒子一般?”
王一博亲了亲他的耳廓,糯着声音道:“我错了,哥哥别恼,告诉我,写了什么愿?”
“长命百岁。”
“我?”
“自是你。”肖战侧头看着王一博笑起来。
“公子,还有呢?”罗生笑问。
肖战的指尖儿卷上发梢,歪着头道:“还有啊…芍药的花期能再长些。”
王一博卸了玉簪,抓着肖战的指尖儿,将自个儿的马尾和肖战的发梢儿缠在一起,专心致志地打着结。
“这还不好办。”罗生笑道:“明日小人便去寻厉害的花匠,明年,定能让这生阁的芍药开得更久些。”
“没了?”王一博抬眼,将两人发丝打成的结握进掌心,埋头进肖战的颈窝里,低声问:“还写了什么愿?”
肖战垂眼,夜色浓的不能见他眼眸中的情绪。
这些年来,他因痛伏身,锻得铁石心肠,却于背后脊骨微薄的骨节中,留了丝柔软。
那柔软与王一博有关,也涌起温涟水,让肖战在情爱里贪生了这么多场的日夜更迭。
他看着王一博进攥的手掌,轻轻开口:“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王一博的手一顿,松开紧凑的指骨,那个宽厚的掌心里,静静躺着一个发结。
肖战突兀笑起来:“还解得开吗,王爷?今夜还要睡呢,若解不开,可只能剪了。”
“不准剪。”王一博拥住肖战,手掌覆上他瘦削的蝴蝶骨,将人搂得紧紧的。
罗生和西南对视一眼,躬身退了出去。
“不准剪。”王一博埋着头,含糊重复了一遍:
“也解不开了。”
肖战抬手拥住他,轻拍了拍他的背脊,无奈笑道:
“阿杳,孩子气了。”
似是知道肖战要说些什么,王一博埋头率先开口:
“你的愿很好,是写我们的,我喜欢,我知道。”
肖战闭上眼:“王爷,我写的不是…”
“是我们。”王一博咬上他的肩,醉意冲上了头,眼眶发红:“哥哥,你知道吗,我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生来唇薄。”
人人都说,薄唇之人寡情。
肖战任他咬着,唇角的笑不歇:“那便请王爷…宽恕我的凉薄吧。王爷一向疼我,便别怨我这次,可好?”
王一博闭上眼,没有回话。
“我很开心,王爷,秋千很好,灯也很好,我知道的,王爷在哄着我开心,我也知道,该被哄的,其实是王爷。”
肖战拥着王一博,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背脊,声音清澈,带着柔软的安抚。
王一博的声音醉得发黏:“那你…哄哄我。”
“阿杳,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肖战笑起来,颤着睫毛闭上了眼:
“外聘之女不在所诛之列,阿杳,虽无情意,但也是名分上的妻子。对她…好些吧。”
京都郊外的青山之巅枕星而眠,天涯山水,明月日日焚身悬于天宇,却只带来了无上的清凉。
秋至尽头,山燕于晚风中啼鸣,生阁上空的孔明灯如天宫烛火,为神庙掌灯。
一片寂静里,王一博张了张口,堵住的喉咙颤了半响,才模糊出了一个音节。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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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人只有在静止的水面上才能照见自己的模样,也是止安名姓的由来。
无尽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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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有很多个。
每一个都无比的炽热,让人难以招架。
肖战本来是很讨厌夏天的人,后背黏腻的汗水,不间断的小风扇也不能驱散的顽固闷热,造雨机,造雪机,嗡嗡不休,他在数种恶劣的环境中过了一场又一场戏。
可能做演员就是这样。
不同的身份,不同的人生,梦醒了,再重归现实。
虽然肖战偶尔会在同剧组的演员面前调侃自己的年龄,但对于演戏这条路上,他还算是个新人,略微笨拙,做不到游刃有余。
没办法迅速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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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有很多个。
每一个都无比的炽热,让人难以招架。
肖战本来是很讨厌夏天的人,后背黏腻的汗水,不间断的小风扇也不能驱散的顽固闷热,造雨机,造雪机,嗡嗡不休,他在数种恶劣的环境中过了一场又一场戏。
可能做演员就是这样。
不同的身份,不同的人生,梦醒了,再重归现实。
虽然肖战偶尔会在同剧组的演员面前调侃自己的年龄,但对于演戏这条路上,他还算是个新人,略微笨拙,做不到游刃有余。
没办法迅速出戏。
现在想起来,那些不愉快的体验似乎就像是文章里轻飘飘的一句描写,在脑海里转了个圈就结束了,而真正刻骨铭心的,倒变成剧本上用橙色荧光笔涂满的台词,笑场过后调整好状态的眼神。
比起众所周知的鱼的记忆梗,亲自现身说法的肖战倒觉得人类的记忆更加奇妙。
随着相处时间的增长和对彼此更深的了解,他和王一博初次见面的画面反而在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
王一博,小朋友,小屁孩,有点拽,有点厉害。
划掉有点,应该是很厉害。
肖战心知肚明特权的含义,半试探半肆无忌惮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一点命令似的口吻让对方教自己跳舞。
没有人不喜欢独属于自己的那份特权。
并不是每个二十岁的小男孩都是王一博。
25岁之前,肖战没有见过这样的人,25岁之后更没有。
上天入地,也只有一个王一博。
坐在自己对面的塑料板凳上,背脊挺直,姿态漂亮的像是暴雪中的松树。
肖战用旁人看来有些笨拙的方式来演绎这个角色,这一场人生,这一部剧。
他就是角色,角色也是他。
角色经历了什么,他就经历了什么。
不夜天那场戏拍了很久,浑浑噩噩的,在后来数次采访中提到都会觉得心脏一抽,神情是掩饰不住的复杂和感慨。
而有些不容忽视的细节也很清晰的随着回忆闪现。
那个在剧组过了他二十一岁生日的男孩,用一种有些欠揍,却无比真诚的方式来缓解自己的情绪。
可能在那一刻,肖战才有些反应过来。
王一博啊。
他是王一博啊。
剧组收工,剧组杀青,镜头一关,导演从屏幕前那张小凳子前站起来,他就做回了王一博。
关心,纵容,撒娇,感情,那些都是王一博对肖战的。
有些问题,媒体总喜欢反复询问,像是自己的答案很是耐人寻味一样。
肖战每回都会不带任何犹豫的回答说,我还想再拍一遍。
无视那些树林中多到让人烦躁的飞虫,厚重的戏服,山洞里浑浊的污水。
站在王一博对面,看着他在导演喊Action之前,满面笑意的叫自己的名字。
他们有两个难忘的夏天。
其中一个,他们还是个整天埋在剧组里的小演员,拿着小风扇,坐在椅子上,靠着对方,用一只手机看视频。
另外一个,他们奔波于各个城市之间,把那个难忘的夏天展现在大众眼前,用现代人的装束与对方见面。
这些都是不可替代的。
后来他学着用王一博教他的那个方式,卸了妆,脱了戏服,他就变回肖战。
肖战是个聪明人,学的很快,也做的很好。
但是回想起那个作息颠倒,刻骨铭心的盛夏时,肖战还是忍不住触动。
某场见面会上,他们并肩着从往舞台前,光柱打下的那个位置走,身后的大屏一幕幕闪过距离的画面。
现在这个世界的他们并肩站在一起,王一博没有任何其他的别称,也不会为了自己因习惯而叫错的称呼不高兴,因为戏里的一切都结束了。
另一个世界的他们永远在那里,谁也抹不掉,夺不去。
而新的夏天又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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