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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火售罄

【雀你】食髓知味(10)

 文/yhsq


01

首尔并不是一个让你感到温暖的城市。

即便光化门前敲长鼓和舞刀的古代士兵吸引游客络绎不绝,深夜嘈杂的酒吧街灯火通明犹如永昼,站在近郊的山上能收览屋塔房上年轻人手持焰火的聚会,而你永远看似合群。

其实所有的城市都大同小异。白天铅灰色的公路运载着无数钢铁爬虫,它们爬入地底,暗暗蛰伏,等待着黄昏各自的主人再从写字楼的小格子间里涌出。然后华灯初上,一些人被家庭琐事困住,另一些用彩妆掩盖住疲态,在CLUB震耳欲聋的电音里努力兴奋起来。

人们从爆米花和酒精里攫取一些多巴胺,但归根结底,所谓狂欢,真的很乏味。

你蹲在货架前,挑拣绿色塑料筐里新鲜的...

 文/yhsq

 


01

首尔并不是一个让你感到温暖的城市。

即便光化门前敲长鼓和舞刀的古代士兵吸引游客络绎不绝,深夜嘈杂的酒吧街灯火通明犹如永昼,站在近郊的山上能收览屋塔房上年轻人手持焰火的聚会,而你永远看似合群。

其实所有的城市都大同小异。白天铅灰色的公路运载着无数钢铁爬虫,它们爬入地底,暗暗蛰伏,等待着黄昏各自的主人再从写字楼的小格子间里涌出。然后华灯初上,一些人被家庭琐事困住,另一些用彩妆掩盖住疲态,在CLUB震耳欲聋的电音里努力兴奋起来。

人们从爆米花和酒精里攫取一些多巴胺,但归根结底,所谓狂欢,真的很乏味。

你蹲在货架前,挑拣绿色塑料筐里新鲜的紫苏叶和水芹菜。清凉的露水沾湿你的手心。

世上真的还会有人和你一样,也喜欢逛超市吗?

你这样想着,突然意识到今天带了一条小尾巴出门,就转头去找朴佑镇在哪儿。他在不远处的水产区享受埋藏冻虾的冰块释放出的冷气,插着兜儿伸长脖子观察水箱里缓慢游动的秋刀鱼。




林煐岷是从来不会陪你逛超市的。你曾安慰自己,他从小在家里的番茄农场里帮忙,自然是厌倦了这些。

他在卧室睡觉或打游戏时,你只好自己来逛超市,独特的嗜好于是变得难熬。看着爸爸们推着购物车里的小孩陪妈妈挑选生日宴要准备的蔬果,穿着校服的小情侣们凑在货架前为明天登山该买什么零食而争论不休,你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亲情、爱情都不曾体会过。

发愣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母亲发来了短信,只有一个字:돈(钱)。

你赶紧收起无谓的心思,看了一眼日历——是啊,又到月初了。

“努那,买一点这个好吗?”朴佑镇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把手里的塑料袋放进购物车,“My贝啵利,土豆!”

你有些漫不经心地点头答应,从交完房子月贷后不剩多少的银行卡里提出大部分,转到家人的账户里。绿色像素组成的勾提示转账成功,于是电话簿里那个手机号又进入了一个月的沉默期,连天气转凉的寒暄都不曾有。

朴佑镇主动帮你推购物车,顺势掌握主导权,带你往零食货架那边去。

他这样的年纪,不会考虑什么减肥、抗糖化,随心挑选花花绿绿的糖果、巧克力、薯片,从来不会找借口来掩饰喜欢。这样的年纪,当然也难以理解你的烦心事。

你同样也什么都不打算和他讲。小孩子不能分忧的事,告诉了也只是让他皱紧漂亮的眉不言不语,说到底还是得你一个人扛。

“噢,佑镇哥?”

你们结账的时候,不远处有人脆生生地朝你们这边打招呼。

那是你第一次见到李大辉。很多年后你在电视台的音乐放送节目上看到他,染着橘色头发轻盈跳舞,时常回想起当时在超市见到他的模样:头发乖顺地贴着额头,小脸素净,瘦弱的身体在宽大的黑卫衣里空空荡荡。

“那是谁?”彼时你将食物放向柜台传送带的动作微微停滞,看向一旁的朴佑镇。

“练习室的一个弟弟。”他好像和对方很熟识,也笑着挥手。

你因此打发他去超市门口和李大辉聊天。看着两人的背影走远,你才指向收银员背后的玻璃柜:“还要一盒薄荷烟。”

收银大妈费力地帮你把暖风机扛进购物车,看着你低头将香烟小心藏进包里,就朝远处朴佑镇的方向努了努嘴:“哎一古,看着真精神呐……那孩子还没成年吧?”




你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正要推着车走,那个姨母又颇有几分八卦地追问:“男朋友?”

不知为何,明明两个小时前在停车场,你还胆大妄为巴不得让全世界知道你和朴佑镇隐秘的关系,而母亲一条言简意赅的短信,突然就把你拽回现实中来。你避开陌生人的目光,低声说:

“……弟弟而已。”

姨母的神色顿时变得怜悯起来,甚至通情达理地拍拍你的肩:“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家里除了父母要赡养,哥哥和弟弟的生活费都要我补贴哩。说到底,女孩子找个可靠的男人嫁了,比什么都强。”

你不再理会,推着购物车向外走。因那番话,忽然想起双胞胎哥哥黄旼炫。

他是很招女人喜欢的类型,勾魂摄魄的狐狸相,拿捏精准的温柔和疏离,把多少小姑娘迷得七荤八素。虽然他作为哥哥对你只有温柔,还亲授你泡异性的PUA技巧,但你真的从来没喜欢过他。

黄旼炫其实没做错什么,错的只是这个家庭。他自由自在和伙伴们踢球时,你踩着凳子帮母亲洗碗;他和同学去济州岛毕业旅行,同期毕业的你却在炸鸡店打工。甚至最近,他在釜山买了一间高档公寓准备结婚,而其中一大笔所谓的来自父母的补贴,其实是你的工资。

上周他在你加班到深夜靠馥芮白提神的时候,正在影岛公园畅快地喝着夜啤酒,突发奇想给你打电话:“我们妹妹呀,你呢?什么时候和煐岷结婚?”

结婚?没有能结婚的人,更没有钱。

黄旼炫的“何不食肉糜”让你不自觉想要疏远。

你背着藏有香烟的包,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推着购物车朝朴佑镇他们的方向走。天蝎座何等警惕,立刻推了一把背对着你正滔滔不绝的李大辉,让他闭嘴。但你还是听到了他刚才在说:

“……哥你要想清楚,你以后是要出道的!谈恋爱?练习生时期的历史全会被扒出来!到时候,佑镇哥你绝对会后悔……”

朴佑镇脸色很差,一贯礼貌的他连“再见”都没说,走的时候还撞了大辉的肩膀。这不是挑衅——这段话可能真的打扰到他了,所以有些魂不守舍。但他调整得很快,只用了几秒钟。若非你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会完全被朴佑镇骗过去。

他若无其事地走来,顺手接过购物车,还细心地翻出收银小票换了停车券。电梯门缓缓向两边退让,亮出一方明晃晃的小空间,他腾出一只温暖的手牵住你。你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

“努那觉得冷吗?”

电梯里没有旁人,朴佑镇好听的嗓音回响阵阵,仿佛山谷中沉入潭底的石块荡出一圈圈涟漪。一瞬间,你恍然觉得这世界只有你和他两个人。

真能这样就好了——如果彼得·潘能一直记得温蒂,每年都不忘带着她回永无岛就好了。

但是在故事的结尾,温蒂很快就结婚了。对方是谁不重要,或许和她之间没什么爱情可言,却不需要她支付那么多结婚礼金。这就足够彻底完结一段童话了。

“我是挺黏人的吧,嗯?时间长了我们佑镇就会发现,这其实是陋习,会让人讨厌。”

电梯是玻璃轿厢,外面一览无余。你破罐子破摔,去搂这个一看就是未成年小男孩的腰,手指隔着衣服勾他的腰带。

朴佑镇突然有点紧张,开始结结巴巴:“……比起努那之前对我的冷、冷淡,我、我还挺喜欢你这么黏我的。”

嗳,我的小男孩。一直这么可爱。

你就这么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一言不发,他却在与你对视的角逐里败下阵来,别过头抬起手背挡脸,却没挡住发红的耳朵。

 



02

若非暖风机体积太大只能竖在副驾驶座,你还会再黏一会儿朴佑镇。

他和那堆蔬果、零食和生鲜局促地挤在后排,摸出手机打游戏。你发动引擎,正要开车出库,手机提示到账。

这笔钱的数目不多不少,正好补足了片刻前你给母亲转去的开支。汇款账户是林煐岷。

之前你们交往时,他就知道你每个月要给家里汇钱,剩下的钱要还房贷,基本没有结余。他心疼你,所以每月给你账户里补上这个坑。

林煐岷之前总和你开玩笑,说他父母种番茄赚钱,他花钱养猪。

但眼下你们已经分手了,他实在不必如此。

你听着后排朴佑镇打游戏的音乐声,没有立刻开车,而是给林煐岷发Kakao Talk:“你其实不用这样。我要开车,一会儿回家后还你。”

林煐岷很快回过来:“收着吧。女孩子总是过得辛苦一些。这么多年,没人比我懂。”

你想起刚才收银姨母那番类似的话,一时不知该怎么回。

他又发来一条:“在你的小男友养成之前,你总得先养活自己。”

还是这么喜欢调侃你。啧。

你嘴角勾了一下,手指翻飞:“好吧。等你结婚了随成份子钱,不会欠你的。”

林煐岷发了一个羊驼嚼草的表情:“就算分手了,也一直是家人。首尔降温了,如果小男孩还不会照顾你,你就照顾好自己。”

小男孩在后排专心致志打游戏。你踩油门打左急转出库,他被甩到右边撞着脑袋,因此输掉一局,懊恼唏嘘了一声。一边开新局,一边手忙脚乱给自己捆安全带。

 

(未完待续)

 

焰火售罄

【雀你】食髓知味(7)

文/yhsq


别再撩拨他啦。

他招架不住,你也负担不起。


“努那……我好像有点醉了,可以不对你说敬语吗?”


01

习惯了凌厉干练的浓妆,这一次近素颜上班,真是感到不习惯。

金东贤却似乎很喜欢夜场lady难得的清纯扮相。你们俩并肩站在公司电梯里,等待头顶的红色数字慢慢上升,你本来直视前方发呆,无意瞥到旁边镜子里映出他低头抿嘴笑的模样,富家公子的纯甜恋爱脑真是让人咋舌。

“喂,有这么高兴吗?”你伸出手指隔着空气点他的脸,“这里,还有这里,小心长皱纹啦。”

轿厢里没有旁人,金东贤逮住你的食指,假装...

文/yhsq

 

 

别再撩拨他啦。

他招架不住,你也负担不起。

 

“努那……我好像有点醉了,可以不对你说敬语吗?”




 

 

01

习惯了凌厉干练的浓妆,这一次近素颜上班,真是感到不习惯。

金东贤却似乎很喜欢夜场lady难得的清纯扮相。你们俩并肩站在公司电梯里,等待头顶的红色数字慢慢上升,你本来直视前方发呆,无意瞥到旁边镜子里映出他低头抿嘴笑的模样,富家公子的纯甜恋爱脑真是让人咋舌。

“喂,有这么高兴吗?”你伸出手指隔着空气点他的脸,“这里,还有这里,小心长皱纹啦。”

轿厢里没有旁人,金东贤逮住你的食指,假装要放到嘴边咬一口。

电梯“叮”一声轻响,停在九楼缓缓开门。社长和财务总监像两尊铁塔不苟言笑地堵住视线。

金东贤突然见到父亲吓了一跳,立刻恢复正色,和你一起向两人鞠躬问好。

金社长眼镜片下的探照灯在你和金东贤脸上来回扫射,冷着脸用鼻音敷衍应了一声,跨进电梯看腕表。

财务总监跟进来,视线落在你严密的着装上,皱眉:“黄小姐,今天审计来公司查账,你就穿成这样?”

你的心脏往下一沉——今年又是派你去陪审计吃饭?

没在工位上坐多久,顶楼秘书就送下来两个系着丝带的精美手提袋。你从里面拎出一双Jimmy Choo的闪亮尖头高跟鞋,和一条深红色低胸绑带鱼尾裙,忍不住“啧”了一声。

早晨你花了半小时在卫生间里把卷发拉直,现在又不得不请假去Jenny House卷头发。金东贤才来这家公司两个月,自然不知道某些职场潜规则,还以为你只是心血来潮翘班,非常纵容地也请了假陪你出来。

“还好我有vip卡,不然你临时来这儿根本排不上号。”

金东贤很绅士地帮你推开门。你看见里面有几个穿演艺高中校服的女生在做造型。

“怎么还有学生?”

“她们是小爱豆啦。还是上学的年纪,组合回归期要跑行程,只好向老师告假。”金东贤朝其中一个努努嘴,“那小孩是去年才出道的,在一档生存战选秀节目上脱颖而出,因为跳舞太厉害了。”

你点点头。因为穿着新鞋不适应,上台阶时不由蹙眉,低头看了一眼。

“鞋子磨脚吗?”金东贤很细心地注意到你的不适,把你带到沙发上安顿好,俯身轻轻按着你的肩膀,“等我一会儿,我去帮你买创可贴。”

你随手拿起一本Vogue翻阅,目光却总是不自觉落到那几个小爱豆身上。

自己家里也有一个舞蹈特长生呢。

 

02

从KTV里出来,你终于能够浮出污水贪婪呼吸清新的空气。把审计和公司高管们送上车,直到他们消失在红绿灯路口,你的笑容立刻垮下来,皱着眉头回包厢的卫生间去吐。

放在水池边的手机连振两下,金东贤发来Kakao Talk问你结束了没有。你没力气回复他,喷了两泵香水,跌跌撞撞地拿着手包出去拦的士。

“去演艺高中。”

衣服和高跟鞋来不及换了,只能期望黑鸦片能把浑身的酒气和烟味盖住。你蜷在后座角落,从手包里摸出两粒醒酒药,干吞下去,药片的棱角划嗓子,你难受了好一会儿。

手机又振动一下,这次是短信,来自财务总监:

“顺利送走了。等奖金吧。”

你只瞥了一眼,就把手机扔进手包两半之间黑暗的深渊里,靠着车窗冷笑。胳膊支撑着发烫的额头,发丝垂下来挡住脸,所以尽情笑出了眼泪。

从中午的饭局到下午KTV的酒局,你清晰地记得粗糙掌心的触感,从小腿缝隙间一路游走,激起一片鸡皮疙瘩。打着开玩笑的噱头装作不经意地拍你一下,再顺势搂住肩膀。死鱼一般浑浊发黄的眼球,带着肮脏腥臭的目光,落在你的后背、锁骨、白皙的胸口上。

想来也是你活该。

在这个生存艰难的社会,女人拼死命地读书,找到一份看似光鲜体面的工作,其实是签下了卑微的卖身契。学识与业务能力是属于公司的资产,殊不知姿色和媚相也是。当你每天精心打扮去上班,按喜好穿吊带短裙,你身体的附加值,就已经暗自被公司标好了价格。

凉风灌进半降的车窗,水面广阔的汉江融化着早秋黄昏。人走茶凉的景象,不由让你又想起林煐岷。

如今这份被人看轻的堕落,就算再咎由自取,开端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心烦意乱却又有些凄凉,抬起眼睛时,发现司机透过后视镜,时不时向你胸前的深线瞥过来。

你抄起手边的纸巾盒,朝他油亮的脑袋砸了过去。

 

03

踏进演艺高中的校门,五点整的钟声从操场对面的钟楼遥遥地传过来。

离进教室还有半个小时,校园因家长开放日而格外热闹。男孩子们是无心挽着父母的胳膊做校园向导的,此时大多在操场玩球。你没费多大力气,就看到了和一帮男生在操场踢足球的朴佑镇。

他穿着红白条纹的球衣,左手腕缠着一条红色方巾做护腕,半截裤下是肤色健康的小腿。阳光烘烤着他毛茸茸的头发,刘海因为流汗而微湿,隐隐露出好看又精神的眉毛。你记得他最喜欢音乐课和体育课,放学后自然尽情和伙伴们在绿茵场上追球。

你本来想喊他的名字,捂着低开的胸口弯腰嗅了嗅衣料上残留的酒味,想想还是继续待在树荫下,不打扰他那份纯真了。

你的目光无意识追随着朴佑镇,看他忽然和上前抢球的同伴撞了一下,狠狠摔在地上,担心他会不会受伤崴了脚,但随即就见他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和没事儿人似的继续玩闹疯跑。

——真是用不完的体力。

你目不转睛地盯着朴佑镇时,越来越多的过路人也在看你。来参加家长会的长辈,都是矜持得体的打扮,唯有你烈焰红唇,低胸包臀,且未免太年轻了。

还有一些穿校服的男生,正是心思涌动的年纪,在同龄人中没见过你这一款,此时也在不远处和同伴瞄着你交头接耳。

朴佑镇是在亲故提醒后才注意到你的。随即就把足球往后一抛,朝你跑过来。

路人们看他的眼光明显让他不自在,走近了目光恰好落在你的胸口,微微皱了皱眉头,垂下眼睛瞥向旁边,不自然地咳嗽一声:“努那……”

声音黏糊糊的,还带着鼻音。最开始在家门口认生到根本不叫你的男孩子,现在叫姐姐已经习惯得如同无意识的呓语。

朴佑镇侧过头在看那些目光异样的路人和同学。你见他很用力地咬着牙,腮帮子一条突筋,加上凌厉的下颌线和喉结,让你觉得他好像在因你不入流装束带来的困扰而发火。

然而下一秒,他突然回过头来坚定而飞快地看了你一眼,拉过你的手牢牢握住,带你离开了运动场。

“佑镇呐,在生气吗?”你不得不小跑几步,试图把手抽出来,他却握得更紧。

“努那太漂亮了,不想便宜了他们。”朴佑镇察觉到你跟不上他,放慢了脚步,牵着你的手翻转到下面,托着你的手腕,方便你踩着高跟鞋借他的力上台阶,“去教室吧?我储物柜里有校服外套给你穿。”

你不安跳动了一整天的心,突然就因为这句话重新柔软了下来。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像猫爪的肉垫,又偏偏很大只,可以把你的手全部包住。你不由也反握住他的手。

昨晚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就在想,秋日里被他牵着应该很温暖。

原来是真的很温暖。

 

04

朴佑镇的成绩其实还过得去。数学不及格在情理之中,英语良好却在意料之外。

看来你们之前开玩笑立的赌约,就算你不能在30天内找到下一任男友,他也能自己完成作业。

家长会结束的时候,你见到了朴佑镇手机壁纸上那张自拍合照的女主角。大眼睛尖下巴,满脸胶原蛋白,挽着她妈妈的手主动向你打招呼。原来是同桌啊,朝夕相处,这么快谈恋爱也说得过去。

朴佑镇只是暂时寄住在你家的小孩,他谈不谈恋爱关你什么事啊。

莫名其妙。

酸得莫名其妙。

你和朴佑镇一起坐地铁去弘大入口站,晚高峰人多得要命,你穿着清凉很不方便。你好不容易挤到车厢连接处的角落,朴佑镇很听话地跟了过来,胳膊撑着你旁边的墙壁,挡在你和纷杂的人流之间。

你第一次离他这么近,能闻到他衣服上好闻的洗衣粉和太阳炙烤的味道,还有某种类似牛奶、织物和薄荷糖混成的好闻气味,或许是软糯清新的体香。

车厢里的人们随地铁的摇晃偏偏倒倒,他胸口的衣料似有若无地蹭着你的脸,于是你又隐约闻到小男孩汗水里荷尔蒙的味道。

突然地铁到站急停,你踩着高跟鞋没站稳,正在胡乱找扶手时,朴佑镇颈脖上那一道凝着汗的胸锁乳突肌明晃晃地吸引了你的目光。你不加思索,伸手搂住他热乎乎的颈脖。

朴佑镇吓了一跳,密密的睫毛很惊慌地扑闪。

“努那,你……”他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喉结上下耸动。

“没站稳。”你的胳膊松开他,顺势摘下一只Airpods塞进自己耳朵里。

在听Zico的《Boys and girls》。好甜的一首rap,记得以后也要和姐姐分享。

朴佑镇见你的目光随意在车厢里游走,就是不落在他身上,兴奋又困惑地舔润有些干燥的嘴唇,抓了一把滑下一半的书包带,没再说话。

小鬼,就算在谈恋爱,也禁不住被姐姐撩呢。

 

05

夜晚的弘大很热闹,除了路口店面气派的SPAO和Kakao Friends,步行街两旁的小商铺鳞次栉比,小吃店热气氤氲,偶尔还有一些小公司的爱豆组合在做唱跳路演。

你在药店买了一些治胃病的药,推开玻璃门,见朴佑镇把手揣在卫衣兜里,在马路边伸着脖子张望,就走过去拽他的书包带子:

“不常来弘大这边吧?今晚姐姐带你逛。”

比起炸猪排和辣鸡爪,朴佑镇对围观街舞battle更感兴趣。你只好陪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到第一排当观众。你对唱跳表演一窍不通,奈何他看得入神,热衷于鼓掌起哄,眼神炯炯有光亮。

此时你终于意识到,你和朴佑镇真的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年龄差得太多,圈子没有交集,喜好也大不同,甚至两人星座都不配。或许你们吸引彼此的,连荷尔蒙都算不上,只是出于好奇心——你身上有他陌生而向往的成熟,而他身上是你丢失已久的纯真。

别再撩拨他啦。

他招架不住,你也负担不起。




“努那,帮我拿下衣服!”

正在愣神,朴佑镇忽然在旁边叫你。他把书包交给你,双手交叉拽着衣下摆从套头卫衣里挣脱出来,随意整理里面的T恤和微乱的头发。

“我只玩一轮就回来。”调皮地朝你眨眨眼睛,小虎牙蹦出来。

此刻在放的音乐是《DUMB&DUMBER》,少年们见有人主动上前battle,吹口哨、起哄声经久不绝。朴佑镇随手一撑就翻进围栏里。

这是你第一次看朴佑镇跳舞。好像完全变了个人,眼神都不一样了。T恤撩起来有浅浅腹肌和鲨鱼线,手臂和大腿练得很紧实,腰却格外软,引人遐想。因为在做很有自信感的事,一身青涩的孩子气褪去,每一个动作、表情都在勾魂——人山人海,他偏偏只望向你。

一轮battle结束,凭掌声可分胜负。对方不服气,要再比一轮,朴佑镇丢下一句“我努那在等我”,丝毫不恋战,撑着栏杆翻出来。

你的心跳早已七零八落,此时他帅气又机灵的脸凑到你跟前,30cm距离而已,你险些忍不住又要搂他脖子。

你把卫衣递过去,转身往人群外走,目光正好得以顺势移开。

“努那夸夸我吧~”好臭屁的豆柴小狗,紧紧跟在你后面摇尾巴。

“做得好。”

你其实是想好好夸他的,只是对自己没自信,真怕忍不住对他说出别的话。

过马路的时候朴佑镇又来牵你的手,但你只是不露声色地抽出来,指着街对面小巷里一家酒吧紫粉色的灯箱:“看到那家叫‘Diamond Girl’的酒吧了吗?老板是金东贤哦。你如果去买酒,就算还是未成年,他也不好拒绝你的……”

旁边的气压立刻低下来。

过了好久,都能看见那家炸酱面餐馆了,他才犹豫着低问:“努那,是在和东东哥交往吗……”

你担心他待会儿没心情吃饭,到晚上饿得睡不着,就和他说实话:“还没有。”

“那,你喜欢他吗?”情绪稍微好了一点儿。

“不喜欢呀。”

还是不放心:“那煐岷哥呢?还喜欢他吗?”

“早就不喜欢啦。”

小括弧和猫猫纹这才冒出来,笑眼弯弯:“好的哟,我知道了!”

高中生的快乐,来得好简单呢。

 

06

这家料理店,还是林煐岷带你来过的。

八千圆的单人餐分量很足,海碗隔成两半,一半是酱汁浓郁的炸酱面,一半是酸甜爽口的糖醋肉。秋夜里食这样一份热乎乎的晚餐,不仅在整面落地窗氤氲上白雾,还能让朴佑镇的鼻尖上凝出细小的汗珠。

你因为中午那顿酒,肠胃不舒服,所以只是在对面看着他吃得专心致志。

“好吃吗?”你想起挂历上的那些红叉,以及仔细圈出的周六——明天应该就是他生日了,现在却还不露声色,“比草莓蛋糕还好吃吗?”

朴佑镇应该是早就饿到不行,此时都吃懵了,包着满嘴食物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抽了两张纸擦汗,起身示意要去卫生间。

他走以后,你望着对面风卷残云后的餐盘发愣,什么也没想。好像只有和朴佑镇独处的时候,才能这么放松。他傻乎乎地凑过来讨好你,居然真的就能让你心里暖和起来。

这时,余光瞥见有人在餐桌旁停住。

熟悉的声音冷嘲热讽:“果然啊,分手以后有的人一刻都受不了寂寞呢。”

除了林煐岷,还能有谁。

你嘴角勾起冷笑:“意外了,你今晚是贤者模式,没约妹妹啊?”

“把我手机号拉黑,很快活吧?”

“就准许你拉黑我的号码,我凭什么不能?”你舔了舔嘴角,目光从他脸上轻飘飘地移开,“一个人来这家店吃饭?怀旧真的没必要。”

你的轻蔑立刻激怒了林煐岷。他扯过你的手腕,一把就将你从座位上拽起来,也不管你穿着高跟鞋,男人只要用上蛮力,你只有被乖乖牵制的份。

你被他拽出炸酱面店,一脚深一脚浅地在弘大后街坑洼不平的坡路上疾走,绕到他每晚常去的那家酒吧,甩到窗边的卡座里。

“我们今晚谈谈!”

你左右活动着充血的手腕:“有话就说。”

“之前是我不对,在酒吧玩大了。”出乎意料,林煐岷居然会说,“和我复合吧。”

你不为所动地睥睨他:“我不认为你的态度是在求复合。”

“那你喜欢哪种?”服务生端上来一杯塔拉奇火焰,林煐岷端过来吮了一口,“要我在床上说?”

“这不是重点。”你把酒单推开,婉谢了服务生,目光移回来,“重点是,我有男朋友了。”

当然是骗林煐岷的。这次和他分手以后,你很久都没能从“强制平仓”的状态里走出来,甚至对“恋爱”都彻底倦怠了。不然,你也不会对金东贤的殷勤熟视无睹。

“还不明白吗?煐岷啊……”你端起桌上的柠檬水,只喝了一小口,拿在手上把玩玻璃杯,看着冰块在暧昧的灯光下浮浮沉沉。

“我们认识有多久了?你还在釜山学舞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了对吧……这么多年,男生很容易厌倦,我明白的。你不必对浪费我的时间感到抱歉,拖泥带水,分分合合。爱情长跑半路放弃的人那么多,没什么可惜的。与其继续耽误彼此,还不如及时止损,好聚好散。”

林煐岷怔了半晌:“你真这样想?”

“都是酒吧里的烂人,有什么舍不得彼此的呢。”你垂着眼睛笑。

你这样同归于尽地骂人,他也没脾气了,只是叹气:“我还是不相信,你已经有别的男朋友了……真的是上回在你公寓里的那个?”

林煐岷有多偏执,你太了解他了。正不知该如何作答才能让他死心,手机铃声恰好响起来,你瞥到来电显示,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接通:“东贤?你在哪儿?”

世界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话音未落,你就看见金东贤站在十点钟方向,按着手机左顾右盼寻找你。

“这边!”

你站起来,对他扬了扬手机。

就算不去看林煐岷,你都能感觉到对面怀疑的目光在来回打量你们两人。你笑吟吟地走过去迎接金东贤,不等他仔细问你发生了什么事,就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你以为之前在黑暗餐厅里吻过他,此刻的感觉会是熟悉的,然而这次视觉回归,唇齿相碰的感觉竟完全不同,扑入鼻息的大吉岭茶也让你感到陌生。

你没贴多久就松开了金东贤,但无论是摆脱林煐岷,还是满足他本身,你们两人的目的都已经达到。

林煐岷很不自在地垂着眼睛,大概思考了一会儿,终于接受你的答案,仰头把塔拉奇火焰饮尽。
“那我们,就这么算了吧。”他的身体向后深深陷入沙发靠背,“什么时候有空?来我公寓把你的东西都带走吧。”

“长痛不如短痛,现在就行。”

 

07

朴佑镇已经不在那家炸酱面店,手机打过去也是关机。

“你说是朴佑镇跑到你的酒吧,告诉你我被林煐岷带走了?”尝试通话几次失败后,你把手机扔到一边,转头问正在开车的金东贤,“他人呢?没说去哪儿了?”

“没、没有啊。弟弟可能先自己回家了吧……”

他回答得磕磕巴巴,眼神也很闪躲。听你在旁边沉默很久,才犹豫着问:“师傅,刚才那个吻,是什么意思啊……?”

你从对朴佑镇的种种猜测中回过神来,仔细回想片刻前的亲密接触,竟然什么细节都忆不起来了。

“上回在黑暗餐厅,你不是什么都没学会吗?这次也是教你接吻技巧,你别想多了。”

“噢。”

你没心思欣赏路边的街景,碾咬着嘴唇靠在头枕上打发时间。忽然手机铃声炸响,你浑身一激灵差点从座椅上跳起来,屏幕显示的却是才解除黑名单的林煐岷。

“喂?什么事?”

林煐岷在对面迟疑着开口:“有一件事,我还是想和你说一下……今天在炸酱面店,我看到坐在你对面埋头吃饭的小孩了……你不觉得,他很眼熟吗?”

你愣了一下。他说的是朴佑镇?

“没有啊……怎么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刚才从我公寓里拿走的一本书里,夹着一张照片。你拿出来仔细看看。”

你疑惑地探身到后排车座,没费功夫就从杂物箱里翻出那本封皮泛黄的书。

这本书是在你认识林煐岷后,陪他过的第一个生日时,你送他的礼物。那时他才初中毕业,成绩全校第二。

书里果然夹着一张照片。

借着昏暗的街灯,你看出照片拍摄于林煐岷在釜山的舞蹈学校。那时你经常去舞蹈教室看他,同班学舞的伙伴都知道,林煐岷有一个特别黏他的小女朋友,温柔贤惠,而且很会烘焙,经常在周末带着自己烤的草莓慕斯蛋糕去看他,大家也跟着有口福。

照片就是林煐岷和舞蹈班同学的合照。在画面最左边,你注意到一个年龄最小的孩子,厚厚头发遮住眉毛,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睛却藏不住灵气。

——这是,朴佑镇?

你揉了揉眼睛,越看越像。和他有关的记忆却很模糊,大概是因为他当时太小,个头好像才到你胸口,又不怎么主动说话。你只记得他脸颊肉肉的,像个奶团子。偶尔在狭窄的走廊上碰见了,才怯怯地向你鞠一躬,奶声奶气地叫你“努那”,然后立刻飞跑回教室。

你捏着这张照片,看着照片左右两端,朴佑镇和林煐岷的面容,心跳越发剧烈。

原来朴佑镇早就认识你了。

你却一直不记得他。

 

08

车在公寓楼下驻停,你匆忙和金东贤告了别,踩着细高跟几步迈上台阶,冲进楼道里按上行。

数字下降的速度慢得可怕,你不停用手机戳按钮,以前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没耐心。

你把钥匙转得哗啦作响,猛推门进客厅,家里漆黑一片。

“朴佑镇?朴佑镇!你在哪儿?”

你甩掉高跟鞋,拐过玄关鞋柜,黑暗中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趔趄着撞进客厅。

朴佑镇背对着你坐在地板上,没有应声。

“为什么不接电话?真的是……死小孩,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松了一口气,几步走过去,还没蹲下就闻到一股酒味,“喝酒了?”

手边堆着好几个空啤酒罐。

真不该开玩笑说金东贤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卖酒给未成年。他还真去了?

朴佑镇空茫的眼眸终于缓缓看向你。

“努那……”他的声音被酒精灌得有些沙哑,在夜里听起来酥酥痒痒,“我好像有点醉了,可以不对你说敬语吗?*”

或许是窗外月光昏暗,他湿漉漉额发下的眼神,竟也有一丝蛊惑。

你像被操控了似的,只会对他点头了。

“我喜欢努那。”

“我知道。”

刘海有些扎眼睛,他用力眨了眨,以更幽深又澄澈的目光看向你。

“喜欢了很多年。”

“我也知道。”

朴佑镇的喉结耸动了一下。他放下啤酒罐,身体侧过去了一些,欲言又止。

“努那在骗我。”他怯怯地往后缩了缩,和当年舞蹈教室走廊上的孩子并无两样,“你也说过,没有在和东东哥交往。可是你吻了他。”

原来今晚的事他都看到了。他那时大概在外面,亲眼目睹了那一幕,所以任性关掉手机,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他说的是事实,你无话可辩。

“真的很抱歉,佑镇呐……我可能早就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姐姐了。”你跪坐在自己的小腿上,尽量很轻地叹了一口气,把他挡住眼睛的额发拨开,仔细地端详了他一会儿,“你长大了,姐姐认不出你了,更不认识自己了。”

客厅安静得可怕,壁钟机械走针的声音愈发被放大。你们的沉默,因无法试探对方的心思,显得有些尴尬。

“别喝酒啦……”你故作轻松地呼了一口气,起身把地上那堆空易拉罐收拾到分类垃圾箱里,“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朴佑镇很平静地在旁边说:“努那,我不是在生气。其实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能比现在年长几岁,如果我已经成年就好了。今晚你被煐岷哥拽进酒吧,我多想亲自拉着你的手带你回家。但是我进不去。

“酒保拦着我,我进不去。”

你的心跳猛然漏掉一拍,差点掉泪。

朴佑镇拉住你的指尖,一点点往上够,直到滑进指缝里,与你十指相扣。你不得不重新在他面前蹲下。

“努那,你说过,成年人的爱情很龌龊。我还不能理解,也不清楚自己要遵循什么规则。我只知道,我好想离你近一些。”

朴佑镇一点点抬起头来,面容一点点在清凉月光下明晰。他在深夜变得和以往很不同。

“你不喜欢东东哥,却吻了他;你不喜欢煐岷哥,却和他在沙发上做爱。”月食的最后几分钟,一轮完整的满月渐渐从暗影里剖析出来,他倔强地仰面望你,“反正努那也一样不喜欢我,为什么我不行?”




你一言不发,看着面前这个眉眼长开了许多的孩子。

曾经像小柴犬一样认生地和你保持着距离,蹲在旁边认真看你给玻璃划破的伤口包扎,现在却俨然是小狼狗,对待爱情和扑食猎物一样直白。

关于成年人的爱情,他的理解,幼稚,固执,卑微得惹人怜爱。

“错啦,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拾起他手边还剩半罐的啤酒,仰头喝尽,感觉到胃在微微痉挛。

“有什么不一样?”朴佑镇的虎牙抵着下唇,好像在赌气。

“姐姐喜欢你。”

你扔掉易拉罐,搂住他热乎乎的颈脖,在夜色里倾身主动亲吻他的嘴角。

朴佑镇只愣了半秒就反应过来,揽过你纤细的腰,舌头灵活撬开你的唇瓣,毛躁又急不可耐地寻你的舌尖。

你吞咽他炙热的体温,手指插进他茂密的头发里揉了揉,含糊不清地质问:“这么会接吻,和小同桌练的?”

“努那在胡说什么?”朴佑镇把你搂得很紧,好像害怕驾驭不了你,会让你中途跑掉,“没别人教我,只有努那教过一次,我学得快罢了。”

他的犬齿虎牙淘气地蹭过你的唇,鼻息间他温热的吞吐虽然带着酒气,却掩不住浑身皂香和阳光洁净温暖的味道。他捧着你的脸,圆圆指腹的粗粝触感,摸起来剪平如贝壳的指甲,笨拙又温柔地摩挲你的脸颊。

视觉暂失的夜里,熟悉的感觉触发了身体各处的记忆开关,让你瞬间明白过来,那天在黑暗餐厅里和你接吻的到底是谁。

“朴佑镇。”你把他推到沙发上,膝盖跪在两侧,俯下身贪婪索取他甜甜的津液,“原来你一直在跟我装傻。”

你的手顺着他的颈脖向下,抚摸过尚且单薄的胸腹肌,按在牛仔裤微微凸起的地方。朴佑镇吻你的动作僵了一下,好像回应得有些力不从心,感受着你一点点拉开拉链,软若无骨的手滑进去抚摸。

“我没有,真的……嗯……”朴佑镇呼吸滞涩,舒服地呻吟了一下,随即扣住你不安分的手腕,反客为主,一翻身把你压到身下。

“明明是努那太不让人省心了。”他摸索到你腰侧的拉链,“我太喜欢努那了,不想你被抢走,但我真的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一直以来都是在硬着头皮闯祸。”

朴佑镇撑着上半身,把你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




“想搅你和煐岷哥的局,只好在卧室里放英语听力。不想你和东东哥单独吃饭,所以练习室也不去了,一定要当电灯泡。答应和同桌自拍,故意设成手机壁纸放在显眼的地方,想看努那会不会吃醋……还有啊,在黑暗餐厅里东东哥说的话,真的很容易让人多想,所以非要大着胆子抢先霸占你……在努那看来,很幼稚,对不对?”

是啊。好幼稚的笨蛋,一心一意只想着你的直线球。情话听腻了,他傻乎乎的告白怎么让人这么心动呢。

朴佑镇把下巴埋在你温暖的颈窝里蹭来蹭去,在你耳畔小声哼唧:

“我是一个心里只有你的傻瓜*。”

 

(未完待续)



(未完待续)


*190714首尔Fan Meeting

*190527视频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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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开学了,送大家的厚礼

虽然车只有一半kkkk

焰火售罄

【雀你】食髓知味(1)

文/yhsq


01

酒精在空荡荡的胃里翻浪,一股腥气荡到最高点,你没忍住,“哇”一口吐出烧酒混胃酸。

肠胃灼烧搅缠,脑仁像要炸开似的疼。宿醉伤身,但不酗酒就挨不过被失眠挟持的长夜。你为了不看到梦里那个人的微笑,还真是不惜代价。

泪痕早在脸上风干了好几层。你浑不在意地环抱着马桶补觉,门铃却不合时宜地突然响起来。

“谁呀!讨厌死了……”

你本来不想理会,奈何门外的人一直坚持打扰你清梦,你只好扶着瓷砖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趔趄着跌到客厅,一把拉开大门——

走廊里站着一个穿黑T恤和破洞裤的小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推一只32寸行李箱。

你仰着头揉了揉眼睛,视线好不容...

文/yhsq




 

01

酒精在空荡荡的胃里翻浪,一股腥气荡到最高点,你没忍住,“哇”一口吐出烧酒混胃酸。

肠胃灼烧搅缠,脑仁像要炸开似的疼。宿醉伤身,但不酗酒就挨不过被失眠挟持的长夜。你为了不看到梦里那个人的微笑,还真是不惜代价。

泪痕早在脸上风干了好几层。你浑不在意地环抱着马桶补觉,门铃却不合时宜地突然响起来。

“谁呀!讨厌死了……”

你本来不想理会,奈何门外的人一直坚持打扰你清梦,你只好扶着瓷砖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趔趄着跌到客厅,一把拉开大门——

走廊里站着一个穿黑T恤和破洞裤的小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推一只32寸行李箱。

你仰着头揉了揉眼睛,视线好不容易才聚焦看清他的面容:眼角微微上挑的狭长眼睛,挺拔的山根鼻梁,漂亮的唇角附近浅淡的一颗痣。

有点恶童的长相。

少年立在门边,变声期后的嗓音很低沉:“你好,我叫朴佑镇。”

你仔细在被酒精打散的脑浆浑水里摸索这个名字,终于从皱巴巴的记忆里翻出半个月前的一页:

妈妈从釜山坐KTX过来看你,说她朋友的儿子要转到首尔的高中上学,时间太紧一时找不到房子,所以想在你的公寓里借住一段时间。

当时你还没分手,心情好到不假思索就点头,还专门买了一本食谱,准备打造完美的姐姐形象。

“知道了知道了。”

你抄着手往后退了半步继续倚着墙,让出半人宽的一条道,发了一会儿呆,见朴佑镇还没有要进门的意思,不由开始发脾气,“难不成还要我弯腰恭迎你进来吗,小鬼?”

这一动气,宿醉的恶果又开始惩罚你了。话音还未落,你就觉得胃里火山爆发,捂着嘴扭头跑回卫生间去吐。

不堪入耳的呕吐声让朴佑镇轻轻皱眉。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弯腰把堆在鞋柜旁挡路的两袋垃圾提到门外,然后才跨进门。

你撑在洗手台边漱口,听见行李箱的滚轮缓慢地划过木地板,一直延伸到客房,忍不住对着镜子翻了个白眼。

“什么嘛……这小孩,自闭症吗?连‘努那’都不叫的。”

 

02

早晨和中午饭两顿都没吃,头痛占了绝对上风,一点饥饿感都察觉不出来。

你将下巴搁在马桶圈上,歪在黑暗的浴室里做梦。

“煐岷啊……你还记得我们那次一起去光州旅行吗?在大巴车的最后一排,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凑过来给我栓安全带,然后……”

突然一阵刺眼的强光,把你从睡梦中强行拽出来。

“깜……깜짝이야(吓死我了)!”

你揉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愤怒地转过头去,看见朴佑镇惊慌地抱着浴巾,瞪圆了眼睛看着对马桶爱不释手的你,狗狗眼里满是疑惑。




“对不起,我以为卫生间里没人,想进来洗澡。”

你往旁边挪了挪,让出淋浴玻璃房的门口,继续呈尾生抱柱状,一头砸进梦乡。

迷迷糊糊你感觉好像有人把你抱了起来,隔着睡衣,小心翼翼地挨着后背和膝弯,把你位移到一处软绵绵的地方躺着。午后的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暖的,胃也舒服了些。梦里的一切都反射着明晃晃的白光,过滤掉了雨天潮霉的情节,只剩下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投射下的一串六边形光圈。

从沙发上醒过来的时候,你看见朴佑镇正拿着洗过的湿衣服站在阳台上,在发着什么呆。

你伸直脖子,顺着他的目光,发现阳台晾衣架上没有一点空位,被你的各种内衣裤、丝袜和睡裙占据着。虽然截止现在你半点地主之谊都没尽,但他这种完全不敢乱动的模样着实把你逗笑了,走过去把你的衣物拨到一边。

“呀,自闭症吗?”你接过他手里被拧得丝毫不滴水的T恤和阿迪达斯的竖条运动裤,随手挂到衣架上,“有问题就直说,反正你也交了房租,一个人发什么呆?我的Bra又不会自己给你腾位置。”

你说得很露骨,少年麦饭石鸡蛋肤色的脸颊红了一下,目光不自觉瞥向窗台上的一盆绿萝。

你当然是故意的。见惯了酒吧里纵情声色的男人,未成年高中小男生虽然没意思,但逗起来就太有意思了。

“饿了吗?努那煮面给你吃。你在房间里打会儿游戏,Wi-Fi密码是我生日。”

等开水沸腾的热气氤氲了视线,你才意识到,朴佑镇并不知道你生日是哪天。准确而言,这世上能清楚记得你生日的人,只有林煐岷。

他只瞥过一眼你的学生卡,就把这个日期默默记住了,然后在帮你搬家,甚至事无巨细设置路由器的时候,一米八三的个子蹲在狭窄的书桌下,细心地把密码设成这一天。然后告诉你,要好好爱自己,像他爱你一样。

你又自然而然随日常小事联想到这个温柔的名字。可惜物是人非,这三个字曾占据一整页高数课无聊的涂鸦草稿本,占据厚厚两年手账本的每一日方格,如今却退进手机号码簿不起眼的一行,最近一条通话记录渐被层层覆盖掉。

“努那,水烧干了。”

耳畔忽然响起低音炮,你回过神来。辛拉面橘红的面汤镀在锅内壁,软烂面条散发刺鼻的糊味。你赶忙伸手去端,结果立刻被烫得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去摸耳垂。

朴佑镇把燃气拧上,胳膊把你往旁边挡:“我来吧。”

你闻到他新换的衣服上好闻的皂香,洗完澡后发丝还没完全干,浑身都是洁净舒服的味道。前辈爱摆谱的神经来不及反应,居然就乖乖听话了。

朴佑镇随手找了块洗碗布垫着把锅端到水池冲干净,等水沸腾的同时,已熟练地切好蔬菜和午餐肉,还打了一个鸡蛋进去。抽屉里只剩两袋奶油火鸡面了,他把调料包挨在锅盖上预热,然后下面饼。

以往你煮面的时候,所有食材扔进水里就万事大吉,只等烧开了。但在朴佑镇这里,每一秒都是要被细心照料的。你看见他不时用筷子夹起拉面,挑得很高。后来他告诉你,面条充分和冷空气接触才能变得Q弹*。

“没想到,你这么会做饭呢。”

夏日周六的黄昏,灼热的夕晒斜斜从阳台透进来,但远不及格纹桌布上的两碗火鸡面热辣。

和朴佑镇说话的时候,你不小心手抖了一下,整包辣椒油都倒了进去。朴佑镇以为你是个狠人,在餐桌对面愣住,不知为何放下了筷子。

“呃呀,不好!‘那位’来了……”

你忐忑地尝了一口,果然不到两秒钟,嗓子就开始喷火。

“算了,努那,你吃我这一碗吧。”

朴佑镇把那份原封不动的面换到你面前,轻轻叹了口气。你偷偷瞄他,又觉得他垂着眉眼像是在笑。

这小孩,真是……

你看见朴佑镇埋头吃得大汗淋漓,明明也觉得很辣,却只是捏紧拳头忍着不说,忽然觉得分手以后你不仅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团糟,还牵连到别人身上。

你起身给他倒了一杯冰果汁,然后从冰箱里给自己拿了一瓶啤酒。

朴佑镇盯着瓶身上的酒精度数,欲言又止。

“这不是庆祝你来做客吗。放心,这回不会喝醉的。”你用开瓶器撬开瓶盖,“呀,看什么,小孩子只准喝果汁。”

“努那只是自己想喝酒吧?”朴佑镇埋头塞了一片紫苏叶在嘴里,“还喝呢,头脑都不清醒了……手机一直在响,拜托接一下吧。”

你愣了一下,终于注意到沙发扶手上的手机在振动。

用餐巾纸揩干净手,拿过手机,屏幕上的三个字忽然让你心跳漏掉几拍:

임영민(林煐岷)。

 

(未完待续)


*朴佑镇在AB6IX团综第一季里透露的煮面秘诀。



=========我是开新坑的分界线===============

放暑假的yhsq突然就心血来潮开了新坑!

这次的设定 和《饮鸩》几乎是完全相反


饮鸩是推拉高手哥哥 食髓是直线球弟弟

饮鸩是五金欺负你  食髓是五金被你欺负

另外 看名字就知道 《食髓知味》绝对是18禁!三观不正!未成年!出轨!419!渣熟女X高中男

这篇没有任何大纲 就是写着玩的  大家注意避雷 看得开心 


焰火售罄

【雀你】饮鸩(大结局)

文/yhsq


1

如果一张面具戴得太久,撕下来的时候会不会很痛?

你不知道。但彼时你站在浴室的镜子前,脸颊肉被姜义建嫌弃地揪着,确实痛得你龇牙咧嘴。

“你怎么胖成这副鬼样子了?!”他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快点洗脸!化妆!换衣服!”

“拜托,我可是孕妇哎……”你无语地在镜子前翻白眼,乖乖张开嘴,叼住姜义建塞进来的牙刷。

转眼已是五月下旬,朴佑镇已离开一个多月。即便刚开始心痛如斯,如今你竟也不知不觉习惯了。人的生命力实在比想象中顽强,你是如此,佑才也是如此。

姜义建今天不知为何苛刻过度。你穿上久违的警察制服,除了小腹那里箍紧,其他地方都宽松如常,并没有Get Ugly...

文/yhsq

 



1

如果一张面具戴得太久,撕下来的时候会不会很痛?

你不知道。但彼时你站在浴室的镜子前,脸颊肉被姜义建嫌弃地揪着,确实痛得你龇牙咧嘴。

“你怎么胖成这副鬼样子了?!”他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快点洗脸!化妆!换衣服!”

“拜托,我可是孕妇哎……”你无语地在镜子前翻白眼,乖乖张开嘴,叼住姜义建塞进来的牙刷。

转眼已是五月下旬,朴佑镇已离开一个多月。即便刚开始心痛如斯,如今你竟也不知不觉习惯了。人的生命力实在比想象中顽强,你是如此,佑才也是如此。

姜义建今天不知为何苛刻过度。你穿上久违的警察制服,除了小腹那里箍紧,其他地方都宽松如常,并没有Get Ugly(变丑)。

“啊,我知道了。”你凑近镜子拍拍两腮,“我没胖,只是最近瞌睡太多,有点水肿。”

“那就去冰敷!”姜义建火急火燎地指着冰箱朝你吼,“Right——Now!”

你捧着冰袋,怀疑姜义建今天中邪了。

以往你在家里素面朝天、好吃懒做地等待“卸货”,他也乐呵呵地跟你一起躺在沙发上养膘。手搭在肚皮上看电视的模样,任谁看你俩都是亲兄妹。

然而今天,你被强制要求赴首尔警察总署参与两位大前辈的复职典礼,终于要出门见光了,他才如临大敌,为你腰上的赘肉、生疏的化妆手法感到头秃。

“我就是去典礼拍手凑数的,又不是走红毯,哥你干嘛呀!”




当他花了两分钟给你整理鞋带,起身后又立刻被你制服上的一道皱褶攫取了注意力,你终于忍受不了,发出郁闷的嘶吼,推开门迅速下楼。

被你抛下的姜义建气呼呼地锁门,钥匙串转得哗啦作响:“你看着吧!等会儿某些人绝对肠子都悔青……”

 

2

你冲到楼梯口,看见邕圣祐正好从主驾出来,很绅士地帮你拉开后座车门。

一辆崭新的奔驰S600,漆黑车身纤尘不染,车标光亮如洗。

你惊讶地围着车身转了一周:“邕老师,您什么时候换了新车?”

“这是丹尼尔租的。”邕圣祐笑道,“抓紧时间,当心误了去首尔的航班。”




话音刚落,你注意到这辆奔驰车的牌号是99999。

“哥,你该不会是,去婚庆公司租的吧……”你转过头,睥睨着笑眯眯跟过来的姜大狗,人生第一次对这家伙的脑部构造感到迷惑。

“废什么话,快上车!”姜义建可没有邕圣祐的绅士风度,目光躲闪,大手一挥赶你进去。

五月的清晨,车在广安里大桥上徐驰,铅灰色的公路延伸到无限远。海天交接,鸟群翱翔,几只Paddle小船在海面上划开波纹。

熟悉的场景,让你回想起陪朴佑镇去警察局自首的那天。

你眨了眨眼睛,把目光从窗外移回。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只是现在你已学会不看,不听,不想——鸵鸟哲学很受用啊。

机票是临时买的,只剩经济舱。没有专门的老弱病残孕座,你坐在姜义建和邕圣祐中间,也觉得很安心。

一个多小时的航程,他俩用网兜里的航空杂志来打发时间。但你察觉到两人都有心事,眼睛看似落在某行字上,却始终没有翻过页。

你百无聊赖地歪着脑袋打呵欠,随口问旁边:“那两位前辈什么来头啊?为什么我们全罗南道警局的同事也要去参加他们的复职典礼?”

“并非所有同事都要参加,主要是你——”邕圣祐终于回过神,把广告那页翻过去,“两位前辈都是警察卧底,在黑道社团里潜伏了近二十年,最终圆满完成任务归队。所以局长命令你今天务必参加,互相交流一下卧底经验。”

你脸色煞白了一瞬,被戳到心结。但你很快用另一个呵欠遮掩过去,顺着他的话继续问:“二十年?那的确是大前辈了,少说也得有四十岁……”

姜义建在旁边响亮地“啧”了一声。

他今天像吃错了药,随时随地都很别扭。就算是现在装模作样捧着杂志,仍然坐不住,长腿憋屈地蜷在座位底下,怎么换姿势都不得劲,又腾出一只手钻到后腰抠痒。

你无解地挠了挠后脑勺,决定不再理他,转过头继续和邕圣祐聊天。

“年纪其实不大,但是心思缜密,做事已经很老练了。你在那个前辈面前,就是只小白兔吧。”邕圣祐又翻了一页,你确定是他不感兴趣的香水购物页,但他的目光还是慢条斯理地细品,“别问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毕竟是首尔总警署的人,又一直没有警籍……想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

“谢谢,不用啦。”

佑才终于适应了一万米高空上的颠簸气流,现在开始犯困。你于是也开始打呵欠,乖乖陷进靠背补觉。

 

3

你们拐进首尔总警署的院门时,正好有个律师模样的年轻男人提着公文包走下台阶,一边整理领带,一边抬腕看表。

他很眼尖地望见你们,朝姜义建打招呼:“姜警官!”

“安律师!”姜义建眉开眼笑地上前和他握手,“这段时间辛苦了。”




安炯燮客气地说:“不辛苦。朴佑镇这件案子,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朴!佑!镇!

你猝不及防地听见那三个字,条件反射地抬手捂紧耳朵,闭着眼睛开始默念《Hollywood》的暴风rap歌词,然后不停地给自己心里暗示:“我不听我不听……”

不知过了多久,姜义建才嫌弃地用胳膊肘捅了捅你。

“好啦,安律师已经走了。这么没出息呢,你。”

你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回头看,安炯燮已在路边拦下一辆计程车,神色悠然地拉开门坐了进去。

“怎么就,走了啊……”你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拿钱办事,怎么还有一身轻松早晨就下班的道理?

“朴佑镇的案子本就是板上钉钉,没什么需多费心的。”姜义建拍拍你的肩膀,示意你跟着他接着上台阶,“本来我们最开始想尝试取保候审,但是不太可能。安律师觉得自己这回帮不上忙,昨天连报酬都全额退回来了。”

心本就跌落谷底,还能再往何处沉呢?你淡然地笑了笑,推开警署的玻璃门走进去。

“典礼下午才开始,我和你哥先去找前同事叙叙旧。”邕圣祐站在大厅里张望,随即招呼一个金头发的小警员,“Samuel,我们在这儿!”

年轻警员是混血颜,鼻梁高挺,眼睛深邃,笑起来阳光腼腆。他和科学小组的两位前辈问候过,然后停在离你两米远的位置,指了指右边的走廊:

“前辈在会议室,你跟我来吧。”

 

4

你第一次来首尔总警署,一路上穿着相同警服来往的同事都很陌生,你一个都不认识,所以跟在金Samuel的后面东张西望,随意看走廊两边的墙上公示的红头文件。

“两位前辈恢复警籍是我着手参与办理的,所以对这件陈年旧事多少比较了解,你有疑惑都可以问我。”金Samuel不知为何就默认你对前辈感兴趣了,在前面自顾自地说,“其实邕警官和姜警官也知道,但他们应该还没调整好心态……”

“姜小姐。”忽然,一个很有磁性的低沉嗓音在背后响起。

你回过身。细边眼镜下那双温柔的桃花眼,即便很久未见,也不会忘的。




“朴志训?”你脱口而出,随即觉得不妥,又赶紧加了句“先生”,“没想到你还在警察局。之前打电话拜托你的,有关佑镇亲生父母的事……或许,安排了吗?”

“是的,请放心。佑镇已经和他爸爸见过面了。”朴志训今天也穿着很正式的西装,向你微微颔首,“这段时间,您辛苦了。”

大家今天都格外客气,互道敬语。你受宠若惊地朝他鞠了一躬:“朴先生为此奔波也辛苦了,请好好休息吧。”

“嗯,一会儿典礼上见。”

 

金Samuel一直没有催你,在旁边好脾气地站着。见你与故人道完别,才继续带你在狭窄的走廊穿行。

“一张面具戴得太久,真的会不确定能否再撕下来。”

你不禁侧目。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不同于之前安插进BNM社团的卧底‘西柚’,两位前辈为了不暴露身份,一开始就切断了之前的所有人际网,也没有任何下线和警局联系。总而言之,生死全凭个人造化。”金Samuel只给你留下一个背影,在前面幽幽地说,“仔细想想,这二十年来其实很绝望——肯定不属于社团,但也没有警局作支撑,所以两人一直是属于单干的状态,非常漂泊地呆在最危险的地方。”

你虽然还不认识那两位前辈,但现在也不由为这样的故事着迷。

“首尔警署怎么能不管他们的死活?只是因为行动保密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金Samuel答:“其实他们被送入BNM的时候,还不能算是传统意义的警察。没有警籍,知情的人也很少。”

“为什么?”

走廊再往深处走,人渐渐少了,一些百叶窗关闭着,在阳光明媚的暮春带来些许阴凉。你们的脚步声由此清晰。

“因为他们年纪太小了。Rhymer为人狡猾,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卧底必须是张白纸。”




金Samuel带你在尽头拐弯,前方又是另一道望不见尽头的走廊。曲曲折折,犹如世间事的无常。

“之所以会选到其中一位前辈,是因为他父亲当时是釜山警署的警察。恰逢混入BNM社团极好的时机,Rhymer在夏威夷的人口黑市遴选,那位警察就把自己的亲儿子送进去。然后对外宣称孩子走失,以寻子为由从警局转业,隐姓埋名,举家搬离釜山。”

你不禁皱眉:“所以说,警察局可能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有这号人物?”

“是。所以这些年前辈为了自保,只能完全戴上BNM的面具,长此以往,渐渐和血肉长在一起,忘记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金Samuel很感慨地叹道:“我们后来逮捕他时,他整个人显得很消极,认为自己不可能在时隔二十年后还能被警局接纳。后来多亏他儿时的玩伴,才能够联系到他的亲生父亲——目前和妻子在开一家美容室,真的难以相信是资历很深的警察老前辈了——给他做人证,才把这个沉没在广安里海底的真相挖掘出来。”

突然,你的目光被墙上一张照片吸引。

那是一面表彰墙,张贴着两排首尔警署优秀警察的证件照。你感觉浑身一震,仿佛被一道春日的闪电击中——

“金在奂?”




你怔怔地仰望着那张簇新的照片。金在奂穿着线条硬朗、熨帖平整的警察制服,孤傲地望向镜头,眼神深不见底。

无数联想、猜测一刹那被这张照片引爆,在头脑中剧烈膨胀。你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紧张地指着照片看向一旁的金Samuel,半天说不出话。

“在奂前辈就是其中一位卧底。”

金Samuel走到照片下,眼神钦佩地仰望着这张年轻英俊的脸。

“他作为卧底潜伏在BNM社团里,后来又反被Rhymer安插进首尔警局做线人,然后再调到釜山警局的重案六组。即便在奂前辈足够谨慎,但社团里接连出事,Rhymer还是不免猜疑到他头上。最后他以绑架姜义建警官,而彻底打消了几位元老对他的怀疑——那次真的很惊险。”

你仔细回想着海云台别墅的那一晚。

原来,原来……一切都是金在奂安排的,他也并没真想过要置姜义建于死地。甚至,他或许早就和另一个卧底同伴计划好了,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会把你和姜义建安全送出去。

既然金在奂是警察,那么——

心脏感觉要爆炸了,整个身体里都在回荡着激烈跳动的声响。你用力按压着心口,朝表彰墙前方的最后一张照片快步走去。

静静悬挂在走廊尽头的照片里,朴佑镇穿着庄严肃穆的黑色警察制服,眼神坚定地望向前方。

肩章两颗五瓣花,斜条纹领带,领口别着木槿与鹰隼式样的大韩民国警徽,胸前的名牌清晰地刻着“박우진”三个字。




你有些痴迷地望着照片里这张熟悉又太久未见的面容。

这些日子,你连梦境都不敢让他光顾,小心翼翼地将和他有关的记忆封存。然而现在,他就出现在面前这一幕照片墙上,目光温柔地穿出纸张与你交汇。

漂亮的唇角轻轻勾起,似有若无的一个笑意,仿佛凑上去还能感受到37.5℃的体温。

你注意到照片右边有一行入编日期——2019年5月22号,正是今天。

金Samuel走到尽头会议室门前,压下金属门把手,一束阳光随合页“吱呀”的轻响跳跃出来,如藤蔓般在昏暗的走廊生长,所过之处,似要开出绚烂的金达莱。

“快进去吧,朴佑镇前辈等你很久了。”

 

5

你也不记得自己在想什么。总之大脑停转,脚步虚浮,软绵绵的如坠云端。

周围安静得可怕,所以你也不敢呼吸太重,握住门把手,将那扇门完全推进去。

会议室的长桌后,逆光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闻声向你缓缓转过身来。

你曾幻想过无数次,再次和朴佑镇重逢时,将是怎样的场景。原来这一天春日和煦,好风长吟,平凡中带着特别——他穿着和你一样的制服,站在会议室“忠诚团结”的红白横幅下,望向你的目光温和而感慨。




站在离他几米的礼貌距离,你真正触碰到他有温度的目光时,才发觉自己有太多话想说。

你想问这一切是不是梦,可这样显得你自己好傻。

你想问他接受调查的这些天是不是过得很辛苦,但或许先向他以前的家人问好会显得比较懂礼节。

你想告诉他这些日子你好想他,又想质问为什么在警局的日子里他一点音讯都没有。

……

无数问题争先恐后地冲到嘴边,互不相让,你也不知道该选谁作为开场白。心里酝酿着惊涛骇浪,想表达却觉得情怯,只有泪腺不停发酵,不知以前那些泪是如何忍下来的。

朴佑镇依然站在几米之外的窗台前,午日璀璨的阳光洒在他的肩章和警徽上。他就这样满眼笑意地看着你,任凭笑眼里隐隐带着泪光,也不紧不慢地站在原地,等你来主动问好。

这人可真是……

你懊恼地组织着语言,目光不经意落到衣角上,才发现有一道不合时宜的皱褶,在久别重逢这样的时刻,显得特别碍眼。你低头咬着牙去抻平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嘻嘻窃笑。

会议室敞开的大门旁,三颗毛脑袋并列伸出来。姜义建、邕圣祐和金在奂看热闹不嫌事大,窸窸窣窣地捂嘴偷笑,眼睛眯缝着几乎消失掉。

你红着脸狠狠瞪他们,嘴型骂骂咧咧,他们才撇着嘴耸耸肩膀,伸手帮你把门带上。

“呃……”

周围终于陷入绝对的安静,你重新转过头,对上朴佑镇拼命忍笑的神情,突然真有种作为后辈被制住的感觉。

你用力捏了捏衣角,松开,然后深吸一口气,抬起右手,抵在太阳穴旁敬了一个标准的礼。

“很高兴认识你。”你很真挚地看着他,即便声音哽咽,仍老老实实地向他问好。

“前辈。”

朴佑镇终于笑起来,漂亮的嘴角上扬,小虎牙蹦出来,随即显出猫猫纹和弯弯笑眼。他波光粼粼的眸子里只盛得下你,密密的睫毛轻眨,就像春风里的蜻蜓在湖面轻点一下,整个世界都随荡漾的涟漪明亮起来。




“很高兴认识你。”朴佑镇将右手五指并拢,轻轻划过太阳穴,笑中带泪,也向你回了一个标准的敬礼。

“老婆大人。”

 


(全文完)

 

 

----------------我是有点不舍得的分界线--------------------

 

TMI:

1.朴佑镇先后两次提到过自己是警察,分别在chap10和chap50

2.在chap58戒断反应,朴佑镇在精神错乱的时候无意识说过一句“我后悔了……爸,让我回家吧……”

他一直称呼Rhymer为父亲,所以这里的“爸”叫的是作为老警察将他送入社团的亲爸。

3.朴佑镇担心U盘里的资料被社团里的人拿到销毁,所以很早就藏在你的身上,叮嘱你不要随便拿下来,要像护身符那样戴着。

海云台那一晚,他和金在奂早就计划着要把你和姜义建安全送出去。除了知道你们是警察,同时还有把u盘也送出去。

 

 番外标题预览:

番外一:《佑镇的佑才》

番外二:《婚礼,来碗了》

……

以上番外非公开,将随本子一起放出。如果本子流产,番外也没有了哈哈。



书评征集:
2018.08.25—2019.05.03 感谢各位对《饮鸩》的支持和喜爱。

虽然我不怎么和读者互动,但是每一条评论我都有认真看过,并且这些评论也是我一直认真码字的动力。

现征集200~300字《饮鸩》书评,我保留修改的权利(主要是错别字和格式修改),如果本子顺利产出,将选取部分以放入附页,因为这部作品的完成本身也离不开大家的支持。

 

请发至邮箱:1031428110@qq.com

标题格式:书评+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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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你】饮鸩(111)

文/yhsq


 

[查无此收件人——写给朴佑镇的信]

 

亲爱的佑镇:

 

1

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

日历上显示是11天,但我这些天在家总是过得晨昏颠倒,所以对时间没有概念。你好像只是刚刚离开我,又好像已经离开了很久。

姜义建得知我怀了和你的小朋友的时候,气得拿拳头砸墙,家里的四只猫全吓得蹿到窗台上。可他终究是溺爱我的,长久地叹息,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甚至,他很快就喜欢上“舅舅”这个身份,成天在我耳边兴奋又紧张地啰嗦。

重案六组解散后,姜义建总算能给我请下很久的假,让我在家里调养身体,还有情绪。

我并不觉得我情绪反常,为什么他们都要以这样...

文/yhsq


 

[查无此收件人——写给朴佑镇的信]

 

亲爱的佑镇:

 

1

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

日历上显示是11天,但我这些天在家总是过得晨昏颠倒,所以对时间没有概念。你好像只是刚刚离开我,又好像已经离开了很久。

姜义建得知我怀了和你的小朋友的时候,气得拿拳头砸墙,家里的四只猫全吓得蹿到窗台上。可他终究是溺爱我的,长久地叹息,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甚至,他很快就喜欢上“舅舅”这个身份,成天在我耳边兴奋又紧张地啰嗦。

重案六组解散后,姜义建总算能给我请下很久的假,让我在家里调养身体,还有情绪。

我并不觉得我情绪反常,为什么他们都要以这样的定势来揣测我呢?只要我的嘴角没有明显上扬,或者不自觉望着窗外叹息,看电影掉几滴眼泪,他们就紧张兮兮地围过来嘘寒问暖,真是烦透了。

——我确实在想你,但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无需谁来同情。

 

2

怀孕的头三个月终于过去,我们都可以稍微放心了。

你离开我的这段时间,我以为自己很平静,但其实精神内里早已败絮不堪。孕吐反应特别严重,也不怎么想吃东西。

有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腹痛难忍,一直翻滚到凌晨三点,终于忍不住爬去卫生间。打开灯才发现,鲜血从腿根一直淌到脚踝。那瞬间头脑“嗡”地一声开始天旋地转,感觉特别无助、害怕——我好像保不住我们的小孩了。

我只顾着缩在墙角哭,哭得耳膜发胀,连姜义建在外面用力擂门都没听见。最后他一脚把门锁踹烂,冲进来抱我去医院。

别看我哥对你恨之入骨,但其实他早就在心里承认了你。也许是在我蛮横地哭着质问他“于公是朴佑镇,于私也是朴佑镇,你让我怎么公私分明”的时候,他就无奈妥协了。

姜义建甚至还让我安心把小孩生下来,说就算朴佑镇一辈子出不来,他也养得起。

那晚的突发流血事件,幸好结果有惊无险。但我从此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人活着应该向前看。即使我仍然像鸵鸟一样在逃避着,任何有关你案件审理的新闻、消息都不敢听。

 

3

佑镇呐,如果那些曾和我们有过交集的人都还在,我是不是就能骗自己,你也不曾离开?

我去了海云台的王冠赌场,想和智圣哥聊一聊你过去在赌桌上的辉煌战绩。可是那里前不久因为涉及经营非法业务,被责令停业整改。我没能见到尹经理。

警局最近很多加班,我这号闲人想找个人陪我去吃烤肉,划遍手机通讯录,只有赖冠霖这孩子了。我尝试着拨过去,在省略号般无限重复的等待声里,忽然想起他已在首尔的娱乐公司接受封闭训练。

前天我还去了Hot Shot酒吧,想点一杯果汁和成云哥聊一聊旧事。可是快餐店侧面砖墙的那扇暗门,却怎么也推不开。卖虎咬煎饼的小哥告诉我,河老板去服兵役了,酒吧暂时无人接管。

我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请司机大叔漫无目的地开,我只想吹吹夜风。那片街区并不热闹,晚上只有便利店还亮着灯。我心里突然一动,在Naver地图上定出一个不起眼的坐标。

裴珍映不在便利店里,只有那个小护士穿着便利店制服,在收银台后打呵欠。我向她要一个Yohi饼干,四袋维他500,但她只是起身到货架上拿了这些货品,结算一共6000圆。

她说,裴医生现在已经没有要等的病人了,所以去了首尔的医院上班。

佑镇呐,我妄想与他们交谈,而找寻你这颗流星划过的痕迹。可原来他们也是星星,早已散落到世界各个角落。

不仅是他们,还有在奂、旼炫、志训、大辉……大家仿佛都和你一起离开了。你轻轻带走了整个世界,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我还在四月暮春的风里,固执地在原地等你。

 

4

朴佑镇,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未完待续)

yhsq的话:

下一章是大结局 

会和TMI、番外预览、书评征集一起放出

时间:5月4日晚11:02

焰火售罄

【雀你】饮鸩(110)

文/yhsq


BGM: Hard to say goodbye - 裴珍映


1

釜山终于变天了。

整个四月,北半球的和煦仿佛将这座依山傍海的城市遗忘,所有市民在阴雨狂风的天气里人心惶惶。

你在雨夜里睡不安稳,辗转反侧时,隐隐听见远处传来几声枪响。隔壁卧室很快响起手机铃声,随即是姜义建迅速穿衣的窸窣声,钥匙互撞,皮带咬扣,不出两分钟就出了门。你顿时睡意全无,按着狂跳的胸口爬起来给朴佑镇打电话,对面却一直无人接听。

果然,第二天就听到朴佑镇造反的消息。

你本以为朴佑镇接管社团是顺其自然,岂料真到大权在握这天,他会和Rhymer反目成仇。仔细回想,...

文/yhsq

 



BGM: Hard to say goodbye - 裴珍映


1

釜山终于变天了。

整个四月,北半球的和煦仿佛将这座依山傍海的城市遗忘,所有市民在阴雨狂风的天气里人心惶惶。

你在雨夜里睡不安稳,辗转反侧时,隐隐听见远处传来几声枪响。隔壁卧室很快响起手机铃声,随即是姜义建迅速穿衣的窸窣声,钥匙互撞,皮带咬扣,不出两分钟就出了门。你顿时睡意全无,按着狂跳的胸口爬起来给朴佑镇打电话,对面却一直无人接听。

果然,第二天就听到朴佑镇造反的消息。

你本以为朴佑镇接管社团是顺其自然,岂料真到大权在握这天,他会和Rhymer反目成仇。仔细回想,却并非无迹可寻。

姜义建终于顺理成章地申请到拘捕令,原因却使整个警局感到不齿。

社团名下的一处仓库半夜起火,处于下风口的居民不同程度产幻,警察接到报警后调查,才发现仓库里储存有大量毒品。

你有种预感,销毁毒品的正是朴佑镇。

若非他故意引起警方注意,姜义建又怎能借此申请到拘捕令?

——朴佑镇,你到底在计划什么?

从那天起,釜山广域市陷入长久的动荡。

白天一切运作如常,可一旦夜幕降临,这座城市就仿佛被诅咒了一般,彻底沦为罪恶之城。每晚都有建筑物在燃烧,染红星空和海面,枪响搅乱本就不安生的夜。密雨将红蓝相间的警灯溶作急促移动的光斑,警笛声划破长空,奔向未可知的万恶之源。

短短一周,BNM社团的各个分支已陷落大半,上百人锒铛入狱。

你连续三天没阖眼,身体极度透支。姜义建早就打算带你做体检,无奈近期抽不开身,就临时调你去技术组,硬是带着私心,把重案六组的头号病人和紧急任务隔开。

“卧底‘西柚’的数据都在这里了。”技术组的同事交给你一张A4纸,印着两张模糊的照片,“本来是无法恢复的,所幸当年的网络安全技术有限,还能捞到这些信息。这一个多月,我们真的尽力了。”

你一边道谢,一边接过来。

代号为“西柚”的警察卧底,五官轮廓确实和全雄那张照片重合。朴佑镇没有骗你。

你心如止水,只是多眨了一下眼睛。原来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破灭后,心情是如此麻木。

虽然技术组日常事务不多,但你下班后仍然不回家。因为害怕错过第一消息,你干脆收拾了一周的行李,和常驻警局的那帮记者挤在招待室过夜。

那天的夜晚依然难熬,连续多天的阴雨使被子和枕头发潮。长久的惴惴不安让你感到很疲惫,终于挤在那群记者中间,歪在地板上和衣入睡。你仿佛做了梦,但梦里依然是空乏的雨声、枪声,让你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突然,耳畔爆发的嘈杂脚步声把你从睡梦中震醒。恰好有人开了灯,刺目的灯光让你下意识闭了闭眼睛。所有记者倾巢而出,争先恐后地穿衣服、扛摄像机、拿录音设备,你推我搡地堵在门边穿鞋。

“等一等!”你抓住身旁一个记者大哥的胳膊,“发生什么事了请问?”

“重头戏总算来啦!”对方兴奋又不耐地推开你,抓起录音笔就往外跑,“广安里发生混战,Rhymer饮弹自尽,警方正在全力追捕朴佑镇!”

你全身打了个寒颤,顾不得头脑一片空白,立刻别上枪跟随人群一起跑出去。

外面下了好大的雨,几乎看不清路,浇在身上瞬间冰到心底。

 

2




没想到,时隔半年再来海云台,是带着这样的目的。

你冒着雨从记者车里下来,把湿漉漉的头发向后捋,抬头看了一眼——几十辆警车不断闪烁的警灯打翻了这片天空的调色盘,红蓝色块下凝着化不开的漆黑,浓墨重彩地勾勒出山顶那幢孤高的别墅。

所有警察都在潜伏着,记者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有你穿梭在警车间,很快找到姜义建的那辆,拉开副驾车门:“姜队。”

“你怎么来了?”姜义建正皱着眉头郁闷抽烟,此刻又惊又怒地转过头,“赶紧回去!”

你干脆置之不理,指着封住盘山路口的一圈警车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朴佑镇逃上去了。这个地形对我们很不利,现在贸然上去很可能伤亡惨重。”他看了一眼时间,“我们申请调度两架直升机,还得等一个小时。”

你忍不住嗤笑:“这个时间,也足以让朴佑镇坐直升机逃走了。”

姜义建也没辙,烦躁地敲着方向盘,香烟几乎烧到手指。你做了半天心理准备,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姜队,派我上去吧。”

“疯啦你?”姜义建瞪大眼睛,把烟蒂呸到窗外,“你上去?你上去做什么!”

“哥,算我求你了。”你艰难吞咽,“给他一次机会……让他自首。”

“自首?开什么玩笑?”姜义建怒极反笑,轻飘飘地问了一句,“你是要去劝朴佑镇?有几成把握啊,你?”

你定定地看着他:“十成。”

姜义建差点没破口大骂。碍于后排有其他同事,他硬生生把脏话憋了回去,只是凶巴巴地吼你:“别天真了!你是没看到这几天是谁杀红了眼,社团的元老全被逼死!呵,你还想去劝朴佑镇自首?他不一枪崩了你才怪!”

“我没开玩笑。”你不卑不亢地看着他,缓慢而清晰地说,“朴佑镇不会杀我。我有护身符。”

姜义建的目光落到你颈上那条潘多拉项链,不屑地冷哼一声:“还以为在谈情说爱呢?怎么,你还妄想感化他呀?”

“哥,我们再来打个赌好不好?就像小时候经常做的那样。”你没接话,而是按亮手机屏幕,举到他面前,“现在是零点二十分。我上去一个小时内,如果还有命给你打电话,你就立刻收队,包括直升机。”

姜义建终于抬起眼睛正视你。就像要透过你沉静的眼睛,将你看穿似的。

最终,也许是你的清醒、镇定和坚决让他相信你不是一时脑热,他妥协了。

“……唉,好吧。”姜义建虽是答应了,神色却很复杂。无奈,宽慰,还有些伤感。

“我妹妹终究是长大啦,可以独当一面了。”他自嘲地笑笑,轻轻摇了摇头,“你毕竟是警察啊……我一直把你护在身后,你也会懊恼的吧。”

他有些颓唐的模样,顿时就戳中了你心脏柔软的一处。你忍着鼻酸,努力轻松地说:“哥!等这次任务结束,我们一起到首尔把妈妈接回来住吧。”

姜义建笑着摸了摸你的头,眯成两道缝的眼睛里有什么在晶莹闪烁:“要带什么吗?把我的枪带上?”

你也笑着说:“外面雨好凉,帮我借把伞吧。”

 

3




你独自走到盘山路的第一道岗亭时,看见了黄旼炫。

他穿着一件黑色长款风衣,领子一丝不苟地锁住下颌,只有冷刻如石膏像的完美面容,衬在黑伞下。

“安全检查。”他的语气不容置否,面无表情地举起手持金属探测仪,下颌微抬。

一把枪,两个弹夹,还有一副手铐。

“我不想被X光照,拜托了。”你把这些东西放在他手里,抬起眼睛,“黄先生,请相信我,真的只有这些。”

黄旼炫冷冷地审视着你,从警徽到肩章,最后对上你毫不躲闪的眼睛。

其实你很欣赏黄旼炫的作风,多余的事从不过问。他依然仰着下巴,却放下安检仪,往后退了一步让路。仿佛你此行的目的,他根本不想知道。

你继续孤独地撑着伞,在漫长的山路上踽踽而行。

路灯下雨水积成明亮的小溪,沿着坡道汩汩流下,你小心翼翼地蹚过。和朴佑镇告别的这一天,釜山的雨下得好大。第一次见到他时,可是一个晴朗的春日呢。真可惜。

你拐过山路的最后一道弯,继续朝雨中那座灯火辉煌的宫殿走去。兵临城下,新国王孤独地守着他的空城。你愿意陪他最后饮一杯鸩酒。

雨滴沿着屋檐落在台阶上。走廊的壁灯照出清冷的一片。

偌大的别墅安静得可怕。你以为朴佑镇躲回这里,势必会安排密不透风的防守。可是当你独自走上来,才发现荒草漫灌,苔藓丛生,久无人打理的屋邸浸泡在冗长的雨季里,悄然等待着它的结局。

你在廊前收了伞,将拇指靠到门锁上——“咔嗒。”

很轻的一声。你的指纹竟然还没被清除。

你按着狂跳的胸口,缓缓推开那扇厚重的大门,走进客厅煞白的灯光里。

 

4




客厅里,还保留着你离开前的陈设。甚至茶几上的玻璃花瓶里,还插着你先前住院时收到的那束玫瑰,只是原本含苞待放的花,早已凋谢成干枯的花萼。

你曾有错觉,时间在你们分开后变得缓慢。但其实时针依然匆匆,只需一月不见,就是沧海骤变。

朴佑镇背对着你,靠在沙发上。

他居然在看电视。午夜新闻播报的是一小时前警车在釜山的街道上追捕他的画面,他的证件照被调出来,在画面右侧放大。

眼角上挑,薄唇紧抿,嘴角似笑非笑。鬓角和嘴唇附近的痣都很清晰。

茶几上放着一瓶威士忌。两只玻璃杯里放着冰块,浸在金黄色的酒液里,仿佛剔透的冰山。




狭长的眼睛从杯沿上方抬起。朴佑镇放下酒杯,再次舒服地靠回沙发:“来了?”

你其实很怕看到他这样。洞悉一切的明智,无畏无求的随便。你离开后,朴佑镇好像再也没有软肋了。

你一时没接话,只是看着他,妄图从他无懈可击的神情里捕捉到可乘之机。

朴佑镇开始饶有兴致地打量你。轻浮又玩味的目光,并不在意肩章和警徽,而是从刚出水般的长发下移到半湿的制服,再随贴着曲线的半透衣料划了一个S Line,落在胸前紧绷的纽扣上。

“就你一个人?”他惬意地舒展身体,左右活动着颈脖,“怎么,警察小姐还给罪犯提供人道主义服务?今晚的主题是制服诱惑吗?”

他的话简直难以入耳。你不禁皱了皱眉,直接开门见山:“朴佑镇,我是来劝你自首的。”

咔咔作响的骨头停止活动,朴佑镇从沙发上直起身。他的目光一瞬间就冷下来,舌尖顶着腮帮子,仿佛在品味你这句话。

“你哪来的自信,以为我不敢杀你?”

朴佑镇从沙发靠垫背后摸出一把枪。这一次,他当着你的面,把满满的弹夹填进去,推紧,拉开保险栓。

他站起身,把冰凉的枪管抵上你的眉心。

“我提前警告过你吧?再见面时,谁都别心慈手软。”朴佑镇的目光从枪管上缘射过来,低沉的嗓音在窗外雨声的映衬下,危险而诱惑,“我的小朋友,怎么这么不自量力呢。”

“你当然敢杀我。你连Rhymer都敢反,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你目不转睛地盯着朴佑镇半眯着的眼睛,然后握住他扣住扳机的手,慢慢下移,枪管从眉心移到鼻尖、下巴、胸口,最后抵到小腹。

“朴佑镇,朝这里开枪。”死寂的空间里,你微微抬起下巴与他对峙,“先把你儿子杀了,再解决我也不迟。”

朴佑镇不禁蹙眉。天蝎座的心思沉郁,你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然而下一秒他已收了枪,抬脚朝你用力踹过来。

你立刻向后退了一步,脚却绊到凳子。身体往后跌的时候,你下意识护住腹部。

朴佑镇强有力的手臂环过你的腰,稳住你的身体。松开你的时候,另一只手扔掉了枪。

“原来真的没骗我啊。”他垂着眼睛往沙发上倒,认命似的低笑,“在我最舍不得你的时候,你说我们以后最好别再联系;如今已经决定各走各的路,却来当面告诉我这件事。”

“我该说你是厉害呢,还是够狠?就算觉得这孩子的到来是错误的,你还是留下他当你的保命工具。”他望着天花板冷笑,“行,这局你赢了。我不敢杀你。”

你看见朴佑镇摊开双臂,筋疲力竭似的坠落在靠背上,空茫的眸子渐渐浸润了伤感,忽然觉得麻木已久的心又开始痛。




你轻轻俯下身抱住他的颈脖。他只是动了动,像魔法失效的匹诺曹,歪倒在仓库的角落里,对你的爱没有半分回应。

“哥哥,你知道吗?我去过好几次医院,想把这个错误的小生命还回去。”你把脸靠向朴佑镇温热的下颌,哽咽的时候咬字不清,有种软绵绵的温柔和委屈,“可是一想到这是哥哥留给我的礼物,我又不忍心了。”

朴佑镇还是没说话。你不想离开他,依然骄纵又蛮横地抱着毫无生气的偶人。你想,你终究骗不了自己,否则不会在此刻贪恋分手后这种不顾一切的亲密。

静默良久。忽然,你感觉有温凉的液体,轻轻滑落到你脸上。

朴佑镇把脸别过去。

“这辈子真是,栽在你手上了。”他轻轻推开你,倾身去够茶几上那杯威士忌,喉结耸动着吞下去,然后保持着弓腰拄着膝盖的姿势,发愣。

你看了一眼壁钟。已经过去了四十五分钟。

“朴佑镇,去自首吧。”你试探着去碰他的手,再牢牢握住,“不管多久我都等你。你以后不能再叫我小朋友啦——我们有别的小朋友了。我和小朋友一起等你回家,好不好?”

朴佑镇双手掩面,很深重地叹了一口气。

“还有多久天亮?”他的嗓音黏糊糊的,“离别这件事,真的很讨厌。”




他没有明说,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你的心跳终于平稳了一些,却始终轻松不起来,五官连组合出笑意都很艰难。

“今天应该没吃成晚饭,现在饿了吧?”你很害怕继续沉默,一边起身朝厨房走,一边自言自语,“我们佑镇最喜欢喝海带汤了……”

厨房暖黄色的灯光晕染开,终于驱走了几分雨夜的阴冷。

你对着沸腾的开水伤感地胡思乱想时,朴佑镇从后面轻轻抱住你。

记得之前也是这样,你起床做早餐,他哪怕再困也会迷迷糊糊地起来,在背后把下巴埋在你的颈窝里,在饭香味和渐明的熹光里慢慢清醒。然后一屋两人,三餐四季。

那些平凡而温馨的日子,果然是种奢侈。

这一次,朴佑镇的手臂从背后环绕过来,抵在你和冰凉的大理石台之间,很温柔地覆在你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好似无声的交流,保护,甚至还有抱歉。

一直以来,辛苦了。真的辛苦了。不论他还是你,抑或你孕育在身体里的,这个足够顽强的小生命。

“哥哥,你不在的这些天,我有认真研究厨艺哦。”你把食材放入锅中,歪着头蹭了蹭肩膀上毛茸茸的脑袋,“我想听你夸我。”

“要我说实话吗?”朴佑镇的声音闷闷的,仔细听似乎是在笑,“盐放半勺就够了。”

你用汤匙舀起来尝味道,果然咸得直皱眉头。

“我重新做。”

“不用啦。”朴佑镇搂紧你,疲惫又眷恋的样子,“什么都不用为我改变,你尽管做你自己。这样就很好了。”

他离开你的颈窝,把你垂下的发丝拢到耳后。你才发觉,肩膀那里濡湿了一大片,把硬厚的肩章都浸透了。

可你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惨惨淡淡,心死如灰。

 

用过一餐差强人意的宵夜,你和朴佑镇躺在卧室里,相互依偎着,却谁都没有睡意。

晚风轻轻吹起窗帘,给房间注入一丝活泛的空气。海云台的夜仍然安静如常,海浪轻轻拍打着礁岸,潮涨汐退,仿佛一支轻柔安抚的摇篮曲。

再有几个小时,就会夜尽天明。

身边没有旁人时,朴佑镇终于变回一只猫,尽情耷着耳朵,晃着尾巴,蜷在你怀里小憩。

“这么多年一直被推着奔跑,从来不能回头。如今歇下来,才觉得好累。”他在你耳边喃喃,“……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吧。”

朴佑镇稍稍停顿片刻,淡然一笑,“只是在想起你时,心里有遗憾。”

你在一片黑暗虚无中兀自睁大眼睛,感受热泪顺着眼角滚落下来。

“你别担心,情况也许没我们想得那么糟糕。我打听到京畿道有一位叫安炯燮的律师,接手过很多次类似的案子。我会想办法请到他给你辩护的。”

然而朴佑镇只是摇了摇头,手臂从枕头下沿穿过来,像往常那般搂着你。

“我既已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应该面对应有的惩罚。我对终身监禁早有心理准备,事已至此,没什么可侥幸的。”他顿了很久,有些艰难地开口,“只是你……”

“我也还好。”你抬起手匆匆抹掉脸上的泪痕,“我比你想象的要坚强很多。”

朴佑镇没再说什么,沉默良久,抬起手臂挡到眼睛上。叹息。

“我们的小朋友,来得真不是时候……”

“嘘,别这么说。”你把朴佑镇的手拉过来,轻轻放到自己的小腹上,“他听见了会伤心的。”

你从未见过朴佑镇有这么小心翼翼的时候,呼吸都不敢太重。

“我保证,会让他健康快乐地长大,和别的小朋友没有两样。”你轻轻说,“我会好好教育他,正直,善良,谦逊地活着。他一定不哭也不闹,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等爸爸旅行结束,给他带礼物回家。”

朴佑镇很久都没再说话。对于未来岁月的任何遐想,此刻对他而言都是种残酷。你知道他心里很难受,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抚摸那些浮凸青筋的纹路。

“我们阿爸呀,给小朋友起个名字吧。”

他很快作出回应:“우끼(佑才)。”

“这么爽快吗?还以为你会想很久呢。”你开始自言自语,“我们宝贝有名字啦!佑才,喜欢吗?”

“你可真是……”朴佑镇哑然失笑,随即又很感慨地叹了一口气,“以前总觉得你还是个小丫头,时刻需要被保护的。没想到,已经把新的身份适应得这么好了呢。”

你莞尔一笑。

“为人父母,是天性啊。”

 

5

东方天际泛起微白浅蓝,缱绻的云先染上朝日的玫瑰色。连绵了半个多月的阴雨随长夜褪去,海云台沐浴在重新轮回的熹光里。

以拥抱唤醒疲倦,以轻吻互道早安。这一天的清晨和以往并无两样。

朴佑镇进浴室迅速地冲了凉,穿着浴袍在镜子前刮胡子。线条凌厉的下巴被绵密的泡沫包围,他站在一片柔和的灯光下。这样的朴佑镇显得很日常,就像衣柜里一件棉麻衬衣,书桌上一只玻璃水杯,回家就能看见。给你永远不会担心失去的错觉。

你在他旁边用清水洗脸,没化妆,干干净净的一张脸。

“有一样东西……”你看着镜子里目光沉静朴佑镇,小声地犹豫开口,“那个U盘,能不能给我?”

朴佑镇忽然轻笑了一声。

他拭净下巴上的泡沫,走到你背后,解开了你颈脖上那条潘多拉的项链。透明扁圆盘在明晃晃的灯光下摇晃,樱花、棒球、星星的装饰珠子是镂空的,其中一颗里面隐隐泛着芯片金属的光泽。

你恍然大悟。难怪BNM的人都找不到它的踪迹,原来早就被藏在了最不可思议的地方。如今再回想起这条项链的失而复得,和朴佑镇几次暗示,简直觉得被捉弄了。

“小傻瓜。”

朴佑镇拍了拍你的肩膀,绕回卧室去拿车钥匙。

 

你跟在他身后,从酒窖的楼梯下到车库。那辆迈巴赫频闪了两下车灯,忠实回应着最后一次吩咐。

你看见朴佑镇一直在低头沉思,脸色很不好,就去握他的手:“我来开吧?”

“还是别了。我可不想再登一次釜山的报纸,说我开车畏罪自杀。”他腹黑了一句,立刻正色道,“放心。你和佑才在车上,我再如何也会好好开车的。”

朴佑镇把车开得很平稳,仿佛是载你去兜风。正值早晨上班时间,无数辆疾行的车子超过你们,广安里大桥上有洁白的海鸟舒展着翅膀,像滑翔机掠过雨后初晴的蔚蓝天空。

然而,即便车速再慢,一起同行的这条路仍会抵达终点。

朴佑镇把车停在警察局正门,拉起手刹。他仰面靠在椅背上,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背过头去悄悄用袖口拭泪,末了转回身,轻声说:“哥哥,我们Kiss Goodbye吧。”

以前他送你回校外的租房收拾行李,不过是告别几分钟,都会索要告别吻。这一次面临漫长过一生的分离,怎能不好好作别。

朴佑镇温热的呼吸凑近,齿间椰子薄荷好闻的气息沾染过来。他软热的唇舌温柔舔舐着你,小虎牙轻咬,一点也不痛。你们留恋着对方熟悉又珍贵的味道,却渐渐尝到另一种不合时宜的咸湿。

你再也忍不住,推开他放声痛哭。




“现在,真的很幸福……明明我们都知道,有一天会结束,为什么在一起的时候还觉得那么开心,那么幸福,一直走到了告别这天呢。”朴佑镇抬手挡在眼睛上,新旧泪痕交叠流淌,“明明知道会如此痛苦,还是义无反顾地把真心交给了对方。谢谢你。”*

“别说了,别说了……”

你把脸别向一旁,看着穿着警服的同事们进门上班,知道你和朴佑镇再也没有时间了。

“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你自己。”朴佑镇最后叹了一口气,按开安全带扣。

你的感性想让他不要走,可是你什么都没说,只是眷恋地看着他,眼睛都不敢眨。

忽然,朴佑镇想起了什么,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破碎不堪的名片。你接过来一看,竟是那位朴志训先生的。

“麻烦帮我联系朴志训。我还想再见一面我的亲生父母。”

他很快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凑过来最后抱了抱你。然后推开车门,在你的注视下,终于消失在警察局幽深的门里。




曾经阳光和煦,春风万里,你在签售会外排着长队,等待去遇见一个叫朴佑镇的人。

如今哀莫大于心死,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未完待续)


*注:此处出自1月27日Wanna One解散终场,朴佑镇告别Ment。

焰火售罄

【雀你】饮鸩(108)

文/yhsq


1

你担心车祸造成内出血,所以在等待朴佑镇的过程中,你去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

当你坐在医院绿化区的花荫下,对着刺眼的阳光不可置信地反复细看“激素六项”的检查结果时,一片阴云忽然遮过来——朴佑镇两手揣在Nerdy羽绒服的兜里,像体育大学学长似的走到了你面前。

你被吓得差点跳起来,下意识把体检报告往背后藏。

“怎么了?”他朝你伸手,“哪里受伤了,给我看看。”

“没,就是软组织挫伤。”你恢复了淡定,把体检报告单对折了两下,揣进衣兜。再次抬起头,才发现朴佑镇的嘴角有些浮肿,侧脸还带了一道伤,从颊边带到鬓角,好长一条血口子。

应该是被戒指尖锐的棱角划伤的。...

文/yhsq

 


1

你担心车祸造成内出血,所以在等待朴佑镇的过程中,你去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

当你坐在医院绿化区的花荫下,对着刺眼的阳光不可置信地反复细看“激素六项”的检查结果时,一片阴云忽然遮过来——朴佑镇两手揣在Nerdy羽绒服的兜里,像体育大学学长似的走到了你面前。

你被吓得差点跳起来,下意识把体检报告往背后藏。

“怎么了?”他朝你伸手,“哪里受伤了,给我看看。”

“没,就是软组织挫伤。”你恢复了淡定,把体检报告单对折了两下,揣进衣兜。再次抬起头,才发现朴佑镇的嘴角有些浮肿,侧脸还带了一道伤,从颊边带到鬓角,好长一条血口子。

应该是被戒指尖锐的棱角划伤的。

按理说男人最讨厌自己这副样子被看见,但朴佑镇对你却毫不避讳。也许在你们彼此心里,对方早已是家人般的存在,就算关系突然改变,好多习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

比如你下意识从背包的最外层摸出一张创可贴,撕开包装要给他贴上。

或许是嫌弃小熊维尼的创可贴太幼稚,又或许是想起你们已经分手了,朴佑镇下意识往旁边闪避了一下。

你轻轻叹了口气,视线无意中落在他的羽绒服上。昨夜太混乱,衣袖不知在哪儿划开了一道,早春的风一吹,就有绒绒的雪从里面钻出来。

你把那张尴尬的创可贴粘在了那道裂口上。如果你已不再有立场关心朴佑镇,能关心他的衣服也挺好。

蜂蜜色的卡通创可贴安静地贴在羽绒服上,突然记忆中却有相似的画面闪回——男生紧张时会频繁眨眼睛,密密的睫毛变成不停扑翅膀的小飞虫,挣扎着要从你手边逃走。于是那张同样无所适从的小熊维尼,孤零零地被贴在课桌的一角。

那根深深埋进心房的花刺,忽然间又开始野蛮疯长。然而这次你更多的是迷惑:十年前的釜山东中,和现实一次次重叠的巧合,究竟是属于谁的记忆?

“佑镇呐。”你鬼使神差地伸手抚摸创可贴的纹理,仿佛下一秒小熊维尼就会被烈火吞噬,“以前也有人对你做同样的事吗?”

朴佑镇不明白:“怎么了?”

“十年前,釜山东中,那场大火。”你慢慢抬起眼睛与他对视,“很抱歉我还是不能释怀,就算分手了也想知道。”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朴佑镇开始皱眉,无意识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想问什么就直说。我会回答你的。”

你努力保持着镇定,实际上暗自攥紧那张体检报告单,手心里沁出一层汗。你突然发觉自己不慎搅进一局豪赌,完全没把握,就冲动把全部筹码押了进去,真是挺傻的。

“朴佑镇,和我在一起的日子里,你偶尔会产生错觉吗?曾经失去的人又回来了。”你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很轻地说,“所以你才对我格外偏爱吧……不是因为我有多招你喜欢,而是错觉在作祟。”

你继续小心谨慎地措辞:“也许我应该觉得庆幸,但是始终还是意难平。因为有那么一点点不公平……所以偶尔觉得像个傻子一样喜欢着你的我,其实是有些可怜的。”

朴佑镇的眉心越蹙越深,垂着眼睛好像在思考什么,舌尖在腮帮子里顶来顶去。

过了很久,那双眼尾上挑的狭长眼睛在阳光下半眯起来。

“那天林英旻到底给你说了什么?”

其实你很不想重温那段催眠,就像梦幻水晶球一朝被打碎了,如今却不得已还要把碎玻璃一片片捡起,掌心划得血肉模糊。这痛觉致使你每复述一句就得暂缓片刻,除了平复心绪,还有观察朴佑镇。

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这样锐利又绝情的长相,不苟言笑时太有震慑力,你的嗓音不由越来越小,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经是声如蚊蚋,然后适时闭了嘴,静静等待他给你判死刑。

“是挺绘声绘色的,我把学生时代又回顾了一遍呢。”他淡淡地挑眉,“但是有一个错误,我可能得亲自纠正一下。”

你才发现自己好胆小,连话都说不出,本来想“嗯”一声的,声音发出来却是紧张过度的背气声,仿佛是惨叫鸡被扼住咽喉,搞笑又尴尬。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朴佑镇两手揣在兜里,忽然俯身凑到你耳边低语,“我那位亲密无间的朋友,明明是男生啊。”

“什么?”这下轮到你吃惊。

“催眠又不是穿越,你还挺相信心理学的?”朴佑镇直起腰,无奈嗤笑,“我的学生时代发生了什么,别人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恍然大悟:“我被林英旻骗了?”

“你也太好骗了吧。”朴佑镇站在初春的阳光里,伸出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捏你的脸团儿,“难怪你那天跟我闹别扭,说话阴阳怪气的,原来是在吃虚拟情敌的飞醋?啧啧……”

你被捏得龇牙咧嘴,伸手拍掉他软若无骨却格外有力的大手:“好啦!我这个人犯蠢又不是一两天,天蝎先生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一想到朴佑镇早就知道你是警察,还装不知情和你演戏,你就格外来气。

你没好脸色地挎上包,随意挥了挥手,“时间不早了我得回釜山了,你自己保重吧,前男友!”

本想立刻逃离现场,岂料朴佑镇会从后面拉住你的手。不是之前在ICU的走廊上,他轻轻勾你的小指约定,而是整个掌心覆上来完全握住——这样自然又坚定的亲密接触,分手后是第一次。

“催眠并不能控制你的自发感觉。谢谢你让我知道,你在梦里也这么喜欢我。”

朴佑镇没有再取笑你,低沉的声音竟有些伤感,却偏要故作轻松。

“小狐狸,下辈子和我做同学吧。”他捏了捏你的手,在你身后慢慢说,“你教我数学,我教你谈恋爱。”

你突然又不争气地觉得鼻酸,可是你们之间现在再也不能回头了。

你把手轻轻抽回来,在和煦的春日里,假装很潇洒地离去。

 

(未完待续)


yhsq的话:

      爱情骗子yhsq嘻嘻嘻


焰火售罄

【雀你】饮鸩(105)

文/yhsq


1

空气中似有厚重的灰尘浮动,钻进鼻子里挠痒。你打了个喷嚏,挣扎着从浑浑噩噩中醒过来。

昏暗的灯光就像融化的太妃糖,把昼与夜都搅浑了,让人辨不出时间。从堆积的集装箱和生锈的铁架楼梯来看,你应该是在一个废弃仓库里。

“姐姐,睡得好吗?”

视线本来还模模糊糊的,忽然下颌一痛,你顿时清醒过来。手脚都被捆缚在铁椅子上,你抬起肩膀蹭了蹭下颌,卫衣顿时染上一片红。

李大辉把钥匙圈套在食指上随意玩弄,折叠刀上还带着你的血。他在你面前慢吞吞地蹲下来,用纸巾仔细地蹭掉刀刃上的血迹,又拍了拍沾在衣袖上的灰尘。这风雅的做派,简直和林英旻如出一辙。

“重新认识一下吧?”...

文/yhsq

 



1

空气中似有厚重的灰尘浮动,钻进鼻子里挠痒。你打了个喷嚏,挣扎着从浑浑噩噩中醒过来。

昏暗的灯光就像融化的太妃糖,把昼与夜都搅浑了,让人辨不出时间。从堆积的集装箱和生锈的铁架楼梯来看,你应该是在一个废弃仓库里。

“姐姐,睡得好吗?”

视线本来还模模糊糊的,忽然下颌一痛,你顿时清醒过来。手脚都被捆缚在铁椅子上,你抬起肩膀蹭了蹭下颌,卫衣顿时染上一片红。

李大辉把钥匙圈套在食指上随意玩弄,折叠刀上还带着你的血。他在你面前慢吞吞地蹲下来,用纸巾仔细地蹭掉刀刃上的血迹,又拍了拍沾在衣袖上的灰尘。这风雅的做派,简直和林英旻如出一辙。

“重新认识一下吧?”李大辉勾起一边嘴角,向你伸出右手,“你好,我是Big Boss。”

你的手被捆在背后,他就随意抻了抻你的衣领,当做握手。

“你挺会演戏的,玩了我们这么多人。”你不停回想着过去,此时只想冷笑,“谁能想到,林英旻当时绑架的人质,其实是早就和他串通好的上司呢?警察都被你们骗得团团转,所有人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解救你的时候,你正在下达让林英旻自杀的命令吧?”

李大辉并不否认地挑了挑眉:“那个蠢货,本来就该死。我的态度是直接把你灭口,他居然为了自保,自作主张用你来交换那个鬼U盘?”

“其实你早就出手了吧?朴佑镇房间里的窃听器,是你故意揭发给Rhymer的,只不过你没想到朴佑镇会用他自己来保我的命。所以这一次你不再借刀杀人,亲自来处理我。”

你看着面前毫不掩饰锋芒的李大辉,脑海里不时闪现那个孱弱敏感又伶俐乖巧的孩子,此刻只觉得啼笑皆非。

“大辉呀……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得要我死?因为我是警察?”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定定凝视着你,良久,他嗤笑了一声。

“你是不是警察,和我这个社团边缘人物有什么关系?”李大辉伸手捏住你的下巴,用了很大的力,像在挑拣货物似的左右审视,“但是我拜托你,有点基本的职业素养,不要把私人感情掺杂进来!你想从佑镇哥那里探听情报,陪睡就成了,正牌女友当得开心吗?”

毫不掩藏的恨意回响在寂静的仓库里,如同一张决绝的网,任何求生的鱼类都会丧失侥幸的念头,接受被送往杀鱼摊的命运。

你的手腕和脚踝被勒得严重充血,早已没有知觉。李大辉松手的时候同样用了狠劲,你的身体撞进坚硬的椅背。但你心里却很平静,抬头望着眼前浑浊浓稠的光,和四周自由静舞的灰尘,忽然也开始思考同样的问题。

“像你这样心思深沉的人,能真情实感地在乎朴佑镇,我既觉得意外,又觉得是情理之中。”你很淡然地说,“我在BNM社团里接触了这么多人,朴佑镇是最特别的一个。一开始我其实很怕他,后来对他的感觉却渐渐复杂起来,希望他能过得好一些。大辉啊,你也是这样的吧?他是你最喜欢的哥哥,任何人都不能从你这里夺走他,否则就要死。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对他有这样深的感情——包括金东泫,林英旻。”

也许,林英旻绑架你的那一次,也是李大辉对你和朴佑镇的关系的试探。朴佑镇在你们之间选择先救你,才彻底让李大辉动了杀心。

“别自作聪明了。爱情是无用的消遣,我根本不需要——当然,你们女人是不会懂的。”李大辉的眼睛沉在一片阴翳里,“我想要的,从来只是看佑镇哥顺利坐上BNM最高的那个位置,所有挡他路的人,我都会亲自帮哥铲除掉。林英旻也好,你们警察也罢。”

他的回答让你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原来林英旻和金东泫早在一开始和朴佑镇作对的时候,就已经被写入了李大辉的黑名单。他藏得有多深呢?你甚至可以想到,他假意去向两人交好,甚至也许下帮他们夺取最高权力的承诺。

“你和Rhymer到底什么关系?”你敏感地嗅到一丝异样,“林英旻不可能去随便臣服什么人。”

“反正你快死了,告诉一个死人也没关系。Rhymer是我爸。”李大辉勾起嘴角,“亲爸。”

难怪只有他能撒娇叫Rhymer一声“爸爸”,其他人只是毕恭毕敬地称其为“父亲”。李大辉还真是和“警察卧底”这个身份差得太远。

见你一时自嘲地笑而不语,李大辉撑了一下膝盖站起身,靠着旁边一摞集装箱,抬起腕表看一眼时间,像在等着什么人。

你决定尝试自救:“可是我并不觉得我挡了朴佑镇的路。且不说之前交往的时候,我甚至在他和警察之间选择过他;就看现在,我们也早就彻底断了关系。”

“断了关系?”李大辉的目光不经意触到落在你颈上,没来由的烦躁让声调提高半度,“你骗得过你自己吗?”

你低下头也去看那条潘多拉项链。樱花、棒球、星星,多美好的三样事物,就像和朴佑镇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被时间的海潮筛过一遍,留下的都是温暖回忆。其实继续戴着它,并非你对朴佑镇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项链失而复得,你死里逃生,在潜意识里它更像某种幸运符号,如今只是带给你安心和宽慰罢了。

——然而,这番说词,李大辉多半不会相信。

“我可以毫不忌讳地告诉你,佑镇哥因为你的事,在社团里风评很不好,很多支持他的前辈都纷纷倒戈,开始扶持其他新人。你还没意识到,你在我这里已经被下了绝杀令了吗?”

他燃烧着恨意的眼眸从那条项链上移开,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那我没什么可说的了。”你好像一直对待任人宰割的局面没什么徒劳挣扎的欲望。

“姐姐,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陪我来玩个游戏吧?”李大辉拿起手机似乎在和什么人发Kakao Talk,“我们来验证一下,分手以后佑镇哥心里还有没有你的位置。昨晚我给他发了消息,告诉了他我准备杀你。我从小就很听佑镇哥的话,等他过来,你的命运由他来决定,怎么样?”

你不为所动:“有区别吗?他要我死,你肯定会开心地旁观我死;他若要我活着,你则会愤怒地暗杀我。反正结局都是死,还不如痛快一点。”

“我还真是挺欣赏姐姐的,聪明,爽快。”李大辉笑嘻嘻地耍赖,“但是我就是要玩这个游戏,你必须陪我玩。”


2



仓库外隐隐传来车轮碾过钢板的声音。

“啊,佑镇哥来了。”李大辉再次看了一眼表,撇了撇嘴,“他好像没那么在乎你哦。从我发短信到现在,已经过了二十个小时,别说是从釜山过来了,就算是去一趟墨尔本再飞回首尔,都绰绰有余。”

仓库的门被推开,生锈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嘈杂。有人逆着光走进来,昏黄的灯光将影子拉得很长。

距上次在飞机上见到朴佑镇,已经过去了近两天。他今天穿了一套熨帖平整的西装,手里还提着一只精美的纸袋。若不是目的地为仓库,你会以为他是到医院探病的。

“哥!”李大辉见到他立刻欢喜起来,笑眼弯弯地过去迎接,“怎么才来?”

“在电话里听说你的腿好了,就回釜山买了一些礼物带来给你。”朴佑镇根本一眼都没看你,伸手揉了揉弟弟的毛栗子头,“完全恢复好了吗?走路觉得不便吗?”

“走路还可以,只是跑不快。”李大辉向他撒娇,“哥,我不要你从釜山带的礼物,我要别的东西。”

“什么礼物?”

“我想要什么,哥都肯给我吗?”李大辉伸直胳膊指向你,“我好久都没有玩枪了,哥允许我把她当靶子练吗?”

朴佑镇这才把视线投过来。

——你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过他这样的目光了。冷淡,漠不关心,甚至比在飞机上时多了某种厌烦,但同时又按捺不住玩味。你不禁想到刚认识朴佑镇的时候,这样的他是轻易可以让你不寒而栗的。

原来在朴佑镇眼中,你要么是他的女朋友,要么什么都不是。他不会允许谁再多伤他一次。

“大辉啊,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是怎么训练射击的吗?”朴佑镇见李大辉正在拔枪,忽然问。

“记得呀。活靶子么。”李大辉拉开弹匣填子弹,“一开始是满草地乱跑的兔子,后来换成了对家社团的人质。”

朴佑镇挑眉,笑而不语。

“我的准头没有退步,哥这么笑,是不相信么?”李大辉把枪口抵到你的脑门上,同时钥匙串上那把水果刀弹出来,划开你手腕上的麻绳,“就算是现役警察,我也敢保证她跑不出两米,就会被我爆头。”

朴佑镇的目光忽然落到他手里的枪。

“还在用M9?”朴佑镇把手伸到后腰,从枪套里拔出一把GLOCK 17递给他,“试试这个。”

你浑身僵硬地看着那把枪。太过熟悉的型号,赖冠霖也送过你一把。没想到,大半年前你陪朴佑镇去拉斯维加斯和Teddy LAI谈成的生意,最终会反过来终结你的性命。

李大辉笑着接过来:“哥在向我炫耀呢?那我就来试试,这把号称最好世界上最好瞄准的手枪。”

朴佑镇看了一眼时间,然后拍拍他的肩膀。

“我在外面等你。快点解决掉,我们还来得及去弘大吃夜宵。”

李大辉笑得满眼星光璀璨:“知道啦。”

你在砧板上残喘了半天,听完两人的对话,其实早已麻木了。即便手脚上的束缚被解除,又能怎样?砧板上的鱼是跳不回海里的,就算拼尽全力,也只是掉在地上,会被立刻捡回去刮鳞、去腮、剖开脏腑。

仓库的门被重新掩合。李大辉站在一片圣洁的白炽灯下,微笑着向你举起黑洞洞的枪口。


 

(未完待续)


焰火售罄

【雀你】饮鸩(101)

文/yhsq


1

裴珍映给你打电话的时候,离你回警局复职还有九个小时。看到来电显示时,你的睡意消失得一干二净,从床上立刻翻起来。

“珍映?”

“你能接到我的电话?——啊,看来是把佑镇哥拉黑了。”裴珍映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轻飘飘地笑了一声,“你可真行,一个多月来跟个没事儿人似的……真以为能从Rhymer手里逃出来,是上天眷顾好运气?”

你眼皮跳了一下:“什么意思?”

裴珍映没有立刻回答。听筒那边隐隐有潮水拍打礁石的声音,他大概正在海边。

“这句话应该是我替佑镇哥问你才对吧?”他脾气并不差,此时却在压抑着愠怒,“这么多天你缩在哪里当鸵鸟?就算决心从此和我们划清界限...

文/yhsq

 



1

裴珍映给你打电话的时候,离你回警局复职还有九个小时。看到来电显示时,你的睡意消失得一干二净,从床上立刻翻起来。

“珍映?”

“你能接到我的电话?——啊,看来是把佑镇哥拉黑了。”裴珍映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轻飘飘地笑了一声,“你可真行,一个多月来跟个没事儿人似的……真以为能从Rhymer手里逃出来,是上天眷顾好运气?”

你眼皮跳了一下:“什么意思?”

裴珍映没有立刻回答。听筒那边隐隐有潮水拍打礁石的声音,他大概正在海边。

“这句话应该是我替佑镇哥问你才对吧?”他脾气并不差,此时却在压抑着愠怒,“这么多天你缩在哪里当鸵鸟?就算决心从此和我们划清界限,连一句再见都不说吗?”

你答应过黄旼炫,不会再联系朴佑镇,包括道别。他毕竟是在为朴佑镇着想,你不愿说出来让他们互生嫌隙,此刻便没作解释。

你望向窗外。十一月初的夜晚新月如钩,或许朴佑镇此刻也在海云台望着同样的月色。相安无事的这些天,他又是怎么度过的呢?

“我以为他再也不想见到我……”你最终找了个借口。

“你是真不了解他,还是在为自己开脱?要说你们俩谁更绝情,肯定不会是他。”裴珍映在海风里沉默了一会儿,“表哥后来给你打过很多次电话,都打不通,所以就在等你主动打给他,一直等到现在。你难道没有话想问他吗?”

太多了。你想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问他是不是错把你当作谁的影子,以及他到底什么时候知道你是警察,又为什么装作浑然不知。

“你想知道的,今晚我来帮你问。”裴珍映迎着冷风吸了吸鼻子,“我现在和佑镇哥在一起。你继续和我保持通话,我会把手机放在衣兜里,打开免提。他不知道你在听,所以说的都会是实话。”

你心下一动,却不明白裴珍映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帮你解惑。

“当然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佑镇哥。”他淡漠的语气中有一丝动容,“不喜欢袒露心迹的人,总是容易被误解。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以后你要走你的阳关道,我也希望你至少知道他曾对你的付出。”

 

2




十多公里外的冬柏岛公园,裴珍映在秋夜的冷风里把手机揣进衣袋,呵着手坐到朴佑镇旁边的折叠椅上。

朴佑镇从地上拿起一罐啤酒,拉开递过去。扯拉环用了些力,他不自觉皱了皱眉。

“哥,还很疼吗?”裴珍映很敏感地捕捉到他的不适,担忧地说,“少喝点酒,对身体恢复不好。”

“比起上星期,已经好很多了。之前呼吸都疼得受不了。”朴佑镇隔着衣服按了按肋下,若无其事地仰头灌了一口啤酒,“早知道那丫头没良心,连我电话都不接,我当时就不该管她的破事儿。”

裴珍映在旁边沉默了半晌,突然问:“哥,你后悔过么?”

“还行吧。断掉两根肋骨换她和她哥的命,挺划算的。”朴佑镇望着面前的大海,良久未闻表弟接话,转过头来见他眼神复杂,就笑道,“我心里有数,没在开玩笑。林英旻和金东泫已经不在了,Rhymer只能把社团寄希望于我。只要我不是做得太过分,他不会大义灭亲。”

“我不是问这件事哥后不后悔,我是针对所有的事。”裴珍映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睛,“后悔吗?认识她?”

“哎一古……我们珍映今晚把我诓出来,就是为了听这些八卦么?”朴佑镇低着头很无奈地笑,红着耳朵想避开这个话题,“现在几点了?冬柏岛好冷啊……”

“哥,你都告诉我吧,就当是和我谈谈心。我是真的想知道。”裴珍映身体前倾,锲而不舍地追问,“比如,哥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是警察的?”

朴佑镇见他这副寻根问底的模样,知道今晚自己这个病号躲不过去,就坐直身体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但他没有对上裴珍映明亮的眼睛,啤酒罐挡在面前,去看遥远天际的那弯新月。

“金在奂刚被调到重案六组,就告诉我了,具体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最开始我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份是警察,但在她接近我的第一天,就看出来她有目的。”

朴佑镇陷入沉思,“是签售会吧?她买了一本我的影集,排着队过来要签名。我让她挑一张明信片,她立刻就暴露了——她说,‘五金尼拍的月亮很好看。’可是我根本就没有拍过夜景——你看,她想接近我,还不多查查我的资料。釜山警局怎么养了一个这么懒的人?”

他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了出来。裴珍映见他开心,也跟着笑。

“但她真的挺有意思的……你见过谁在医院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夸你长得好看?我当时都懵了,忘了把她的手甩开——真的是‘甩开’这么夸张,甚至甩都甩不掉的。”朴佑镇笑得牵动了伤,捂着肋下收敛了一些,谈话的兴致却不减,“这些年我不是没交过女朋友,但是她们全都怕我,毕恭毕敬,跟那些下属没什么两样。所以某天突然被这么一块口香糖黏上,我一时还真招架不住。”

裴珍映点点头:“不过她看着倒像是会把握分寸的人,不讨厌。你受伤那次,她能找到我的便利店,当时我就觉得这个学生妹挺机灵,像是会招你喜欢的类型。”

“你错了,我一开始并不喜欢她,太爱耍小聪明。你知道,BNM最忌讳这样的人,放在身边不踏实。”

朴佑镇喝完了酒,身体暖和了些,就拿起脚边的钓鱼竿,扬手把浮漂和鱼钩抛进海里,开始夜钓。

“但就像你说的那样,她很机灵,知道怎么哄我开心……就像是花鸟市场贩的金丝雀,放在身边也没多大坏处。所以当金在奂告诉我她是警察时,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她明明就只是个Rookie(菜鸟新人),能把我怎么样呢?不如顺着她的意,陪她玩玩。”朴佑镇望着漆黑如墨的海面,眼睛里跳跃的光深沉下来,“可是后来渐渐地,我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最开始我做事很小心,任何公事都不带回家里讲,让她探听不到任何消息。毕竟是和一个警察朝夕相处,我也不能完全大意。

“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我行事变得更加谨小慎微,半点差错都不敢出。”朴佑镇的目光一直放远,仿佛在看向海平线,又仿佛只是盯着某个虚无的点沉思,“我竟然会冒出这样的念头——如果我什么消息都不让她得到,我们是不是就能一直这么相安无事下去,她也会永远这么陪着我呢?哇,珍映呐,你知道有多恐怖吗?那一瞬间我就意识到,朴佑镇,你完了。”

裴珍映并没立刻接话,捏着空易拉罐,不置可否。

“可是哥,我不明白。你既然已经意识到了这样不行,为什么不采取措施呢?”他犹豫着看向朴佑镇脚边,装饵料的盒子并未开封,“趁事态还有挽回的余地,早些断舍离,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覆水难收。”

“我当然考验过她。如果她对我只是秉公办事,我又何必对她善心泛滥。”

恰有一阵冷风吹过来,朴佑镇把外套拉链束高了一些,身体向后陷入椅背,陷入往事。

“金东泫做污点证人联系重案六组的时候,在奂第一时间就告诉我了,并且说她也知情。”




朴佑镇低垂着眼睛,很温柔地笑着回忆,“那段时间明显感觉到她很焦虑,特别黏我。早晨刚醒,人还迷迷糊糊的,手就开始摸索找我在哪儿。我故意追问,她又怎么都不肯说,还在不停纠结着。

“到了签货的那天,我早早把自己关进暗房里冲照片。其实我一直在看旁边的时钟。摆放显影水的木架上搁着一把枪,满弹。如果到了凌晨两点整,她还没有阻拦我的意思,我就出去崩了她。”朴佑镇的眼睛沉在一片阴翳中,稍作停顿,“正这样想着,她就悄无声息地溜进来,从背后抱我。”

裴珍映在旁边也是五味陈杂的模样,试探着唤了一声:“哥,你难道不开心吗?”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原来我这么重要啊。’开心?好像也不完全是。”朴佑镇叹了一口气,按住肋下的伤口,“她这样艰难地做了决定,我就没有理由再划清界限了。似乎就要永远这样,不清不楚地纠缠下去。”

裴珍映见他很消沉地点燃一支烟,皱着眉只吸了一口,然后就夹在指间,望着缥缈的烟气发愣。

“以后怎么办呢,哥?你还要去找她吗?”裴珍映小心翼翼地说,“身份都挑明了,再见面会很尴尬吧……”

朴佑镇没说话。远处那枚浮漂已经在海里随波摇荡了很久,他拿起钓竿开始收线。鱼钩上当然什么都没有。

“哥,你忘了放饵料……”

“我知道啊。”朴佑镇低头看着手心里空无一物的鱼钩,很轻地说,“这世上很多事情本身就没有结果。我曾很认真地享受了过程,这样就够了。”

裴珍映看着他怅然若失又执意释然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心里在一阵阵地难受。他从衣兜里拿出手机,屏幕上一直进行的通话界面,已经显示有一个小时。

他在等待着,又过了两分钟,屏幕顶端的时间由23:59归零,日期跳转到11月2日。

他把手机重新揣回兜里,拉开一罐啤酒递过去:“生日快乐,哥。”

“谢谢珍映。”朴佑镇从厚外套里伸手接过,在冬柏岛凄清的月色下仰头灌了一口。

“我会努力快乐的。”


(未完待续)



yhsq的话:

下一章车中车 要慢慢写

可能会在很晚的时候放出来

焰火售罄

【雀你】莫比乌斯

∞Always. | 2019碗你跨年联文为您播放的第二十一卷磁带

已于2019年01月01日23:00公开


·0:00-1:11 楔子/Destiny 


沙漏会流尽,磁带会播完。每个人的Destiny都是殊途同归,轨道相交后再分离,茕茕孑立,画一个意犹未尽的句点。

但是否有一种可能,沙漏放平,磁带循环,我和你就会像莫比乌斯环上的蚂蚁,分开后总会再相见?

播完这盘磁带仅需34分钟,我们的故事却是永远。


·1:11-5:12 松树/소나무


你不太记得第一次见...

∞Always. | 2019碗你跨年联文为您播放的第二十一卷磁带

已于2019年01月01日23:00公开


·0:00-1:11 楔子/Destiny 

 

沙漏会流尽,磁带会播完。每个人的Destiny都是殊途同归,轨道相交后再分离,茕茕孑立,画一个意犹未尽的句点。

但是否有一种可能,沙漏放平,磁带循环,我和你就会像莫比乌斯环上的蚂蚁,分开后总会再相见?

播完这盘磁带仅需34分钟,我们的故事却是永远。

 

 

·1:11-5:12 松树/소나무

 

你不太记得第一次见到朴佑镇是具体哪天,也许是9号傍晚。和煦春日,万物复苏的季节,过生日庆典的人也很多。整个三月,你都在那扇巨大玻璃窗的后面抹蛋糕、做奶油裱花,巧克力酱淋出许多幸福的名字。

这家咖啡店在军队附近,乘坐公交在“部队前”那站下车,附近还有墙画村可去。并非很著名的景点,又离首尔市区很远,常客都是住在附近的居民。

朴佑镇就是咖啡店的常客之一。

来店里光顾的年轻军人不少,活泼开朗,长手长脚在卡座里伸展,难得在艰苦训练的间隙放松,偶尔也与你谈天说笑。相比之下,朴佑镇实在过于内敛。每周五,他在客人稀少的黄昏,独自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青苍色迷彩服干练地塞在腰带和军靴筒里,像拔在夕阳下的一棵松树。

起初,你们的对白仅囿于店员与客人。

“您好,需要点些什么?”

一米七八的身高,你平视过去正好看到他的胸牌——朴佑镇。

“一杯冰美式,还有……”

他俯下身细看陈列在展示柜里的蛋糕,很认真,鼻尖都快贴上去了。你觉得有趣,也不由在展示柜后面透过玻璃悄悄观察他。

久经骄阳炙烤的小麦色肌肤,无论是在薄刘海下若隐若现的剑眉,眼尾上挑的内双丹凤眼,高挺的鼻梁,嘴角上翘的唇形还是利落的下颌线,瘦削的面容尽是锐角。然而睫毛密而舒卷,耳廓小巧圆润,发顶也毛茸茸的,将锐气软化了几分。

那双狭长的眼睛忽然抬起,你被突如其来的对视吓了一跳。

“开心果闪电泡芙。”修剪得很短很圆的指甲点在玻璃橱窗上。

“好的。”

你去前台给朴佑镇结账,趁他低头打开钱包找卡,又飞快瞥了他几次。乍一眼看去是平淡无奇的长相,偏被你发觉了某种心惊胆战的漂亮。

 

朴佑镇喜欢坐在窗边的角落。不说话也不玩手机,塞着白色耳机,似乎只是在打发时光。黄昏也不敢惊扰他,缓慢静谧地一寸寸从膝盖爬上肩头。你把餐点端到他面前,他才回过神看着你短促微笑一下。

你发现朴佑镇的耳机连接的是老式Walkman,透明外壳下面一盘磁带缓缓旋转播放。

真是一个怪人。

你对朴佑镇的兴趣更深,趁店里客人不多,背身站在柜台里玩手机。对他的了解很浅,没有SNS更没有Kakao Talk,Naver上搜索出来的也只是同名同姓的人。但你忽然想起近来流行一个AI游戏,叫“你是什么做成的”。

你输入朴佑镇的名字,怔怔地看着大数据统计后的浪漫结论:

 

朴佑镇是什么做成的?

爱、宝石和松树的气味。

朴佑镇是这些东西做成的。』

 

你藏在蛋糕柜后面,悄悄打量由这三样美好事物组成的男人。夕阳绮色融化,洇湿他青翠的迷彩服和麦饭石鸡蛋般的健康肤色,无论身形还是侧脸轮廓,都挺拔利落。

爱,宝石,松树的气味。

可惜无论多么精确的配方,也再造不出在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朴佑镇。

 

 

·5:12-8:49 深陷/Deeper

 

你在首尔没什么朋友,所以当你和朴佑镇之间多出几句不必要的寒暄,都足以让你暗自欣喜很久。

冰美式咖啡亘古不变,蛋糕却要每种都尝个遍。朴佑镇在满目琳琅里拿不定主意时,就会在玻璃柜前直起腰,睫毛忽闪地看向你。明明是你暗恋在先,心怀旖旎,此刻却不得不先开口说话:“要不然……今天尝草莓酸奶慕斯?”

朴佑镇口味偏甜,你暗自观察过,星冰乐都要喝草莓白巧克力味。

“行,听你的。”朴佑镇说话时用词拿捏得精准巧妙,若非他眼底清澈,你一定会合理怀疑他是在故意撩你。

你一边心口乱跳着给他结单,一边装作漫不经心继续聊天:“朴先生是哪里人?好像偶尔会蹦出一两句方言。”

“怎么会?我明明就是首尔人。”

朴佑镇立刻云淡风轻地否认,见你的疑惑都要从沉默里挣脱出来了,才得逞般笑起来:“其实我是釜山的。”

你望着他的笑愣神,原来以往把小虎牙藏得这么好,朴佑镇已反过来询问你:“那你呢?京畿道?庆尚道?全罗道?听口音怎么似乎哪里都不像……”

朴佑镇对你打开话匣子,语速很快,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然而他的猜测不偏不倚戳开你深藏的心事,脑后有一根神经倏地绷紧,你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猜呢?我家住在北边的。”你敷衍几句岔开话题,开始谈论四月初春的天气。

这话题实在无趣且故意。朴佑镇无可奈何地笑着叹了口气,忽然朝你伸出右手,似乎想要揉你的头发。见你条件反射地往后躲,他很郁闷地歪了一下头:“哎一古,想什么呢!你头发上沾了东西,我帮你取下来。”

你感觉自己的心事被他窥探到,之前故作镇定,原来只需他忽然靠近就溃败。暗恋的滋味就像蛋糕柜第二列最右那块柠檬千层,辨不出是甜是酸,只期待一层层咬到最后是圆满。想让他知道,又怕他知道。

朴佑镇朝你伸手,你闻见他袖口带着皂粉和阳光的气味,温暖干净,被他暖烘烘的体温一蒸,飘散得你整个人都恍然。只是一刹那,他已经把所谓的“你头发上的东西”摘了下来,放到柜台上。

——两张电影票。

“嗯?”你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这位朴先生,玩魔术成瘾。

你以为朴佑镇是在邀你一起去看电影,然而他的目光开始到处游走,冷藏柜里的蛋糕每种都浅尝一眼,就是不落在你身上。

“你、你可别想多了,部队里发的电影票,有两张……你可以和朋友一起去看。”

说完这句话,朴佑镇就急匆匆转身离开。若不是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带进初春的冷风,你简直怀疑他今晚根本没来过。

 

什么嘛,怎么这就走了……今天还未过完,又在期待下一个周五。

胡乱揣测朴佑镇的心思,逾矩地做着白日梦又被理性恹恹地否掉,最终惆怅地落回桌面上那两张电影票。朴佑镇或许是秉承着浪费可耻的好意赠你,可惜你在首尔没有朋友,孤零零一个人,甚至连名字都是假的。

拿起电影票,映着咖啡店的暖光,薄纸的背面却隐隐透出两行字。

第六感比理性否决先一步抵达心脏,在越跳越快的心拍数催促下,你把那张电影票翻过来。

一串电话号码下面,朴佑镇粗犷的笔迹尽量写得很工整——

 

“如果怕被拒绝,就邀请我一起去吧:)”

 

想和你看电影又不明说,还提前告诫你不要想多。害怕被拒所以两张票都送你,又不甘心你邀请别人。

男孩子害羞起来还真奇怪。怪让人喜欢的。

就像掉进一朵絮絮的棉花糖里,沉溺,深陷。他先默许你可以尽情做白日梦,甚至,还有实现的可能。

 

 

·8:49- 12:03 玩具快醒醒/Awake!

 

你好像一整夜都没睡着。号码早已存进电话簿,可是屏幕亮了又灭,反复把满格绿电消耗到红色,你还是没能按下拨号键。

搬来首尔已经整整三年。三年,你都不敢建立自己的交际圈,躲在这片僻静远郊,只与远方的父母互通书信。

可是,真的好想和朴佑镇谈恋爱啊。

或者,只做普通朋友就行。

电影场次是下周六晚上七点半,还有一周时间可以考虑。窗外泛起黎明前的雾白,你终于沉沉睡去。

 

还未等到电影开场——周五那天是21日,你记得很清楚,傍晚朴佑镇光顾咖啡店时依然是那身苍松迷彩服,身边却第一次多了一个女孩子。

四月的首尔天气渐暖,可他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你还是冷得哆嗦了一下。

装作浑不在意地挂上服务行业招牌式微笑,你问那个一周前送你电影票的男孩子,今天喝点什么。

“咖啡还是要冰美式。”点蛋糕时朴佑镇再次犹豫了,睫毛安静地在颧骨处盖下半扇阴影。但这次他没有询问你,而是转向旁边的长发女孩,“你想吃什么就点,我一起结单。”

“宇真呐,那我就不客气啦。”女孩子明媚开朗,最爱吃甜食的年纪,趴在玻璃柜前很快选好。

你说不上清是种什么感觉,碳酸气泡从心房的角落升腾、破裂,酸涩得一塌糊涂,想哭又找不到立场。结完账后你转身去了工作间,接过新来的学徒手里的裱花袋,让她替你去前台收银,自己对着无辜甜点撒气。

粉色奶油不小心淋了两滴在流理台上,恰好重成爱心的左右两瓣,看着分外扎眼。心情极度低落时,一件毫不相关的事都能引爆炸弹。你抹净奶油,扯掉口罩抱着胳膊生闷气。

隔着玻璃窗,你的目光又不自觉去追寻朴佑镇的身影。明知自己会恼怒,还是很没骨气地去关注他们。

女孩背对着你坐,你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通过抖动的肩膀揣测两人聊得正开心。朴佑镇的面容被挡住一半,笑眼弯弯,印第安酒窝浅浅横在脸颊上,像花猫的纹路。

这个朴佑镇,还挺行啊?本以为是块木头,没想到这么会狙击女心。

你从衣袋里摸出那两张电影票,忽然有种被玩弄的沮丧感。

快餐式寻偶,最怕他只用了三成猎艳功力,你却为拆招输出全部真气。交锋闪电般结束,对方轻松退兵,你却病去抽丝,元气大伤。

你剥下手机壳,将两张大梦空头支票永远封存进去。

 

从深陷的甜梦里清醒过来,并非易事。

暗恋是最难摆脱的幽灵,被他无意挑起你心动的一个眼神召唤过来,从此每多一分故意或无意的暧昧,幽灵就长大一分,最后发酵成密不透风的网把你罩进去。

你的煎熬旁人是看不见的,包括朴佑镇。不然他不会在那之后频频出现在你工作的咖啡店,且每次都带不同的女孩子。

她们容貌嫣懿,身段轻盈,最重要的是开朗热情。这些姑娘实在太多,到最后她们的面容在你的印象里变得模糊不清,只有声音缩略成欢快讨喜的音符,溢满这间小小的咖啡店。

谁会不喜欢这样的女孩呢?你很孤僻地躲在工作间的玻璃窗后,直起腰偷个懒,听到那些轻快的笑声,自己阴郁的心情也明媚了不少。

或许对于朴佑镇来说,她们就像一个个精巧的玩具,彩漆描绘眼眉,蕾丝裁制衣服,一拧背后的发条就咯咯娇笑不停。腻味了就厌弃到一边,从箱匣里再抱一个新的出来玩。

是这样么?你脑海里偶尔闪过自弃又自负的念头——

朴佑镇,我才是你要的玩具呀。

 

 

·12:03-15:09 捉迷藏/술래

 

在首尔的生活好似一潭死水,被一颗嬉戏打水漂的石子搅荡了几圈涟漪,又渐渐平复。

整个五月,夏日的气息已经有迹可循。树叶透着生机勃勃的绿,新蝉昼夜低伏。

朴佑镇依然每周五都带着不同的女孩子,来咖啡店坐两个小时,但你似乎已经接受自己不能被摆上玩具橱窗的命运。

好几次,当感觉到他的眼睛在四处张望,找寻你的身影,你反而转向他看不见的盲区,甚至向老板申请外出采购。

你们就像在玩Hide and seek的游戏,猎手越是找你,你就越不想让他赢,于是躲到更远的角落。

六月2号,日历显示又是周五。你提前从收银台换班到工作间,一边洗碗一边发呆。

前天又收到了从家里寄来的信件。母亲在信中说,无事不要再联络,一个人在首尔好好生活。你明白家人的水深火热,你能逃脱已是万幸。只可惜,从此连诉说心事的人都不再有。

你知道朴佑镇会来,所以提前开始做冰美式咖啡。

换班的姑娘从窗口接过咖啡,不到半分钟又原封不动端着折返回来,敲敲窗户:“你还是和我换回前台吧。6号桌指名要你去送咖啡。”

“为什么?”你不为所动。

“他今天好像身体不太舒服,特别想见你。”

你洗碗的动作慢下来,抬起头望向窗边的卡座。朴佑镇的左眼似乎受伤了,戴一片医用眼罩,正朝你这个方向遥遥地望过来。不知是生了什么病,脸颊微肿,眼周隐隐能看见一些细小的深红痂块,显得看向你的眼神可怜又坚毅。

“好吧,我去送。”你败下阵来,接过骨瓷杯托走出去。

今天坐在朴佑镇对面的,似乎是位强势的二十岁中半女人。分明大学毕业不久,言语间已非常市侩。你一步步走近,听见一些诸如工资、房子之类的词语。

朴佑镇飞快地瞥了你一眼,然后看向那女人说了一句什么。

他的嘴角带着某种轻飘飘的微笑,礼貌却玩世不恭,在病态苍白的面容衬托下,暗含挑衅。

果然,对方的声音提高八度开始质问:“朴佑镇,你在耍我吗?不想和我结婚就直说,不用找这种蹩脚的借口!”

“不是借口。”眼尾上挑的眼睛忽然看向你,“喏,我女朋友这不是来了吗?”

千万别低估狭长眼眸的魅力,倘若其间深刻而清晰地只映出你一个人,你必须承认,这场捉迷藏的游戏中,被他捉住即是命运。

朴佑镇一把握住你的手腕,把你拉到他身边坐下。猝不及防的奇袭,你差点把咖啡抖出来。

你本想反抗,忽然感觉他的手心异常燥热,许是在发烧。就是这一瞬的疏于防守,让他敏捷察觉到空隙,胳膊一伸就把你圈进怀里。

女人的目光自然移到你身上。从咖啡店制服看向来不及解下的围裙,兜里还揣着一只洗碗手套。

你感觉到搭在你肩上的手指不自觉轻敲,朴佑镇似乎也很不安,对你的回答没什么把握。

你趁势把他的雀爪扔开,愤怒地站起身骂:“朴佑镇!不准再带别的女人来我店里,听到没?”

说完似乎还不解气,端起那杯冰美式喝到见底,重重墩在桌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句话是帮他也是心声,而喝掉咖啡,是因为怕那女人气急败坏端起来泼他。

朴佑镇,原来在我的潜意识里,我依然毫无原则地偏袒你。

 

 

·15:09-18:40 想问/묻고싶다

 

朴佑镇还是被泼了一杯淡柠水。

等咖啡厅里只剩他一位客人时,你拿了一块毛巾过去。水珠沿着发丝湿哒哒地滴下来,有点像雨天来不及躲屋檐的小狗。

“擦擦吧,别感冒了。”你心疼之余又忍不住嗔怪,“私生活这么丰富,你们首长不管吗?”

朴佑镇好像故意赌气不接,脸别到一边去看窗外。

“管啊,还管得多呢——根本就是首长他老人家安排的好吧。”

你的关注点在别的地方,此时有点恼火:“生病了就能为所欲为吗?不会还要我给你擦头发吧,朴佑镇先生?”

“我这么惨,还不都怪你吗?”釜山男人本来脾气就冲,却因为在发烧,透过湿淋淋的额发有气无力地向你发火,“你要是答应和我去看电影,我会被上赶着安排这么多blind date(相亲)吗?”

这回答可和你预想的不一样。你磕磕巴巴继续嘴硬:“那、那你什么意思?相亲非要选在我这里,为了给我炫耀你该死的人气?”

“还不是想着给你增加收入?你自己算算,整个五月有多少KPI是我给你贡献的?”

你终于被朴佑镇出其不意喂给你的一把糖果噎住了,甚至还有点甜度超标,脑袋发懵。

“请问是不是该轮到你回答我了?”朴佑镇的嘴巴撅得老高,这人的脾气还真是难琢磨,“你、你那天到底和……和谁去看电影了?是不是,没看到票背面的字啊……”

声音越来越低,小心翼翼地揣测着最好的情况。

“呃……”

幸好朴佑镇轻易就原谅了你,抬起手有点虚弱地指了指湿漉漉的脑袋:“如果不想回答,就帮我擦头发。”

说完,朴佑镇拿出手机叫了出租车,目的地开始定在药局,后来又改成病院。

你把毛巾盖到他头上,刚想问他生了什么病,发展到要用眼罩遮住伤疤的地步,发现他已经陷在卡座里阖眼开始休息,左手无力地捏着你的衣角,好像很怕你会在他生病时离开他。

你的视线因此落到他的左手,忽然被某种异样吸引了目光。

无名指那里的一圈肤色,比其他地方稍浅。明显是戒痕,而且戒指戴了很久,最近才摘下来。

——如果没猜错,朴佑镇已经结婚了。

 

他有太多秘密,你却一时不知该从何问起。

唯有一颗热烈跳动的心,死灰复燃后再彻底烧成余烬。

 

 

·18:40-22:18 烟花庆典/볼꽃놀이

 

你从咖啡店辞了职,搬去了首尔市区。

朴佑镇应该是从店长那里问到了你的手机号。一开始,他每天都会打电话来,你不接,他渐渐也不再做徒劳无功的事。

在这浩瀚的宇宙里,每颗星都有自己的行径轨迹。或许造物主将其两两匹配了对应的引力,但星星之间的感应太微弱,每一次接近都是赌局。既然如此,赌输了也无可厚非。

算了吧,散了吧。

 

六月中旬,盛夏的气息逐渐清晰可嗅。

白天你不愿出门,大厦楼宇的玻璃将骄阳反射到城市的角落,所有生灵都被炙烤得奄奄一息。一座城市的狂欢,往往始于日薄西山之后,灯火霓虹往往会延续到后半夜。

周五那天不知有什么庆典,天色渐暗时城市上空升起烟火,你从楼厦的缝隙之间窥得一隅。深蓝夜幕里浮游的鲜艳水母,遥远天际绽放的繁盛琼花,在他乡难得有一份热闹感染你。

漫无目的地夜游,汲取一些若即若离的温暖。人声鼎沸的街巷,你看见一家名为I.P.U.的珠宝行门前被路人围得水泄不通,上前打听才知道,店里在举办气球射击游戏。

游戏规则很简单,枪里有一发子弹,若能射中气球就可再领一发,直到脱靶结束。留下气球最少者,可以获得老板提供的澳宝对戒。

伴着穹顶之上烟花爆裂的声响,参与的路人很多,可惜往往铩羽而归,记录到12个就停滞不前。也许是庆典的氛围太好,听着那些惊叹或惋惜的声音,你竟也跃跃欲试,第一次那么想要融入这座城市。

“或许,我可以试试吗?”在老板即将宣布获胜者之前,你怯怯地踮脚举手,像在数学课堂上回答问题。

“当然。”

塑料子弹像彩色的糖豆。给枪上膛时,熟悉的动作让你模模糊糊想起一些年少的时光。父亲是军官,你从小在军属大院里长大,平日里和同伴最爱玩打仗的游戏。放假时叔叔伯伯总喜欢带孩子们去打靶场,你的射击就是那时学会的。

你努力把回忆赶出脑海,集中精力瞄准,果断扣下扳机。

——红色气球灰飞烟灭。

随着接二连三的枪声响起,你越发觉得力不从心。枪法生疏了许多,且这把枪比一般的游戏枪后坐力大,震得手肘发麻,越来越难以瞄准。

最终你以14的成绩险胜。

似乎不再有人挑战,老板笑眯眯地把戒指盒捧到你面前打开。很漂亮的对戒,一宽一窄,外圈上刻着一排英文——“I give you my faith.”

你向老板鞠躬道谢,正要双手接过来,忽然有一只热乎乎的胳膊搭到你肩膀上,轻轻把你拨到他身后去:“别急,游戏还没结束呢。”

似曾相识的低音炮。你抬起头,朴佑镇锋利的下颌线明晃晃地撞进你眼里。

好久不见,朴佑镇染了一头樱桃红,故意抓湿的额发隐隐露出利落的两道剑眉,虎牙抵着唇角那样笑,英气又痞气。没穿迷彩制服,Off-White的箭头十字交叉在背后,封印着振翅欲飞的肩胛骨。

朴佑镇不是独自来参与烟花庆典的。同行的还有十个年纪相仿的男孩子,都穿着便服,但从身形气质来看,大概是和他共事的队友。

你只顾着发愣,朴佑镇已经掠过你去拿枪。靶上的气球一共二十个,他就直接要满二十发子弹。这样似乎是不合规矩的,但他说,若打完这些子弹面板上还有未爆的气球,不管多少个,都算他输。

“老板,我要举报!”你终于回过神来,不服气朴佑镇截胡,“这人是现役部队里出来的,受过专业训练!”

朴佑镇本来已经眯着一只眼睛在瞄准了,听到这话饶有兴致地朝你挑眉:“嘿,别这么小气行不行?我们两个谁赢有分别吗?”

你一时没懂什么意思,见老板太真儿乐呵呵笑得灿若老菊,也不好再抗议。

朴佑镇太熟练了,毫不犹豫地连续开枪,子弹出膛混着气球爆裂声,薄烟散去后,靶板上空茫干净,果然弹无虚发。

众人惊叹称奇,太真儿把戒指盒交到他手上,不忘开玩笑:“小伙子,我得把你签下来!以后再有这种活动,你给我当托儿。”

 

你继续漫无目的地闲逛,朴佑镇独自撇开人群追上来。

“又想逃到哪儿去?”

你的眼睛又不自觉地瞥向他的左手无名指,去看那圈让你不自觉远离的戒痕。但你发现朴佑镇已经把奖励戒指戴上了,宽度大小正合适,恰恰遮住戒痕。仿佛,这枚戒指一直属于他。

朴佑镇见你目不转睛盯着他的手,就从口袋里掏出戒指盒晃晃:“别看啦!和我交往,另一枚送你。”

《狼来了》的故事已经听腻了,即便很心动,也不会再被骗第三次了。

你扭头就要走,朴佑镇眼明手快地拽住你,釜山话冒出来:

“什么?不和我交往?开玩笑呢?”

烟花裂隙间,你无语地回身看向他:“请问这是什么Concept?”

“坏男人Concept。”朴佑镇挑眉,打开戒指盒,“和坏男人交往,你敢吗?”

戒圈上镶嵌着一颗闪闪发亮的澳宝,如浩渺璀璨的银河系。黑洞隐含着无数未可知的奥秘,却也因此诱惑吸引。可是,他的眼眸分明温柔坚定,让你不忍怀疑问询。

这一刻,你和朴佑镇仿佛是人海中两颗停伫的石,千万人的热闹纷扰来来往往,而你漠不关心,只望向他眼底。

『爱、宝石、松树的气味。朴佑镇是这些东西做成的。』

为什么不能相信,他怀着沉甸甸的爱意与你相遇呢?

“好吧。”你伸手接过那枚戒指,故作漫不经心地套到自己手上,胜负欲作祟又加一句,“你可别多想,我可不是因为喜欢你才答应,而是因为……因为……”

“我知道啊,因为戒指嘛。”朴佑镇顺意朝你眨眨眼睛,小虎牙开心地蹦出来,“小财迷,你放心pick我吧,稳赚不亏。”

调皮又真挚的表白,一字一句敲在你心上,欢喜而感慨。

“今天是6月16日。”他按亮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随即小指勾过来与你牵手,像在做什么约定,“今后要陪五金尼一起走哦!就这么说定了。”

 

 

·22:18-26:08 带你回家/집

 

“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最初他在人群里并不显眼,安静少言,可是渐渐地我的目光再也无法从他身上离开。他有好多魅力,自己却不知道,谦逊、认真而肆意地活着,活成我想要成为的样子。”

仔细地贴好邮票,你把给家人的信投进邮筒。

街边的音像店播放着钢琴曲,空灵的延音仿佛能传向永远。八月是充溢着能量的季节,阳光洒金,朴佑镇趁着假期带你回家。

朴佑镇的生活习惯很好,小巧的两居室干净整洁,简单温馨。门后挂着月历,八月已经打了6个红叉。

傍晚,你们一起靠在沙发上,把当初未能一起看的那场电影补了。正好是一部惊悚片,你也曾幻想着恐怖音效响起时,就尖叫一声捂住眼睛往他怀里钻,结果你丝毫没被吓到,只觉得情节很引人入胜。

反倒是朴佑镇,连呼吸声都很紧张。你扭头一看,他虽然搂着你,却梗着脖子宛若直挺挺的雕像,另一只手暗自在沙发靠垫底下捏成拳头。

“呀,五金尼是在害怕吗?”你忍俊不禁。

“有吗?哈!怎么会?”朴佑镇夸张地嗤笑一声,捏紧的小豆包却忘了松开,“我可是朴佑镇啊,怎么会害怕鬼片?”

“要握着我的手吗?”

“……要。”

和朴佑镇一起看恐怖片的决定很不明智,死要面子的釜山男选择眼不见为净。片头曲响起时,你发现旁边这位哥哥早已睡得人事不省。

你去卧室想给他抱一床被子,推开房门,却被房间里的一些陈设吸引了。

床头柜上的闹钟、正北墙上的壁钟、投影在窗台前的倒计时、台灯旁的日历、书架上的沙漏,将无形的时间具象化,似乎在提醒主人光阴的流逝。

书桌的玻璃板下压着11个男孩穿着白衬衫的证件照。那台Walkman插着耳机,即便无人在听,还是在缓缓播放着一盘装饰着干花的磁带。

你拾起一只耳机塞进耳朵。

 

『据说,最初的人类,是成双连接在一起的个体。

有一天,神因为人类违抗自己的威严而感到十分愤怒,因此将人类分成两半。

在最初就被统一命运联系着的人们,思念着自己的另一半,为了寻找而徘徊、迷茫。

寻找曾经是我的那一个你,那是我们的开始,是爱的起源。』

 

『The Origins of love.』

 

身后有轻微的响动。

你摘下耳机回身。朴佑镇不知何时醒了,安静地站在门边。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们从相识起就带着期限,”他的眸子在暗夜里静悄悄地闪烁,像浸润着流星,“你还会选择爱我吗?”

 

 

·26:08-30:11 如果美丽有期限/Beautiful Pt.II

 

你终于知道了朴佑镇的秘密,有关你们共同承担的命运。

——相遇五百多天就要被迫分开,注定是一场爱别离。

后来无数次你回想着当时,本以为自己又会畏惧退缩,岂料最终还是握住朴佑镇的手,决意去赴明年冬末一场限定的雪。

世界上从来没有所谓的永恒,潮起潮落,无非是遵循自然的法则。也许从开始就倒计时并不是坏事,反而因为美丽有期限,留心正在经历的平凡。

在巷尾食摊吃的蛋包饭原来是最后一次。在那之后家中很快经历变故,你独自搬来首尔。

那年夏天和朋友一起逛过的街原来是最后一次。后来她罹患抑郁症和所有同学失了联系。

周四坐在阶梯教室里听的高数课原来是最后一次。周五那门课的老师会请病假,然后学生时代就此终结。

如果有倒计时,如果提前知道那就是最后一次,吃蛋包饭时会细细地品,和朋友告别前会告诉她“我很爱你请照顾好自己”,上课会认真听讲做笔记不玩手机。

所以这一回,带着过一天就少一天的心思,你分外珍惜和朴佑镇在一起的日子。

想看的电影就去看吧,记得爆米花要大桶,可乐吸管插两根。

想去的旅行尽快出发,无论是济州岛还是夏威夷。

忸怩表白尽可大声说,毕竟让他听见的机会所剩无几。

一直到明年时间倒数为零的那天,你会提前精心准备去赴约。所有感官都会很灵敏,记住和朴佑镇分别时的沿途风景、温度、天气,甚至是心率。

然后对他说一万次“再见”和“我爱你”。

 

关于和朴佑镇被迫分开的原因,你猜测过很多种可能。但随着倒计时从三位数变成个位,生活一直都很平顺。

12月31日,一年中的最后一天,倒数日归零。

你赶在邮局下班之前,拿着身份证去取了一封挂号信。应该是来自家人的新年问候,也许内含重要信息,所以一改以往普通邮寄的方式。

“五金尼!Happy Brand New Year!”

朴佑镇穿着羊羔绒翻领大衣露一截柔软的浅色毛衣,站在台阶下等你。闻声回过头来,表情生动笑开,不仅有熟悉的小虎牙,还有一团团呵暖的白雾。

“新年快乐。”他的手从衣袋里抽出来,把一个礼盒塞进你手里,“给你的新年礼物,今天过完后再拆开。”

你觉得他好像哭过,漂亮的眼角还泛着来不及拭去的泪光。难怪刚才他的背影低低垂着头,后脑勺软软的头毛儿任谁看了都想踮起脚去揉一揉。

“走吧。”他握住你的手,一起塞进暖和的衣兜儿里。

 

辞旧迎新的日子,首尔的热闹有增无减,电视台在放送歌谣大赏,今年最后的焰火点亮天际。站在汉江边,能望见万家灯火与辽远星空延成一片。

你和朴佑镇并肩慢慢走着,余光瞥见,一辆黑色的车在身后十余米处跟着。原来无论多么悄无声息,离别也不会缺席。是时候告别了。

“五金尼,新的一年要健康,这是最重要的,知道吧?”

“我会的!”

“还有啊,其实你特别好,可以再自信一点。”

“嗯!”朴佑镇想了想,对你说,“下次见面之前,你也要好好生活,有空再想我。”

“知道啦。”

你们又絮絮地说了一些话,那辆黑车始终在旁边的马路上跟着,只是距离越来越近。十米、九米、八米……仿佛在无声提醒着,时日将近。

你下定决心似的,最后紧紧捏了一下朴佑镇的手,然后松开、停住脚步。

“佑镇呐,我们就这样告别吧。”

从车里下来几个穿黑衣的男人,铁塔般伫立在你两侧,不怒自威。其实拿着挂号信从邮局里出来时,你就注意到自己被跟踪了。

来首尔已经五年。朴佑镇曾经开玩笑地提到,他的首尔话里夹杂着釜山方言,而你的口音却好奇怪,哪里都不像。

他说对了。因为你根本就不属于木槿花、太极旗拂过的任何地方,不属于这个国家。

每年新增数以千计的“脱北者”,而你就是其中之一。

五年前父亲被指控政治罪,全家受到牵连,你是唯一逃到首尔的人。在城市边缘隐姓埋名生活,最终被往来家书暴露的行踪。

 

车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新年的钟声恰好敲响。

绚烂烟花在夜幕中升起,盛大得犹如那年夏天的庆典。

引擎发动时,你透过车窗看见朴佑镇在向你挥手:“不要哭,我们会再见面。”

记忆倒带,那个染一头樱桃红的男孩眨眨眼睛,勾住你的小指约定:“今后要陪五金尼一起走哦!就这么说定了。”

一年半的时间,他好像个头窜高不少,眉眼越发长开了,却一如当年走进咖啡店的模样:不抢眼,却有种特别渐使你惊觉。寡言认生,却无形中撩你致命。

后视镜里朴佑镇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不见。你终于能擦干眼泪,把他给你的新年礼物放在膝上拆开——

老式Walkman播放机,里面插着一盘磁带。十首歌,大约能播放34分钟。但磁带交叉缠绕成无限符号,可以循环到永远。

你不由想起去年八月七日,朴佑镇告诉你的,完整的秘密。

 

 

·30:11-34:07 春风/봄바람

 

戒指不安地旋动,摩擦着那一圈浅浅戒痕,仿佛已在朴佑镇的指间戴了很久。

这本来就是他的戒指,是你们约定的戒指——每一次与你相遇,他都会戴上这枚戒指,离别时再取下来,直到时间轮回中的下一次重逢。

“你是骗我的吧。”

在轻风暗涌的卧室,你听朴佑镇讲完他的秘密,只觉得啼笑皆非,“你的意思是,我们一直都是彼此的Destiny,然而每一次磁带放完、沙子漏尽,我们就必须分开?”

你以为朴佑镇会像往常那样,狡黠地眨眨眼睛,恶作剧得逞般拊掌大笑,然而他只是沉默地垂着眼睛,走到你身后的书架拿起那个无声簌簌沙漏。

“我们共处的时间还有一年半,511天。”

被分成两半的人类从世界的两端赶来,于温暖春日彼此重逢,在烟花庆典时确定了要继续同行的心意,然而却被告知,倒计时也同时按下了开始键。

“这世上真的没有永远吗?”你的心忽然失落。

朴佑镇一时没有回答你。他看见风把书桌上的笔记本吹开,就在边角裁下一条,拿在手里把玩。

“或许,你知道莫比乌斯圈吗?”

将纸条反扭一下,再粘合两端。从此纸条没有正面反面,也无起点终点,分开后终会重逢,组成命运巧妙的循环往复。

朴佑镇把无名指上的戒指取下来。内圈镌刻着一个符号,像平放的沙漏,像莫比乌斯圈,代表着无限、永远。

这世上本没有永远,祈愿的人多了,就成了永远。

刻在符号里的咒文,会锁住曾经拥有的记忆,再在相似的时间点重启——

“所以,不要害怕离别。”

“当春风再次拂过的时候,我们又会见面了。”

 

道路两旁的风景急速向后退。纷扰世界迅速褪色,徒留的热闹你漠不关心。

你坐在密不透风的车里,插上两边耳机。

磁带外壳是半透明的薄荷绿。如果春风有颜色,大概就是这般。

按下播放键,磁带开始旋转,一圈圈荡出那些能唤起宝贵记忆的音符——

朴佑镇是什么做成的?爱、宝石和松树的气味。他会在每周五的傍晚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穿一身苍松色的制服,像一阵春风。他带着沉甸甸的爱靠近你,指间留着一圈曾与你约定的戒痕。他是你生命里最闪耀的宝石。

平日里他会穿牛仔外套、黑卫衣、一尘不染的衬衫,也穿各式熨帖平整的西装。黑发时很乖,也染过浅栗、小葡萄和樱桃红,染金毛时被漂发剂蛰得脑袋疼。

他笑的时候,小虎牙、猫猫纹和嘴角括弧,接二连三藏不住。钢铁直男偏偏心思细腻,抹眼泪儿要偷偷地。活泼好动的活力素,吵闹时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安静时喜欢一个人听歌。

……

原来近两年的时间,关于朴佑镇的零星记忆,已经积攒得这么多,占满你生活的角角落落。

幸好,这一年极其寒冷的冬季,只剩下一个短暂的尾巴。

你望向车窗外,漆黑的大海向远方延伸,似乎再向前,就能撕裂黑暗的隧道露出亮光。

 

朴佑镇,我会一直等。

等到春风拂过,我们再次见面。

 

-END-

 

 

 

【CD only】

·34:07-0:00 后记:第12颗星/12번째 별

 

解散倒计时最终归零,2018洗碗年结束,祝大家新年快乐。

这篇文章其实有点难产,把堆积得快要决堤的感情塞进架空的故事里,既想要情怀又想要情节,话痨终被篇幅限制,其实很想在平衡中寻求完美,也不知是否差强人意。能看到这里,已是感谢。

我像一个裁缝,在确定参加解散联文后,努力回想着从妖灵妖女孩到碗妹的这些日子,反复挑选,最终拾起一些珠贝,缝在这件衣服上:

 

3月9日,和101个男孩们上岩洞初见。咖啡店开始迎接客人。

4月21日,朴佑镇在《十分满分的十分》表现亮眼,开始有“情敌”光顾咖啡店。

4月22日,Park Woojin正式更名为朴佑镇。所以在那之前是“宇真”。

6月2日,全体雀妈心疼崽崽的日子。《Never》组负伤斗魂,得带状疱疹的眼罩金上线。

6月16日,十一人合流忘拿碗。决定继续关注Wanna One的朴佑镇小朋友。

8月7日,忘拿碗出道,倒计时开始。

12月31日,忘拿碗解散,倒计时结束,许下春风再见之约。

 

在洗碗之前我也追星,只是对饭圈浅尝辄止。在追星女孩被妖魔化的时代,很慢热的我一点点试水,有幸在微博和老福特,认识了一群很可爱的碗妹。

——惺惺相惜的一群人,怜爱彼此被限定团套牢,所以约着一起末日狂欢。

大家都挺幽默感性,苦中作乐加煽情的功力一流。

也很宽容,给第一次尝试同人文的我很多鼓励。一直以来,都想认真说一句“谢谢”。

1月27号后一起洗碗的日子就少了,网络一线牵,珍惜这段缘。来日江湖再见时,记得我们的暗号“wannable”。

 

2019年更多的祝福想送给小碗,送给所有的202男孩。

应该很多人和我一样,是pd202的节目饭,希望所有因梦想聚在一起的孩子有一个好前程。谢谢曾挥洒过的汗水、不眠的夜,以及百看不厌的精彩舞台。

我曾经思考过,为什么对生存战选秀的爱豆有种格外的珍惜。不仅是“养成系”的原因。

以五金尼举例吧——是从那一刻开始,雀妈们决定要pick他的呢?答案可以有无数种,有人从好莱坞开始一眼定情,因初C选拔那个笑沦陷,为Get Ugly的舞蹈折服,还有人被眼罩帕的坚持吸引。

而让我真正产生“嗯,就是他了”的念头,是在十满十小组排练时,19岁的小鬼队长看着iPad的舞蹈视频,突然歪头笑了一下。

然后是釜山话“你开玩笑吧”、下撩腹肌上露虎牙、低音炮SBOL,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处处可爱。

所以觉得奇妙。在101个男孩里,总有某个人被镜头捕捉到的一个举动、一句话、一首歌、一支舞,像春日的闪电霎时击中你,让你突然决定“就是他了”,谁说不是一种缘分?

 

就像《第12颗星》里唱的那句——

“在无数繁星中与你相遇,奇迹其实早已经开始。”

 

                                                                                         yhsq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