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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情商恋爱实录(上)

卜凡人高腿长盘靓条顺,剑眉星目鬓如刀裁,人人都以为T台是他的秀场,偏偏他终日与刀、锤、钻等冷兵器为伍,是个三级木匠……呸,不对,是个骨科大夫。

大夫年轻有为,技术精湛,常年潜入肌肉组织和神经系统奋战第一线、围绕人体坚固又脆弱的支柱展开修补填堵各种工作,多少个日夜在无影灯下凝神屏息,容不得半点差池。

卜医生未够三十已晋升副高,各类核心期刊能一窥他的思想动态,一袭白衣一把骨锤,能文能武能缝能补,是社会各界女青年芳心暗许对象的第一顺位。

她们可能不知道,卜医生还厨技一流,蹭过他饭的群众无一不被折服,就连视他为洪水猛兽单身公害的男同事都拜倒在他的锅铲下,但卜凡身上却没有沾染任何烟火气,再加上工作...

卜凡人高腿长盘靓条顺,剑眉星目鬓如刀裁,人人都以为T台是他的秀场,偏偏他终日与刀、锤、钻等冷兵器为伍,是个三级木匠……呸,不对,是个骨科大夫。

大夫年轻有为,技术精湛,常年潜入肌肉组织和神经系统奋战第一线、围绕人体坚固又脆弱的支柱展开修补填堵各种工作,多少个日夜在无影灯下凝神屏息,容不得半点差池。

卜医生未够三十已晋升副高,各类核心期刊能一窥他的思想动态,一袭白衣一把骨锤,能文能武能缝能补,是社会各界女青年芳心暗许对象的第一顺位。

她们可能不知道,卜医生还厨技一流,蹭过他饭的群众无一不被折服,就连视他为洪水猛兽单身公害的男同事都拜倒在他的锅铲下,但卜凡身上却没有沾染任何烟火气,再加上工作时不苟言笑,于是在外人看来他活得就像个高度精密的仪器。

仪器不会散发求偶的气息,但方圆百里的媒人都闻香而来,卜凡不为所动纷纷婉拒,因为他一直觉得,最美的样子是经他手后健康坚韧完好如初的骨骼,最好的时光也是患者脱离痛苦重焕光彩的那刻,而找个人谈恋爱甚至结婚,有什么意思?

换言之,卜凡就如一朵高岭之花,盛放在不解风情的土地上。他会郑重其事地告知别人引以为傲的翘臀是骨盆前倾导致的,长此以往容易造成腰疾,真挚地劝诫她及时改善;曾有患者试图向他表达爱慕之情说因他茶饭不思,卜凡答曰这个不是他的专业范畴,如有需要可以帮转消化内科;还有对他有好感的姑娘暗示说他炒的夫妻肺片味道让人念念不忘,何时能再亲尝,就两个人…卜凡兴冲冲地把精心研制的菜谱共享,十分大方地说‘你学会了就能天天尝了,没看出你胃口挺大,能吃两人份的?那食材就多备点’……

这位情商丢在马里亚纳海沟的骨科医生的壮举罄竹难书,从此朋友们便没再给自己找过麻烦。


2

卜凡一回家就闹心。门口三不五时的就堵着好些个嗷嗷待哺的巨婴,菜都给他买好了递到卜凡脸上:“今天我们想吃黄丫头炖豆腐,烧鸡腿,油焖茄子……”

卜凡挥开,没好气道:“我刚做完手术弄了点边角料回来,给你们一锅炖了?大骨汤,补!”

肛肠科的小徐百炼成钢:“你这个倒不了我胃口,卜主任还是太年轻啊!”

泌尿外科的小周阅鸟无数,对茄子颇有有研究:“老秦,你这买的不是老茄子吧?秋后茄子赛砒霜啊!”

唯独麻醉师李洋时间充裕,他懒散地窝在沙发里,拿脚蹬了蹬坐他脚边来来交流学习的台胞小陈:“哎,有个整形医院来挖我,年薪翻番,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一旁忙着摆盘的周锐听见了:“那赶紧的呀,以后咱们的活动经费有着落了,反正你也不搞科研,还能给想进三甲医院的积极向上的年轻人腾地方……大善举啊!”

“说到这个,我们这儿新来的一批实习生,啧,”秦奋一旁插话,“我科室那个,连心肺复苏都不会做。现在这些小孩,规划做得特别明晰,实操划水,主业写作,毕竟做一百台三助不如一篇sci,服了。”

“实习没工资,刺激不了主观能动性呗。”

“咱们干这行可不能光想着钱,得有责任心!……哎不过真的没工资吗?我记得咱们实习那会儿一年下来能拿到夜班费多达三百块之巨,西北风管够了。”

话题风向逐渐由愤懑变得同情,但仍有人刚直不阿:“反正规培淘汰率九成九,到时候估计就留个独苗苗。”

辛勤劳作的卜凡把菜端上桌:“现在竞争这么激烈?”

“你这种处在金字塔顶的妖怪就别说话了吧……哎这什么菜?怪香的。”

“麻瓜。”卜凡答。

对方作势就要来挠他,被卜凡一掌抵住脑袋,人家四肢够不上只得作凌空虎扑状。

周锐他们嗑着瓜子,还把壳儿码得整整齐齐:“要不怎么说上帝是公平的呢,像凡子这样式儿的,天之骄子吧,可惜是天煞孤星。”

秦奋接茬:“人哪个姑娘还敢喜欢他啊,一天得被气死八百回,真不知道他故意的还是这方面真就缺根弦儿。”

在场唯一的已婚人士小张传授经验:“谁说的,人呐,这个恋爱技能啊,与生俱来,就看对方能不能激活它。”

“得,能激活凡子的人现在在哪个轮回道里打滚?”

3

王琳凯在床上饿得打滚。他老师是个狠人,一天三台手术全部亲自上阵,不过老师似乎有意栽培他,把缝合工作都交给了王琳凯这个实习医生,后者感激涕零,一心投入,把每个产妇当成自己的亲对象那么专注。以至于饭也忘了吃,回家路上脑子还在复盘,直到室友那屋飘来阵阵香味,才感到饥肠辘辘。

王琳凯本想打开美团,但又忍无可忍,自备筷子到对面敲门。

范丞丞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外卖也叫得跟摆家宴似的,琳琅满目得让蹭饭的一时不知往哪儿下筷。

王琳凯说:“你刚放出来啊?”

“有你吃还堵不住嘴?我长身体呢。”范丞丞又把手伸向了烤鸭卷。“……帮倒杯水,我噎着了。”

王琳凯把水递过去:“别吃太多,脑供血供氧不足,一会儿作业写不出了。”

“哎你刚进妇产科没多久,人倒是变得挺婆妈。怎么样,护士姐姐漂不漂亮?”

“……阿姨挺漂亮,就是有时候骂我骂得跟三孙子似的。”

“你干嘛呢招人骂?”

“我们实习的就是医院食物链最底层,到时候还得指着她打分,那不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没意思,有艳遇吗?”

“我搁产房连轴转一天,全是生命的奇遇,算不算?”

王琳凯吃饱喝足,就回房歇着了。这地儿离医院挺远,他每天都起早贪黑,但没有一个子儿进账。迫于金钱压力王琳凯不得不辗转十三个站的地铁寄居在好友租住的大房子里——范丞丞在这儿上大学却不愿群居,在外租一别墅,顺便搞搞乐队。反正别的房空着也是空着,王琳凯住进来每月付点水电费,还挺心安理得。

爸妈不知道王琳凯这么窘迫,总以为儿子端了金饭碗,还想给宝贝买辆代步车,王琳凯忙给拒了,一来不想啃老,二来养不起。

“这都不是我追求的,”王琳凯把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我得留下来。”

4

卜凡挺忙的,有时手术室站一宿,有时坐诊坐一天,偶尔透个气的时候,好几次都能看见一个人。

医院人流量大,大脑皮层里多数瞬时记忆无效,卜凡却记住了这张脸——细皮嫩肉的眉眼却很锋利,目光清澈也很坚韧。有时蹙个眉、撅个嘴看起来挺委屈,但忙里忙外的也一直没停下。

卜凡第一次觉得骨骼标本之外的皮相还挺解压,以至于在电梯里碰上也泰然自若地盯着人看。

王琳凯半边脸有点热,余光瞥见前辈目光锁定了自己,忙欠身行礼:“老师好!”

“我老吗?”

“……卜医生好!”

“你认识我?”

王琳凯点点头:“您是大神。”

卜凡自认当得起,并不动容:“实习生?”

“是,目前在产科轮转。”

卜凡猝不及防地伸手把人家挂在一遍耳边的口罩戴上:“你干不了。”

王琳凯还没反应过来:“啊?”

“被产妇家属撵过没有?”

王琳凯眼睛睁得滚圆:“……真有!我真被人丈夫死活把着不让我给他老婆指检!老师来他就没二话……什么啊,都是男人啊。”

卜凡面无表情站得笔挺正视前方,直到电梯叮一声,他不紧不慢踏出一步,然后转过身冲着缓缓合上的电梯门里的实习生说:“因为你好看。”

全程在电梯内围观然而被当做空气的小徐医生用病例卡挡住脸,火速向饭友群分享了这个消息:

「夭寿了!!!冰河解冻了!!!铁树开花了!!!凡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撩一个实习生了!我特么都脸红了!」

「牲口啊!假公济私吗?有没有威逼利诱?是不是逼良为娼?」

「求过程!」

「有照片吗?」

「有视频吗?」

「对不住,太震惊以至于忘了存锤。」

「废物!」

「要你何用!」

……

5

尽管卜凡经常臭脸,但黄金单身汉威名在外,媒人们百折不挠前仆后继,居然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卜凡接洽了这次相亲事宜。

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动了点凡心,居然想要知道没有目的不带任何利害关系地和除血亲外的其他人互相包容喜欢甚至一起生活是什么感觉。

这个念头的伊始,也许是昨天看到一位身着婚纱的姑娘笑得很灿烂让他心有所感;也可能是前天他帮了个可爱的小豆丁拯救气球让他爱心泛滥;更有可能是大大大前天他为一个初来乍到的实习生指点迷津后那小子一副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样子让卜凡觉得很有成就感?这些都不重要。

……

不,最后那条很重要。卜凡下班的时候鬼使神差地绕路经过妇产科,阴盛阳衰的人群朝他投去灼灼目光,卜凡罕见地不自在了起来,本想板起一副过来学术切磋的脸,但一想到方向属性大相径庭,遂放弃,只好掏出手机装作业务繁忙。

迟迟不见人出来,卜凡索性直奔办公室,果然看见实习生在伏案写病历书,成摞的材料盖到鼻尖儿了。

卜凡把胸牌拍到人脸上:“你的。”

王琳凯吓了一大跳,站起来椅子发出尖锐的声响,值班医师朝这边看过来,瞧见一张万年冰山脸遂当做无事发生。

王琳凯耳尖儿有点红:“谢谢卜医生,多亏您捡到它。”

“不是,我顺的。”

“……”王琳凯换话题,“还是得谢谢您的提点,手术室护士变得和善多了!”

卜凡扬眉:“你干嘛了?”

王琳凯凑近去低声说,卜凡忙稍低了低头侧耳听:“帮忙写论文…”

卜凡直起身子:“哦,这不好吧?”

王琳凯脸红了:“……您上回说年资高的老护士离职称之间就差一篇论文…我就…”

“那我也没让你当枪手啊。”卜凡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

王琳凯攥着白大褂口袋都攥出汁儿了:“…怎么办……”

“那你只有杀我灭口了。”卜凡笑了,他不常笑,一笑起来就叫人伤筋动骨,半边身子都跟过电似的。

王琳凯肚子咕一声响。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用其他方法堵我的嘴。”卜凡说。

隔好几个桌的值班医师握笔的手抽了一下,患者说:“医生呀,我叫李霞,咋写成李嘴了呀…”

“比如吃饭。”卜凡接着道。

王琳凯如蒙大赦:“我请您吃饭!”说完捏紧了瘪瘪的钱包。

卜凡路过值班医师桌旁:“韩医生吃了吗?”

韩医生说没呢!

卜凡说,哦,那我去吃啦!


























永无岛无名氏

【十月谈】田螺小子

*题梗:放在冰箱里的食物被偷吃

*厨师凡X田螺精鬼(灵感来源qmdsg)

*真烂预警/儿童读物/又傻又白/强忍羞耻来交作业

*除了OOC什么都没有,瞎写瞎看勿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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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一碗焦糊糊的炒鸡蛋摆在流理台上。卜凡打开冰箱门,食物再一次消失了。


作为新时代唯物主义青年,卜凡原先虽然时而有一点小小的迷信,但心里实际是不太相信神魔鬼怪这些事儿的——直到冰箱里的西红柿连续三天被人吃光,导致西红柿鸡蛋这道菜根本无法拥有姓名,连续下架三日,而门窗完完整整,他才意识到问题之诡异严重性(这也不是小鬼想,实在是他饿到饥不择食)。


这...

*题梗:放在冰箱里的食物被偷吃

*厨师凡X田螺精鬼(灵感来源qmdsg)

*真烂预警/儿童读物/又傻又白/强忍羞耻来交作业

*除了OOC什么都没有,瞎写瞎看勿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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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一碗焦糊糊的炒鸡蛋摆在流理台上。卜凡打开冰箱门,食物再一次消失了。


作为新时代唯物主义青年,卜凡原先虽然时而有一点小小的迷信,但心里实际是不太相信神魔鬼怪这些事儿的——直到冰箱里的西红柿连续三天被人吃光,导致西红柿鸡蛋这道菜根本无法拥有姓名,连续下架三日,而门窗完完整整,他才意识到问题之诡异严重性(这也不是小鬼想,实在是他饿到饥不择食)。


这年头是野猫会自己开冰箱门了还是蔬菜会自己携手大逃亡了?跟这儿演香肠派对呢吗?


一九三的厨师先生后脖子发凉,哆哆嗦嗦地于第四天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家餐厅后厨的监控,然后眼见着反广电总局条例的田螺成精戏码在自己手机屏幕上上演——卜凡来回揉了三四次眼睛,小鬼还是顶着一脑袋绿叽叽的小辫子光着身子撅着小屁股埋在冰箱里,跟个大爷似的熟门熟路地摸出桶牛奶给自己倒上,急急地喝了一口又被冰得晃着手打哆嗦,两道毛茸茸的眉毛都要飞到头发里去。


卜凡坐车里看了一会儿,不小心从反光镜里瞥见自己正不受控制地颧骨上扬,吓得反手就给自己来了一巴掌。什么玩意儿怎么搞的他像是变态似的。甭管他是人是鬼,都别想跟你凡哥厨房里撒野。


厨师先生于是一边举着手机观看小鬼翘着脚可怜巴巴地啃西红柿,一边努力调高自己的怒气值往餐厅开去捉人,等他开了门到了厨房门口又看屏幕里的小田螺精听到了脚步声慌里慌张四处乱窜,一边抓着半个西红柿不舍地撅嘴巴,一边还是往玻璃鱼缸那边蹭——


他突然就有点不合时宜的心软。


这孩子也太瘦了点儿,跟柴禾棍似的一把。卜凡觉得自己一只手就能给他拎起来。


这点不合时宜于是就导致第一次捉鬼行动以全面失败告终,卜凡甚至都没进厨房门,绕了一圈就又走了。这年头做精怪的也不容易。啃个西红柿就啃吧,让他今晚至少吃饱,明天,明天再跟他算账,送行也得是饱死鬼不是?


回家以后他躺床上继续看监控,小鬼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怎么的,一直到深更半夜才又变成人形出来啃西红柿,在厨房里溜达溜达着找能直接吃的东西,遍寻无果,又蘸了点豆瓣酱啃了一根黄瓜,一边吃还一边委委屈屈地撅着嘴不高兴。


卜凡看得内心天人交战。一边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一边在心里疯狂扇自己巴掌让自己清醒一点。


没能成功清醒的结果是他接下来几日的捉鬼行动也都以失败告终。


捉鬼失败也就罢了,厨师先生病情还越发严重,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假装看错订单,在下班前多做出道菜摆在流理台上再走。此行为连续三天,菜品从西红柿炒鸡蛋升级到麻辣小龙虾,董岩磊怼他说他犯什么神经是不是得了老年痴呆,卜凡不耐烦,拧着眉头搡他肩膀说谁家餐厅?谁家餐厅?做多了我乐意,正好喂猫。磊子于是伸手实诚地准备把菜端走拿出去喂门口大黄,又被卜凡伸手逮住说麻辣小龙虾能喂猫吗你这是什么脑子,然后被人胡乱从厨房打发走。


于是田螺小鬼终于过上了告别生啃西红柿黄瓜,灌牛奶饱腹的凄惨日子。他才不管那个叫普凡的人类大怪兽是抽了什么疯,每天下班前还摆双碗筷在台子上,这不就是请你鬼爷上座吗?小鬼一手拎着个酱汁鸡翅,一手叉着块白嫩龙虾肉,吃得满嘴流油小肚子溜圆,坐在地上感慨有饭不吃不配做田螺。


吃饱喝足以后小鬼还颇为有良心地哼着小曲洗了碗,而卜.神秘投喂者.凡盯着手机屏幕看着田螺精吃的碟光碗光,露出了老父亲般的微笑,过了五分钟以后才觉得事情的发展好像从哪里开始有点不对——


他这颗少男心脏这几天好像都跳的不太正常。明天,今天是最后一天他大发善心,明天他一定要去活捉田螺精跟他算总账,让他看清这到底是谁的厨房。


于是田螺小鬼降临后厨的第七天,厨师先生终于玩够了喂养游戏,恋恋不舍地关了监控,决定直面现实。



/02/


小鬼被卜凡从鱼缸里捉出来之前,有偷偷顶着自己紫绿紫绿的田螺壳,往角落里躲闪了大约十个小碎步的距离。


他是一只田螺精。一只倒霉的被人类大怪兽捕捞了的田螺精。


虽说国家规定了建国后不能成精,但他也没说要搞影视创作,照例该化形化形该修仙修仙,作为黑户田螺,每天都在为获取户口,努力融入人类社会而努力——简而言之,就是小鬼虽然是一只精怪,但也是一只一心向善、阳光开朗的精怪。


然而生活终于还是对他这只小田螺动手了——


小鬼隔着壳子和捉着他的大怪兽对视,颤巍巍地缩成一团装死。


今天是他在玻璃鱼缸里苟活的第七天,而他到现在也搞不明白自己怎么在家门口的小河里游了会儿泳就被人一渔网捞进了厨房。


卜凡把个湿淋淋的田螺放在自己掌心,用食指敲敲他壳子——


“出来吧。这儿没别人了。”


刚刚还在高频颤抖的田螺壳明显一顿,又小碎步往后缩了缩,却发现后背就是五指山。小鬼在壳子里蜷着身子绝望地否认现实,他甚至连件衣服都没有,只穿了条绷紧的小泳裤。而卜凡等得没耐心,拧着眉毛又拍了拍他的壳,让小鬼再次感受了一次8.0级地震——


“诶,弟弟,你知道我们这儿招牌菜是啥吗?”


田螺壳又颤一下,下一秒伴着青烟一腾,变作个光溜溜的少年跌到卜凡怀里。


小鬼浑身粉红泛滥,从头发根红到了脚趾尖,踩在他鞋子上,壳子没了,只剩个软乎乎的芯子,但还要假作硬气梗梗着脖子看人——


“知…知…知道!不就是红烧田螺吗!我…我可是田螺精!跟普通田螺不一样!你…你不要想着红烧我!我会很多法术!…我会吃人的你知道吗!”


卜凡一只手掐在他后腰上,一半是为了扶着他不让他颤悠悠地跌倒,一半是为了控制着人让他说话时别靠太近。孤男寡田螺在小厨房里站成了个要接吻的姿势,做贼的人理不直气不壮,为遮掩慌乱一边抖一边嗓门越来越大,捉贼的人反而叫他搞得莫名心虚,半晌才对着小鬼磕磕巴巴地挤出来一句——


“得。弟弟,你也不用跟我整什么这法术那法术那些花里胡哨的了。看见这单子了吗?这一星期里你偷吃了多少东西你自己看看……你就跟我说你会洗碗不?吃霸王餐要留餐厅里洗盘子这种情节你们做田螺的听过吗?我们这儿正缺个苦工,我看你挺合适。”


小鬼原本正准备假哭卖惨求大怪兽放绝美田螺一条生路,哪想到峰回路转,从天而降一线生机还带为无业田螺解决工作,遂抓着卜凡衣领子一抹眼角——


“…大哥,包食宿吗?”



/03/


小鬼霸占了浴室在洗澡。丝毫没有喧宾夺主的不安。而卜凡给他找了件T恤闭着眼挂在了门把手上,还没搞明白事情怎么就进展成了这样。


洗得香喷喷热乎乎的田螺精一开门就让扑面的冷空气激得打了个喷嚏,傻愣愣地抓着领口呆了几秒,登登登地跑回卧室掀了卜凡被子就往里钻。厨师先生本来就正心情复杂又糟乱地靠着床头滑手机,结果下一秒,小鬼温热沾着水汽的皮肤就和他来了个亲密相触——


“好冷啊啊啊啊啊啊。”


“诶,诶诶,弟弟,你咋回事?你咋还随便就上人床呢?”


小鬼挑着眉毛无辜地抬眼看他——


“不睡床那我睡哪儿?”


“客厅,沙发上有你睡袋。”


“…………”


“…别看我。没用。”


“可是真的好冷嘛。”


卜凡内心天人交战三百回合,两人视线相对,一时静止,最后还是厨师先生又犯了窦性心律不齐,率先认了输。小鬼软乎乎地冲他一笑,他心脏就像被泡在了蜂蜜牛奶里,也变成了甜蜜柔软的一团,什么脾气也没了——


卜凡把长条的抱枕往他俩中间一横,伸手按灭台灯,把小鬼动来动去的脑袋按到枕头上,一声令下“睡觉”。自觉终于融入人类社会的田螺精“噢”了一声,还在为自己解锁了柔软床铺而兴奋。


黑夜里城市变得很安静。卜凡闭着眼睛平躺着,心跳躁动地在做变速跑。而小鬼起初是安静的,没过一会儿就开始在床上烙煎饼,一会儿翻过来一会儿翻过去,待了两分钟又骑上了中间的抱枕,一只脚越界搭到了卜凡的小腿上,见人不搭理他又开始得寸进尺地挤过来。卜凡无奈,把抱枕扯出来,重新稳固三八线,睁眼看他浮着月光亮晶晶的眼,拧着眉头故作凶厉——


“你又折腾啥?再折腾我明儿就把你红烧了。”


而小鬼似乎已经窥破他刀子嘴豆腐心的纸老虎本质,对此般威胁毫不上心,反而又抻着脖子凑过来,小嘴儿噼里啪啦——


“大怪兽,你干嘛放个抱枕在床中间!床本来就不宽!你这样(55667788)……你是怕我晚上把你吃了吗?你放心,其实我们田螺不吃人的。”


卜凡一根手指戳上小鬼脑门,把他按回去——


“快睡吧小祖宗。你是不吃我。你再叭叭我怕我吃了你!”



/04/


卜凡开始觉得自己拿的是人鬼情未了剧本,后来发现是变形版田螺姑娘,可他没想到的是小鬼拿的是从天儿降——


小鬼入住一月,债台高筑,有增无减。说让他来做苦工,没说让他来包苦工,可现实看来怎么都是这样。


厨师先生一月以来把个田螺精宠上了天。


从头到脚的衣服都是卜凡给置办的,房钱水电费暂且不算, 只算小鬼进厨房以后打碎的盘子和偷吃的东西,也够他把卖身契延至三五月。为此般事件进展卜鬼两人各怀鬼胎,卜凡忍受着甜蜜的痛苦,一边享受着别样的恋爱悸动,一边心里又觉得自己可能真被田螺精迷了魂下了蛊。而小鬼,小鬼举着个削得干干净净的红苹果翘着脚瘫在沙发里看电视,咬了一口又喊卜凡——


“普凡!苹果不好啃!我要切块!”


积极向上的田螺精已经在蜜罐里迅速腐化变质,光是每日大鱼大肉的美食诱惑就已足够叫他抛弃所有原则底线,丝毫不觉自己早已债台高筑(实际他也知道,但虱多不痒,债多不愁,有饭不吃有房不住不配做田螺)。


上超市采购的路上他一个苦工心安理得地坐副驾驶戴着耳机听歌,没听一会儿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就睡着了,卜凡看他那小细脖子弯着打晃,一颗心也吊着生怕一个急刹车再给他脖子撅折了,红灯的时候从后座抓了头枕给小祖宗垫好,小鬼皱着眉毛打他手,怪人扰他清梦,一会儿又砸砸嘴,靠着枕头睡熟了。


等到超市的时候,刚还迷迷瞪瞪的田螺精又跟打了鸡血一样满血复活,抓着卜凡转来转去,一会要吃巧克力一会嫌弃榴莲,卜凡瞄了一眼他瘦成一条的背影,寻思着那么多肥宅食品都被他消化到了哪里去,嘴上说着你一天天的不好好吃饭净吃零食还要这要那事事儿,手里还是没闲着,要啥买啥,令行禁止。


总结田螺小鬼的一日工作,就是抱着卜凡给他买的小音箱在厨房蹦迪,乖的时候做做样子打打下手洗洗碗,中午接受一顿美食投喂,下班以后,又美滋滋地被债主拎回家——


“普凡!普凡!我想喝肥宅快乐水!”


“喝什么喝你!喝一肚子气一会又不好好吃饭。赶紧过来摆桌子。”


“噢。”


小鬼心不在焉地应一声,盘着脚坐沙发上两眼亮晶晶地看动物世界,一边抓着一包薯片往嘴巴里送。等卜凡自己一个人菜也炒好了,饭也盛完了,桌子摆好,吊着眼睛来客厅捉田螺,小鬼才笑嘻嘻地窜起来,在卜凡伸手捉住他打屁股之前灵巧地跃过沙发背溜走,软软的头发一荡一荡,坐到了桌子边还要假作无辜地颠倒黑白——


“大怪兽我桌子放好了!你咋这么慢!”


“…你说你能不能有天不皮?是不一天不收拾你你就皮痒痒?”


“?我什么都不知道鸭。”


小鬼睁大眼睛摊手摇头,脑门上就挤出两道可爱的抬头纹。卜凡揉着额角对田螺届的奥斯卡影帝毫无办法,给他开了听可乐顺手插上吸管递过去,还要故意凶他——


“吃完饭再喝!”


小鬼撇撇嘴,不以为意,接过来就吸溜了一大口,碳酸气泡在他嘴里爆开,叫他的味蕾和心尖都觉得甜蜜。他叼着吸管看了眼卜凡,他的冤大头债主正阴沉着脸被他气得来回握拳——


“诶,普凡,我发现你长得特别像秃鹫你知道吗?”


“…你还知道秃鹫呐?”


“我看动物世界啊。”


“那你知道鸟吃什么吗?”


小鬼一愣,眯着眼睛欠嗖嗖地笑得讨好,夹过去一筷子绿油油的菜心到卜凡碗里——


“凡哥,吃菜吃菜。”



/05/


一月以来,一人一田螺感情飞速升温,卜凡在快乐之余时而也觉得自己挺不是人的,小鬼懵懵懂懂,不知情爱,他却不一样,所有宠爱对着那双灵动可爱的眼,好像都变成了别有目的的不怀好意。小鬼还太小,他喜欢什么都是平等的、相同的喜欢,卜凡一方面知道他喜欢自己,一方面又清楚这喜欢和他喜欢霸占游戏机、喜欢吃苹果、喜欢喝可乐没什么不同。这认知令他失落又难以自处。但这失落也是他一个人的,小鬼依旧活得自由自在没心没肺——


“起床!大怪兽起床啦!”


小鬼缩在被子里,把自己卷的像只毛毛虫。他昨晚上做了一个美美的梦,现在还在傻笑。梦里他和卜凡一起,站在巨大的金色舞台上拥抱,他们一起走向闪光的金字塔顶端,而小鬼甚至不明白这事,但却觉得好幸福。卜凡抱着他,而他短暂地脱离地心引力在空中旋转,他们一起回家,大怪兽给他做了一桌好吃的,然后他俩一起庆贺这事儿,装满快乐水的玻璃杯相撞的那一刻,他醒了,但一部分意识还畅游在轻快愉悦的梦境里。


他想到卜凡。于是转过身去。


卜凡微微拢着眉头,还在睡。小鬼伸出一只手去拍人脸,手臂接触到冷空气之后汗毛迅速起立,他又赶紧缩回被子卷里,闭上眼睛,一个人咯咯咯地笑。


卜凡被他不知轻重的一巴掌拍醒,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昨晚上他一宿想些想不明白的糟心事儿根本没睡好,眼下黑眼圈都快掉到了下巴颏。


一边闭眼装睡犯皮的小鬼等了半天没等来反应,偷偷睁开一只眼看人,见卜凡盯着天花板在愣神,又觉得自己被人忽视了心气不顺。自从三八线抱枕计划宣告失败以后卜凡就开始施行分被而睡策略,他从自己的被子卷里蹭出来,去拽卜凡被子,掀开一个口以后飞速钻进去,秋日清晨空气里冰的像结着露,而小鬼半趴在人温热的心口,下巴垫在他锁骨下面,从被子里露出小脑袋看人——


“普凡你咋不理人!”


厨师先生忍受着别样的痛苦,道德和情感疯狂博弈,脸色青黑地挤出来一句叫他消停点。


“宝,我现在真的没心思跟你闹。”


小鬼噢一声,安静了一秒,又甜兮兮地凑上来,小巴掌一甩拍上他脖子,掌心与柔软的耳后相触发出清脆一声响,田螺精纵然是没轻没重惯了,这下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飘。


他正准备跟卜凡道歉,凡哥我错了几个字都溜出了嘴边,可卜凡没打他,也没骂他,只是沉默地把他从身上掀下去,掀开被子下了床,坐在床边弯腰找拖鞋,留个后背给他,脊骨把薄薄的睡衣撑出锋利一条线。他身子含着,于是声音也含着,为这过线的亲密感到快乐又痛苦——


“你不能跟谁都这样你知道吗?”


小鬼懵懵懂懂,没答话。他不跟别人这样了,跟卜凡还不可以吗?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卜凡已经叹了口气趿着拖鞋去洗漱,似乎也没指望他能听明白。


被子里的热气也一下都散光了,小鬼躺在一点余温里,自己插着手生了会闷气,又磨磨蹭蹭地爬起来换衣服,衣服和暖气片比赛谁更像冰块,他于是更加不开心,但早餐卜凡依旧盛给他两个荷包蛋,田螺小鬼就又美滋滋地觉得这事大概是翻篇了。


到了厨房他神神秘秘地拉过董岩磊,决定跟磊子拜师学艺,从今天起做一个听话懂事替人分忧的成熟田螺,为证明决心他连小音箱都没带——早上那一点冷遇已经足够他心惊胆战,生怕哪日卜凡真的觉得他太皮了不宠他了,他就又只能寂寞地缩回自己的壳里去。


“磊子,你教我做饭呗。”


“?你干嘛不跟卜凡学?”


“哎呀,普凡,普凡他不行!”


董岩磊一听这话心里美的冒泡,正准备得瑟一下,结果看了一眼卜凡,没反应。平常小鬼摸摸菜刀他都要紧张吧啦地在旁边监工,今天这手都摸上锅铲了也没见他出个声。


董岩磊弯着点腰问小鬼,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你学做饭干嘛啊?”


“我…”小鬼眼睛转一转,看卜凡压根没注意这边,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决定据实相告,“我今天早上好像惹普凡生气了,我这不是想着怎么讨好他一下吗?不然就得流落街头了!”


董岩磊觉得自己好像凭白被人塞了一嘴狗粮,端一盘子虾给小鬼。


“那你先去帮我剥虾吧。一会我教你做油焖大虾。”


卜凡在厨房另一头备菜,心思却全放在背后,小鬼拿菜刀剁案板的声音“咚咚咚”地传来,他想看一眼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教他切菜的时候左手手指要曲起来,才不容易切到手,又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天天想着要做落难田螺的救世主,可人家没有他其实也能活的很好——


卜凡转过身,董岩磊正把小鬼半圈在怀里在教他焯虾,而小鬼看着锅子里的虾仁变色,咋咋唬唬地不停从嘴里冒出感叹词,好像是平生第一次见。卜凡心里像是五味瓶翻倒,他忍了半天,最后还是走过去,一把拿开董岩磊的手,把小鬼从他怀里拽出来,因为心情着实不很美妙,所以语气实在说不上好——


“差不多行了啊。正事儿是没有啊还是干完了啊?”


董岩磊被他拨到一边去,而小鬼抬着头有点倔有点委屈的看着他,他想问你干嘛凶我,又没问出口。而卜凡看着他,觉得自己火发地没道理却又憋的难受,最后也只烦躁地摸了一把脸,没说话,走开了,剩小田螺一个人站在那里,拽着自己领口,觉得心脏的地方有点酸胀的难受。


那天小鬼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刷了很多碗。手指被冷水冻得通红,柔软的指腹上凝着冰凉又黏腻的一层油脂,他洗了很久,但那种恶心的触感还是留在那里。


回家的时候他落在卜凡身后两步走着,看着他走路时垂在两边的手掌。比他自己要大很多,看上去软软的,很好牵,大概也很温暖。他搓着手指,有一点渴望一个牵手。他兴许还不能理解牵手背后有何其它别样的意义,可却又已然如此地渴望亲密——


从他第一天走出自己的壳,跌到卜凡的怀里,就已然如此了。像是一种雏鸟情节,可又不是。他愿意为卜凡卸下自己的壳,是因为对方也那么柔软地对待他,从最初偷摸的喂养到之后无条件的宠爱,他是一只懵懂的精怪可也不是不通人情。卜凡是特别的。是不一样的。他喜欢他,比喜欢可乐、薯片、游戏机所有这些加起来还要多很多。


只是涉事另一方暂且还不知道这件事。



/06/


从那天开始,厨师先生和他的田螺精开始了一场不明不白的尴尬冷战。


卜凡是还在一个人消化要怎么和小鬼继续相处这件事,而小鬼只是很委屈。卜凡依旧对他很好,可又跟之前的好有一点不一样,是那种对谁都可以的好,他不想要这个,他讲不清楚区别,可就是觉得有什么朦胧暧昧的东西不在了。为此他使尽了心机撒娇犯皮,可都没能再见到那种宠溺地融化蜜糖的眼神。


于是他决定也不要理大猪蹄子了。可背地里仍旧偷偷练习做饭想要讨人欢心。


事情的最终爆发是在一个周末下午,厨师先生说有事要办把小田螺一个人丢在家里。小鬼躺床上玩ns,努力压制住兴奋闷闷地噢了一声,心里觉得自己终于等来了时机。前两天他才刚跟磊子学会了煎牛排,他决定给卜凡一个惊喜,也许他俩就能回到之前的样子去。


可卜凡是跟一个大眼睛男孩一起回来的。


小鬼原本穿得齐齐整整,兴冲冲地跑去开门,检查着装的时候还不小心在脸颊上沾了一道油印,然后他开门,跟灵超来了个四目相对,笑容一下子定在脸上。


他抻着头往后看,卜凡拉着箱子正从楼道里往家门口走。


灵超叼着棒棒糖看他,问他你是谁呀?而小鬼一个字都答不上来,他胡乱地把围裙解下来丢到桌子上,转身跑进卧室,这一刻只想躲回自己的壳里。


“凡…凡哥,你…你小男朋友好像误会了啥……”


卜凡才进门,灵超就劈头盖脸来了一句。卜凡一愣,厨房里传来点烧焦的味道,他走进去一看,一块牛排一面煎得焦黑地扒在锅底,另一块倒是像模像样地摆了盘放在桌上,他自己平时坐的座位边,餐巾上还叫小鬼画了一个小鬼头。


他心脏一下子被汹涌的情绪攫住,酸酸软软地膨胀着,挤压出过载的心跳。


“他人呢?”


灵超一指卧室。木子洋跟在后面才慢慢悠悠地晃进门。


“啥?咋了?发生啥了?”


“...洋哥,我觉着吧,咱俩今天可能还得去住酒店。”



/07/


卧室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卜凡急得团团转,又想起来当初小鬼被他吓得在厨房里四处打转找地躲藏的样子,心疼和愧疚于是翻涌着把他淹没。


“宝,你出来,这儿没别人了。我有话跟你说。”


他这么说着,一边在屋里四处找田螺。小鬼趴在床边绿色的小恐龙怀里,他努力说服自己没选择旁边的史迪仔只是为了要让自己和毛绒玩偶更好的融为一体。但卜凡还是找到他了。


他被人温柔地放进手心,又看到了那种熟悉的眼神,突然就觉得委屈地想哭。而卜凡轻轻地拍拍他的壳——


“宝。那是我表弟。”


“宝,我错了。”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湿淋淋的田螺于是又卸下了坚硬的壳,软软的掉进人怀里,毫无防备地再度跌入人类的甜蜜陷阱。他眼睛是湿的,脸颊也湿。眼泪从眼角流下来,流进嘴巴里,又咸又苦。


他之前从来没哭过,只觉得自己流出了盐水,大概是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卜凡心疼地凑过去亲他挂着眼泪的脸蛋,又问他——


“你喜欢我吗?”


“…喜欢。”


“是这种喜欢你知道吗?”


卜凡吻住他,亲他软软的嘟着的嘴唇,一会儿又撤开。小鬼傻呆呆的,反应不过来,一会儿又开始哭,情绪像坐上了过山车,打着哭嗝一抽一抽地锤卜凡胳膊。


“呜…我不知道!但你…呜…你不能跟谁都这样…嗝…你听到了吗?”


卜凡一愣。把他揽进怀里,眼睛弯起来,剩两头眼角留出尖尖的弧。他不小心踩了小鬼的鞋,小田螺就又跳着脚炸着毛往后跳,仍旧红着眼圈。


“你踩我AJ了!”


卜凡笑着一伸手,又给他抱回怀里,唇角也勾起来,贴着他潮红一片的小耳朵故意压低声线——


“宝,你想踩在我的AJ上亲亲我吗?”


“…我不想。我想踩在你身上亲亲你的AJ!”


小鬼嘴上这么说着,脚下不客气,踩在卜凡鞋上动作诚实地仰脸去寻他嘴唇。


他们交换了一个咸咸甜甜的亲吻,and lived happily ever after。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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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相信我真的写了三遍呢?我自己都不能(越改越烂)

我飞速把仙女棒递到 @永野芽不郁 老师怀里然后下线了

老师组织联文辛苦了!我备好碗筷等老师家开饭!



卜鬼粮食运输中转站

中转站|推文

匿名推文
文章标题:亲密爱人
作者: @小王的头法
文章链接: 亲密爱人by小王的头法
推文理由:但看这个名字我就可以哭100年,不是兄弟情,是亲密爱人啊!这也写的太真实了,我就一句话BGSZ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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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无岛无名氏

【卜鬼】东里十字街

*复健瞎写/复健似乎只会失败不会成功了

*街头少年们的平淡爱情故事(我如何做到的把热血少年都写得很无感)

*1w4裹脚布/破碎无逻辑的激情速打/废话一箩筐

*OOC我的,瞎写瞎看勿上升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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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皮夹里夹着一张褪色的大头贴。


皮夹本身是那种很老气三折款,褐色硬牛皮,看起来就很平平无奇,可大头贴很幼稚,带粉色爱心和独角兽贴纸,角落里印个Best Friend Forever,Friend划掉,黑色墨水笔,张牙舞爪一串狗爬字,改成Brother后面加三个叹号,支棱出来的边角都带点中二风骚的少年意气,又让它反差地很吸睛...

*复健瞎写/复健似乎只会失败不会成功了

*街头少年们的平淡爱情故事(我如何做到的把热血少年都写得很无感)

*1w4裹脚布/破碎无逻辑的激情速打/废话一箩筐

*OOC我的,瞎写瞎看勿上升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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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皮夹里夹着一张褪色的大头贴。


皮夹本身是那种很老气三折款,褐色硬牛皮,看起来就很平平无奇,可大头贴很幼稚,带粉色爱心和独角兽贴纸,角落里印个Best Friend Forever,Friend划掉,黑色墨水笔,张牙舞爪一串狗爬字,改成Brother后面加三个叹号,支棱出来的边角都带点中二风骚的少年意气,又让它反差地很吸睛。


徐圣恩脑袋趴在卜凡办公桌边的隔断上,探头看他摊在桌上的皮夹。


“凡子你咋还留着这张照片呢?傻不傻啊?”


卜凡举着个保温杯往回走,嘶嘶哈哈地倒换手。茶水袅袅腾着热气,他觉自己正值青壮年却已然过上中老年保健生活。


今年秋天也凉得太早了点。


“瞎看什么?中午又不吃饭啦?”


“吃啊,这不等你呢嘛?楼下小炒,走吗?”


“走走走。”


卜凡吸溜着喝了口茶,长呵一声气,任茶水把他冷到纠成一团的五脏六腑都熨贴平整,他把保温杯拧紧放到桌上,随手收起钱夹,余光瞥去一眼——男孩子们仍旧头贴着头站在那里笑得很傻,无忧无虑,无法无天。


年轻的他自己半张脸被挤到粉色边框外面,正中央的咖位完整留给一头脏辫的男孩儿,依旧将颧骨唇角都挑得高。


男孩儿绿色的发尾直楞楞的戳着他,卜凡下意识抬手一摸下巴,那毛刺刺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那里,贯穿他整个少年回忆——回忆里有蓬勃旺盛的精力和无穷无尽的兴致。他们勾肩搭背,笑得开心,年轻的爱意从眼睛和嘴巴里流出来,像是烈火烤棉花糖,融化的,甜蜜的,自体燃烧。


卜凡“啪”地一声合上钱夹,揣进兜里,一手勾过徐圣恩肩膀,压着他往外走。


他没头没脑地想起夏日,滑板、机车、火锅和可爱多。


“走吧。下午秦奋告诉说还要开他妈团结建设大会,估计今晚又要加班加点了。”


“啥玩意?他咋一天天净整些五五六六七七八八的呢?啊?”


卜凡眉毛拧出个疙瘩,感觉自己虽然巨大但不妨碍可怜又无辜。他揉揉坐班坐到酸痛的肩胛,徐圣恩站在一边,把手揣进裤兜,耸肩跺脚地等电梯。


“嘶。今年秋天可真他妈冷啊。”


电梯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似负重缓行的迟暮老人,声效堪比恐怖片,卜凡踏进去,又看到门在他眼前缓缓合上,像缓缓关住他一段怀旧心事——


“是冷啊。还是咱老了吗?”


他把乱七八糟的心绪收住,又分了心决定今晚回家涮火锅,秋裤还不行,可以买两条给岳岳和秦奋,十月中就要穿秋裤也太没出息了点。


“凡子,你想啥呢?”


“啊?没啥。就想吃炸酱面了突然。”


“你咋天天想吃炸酱面?你是不是炸酱面做的脑袋?”


“放屁。就你有嘴,就你会说话。”




02.


“舞院的嘻哈男孩也太可爱了吧。长脏辫,像草原郡主似的,小脸巴掌大,戴的耳环和项链比女孩子还多,表情酷酷的,也不跟人说话,结果我汇演搞砸了结束了在后台哭,他第一个跑来安慰我,声音奶奶的,真的太可爱了,现在在学校里遇到他都是在炼狱里看到人间天使的心情。”


时年二十岁的卜凡蹲在家门口滑手机。郑锐彬po了条朋友圈,视频是个脏辫男孩儿的背影,穿着小皮夹克花衬衫,踩着个贼酷的双翘滑板,自在逍遥,随风而去。


他吸一口烟,叼在嘴角,改成两手拿手机,拢着眉头眯着眼打字,烟是他从他爸抽屉里摸出来的软中华。


“彬子现在喜欢这么野的款了?”


他刚退出来,朋友圈上方就又亮起两个红点。他笑着点进去,徐圣恩在底下跟了一条,“兄弟你现在取向有点问题啊”。郑锐彬给他俩一人回了个作呕的表情。卜凡没忍住,又点开照片看一眼,别的没看出来,就看着小孩儿露在外面的手腕子,是真他妈又细又白。


软中华自燃着烧得只剩烟屁股,烟灰在重力召唤下终于飘散,抖落了他一手背,卜凡被烫得“操”了一声,弹起来去掸裤子的时候头又撞到家门口养八哥的鸟笼,黑色的小鸟有着橘黄色的喙,被惊得扑棱棱地扑腾翅膀,口吐人言直骂他“傻逼傻逼”,卜凡蛮想伸手进去把它直接撅了脖子,他妈却已然被这动静引出门来,半截黄瓜头精准飞来,正砸他脑门上。


“又翘课!家里没你饭吃。一天天没个正经事儿干,游手好闲的净会捅篓子,你能不能跟你哥多学学?我这看着你我就来气。”


“嘿。这不上午没啥重要课嘛......”


他妈作势要抄扫帚打他,卜凡又赶紧龟怂,嘴里求饶,腿上往外走,心里还想着他老娘可真会开国际玩笑,跟他哥多学学?他哥也就这两年刚老实点儿做了社畜,也不看看这十字街老大的名头是他从谁哪儿承下来的。


“......得,得得得,妈您别生气,您别赶我,我走,我这就走了。”


卜凡长腿一迈,人溜了个没影,穿着个卡其绿的跨栏背心,大裤衩,蹬着双Nike洗澡拖,晃晃悠悠走街串巷就到了十字街。十字街中心有个庆贺开放立的大花坛,红红绿绿黄黄紫紫的一大片,看着就贼喜庆,但卜凡到现在没琢磨出这和开放有什么关系,只知道这堆被人精心养护的花一到了春天就熏得他脑壳子疼。


他往花坛台子上随意一坐,总之没打算去上学。灰水泥叫太阳晒得烫屁股,可卜凡坐下去的时候自觉姿势表情都挺风骚,这下又不太好意思跳起来。


来来往往的都是大爷大妈,花白的头发闪银光,相互搀扶着,要么搀着拐杖,都往东里老牌楼的方向走。面孔基本都相熟,老邻里街坊之间也都互相点头打个招呼,有人就也招呼他,“小凡去叔家里吃饭去啊?”卜凡就赶紧笑着卖乖,“不了不了叔,您跟阿姨快回去吃饭吧。我这儿等同学呢。”


他抬头望一望天,水洗一般的蓝。晃眼。太阳正正地挂在空中,胡同巷子里飘上一阵炊烟。是该到饭点儿了。


“你咋还没完事儿呢老哥?”


“马上马上。等着吧你。”


卜凡撇撇嘴角,把手机揣兜里,仰着脖子顶着日光数起了飞鸟——


二十岁的时候尚觉得有大把人生可蹉跎,而世事无忧愁。晒太阳很快乐,茬架也不错,飞车和打游戏说不清哪个更酷,总之是没人老实去上课。


青春少年不疯两年叫什么少年啊?


卜凡自己琢磨着是这么个理儿,他不是不明事理,只是自觉还没到他“改邪归正”的时候。



十字街往东有一片老城区,十四条巷子,卜凡他家住二条,又称十里八乡臭名昭著的茬架胡同,“王位”一路从他哥和秦奋传给他和徐圣恩。


隔壁三条的李家小孩是个叔啊姨啊交头称赞的乖仔,乖不乖卜凡觉着有待商榷,嘴甜会说话倒是真的,眼睛一眯笑意盎然,划拳吹啤的时候可丝毫不知尊老爱幼。


再往东一条住着海外学子和学院派。坤儿飞美国的时候卜凡还哭一鼻子,拉着他手嘱咐他去了资本主义腐朽帝国也不能忘了他当年分给他五毛钱流口水的深厚情谊。而郑锐彬呢?郑锐彬这个东里叛徒——卜凡想到这儿又有点咬牙切齿——上了音乐学院以后就自己一个人搬去了马路对过的廉租房住,美其名曰方便上下学。


他数过第十三只麻雀,徐圣恩顶着一脑门热汗姗姗来迟。


“我靠,我真服了,笑面虎今天不知道嗑了什么药,搁楼里跟标记领地似的来回来去巡逻。哥们儿我本来下了高数就想溜的,对不住了啊凡子。”


“甭他妈废话,请客昂我告诉你,走走走,吃小龙虾去,我嘴馋了一上午了都。”


“成。今晚上有场子吗?”


“有个屁啊。西里那帮小怂蛋跟丫头似的,没劲。你哥胳膊腿儿都快锈了,他们都不敢上门来放个屁。”


徐圣恩哈哈大笑,俩人勾着肩膀往花街走去找食吃,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东里十字街说叫十字街,最开始是因为东南西北各有四个四柱三楼的木牌楼,可现在早拆得只剩东边这一座了,四方广场被人从中间劈开,南北向的扩成了大马路,只剩下东里这一处牌坊,眼睁睁看着对面兄弟平地起高楼,还是钢筋混凝土做的里子,玻璃幕墙快直直地伸入天际。


所以十字街变成了东里十字街。这“东里”俩字是他们这群无所事事的街头少年自己加上去的,觉着不能让对过那点花里胡哨的世俗气堕了他们老城的名号,遂自作主张将人踢出门去。


对面西里这两年成了时尚弄潮儿的聚集地,一到夜晚就灯红酒绿的热闹,卖唱的卖身的、富得流油的穷得脱相的,一抓一大把。玻璃幕墙映着斑斓霓虹,彩光到了东里又成了沉沉寂寂一片乌漆抹黑,颇有点当年春申江隔开浦东浦西、小渔村遥望东方之珠的意思。



卜凡嘬小龙虾嘬到嘴唇一圈都火辣辣,和徐圣恩猜拳赌谁输了谁拿红油拌米饭。日子好无聊,但又挺快乐,四目一对,无事可做,吃完饭了就晃晃悠悠去了网吧,双排吃鸡玩了五六把,鸡没吃到,净落地成盒,东里老大琢磨着今日气运不佳,下号关机,预备回家睡大觉,走过牌楼的时候余光里瞥见个小脏辫,脚步一顿,想起来那截手腕子,还没来得及细看,人已经踩着个双翘,往西里连片的住宅楼区溜了个没影。


他莫名有点心痒。掏出手机给郑锐彬发消息,没头没脑地问他晚上出来骑车吗,手上呼噜了一把自己一脑袋青茬,心里担忧这十字街第一炫酷小霸王的名号会不会有点不保。


“啥?我骑ofo你俩雅马哈吗?”


郑锐彬一头雾水。卜凡一时被堵得失语,回过神来又开始拐弯抹角地兜圈子。


“你们学校学生现在都挺野啊?”


“??你从哪儿冒出这么一句话。”


卜凡眼一闭心一横,自暴自弃地从手机相册里挑了那张截图发过去。


“就这。这一头脏辫够酷啊。音乐学院现在都这样儿的啦?”


“......你想干嘛?”


卜凡一怔,咬牙觉着自己又不是欺男霸女小区恶棍,正想回我干嘛我想干嘛我就问问我能干嘛,可转念想到自己那点儿心痒,又有点做贼心虚地停了手。


“就问问。没想干嘛。”


“问我也没用啊。我也不认识人家。就知道个外号,叫小鬼。舞院的。我告诉你啊,你可别打人歪主意,人小孩儿可好了,不干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儿。”


“我啥时候打打杀杀啦?啊?我打啥歪主意啊?我这不就是看他挺酷的,想认识一下吗?”


“别。您可别了。我看你是不怀好意,图谋不轨,我早上发的朋友圈你中午截的图,憋到晚上来问我?”


卜凡气得咬牙,一看截图上明晃晃的上午11:28分,又被浇灭了气焰。他不打听了还不成吗?东里老大吃了瘪,把手机按灭了放回兜里,一扯徐圣恩胳膊,“走,咱俩骑车去。彬子现在真没劲。”


“我可不去了。笑面虎明儿要我去她办公室面谈,我还是老实做会儿作业临时抱抱佛脚吧我,再被找家长估摸着我爸又得来一套棍棒伺候。”


卜凡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他,徐圣恩眉头拧个疙瘩嘶着声踹他屁股。


“不去不去吧。我自个儿去。今儿怎么就这么没劲呢你说。”


“...我看你就是闲的蛋疼。”


卜凡不置可否,今日东里之王的生活确实缺少激情。


他猫着腰踮脚溜回家,换了衣服从后院推了车,又做贼似的出了门。


白日里夕阳红的小花坛到了夜晚就完全变了副模样,成了街头少年的天下。卜凡换了皮夹克,跨着白天藏在院深处的锃亮机车,油门一轰就上了环路,而代表“新生派”的不良少年们梳着油乎乎的大背头,搂着女孩儿隔着条马路在对面很大声地笑得欢畅,却从不敢越了中央那条窄窄的界——十字街没人不知道卜凡的名字,哪怕他白天遛鸟跟大爷大妈扯闲淡,笑得人模狗样地逗小孩,逞凶斗狠起来却比谁都厉害。


等他兜完一圈回来,夜风迅急仍留在耳畔,肾上腺素持续飙升,而西里那边喧闹声更甚,卜凡没什么兴趣地瞥过去一眼,无非又是些油头粉面和莺莺燕燕,和他们东里人的追求半点合不来,结果半眼没转回来,又看见广场角落里有个熟悉的脏辫在练双翘,这一看就又给他脚步钉在了原地。


郑锐彬叫他别招惹人家小孩儿的话还没让他当作耳旁风,可卜凡琢磨着这一天三次巧遇(朋友圈那次他也偷偷算上)怎么也是命运的安排,有时候就是人越不让你做什么你就越想做,要怪就怪东里叛徒对他抱有成见,非说他心怀不轨,他今儿还就非得证明自个儿是单纯想跟人交朋友了——


东里老大把车一架,长腿一跨,头盔摘下来挂车把上,步子一迈就过了马路。王琳凯正练翻板,别的没察觉先觉出来身边骤然一静,他顺着人视线去看,卜凡手插在皮夹克兜里,月光把他脸照得锋利又苍白,他下嘴唇上穿了唇环,一根细银链子钉在环上,另一头穿在他右耳的耳环上,活像是拴住吸血鬼的锁链。


东里老大踩过了第一块白色斑马线!


他似乎听到吞口水的声音。


第二块了!


王琳凯看着卜凡,穿越人流和他视线相对,那感觉像被猛兽盯上,他头皮发麻,脚下一滑,滑板脱出被作用力推得飞速向前,方向直奔越界制造恐慌的始作俑者本人。卜凡脚一抬,板子顶端掠过人海和他鞋底相触,马丁靴用力往下一踩,双翘直立起来,就叫他把另一端稳稳地抓在了手里。


王琳凯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小滑板被大怪兽挟持做了人质。


卜凡拖着滑板一步步向他走来,嘴角绷得紧紧的,样子要吃人。西里小广场的一角静如落针可闻。


十步了!


他要开口说话了!


“弟......”


卜凡第二个字还没说出来,王琳凯已在心里倒数,他面上不动声色,实际内心已经惊慌地不知所措,百般纠结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自己落入敌手的“小情人”,还是赶在卜凡吐出完整句子之前,为了保命飞速地抓起书包掉头跑走了。


东里老大一时陷入静止,抬手摸摸自己脸,之前也没觉得自己长得这么不尊重人啊?




03.


王琳凯已经连续第七天看见卜凡了。


他早听过东里霸王的名号,十字街的广场又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远远望见过卜凡好几眼,也不是他想,实在是对方那块头和个子都摆在那里,想看不到着实很难。他想着他种种传言,既在心里偷偷羡慕他那一头钢针似的板寸直楞楞地透着别样男子气概,又早在心里给他贴上了个“吃小孩”的标签。


只没想到有一天被吃的小孩会变成他的宝贝小滑板。


舞院嘻哈小王子有点忧郁的蹲在西里广场的树荫下,偷偷看对面花坛边练双翘的傻大个。


他是不是个傻子?带板起跳能这么练吗?


他给自己握拳打气,眼里只看得见自己摔的惨不忍睹的小情儿,看不见伸着胳膊找平衡、东扭西歪败形象的卜凡。后者双脚站板上平稳滑行二十米,咧了一嘴白牙扭个头隔着马路冲他笑,似乎一早就看见他在那里。王琳凯汗毛一炸,跟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抓着书包带跳起来,又跑个没影。他咬着嘴唇决定,明天,明天他一定过去把他的小滑板要回来。



结果没等他鼓足勇气,东里霸王就在隔天放学,连人带板地找上门来。


白日里卜凡没带耳钉也没带唇环,锋利的眉角都在阳光下变得毛茸茸的,眉毛往中间一聚,眼角和嘴角都向下撇,看起来很是有几分人畜无害、淳朴无辜的样子。王琳凯被他影子笼了个彻底,口干舌燥,似乎忘记了如何言语,只强装镇定地一步一步往后退,直退到了墙根底。


“你......你想干嘛?”


怎么所有人都问他这个?他能干嘛?


“还你滑板。”


王琳凯气愤。他根本就没有借!卜凡看他嘟着嘴巴气鼓鼓的样子心里好笑,他问了一句你叫啥名儿啊,对方就警惕地看着他,像是一只机警狡黠的小兽,卜凡分了心神看他眉头间藏着的那颗小痣,不是时候的感叹起小孩儿长得真的挺灵。王琳凯瞅准空隙又要跑,东里老大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一把揪住人后脖领子。


“哎,弟弟,回来回来,你老跑啥?让你......”


“啪。”


王琳凯被扯得连退三步,坐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蹲儿,往后仰着头,一脸呆愣地看着仍旧抓着他的大块头暴力狂。


卜凡觉着自己好像是挺有必要做下形象管理的。



火锅飘着氤氲热气,白白一片蒙了人眼。王琳凯屁股底下坐着卜凡外套,伸了筷子在铜锅里找自己刚下的肉片,找不到,隔着桌子去看卜凡,后者夹着一大片羊肉蘸饱了麻酱,正往自己嘴里塞,不明所以地回了他个无辜的眼神。


王琳凯气得在桌子底下踹他小腿,尾巴骨又一阵阵地疼,纯属气疼的。


“你偷我滑板还偷我肉吃!”他猛地从身后拽出套了大白塑料袋的X光片,甩得啪啪响,就差一把拍到东里老大脑门上。“你拽我一屁墩就让我差点骨裂!还是不是人了!有你这样的吗?啊?我招你惹你了大哥?”


卜凡腆着脸笑得讨好,手上筷子转个方向,递到王琳凯嘴边。王琳凯气得脑子空空没想法,觉得自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伸脖子张嘴恨恨一咬,恨不能咬的是卜凡的肉,喝的是卜凡的血。


“诶,弟弟,肉给你吃了咱可讲道理啊。你凡哥可没偷你滑板,你自个儿给我的咋还能赖我呢?”


“你放......”王琳凯嘴张着,话骂出去一半,眼睛从卜凡露在外面的小臂肌肉上看过去,又合着嘴里的羊肉片一起咽回肚子里。“......那你来抢劫我,我不得跑啊?我傻啊?”


“我咋就要抢劫你了?”


“......你不抢劫我你要干嘛?”


“嗨。我不就想跟你认识认识,交个朋友吗?觉得你挺酷的。”


王琳凯愣住,从卜凡堆着笑纹的眼角看到他上翘的唇,心里跳空一拍,有一秒觉得这还不如来打劫他的好。


“......噢。”


“所以你叫啥名儿啊?”


“你刚给我挂号交医药费没看见啊?”


“看见了。我给忘了。”


卜凡看着小孩儿一脸懊丧沉痛的样子笑得更加开心,他当然没忘,王琳凯,琳是斜玉旁的琳,凯是凯旋而归的凯。


“......王琳凯。”


“卜凡。”


他就是想听他自己说出来。


“诶,弟弟,你凡哥请你吃火锅,回头你教我滑滑板呗?”


“......不!可!能!!我告诉你大怪兽!你别想染指我的小滑板了!你快给它压坏了都!你......”


王琳凯经这半天风雨也摸到卜凡纸老虎的本质,行事一时放纵,一掌闷到人胸口。卜凡被他打得一愣,抓着人手腕子就把人拎过来,一套铁拳作势要挥到人胳膊上,五下里打空的有四下。拳头没到位可受害者本人表情已然很超过,委屈得像承受满级疼痛快落下泪来,卜凡看着他那么可怜巴巴的小小一只,于是把左手攥人的力度也放松点,心里琢磨着得去找西里哪个长舌妇的不痛快,背地里净败坏他善良正直的好名声。




04.


少年人要熟络起来向来很容易。他俩一起练滑板、听黑泡、混迹电玩城,抓的娃娃快把王琳凯床头塞满。嘻哈酷盖早在东里老大摸着后脖子送他史迪仔玩偶时就已然撕掉了他“吃小孩”的标签,行事越发不分尊卑,所以这天卜凡正蹲在老牌楼脚下抽烟愣神,也能凭白被人虎口夺食——


王琳凯弯着身子踩着滑板一阵风般刮过,把他嘴里烟头抽走,顺手碾灭在胡同的青石砖上,烟灰在墙上留一道浅浅的白痕。夕阳从巷子尽头洒下来,他外套迎风鼓动,瘦削肩胛里像是要长出飞翔的翅膀。


卜凡觉得他真挺像天使。


“...弟弟,你还有没有点公共道德素质了。”


他站起来,冲他背影开口,嗓子莫名有点沙哑,王琳凯脚一点地,掉个头,又冲他滑过来。


“谁没素质?禁烟令听过没啊?还抽?雾霾不够你吸是不是?”


小天使冲他略略略地翻眼皮吐舌头,又挺像两角尖尖带个三叉尾巴的小恶魔。


西里出了个不怕死的异类,而东里老大成了越界的惯犯。这两天十字街的趣闻摆不脱地就围着这事儿打转。


卜凡没课(没重要课)的时候就走过两个街口去音乐学院食堂蹭饭,王琳凯开始挺不待见他,但他自己本身在学校就独来独往惯了,人都觉得他不好相处,冷不丁的来个卜凡每天中午陪他吃饭,一周以后嘻哈酷盖就开始口不对心地学会了给人留位占座,而卜凡鸽了东里小圈子的好几次饭局,都是打着探望兄弟郑锐彬的旗号,可后来迟钝如徐圣恩都发觉他志不在此,问他看上哪个小姑娘了直说不就行了,还藏着掖着兄弟们也没人跟他抢。


卜凡作高深莫测状,刚从西里那边溜溜达达回了自己地界,开始没反应过来,脑子里还在模拟翻板,回过神来以后又吊着眼睛打徐圣恩胳膊。


“去去去,什么小姑娘?哪有小姑娘。”


“......那...你是对彬子起了歹心了?”


“滚。一天天五五六六七七八八的什么玩意儿净整些。我去接受点儿音乐熏陶,不成啊?”


“成。您老说什么都成。我是看你好几万改装的雅马哈快淋雨生了锈。”


卜凡一愣,琢磨着是好久没宠幸自己的宝贝坐骑,一时起兴推了车出来,手上打字给王琳凯发微信说要去接他放学。徐圣恩翘脚坐花坛边儿上,眼见他又往西里溜,问都不带问他一句,心里感叹世态炎凉、人心不古,谁能想到东里老大有朝一日带头做起了叛徒?


卜凡迎着风给他来了一句,“嗨,你不要赶回家做作业吗?”



王琳凯出校门的时候是真有点想装没看见,卜凡大剌剌地跨着机车,看着气势说是来收保护费的也不过分,他举着滑板当遮阳伞和防护罩,恨不能把一干刺人的目光也一并遮了去。卜凡冲他远远地挥手,王琳凯脚下磨蹭,还是慢吞吞地往那边儿去,心里有点说不清楚的羞耻和快乐,交杂着混成一团。


“你来干嘛?”


“你们咋一个个都老问我干嘛干嘛的?接你不成啊?”


王琳凯被堵了一句,觉得脸有点烫,他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卜凡伸了手过来拨弄了一下他耳朵边的脏辫,手指正蹭过他脸颊。今天他扎了个高马尾。明明是挺随意的一下,却让他心脏短时罢工,又加速运转。那一秒他很难不被卜凡眼里的温柔笑意所捕获。后者把头盔递给他,而王琳凯觉得他笑得像个哪里缺筋短弦的大傻子。


“走吧。你教你凡哥滑滑板,你凡哥教...带你飞车。”


王琳凯一脸没意思地撇嘴,唇角却压不住地往上翘,光从眼睛里露出来,往卜凡心里砸。他没接头盔,一伸手照卜凡头上一按,又隔着面罩敲他脑袋。


“自己戴吧您。”


卜凡不干。王琳凯一指自己辫子,非说戴着难受,往后座上一跨,抓着人衣服下摆就不动了,卜凡握着他手腕让他搂紧点别飞出去砸破脑壳,王琳凯气得对着他后背无处下手只能掐他腰,觉得动作过于暧昧又及时收住,卜凡热烘烘的体温隔着薄薄两层布料直往他身上扑,他小心翼翼地把侧脸贴上他后背,听他胸腔里有力起伏的心跳,怀疑那声音也是他自己身里出来的回响。


最后他俩也没飞成车。


卜凡规规矩矩守着限速,身板挺直又僵硬,把雅马哈骑得像外卖小哥的小电驴。他是真怕给王琳凯摔着碰着开了瓢,人小孩尾椎骨才刚养好。东里老大一路上心又惊胆又战,多次想提议“弟弟不如咱俩下来推车骑滑板”,碍于面子最后还是没真开口成言。


王琳凯爽是一点没感觉出来,屁股倒是快给硌成四瓣,他有点没过瘾地把个红白相间锃亮的机车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内心扼腕它怎么就碰上了它主人这么个花架子。


卜凡把车停在小广场,王琳凯下车,在转角小卖铺买了两支可爱多,自己又觉得酷boy在大街上吃小甜筒有点丢人,于是拉着卜凡窝在小铺门口毁尸灭迹。他自己拿了巧克力味的,蹭了一点巧克力碎在唇角,卜凡视线在他脸和手之间飘来飘去,耳根子越来越红,有点想伸手给他抹掉,最后还是开口说,“弟弟,你嘴角有点脏。”


“哪儿?”


卜凡指指自己嘴角,王琳凯以为他是镜面动作,伸手指去抹,没抹到,卜凡正要说那边,他索性伸着舌头舔了一圈,挺自然地就把那点碎屑舔进了嘴里,而卜凡觉得自己被口冰激凌噎住了。他他妈吃的不是冰激淋,是糖浆和火,烧的他头晕目眩,嘴里甜的发苦,快要从头顶冒出烟来。


丢人现眼。


他俩在小花坛前面告别。东里老大推着车抱着头盔,目送王琳凯一蹦三跳地跨过斑马线往对面去。对街的小混混们日落而作,日出而息,有不少人看着他一脸慈爱的模样,差点瞪得眼眶脱窗,而卜凡尚且未觉,直到转身正对上徐圣恩幽幽怨怨的眼神。


“东里老大爱美人不爱江山,十字街名声不保,从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铁哥们儿净是兔儿爷,坑蒙拐骗未成年图谋不轨,雅马哈何辜?……”


“你他妈说书呐?”


卜凡恼羞成怒,糟乱心事他自己都理不清楚,径直走回了家。徐圣恩跟他后面啧啧出声,摇头晃脑,卜凡没忍住给了他一肘子,两人又扭做一团消失在巷角。


“你真看上人小孩啦?”


“不...不成啊?”




05.


卜凡最近找他找得挺频繁,王琳凯就是再迟钝也能反映过来不对劲。那天他俩走过超市,门口有台自拍机器,一米九三的大个子非拉着他去拍老掉牙的大头贴,王琳凯刚剪短了脏辫,接了个绿尾巴,卜凡嫌他头发扎脸,王琳凯就怼他脸盘子一个有他两个大,最后还是把辫子放下来,东区老大看了他两眼红着脸哑了火,一会儿又炸着声音说他像什么卷珠帘埃及艳后杨丽萍,总之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词库贫乏的很,又爱学小学男生欺负喜欢的小女生,幼稚得不行。


他自己是成熟美丽性感大方的,没想好如何应对百般拙劣追求,只好配合着,又假作看不穿这把戏。


他会在卜凡拉他手的时候心脏砰砰跳,坐在他机车后座吹风和他听着音乐跳舞的时候几乎同样快乐。可这正常吗?


他太了解“不正常”的痛苦了,他打个耳钉留个脏辫就连他爸妈都要不赞同的冲他摇头,他嘴里纵然说着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但心里又怎么不会痛呢?


他也害怕孤独。


可“不正常”的孤独和没有卜凡的孤独相比,天平似乎又轻而易举地在向一方倾斜。


北京城好大,夜灯总很亮,廉租房挺小,但他一个人住着还是觉得空荡荡。


他想着有卜凡在的话他会不会好一点。


可卜凡又什么都没讲。


王琳凯纠结成一团,抱着被子在过界的暧昧中痛苦辗转。他还没想好卜凡若真开口表白的话他要说什么,可内心又已然希望他早点提问。


“晚安宝。”


王琳凯发个皱眉嫌弃的表情过去,却在手机这头止不住的笑。


他多怕他是一时兴起,被他故作坚硬的外表吸引,以为他是阵来去自由的台风雨。可他不是。他会是黏人的牛皮糖,而卜凡他最好做好准备,因为他已经快决定要赖上他了。



所以当王琳凯坐在花坛边,看着对面走来个花枝招展前凸后翘的女孩儿,直往卜凡车上靠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木的。


十字街现在谁人不知东里老大百炼钢成了绕指柔,恶犬变二哈,整个人笑起来宛如春风拂面,下一秒就要在城里飘起白毛杨柳絮。


西里的人心思各个都活络起来,好心思歪心思都不少,女孩儿只是胆子大,第一个要来吃螃蟹。


她瞥一眼王琳凯,把他从头看到脚,又挺挺饱满的胸脯,近乎要贴到卜凡手臂上。


“凡哥,你能不能带我去兜风呀?”


王琳凯皱着眉,低头摆弄自己的小音箱,耳朵支着,心思实际都提在两步远。卜凡也愣了,下意识抿紧嘴角绷起脸,碍于风度又不好骂女人。


他认得,女孩儿也是十字街常客,打扮得漂漂亮亮流连在街头,看见穿着名牌开着豪车的就走上前去卖弄风姿,遇上对眼的就跟人走,甭管是走去KTV还是快捷酒店,总之不是什么好地方,东里人管她们叫高仿货,装得人五人六,都是出来卖的,只不过这年头没人再在地上贴小广告。


卜凡眼珠子一转,瞥见王琳凯,正想出声让女孩儿离远点儿说话,看见小孩儿没半点反应,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话到嘴边一转,成了——


“成啊。上来吧。”


王琳凯一僵,转过脸去看他递给女孩儿一个头盔,那还是卜凡特意给他买的。他俩有两次出去骑车,卜凡带他去了平时飙车的路段,王琳凯小腿肚子直抖,终于不得不承认他不是花架子骑手。而现在,那个七彩的小头盔被女孩儿捧在手里,王琳凯愣愣地看着,和卜凡紧盯着他的目光一对,站起来扭身就往对街走,余光里女孩儿已经要往卜凡车后座坐。


“哎哎,不好意思啊,刚逗你玩的,您还是哪来的回哪去吧,我这车后座许出去了,就只能载一个人...弟弟!宝!你别走啊!不是!哎!”


王琳凯权当没听到,闷头往前走,心里五味瓶翻倒,又委屈又想笑,卜凡追上来,往他手里塞头盔,看起来还挺得意,嘴巴快挂到耳朵上,王琳凯气不打一处来,眼圈还红着,接了头盔就往卜凡头上砸。


“载你的小姐姐去吧你!”


“不了不了。那我以后只载你一个人你愿意不?”


“我愿意啊!”


王琳凯伸手一勾他嘴角银链子,轻轻一扯,卜凡顺势低个头,被他一口咬上嘴唇。


“盖了章以后你可就是东里的人了。”


“行啊。”




06.


卜凡和王琳凯刚好那一个星期其实挺尴尬。俩人刚捅破那层窗户纸,又都是第一次跟个货真价实的男孩儿正儿八经谈恋爱,大头贴上Best Brother Forever还历历在目,可怎么转了眼就要跟Brother接吻上床了呢?卜凡脑袋晕乎乎的,没整明白这事,反观王琳凯,红成个虾子一样坐在机车后座,双眼水濛濛的,胳膊挂在他脖子上。


卜凡没忍住,又探头啄一下他红嘟嘟的唇。角落里传来一声起哄的口哨声,东里老大拧着眉头恶声恶气地去看,正看见个流里流气的小痞子冲他俩吹口哨。


“滚。”


“凡哥,小美人多少钱一晚啊?给亲不给看啊?”


“我艹你妈!”


王琳凯急急地去拉他胳膊,差点被连人带车地拽翻在地。


“诶诶,大哥,你干嘛去?咱不说好从良了吗?”


卜凡挺不情愿地退回来,依旧对着人背影吹胡子瞪眼。琢磨着等王琳凯不在了的时候,还是得找人给他点颜色瞧瞧。



从良这事儿说来也是卜凡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近日里十字街盛传东里老大已经准备回家娶妻生子安度晚年,卜凡听得是心里痒痒拳头更痒,冷不丁想起来王琳凯还从没见识过他叱咤风云时的样子,那天献宝似的翻出手机点开个视频给人显摆,他们一帮人拎棒球棍的拎棒球棍,拎酒瓶子的拎酒瓶子,搁个夜深人静的野公园,生生打出动作电影的气势,一棍子下去往人脑袋上招呼,是真招呼,不是假招呼,王琳凯眼睁睁看着卜凡被人敲在额角,一道细细的小血柱直顺着他眼角往下滑,他拿手一蹭,蹭得血次呼啦一大片,跟个没事人儿似的还往前冲。


卜凡摸摸鼻子有点尴尬,赶紧往前快进到他一人干翻仨的精彩片段。


“你男朋友帅吧?”


王琳凯木着张脸看着他,他男朋友帅不帅他是不知道,傻是真傻。他原来从来没见过真茬架的阵仗,声院那位姓郑的学长听说是卜凡发小,有次偶遇他还跟他说让他看着点儿凡子爱好点儿和平,王琳凯心说他挺和平的啊,日常就是买个可爱多练个双翘板,撑死了违法飙飙车,可郑锐彬一脸好白菜被猪拱了的表情哀痛地看着他,于是最后他还是顶着一脑门雾水愣愣地点头答应。


他没想到卜凡在这儿等着他呢。


“你们茬架都为啥啊老哥?”


“啊?我忘了......”


“............”


“别别别,等会儿,我想,我想想。这次好像是因为他们偷张婶儿的西瓜来着.......城管那天来收摊,西里那帮小混子没事闲的过来捣乱,趁火打劫,嗨,反正就是找揍。”


“......你们打得头破血流的就为了个西瓜?”


“......不是,不是西瓜的事儿。是,哎哟,怎么说呢,就是做人不能像他们那样你知道吗?”


王琳凯不知道。他看不懂卜凡那些看似愚蠢的坚持,更像是少年与这病态世界的对抗,他只觉得他男朋友是看多了中二热血漫,要么就是被人砸傻了脑袋。


昏黄一盏台灯下,他扒着卜凡长长了点儿的头发,看他脑门上那道浅浅的小疤,卜凡咧着嘴捉住他手,亲亲他细白的指根。


“早长好了,就个小口子......诶,弟弟,你说你男朋友打架的时候是不贼帅?”


“......帅个屁!”


晚上睡觉的时候卜凡脱了背心光着膀子,这还是他第一次登堂入室进王琳凯家,俩人本来都有点旖旎心思,在床上和合法对象亲着亲着亲不出火才不是男人。王琳凯被他罩在怀里,手拢着他背脊攀着他,顺着他肌理分明的背肌往下滑,指尖触到一道凹凸不平的坑洼,一下又像被人兜头浇了盆冷水,从缠绵的情欲中清醒了。


“那啥。那不就是...呃...给划了一下吗你知道吗?”


“我知道啥?捅进去了你现在是不就少个肾啊?”


“这不没捅到嘛?你放心,你男朋友就算少个肾也不......”


王琳凯拿脚踹他,“滚滚滚。你是不是少个心眼儿普凡?我发现你真是脑子不太好使你知道吗?”


卜凡愣愣地被人掀到一边,看王琳凯留给他个背影,去掰人肩膀,掰不动,反应了一会儿灵光一现,腆着脸凑人耳朵边上吹气,“你心疼我啊?”


“放狗屁。”


卜凡咬一口他红通通的耳尖,觉着心口又烤起了蜂蜜棉花糖,“那我以后不打了呗。”



不打个球。男人都是说话不算话的大猪蹄子。


卜凡顶着个乌青的嘴角,嬉皮笑脸地去拉王琳凯抖个不停的手指,一笑又牵动伤口,疼得他呲牙裂嘴,五官都皱成一团。


事件起因是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拿刀划了东里老大的雅马哈。锃亮的外壳上一道扎眼划痕,卜凡气得牙痒痒,正愁找不着辙收拾西里那帮狂徒,逮了一天王琳凯满课的时候,背着人去找人不痛快,原本预备着是小惩大戒,毕竟答应了自己男朋友要金盆洗手,可他跟着那小痞子一路,眼看着他吆五喝六地拉了一帮同党就往音乐学院那边儿去,还没等他干啥就先听他们说什么脏辫儿小美人看着是真带劲,卜凡就跟个火药桶似的,沾着点儿火星就炸了,脑子都没过上去一拳头抡翻一个,光天化日下在大街上就跟人干起架来。


所以等王琳凯听到风声出校门看的时候,就看见一帮小混混躺在地上哀哀痛叫,他自己男朋友鼻青脸肿,但态度端正、眼神真诚的被人民警察架走,临了还隔着人群给他抛个飞吻。


王琳凯觉得呼吸一窒,差点没倒上来下一口气儿。



十字街的规矩就是这样。谁拳头大谁是硬道理。


卜凡一直觉得做人吧,就得讲规矩,打架只是他们东里人贯彻规矩的一种方式,卜凡和徐圣恩管自己叫热血正义的人民警察,王琳凯管他俩叫以暴制暴俩大傻子。卜凡被骂了仍然傻乐,被王琳凯一个酒精棉球堵到嘴角,痛得他差点跳脚,徐圣恩是听闻他时隔五日终于被放出局子,来他家吃火锅庆贺,进门的时候差点被个炭火盆绊倒,又乐王琳凯一头脏辫儿小墨镜一架,看着贼酷贼新潮的主儿,怎么还跟卜凡一样整这些迷信玩意儿。


“是啊,还贼和平呢你不说。跟和平大使似的你知道吗?”


卜凡嘴角还一抽抽得疼,不长记性还要说。


“那还真是承蒙错爱了啊普凡。”


王琳凯把医药箱一收,面无表情地一脸道不同不相为谋不愿与他多谈,徐圣恩左右看看寻思着气氛不太对,恋恋不舍地瞅一眼高压锅里咕嘟咕嘟的火锅面,撂下筷子找了个茬先抹油了。留卜凡一个人三跪九叩地承认错误,赌咒发誓自己以后一定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比在局子里做的保证书还要真诚个百十倍。


“......我就是怕有一天你觉得我其实挺无趣的你知道吗?”


王琳凯声音闷闷的,低头在厨房洗碗。卜凡没出声,他不明白王琳凯怎么会如此想——他是他见过最有趣的灵魂,像是上帝为他量身打造,他爱好和平也罢,喜欢打杀也好,他和王琳凯牵着手坐在小花坛边数星星数飞鸟都能觉得十足的快乐,花香不再让他脑壳痛,因有个别样活泼的心灵在他身旁,他便觉得一切都变得不同寻常。压马路、发呆、骑机车,连洗手作羹汤都变成有趣的。他是如此无可救药地沉湎爱河,以至于有太多的爱情需要讲出,却一个字都无能变作语言。


他真的好喜欢他。


“打...打架哪有谈恋爱有趣啊?”


“.....是吗?”


嘻哈酷盖沉沉地看了他几秒,扑过来吻住急于剖白,连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的东里老大。他手上还戴着洗碗的手套,白色泡沫顺着卜凡脖子往领口滑,洇洇湿了一片。


他们搂成一团,跌在床上,被这夜里汹涌的爱意点燃,剥去对方坚硬的盔甲,只剩下柔软内里相互焚烧。


卜凡吻他锁骨和脖子,毫无章法地像幼兽嬉闹舔咬,王琳凯觉得痒,推他毛绒绒的大脑袋,卜凡一边躲他软绵绵的攻击一边把手往下滑,摸了一手透明的前液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俩没买套。


“艹。”


卜凡穿上衣服踩着拖鞋跟阵旋风似的冲楼下跑。王琳凯双眼失焦地躺着看他背影,被亲的缓不过神来,一会才拿被子盖上半张脸,快乐得一个人笑眯着眼睛在床上打滚。


“等...等会儿。五分钟!不!两分钟!”


夏日快燃尽了。夜风有点凉。卜凡抱着胳膊,“啪嗒啪嗒”地往亮灯的全时跑,他头脑尚发热,身体也热,直愣愣地低着头直接撞到他哥肩膀。


“......你往哪儿去?你跟我回家谈谈。”



一路上卜凡越走越觉得冷,摸出手机给王琳凯发微信说让他别等了先睡吧,他回家处理点儿事儿,被他哥看见,又赶紧收了手机。他摸摸鼻子,进了正屋就看他爸妈都木着脸搁高堂上坐着,气氛严肃得像他妈三方会审。


卜凡“扑通”一声往院儿里青石砖上一跪,膝盖一声脆响,听着就生疼。他不为所动,表情语气都坚决的可以,颇觉得自己在演出反串的梁山伯与祝英台。


他爸不看他,道了一句愿意跪就让他跪着吧,转身回了屋。他妈戳着他脑门儿骂他,骂了一会儿又开始哭,说你抽烟喝酒打架妈都能觉得你是个小孩儿没长大,可你这回怎么能错得这么离谱?


卜凡给他妈磕了三个响头。回屋拣了两件换洗的衣服,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他之前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正确过。



王琳凯还坐在床角等他。


开一盏小台灯,戴着耳机听快歌,仍旧困得直点头。


卜凡带着一身凉气走过去抱他,而他迷迷糊糊地睁眼,张开细瘦的两只小胳膊,还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这一刻他们是彼此唯一的港湾。


“被赶出来啦?以后我养你啊?”


“......好啊。”




07.


卜凡毕业了。老实坐了两年班,出来和徐圣恩、秦奋他们搭伙,捣鼓了个服装公司。徐圣恩为此总皱着眉头连连叹气,感叹他们几个人都是腥风血雨里摸爬滚打过来,怎么到头来一头扎进脂粉气。彼时卜凡正对着最新的打样愁眉苦脸,握惯了铁棍机车把的大手比划着精致女装,琢磨着到底哪里的尺寸不对劲。


王琳凯前年签了个经纪公司,快发单曲了,他俩搬进了新房,前东里老大有时候也担忧是不是无趣的变成了自己,可王琳凯依旧挺喜欢吃炸酱面,他于是又放心一点,觉得等他爱上鱼翅海参的时候他就算违背约定重操旧业,踏平山头也得把人抢回来。他还提得动刀。


又转过一年春天去,王琳凯如愿以偿成了个粉红粉红的小艺人,而十字街和卜凡都成了他该埋葬的黑历史,可他没什么怕的,不过是这世界上反对他们的人又多了一些。他早已习惯了不去理会。



徐圣恩坐卜凡对面看他夹了一大筷子炸酱面往嘴里送,左手打字不停,噼里啪啦地像处理一级要务,不用看都知道是跟王琳凯发微信。


“不是,我说,凡子你天天吃不腻歪啊?”


卜凡给他个你懂个屁的眼神,继续低头。


“晚上回家吃饭吗?”


“吃吃吃。饿死了我都要。”


他想着下班得去买盒羊肉片,家里好像也没有小葱了,唇环的位置老早就长好,他掏出皮夹付钱,卖菜的大爷看他一身西装人五人六的样子还叹他变化真大。卜凡摸摸后脑勺,那里还是一片青茬,他不太好意思地想说他其实周末晚上还总带着王琳凯骑雅马哈去兜风。


“大怪兽!你到哪啦!”


王琳凯给他发来条语音。卜凡一边回一句马上一边往家跑。拆了脏辫的小孩儿踩着毛绒绒的拖鞋,站在门廊柔软的灯下插着手撅着嘴等他。


卜凡笑着,迎上去,王琳凯接过他右边提着的袋子,然后牵住他空下来的手。


男孩儿们转身,一起走到了平淡日子里去。




08.


“大头贴呢?给我。”


“你要干嘛?不许撕啊我告诉你。”


“不撕。”


划掉。唰唰。


“哈哈哈哈哈哈。你傻不傻?一辈子的好兄弟啊?”


“咋着?不乐意啊你还?”


“乐意乐意。”


偷偷翻过来。唰唰。


Best Boyfriend Forever。


写在背面,看都不给别人看。




09.


少年人总会犯错。不然叫什么少年?


可他们也总会长大。


错误会被修正,长偏的枝桠也会被生活修枝剪叶。




10.


只有爱上彼此,是男孩儿们一辈子的知错不改。





The End.

————————————————————————

我在写什么?不会写东西了真的好痛苦

啰嗦精本精,屁话一箩筐

打开联文文档就未语泪先流



小王的头法

【十月谈】温柔

温柔

cp卜鬼

梗:被剧透

梗概:发生在wyy回关甜蜜再恋前,音乐节结束的晚上。

预警:很烂没有很温柔。 

接力棒双手递给 @九十九 老师

主页有个关于这篇的讲解,感兴趣可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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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神时,王琳凯发觉...

温柔

cp卜鬼

梗:被剧透

梗概:发生在wyy回关甜蜜再恋前,音乐节结束的晚上。

预警:很烂没有很温柔。 

接力棒双手递给 @九十九 老师

主页有个关于这篇的讲解,感兴趣可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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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神时,王琳凯发觉自己站在后台一个化妆间里。他在这干什么?他按着额头回想,疲惫让他犯懵,记忆像碎片一样散落在脑海里,找齐它们总是很难。他试图从迷雾里捉一星光的影子,结束时仍无所获。耳边只听见个奇怪声音,像谁在他耳边敲一面小鼓:

       咚!

 

       咚!

·

       正是这声音。王琳凯转过头,发现徐圣恩站在门口,手敲在开着的门扇上,这声音原是他发出来的

       而他总算想起来,这天他切了蛋糕、录了访谈,还在直播里大哭一场——总之一团糟,但他兄弟能来,那些就都不算什么。王琳凯走过去,想同他握手撞肩膀,还没走到,徐圣恩说卜凡来了。

 

       王琳凯好久没见卜凡。他眼皮一跳,有一秒钟里又看见了雾影。理智让他停住细想,可身体不受他控制。他们往前走,前路越走越黑、越走越冷,走廊长得不可思议。他迟疑着、顿住脚步。
       就这刻,徐圣恩停下来说,他等你一会了,你进去吧。

       或许是他的错觉:四周灯光好像亮了一点,王琳凯发觉自己已站在化妆间门口了。

 

 

·

       他又想起来了——这次是隐隐约约的:卜凡确实答应过他要来。他皱起眉,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连这个也忘了。
      还没见到卜凡,他已是很雀跃了。

 

       开门前——别笑,他突然紧张,硬拿徐圣恩手机屏幕整理仪容。他流了好多汗、眼皮发红:如果记得卜凡要来,他一定再忍一忍。
      卜凡见过他比这糟十倍不止的样子,但怎么说呢,王琳凯想给他看最好的。

 

       他慢慢扭开门把,里面只开盏镜前灯。卜凡起身之前,王琳凯已在镜中窥见他面容。

       他走着,两步后跑起来——彗星撞地球也不过如此。卜凡踉跄两步接住他,他的捕手停下来时,王琳凯还在他的好球带里。

 

       卜凡一把将他按到身上,下巴顺势蹭他耳朵,“干嘛呢,啊?”他声音沉沉的,带点儿鼻音,指控王琳凯:“撞得我胸口疼。”

       王琳凯紧抱他,很高兴地悄悄蹭动,又为这高兴而耳热,懵懵懂懂中想道:原来自己是这样想他啊。

       这点高兴是他的秘密,他打定主意把它藏进一次紧抱、一些口是心非里。他拍卜凡一下,假模假样地瞪人,挺蛮横地说:“抱你一下不错了,这么烦人呢。”

       卜凡捏他痒痒肉,问他是怎么说话的。王琳凯负隅顽抗,“你来这么晚,还好意思——”他戛然而止,似乎连自己也吃了一惊:这话竟然很像撒娇。
        这叫他突然慌了,手忙脚乱地掰卜凡手要逃远些,但卜凡就这姿势给他了今晚第二个拥抱。王琳凯措手不及,被提起来转过一整圈,离地足有几秒。落地时卜凡亲他鬓角一下说声对不起。
        王琳凯心跳得好厉害,像随时要蹦出来,又听卜凡说,十九岁了,祝你生日快乐。
       他忽然使不上力,抵在卜凡肩上的手是要推开的,却没推动,也可能是不想推,王琳凯轻轻捏他一下,好像猫或兔子蹭动脚爪。

       如果卜凡没来,他可以假装很生气,要卜凡补偿他很多礼物,还要他说一百遍鬼要搞卜,但他知道这那已经是个很好的夜晚,成熟男人尊重不可抗力,不是所有夜晚都有月圆。可卜凡来了,光是一句生日快乐就够了,不要了。他的身体就这么大,能装下的快乐只有这么多,再多就溢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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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琳凯抱着卜凡,突然问,“他们怎么会放你出来呢?”

       这问题没头没脑,不过是他脑内转瞬即逝一线火花,效果却堪比惊雷。他松开拥抱,眉心关了一把小锁。不像问卜凡,倒像问的自己。

       卜凡弹他脑门一下,问他平时都想些什么,什么放不放的又不是坐班房,老一个人瞎琢磨啥呢。

       王琳凯被弹一下脑门,也不觉疼。他低头乱看乱瞄、胡思乱想,角落里堆的玩偶和透明海洋球,墙上贴的复古画报,王琳凯看什么都忍不住笑,好像为这蠢问题挨一下,没什么不值当的。

       四目相对时,王琳凯受到某种指引,踮脚慢慢向卜凡靠近。卜凡捧他面颊,拇指在他嘴唇上摩挲,他俩挨挨蹭蹭,呼吸相融,这时门被敲两下,他俩迅速咳嗽分开,徐圣恩手捧蛋糕托盘探头进来。王琳凯尝了蛋糕,又怂恿徐圣恩再拿一块,趁这当口,他们接了个奶油味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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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影快开场他俩才到。他们早就约好一起看电影,票却是来路上买的。王琳凯取票争分夺秒,卜凡见缝插针买套餐饮料(单人套餐王琳凯特供,卜凡在节食期)。现在是半夜,他俩都带着口罩,本该没人注意他俩,只是卜凡个子实在显眼,小姑娘接二连三回头看他。

       王琳凯脑内立刻拉响一级警报——他恋爱革命之迂回曲折,大半原因都归于卜凡毫无眼力见。奈何夜里脑子转得慢,他张了嘴说不出话,一个人在后面假咳嗽跳脚,套餐一到手,王琳凯掉头就走。

       卜凡夹了套餐撵着他,没两步超车到他前面,胳膊肘碰他一下,“你咋了。”

       王琳凯懒得搭理他,鼓着脸颊往前走,卜凡于是又碰碰他说,”干嘛呢?生气了?”

       王琳凯步子慢下来,想看看卜凡能说些什么。

       卜凡说,“我还没和你生气呢,你怎么先气了呢?”

       卜凡个狗。王琳凯踹他一脚,气得直走螃蟹步。

       这电影他俩约好谁先看谁是狗——王琳凯是狗,美国上映期间偷偷看了(剧情连蒙带猜,跟着激情流泪)。这事瞒了半个多月,是个王八也得憋背过气了,王琳凯自认为比王八强点,究其根本,还是怕挨打。虽然这开端缺少诚意,但王琳凯反思谈恋爱诚实还是要紧事,权衡再三支支吾吾跟卜凡坦白了。

       一开始卜凡表情挺诡异,不过没骂他,只问他跟谁看的。王琳凯还以为他的诚实打动卜凡了,挺高兴地说了朱正廷,卜凡头还没点下去,王琳凯又报菜名似的范丞丞、Justin挨个儿数下去。卜凡脸色多云转雷阵雨,按着他打了他妈十五下。

       不说好爱情是盲目的吗?妈的,爱情连屁股都保护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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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眼镜这么会功夫里,王琳凯冷静下来,又觉得他偷看电影这事挺不是人了,卜凡虽然打了他(并且态度恶劣),说不定心里很难过呢?他是成熟男人,总是要多一点宽容体谅嘛。

       他回头,卜凡见他取完眼镜,背身往里走。王琳凯想到哪做到哪,两步窜过去啪一下贴卜凡后背乱蹭变成个海星,又操纵卜凡跟着他左摇右摆走路变成两个小企鹅。卜凡爆米花快被他整洒了,回头问他他干嘛呢赶紧起开,“喝了假酒了你。”

       王琳凯揪着他后腰衣服,从他抬高的胳膊底下伸头看卜凡,卜凡死亡凝视,王琳凯吓一哆嗦,立刻噘嘴装哭。

       “哎你,你可真行,烦死得了。”卜凡说,他一只胳膊夹好可乐爆米花,说,“嘴。”

       王琳凯没懂。卜凡摸了颗一看就奶油特足的爆米花,单手拉下他口罩塞进他嘴里,又顺手把他夹胳膊下往座位走问他几排。

       王琳凯嚼两下爆米花,眼睛直弯成小月牙,又觉得生活有滋有味了,被夹着走了还抱卜凡腰上哼哼唧唧摸爆米花吃。

       电影上映已久,又是夜场,放映厅只疏落落几人,他俩总算坐下时,王琳凯摊开手脚,恨不得在座位上里化成流体。开始后不久,王琳凯缩到卜凡身边小声问:“你猜——”

       卜凡去捂他嘴巴不让他说话,王琳凯安生没一会,又没骨头似的靠往卜凡肩膀,小声摇他,“普——凡——”

       卜凡抓一把爆米花往王琳凯嘴里塞,王琳凯抓着卜凡手,就着他手吃爆米花,吃完爆米花,又圈他胳膊抱住,有一搭没一搭地玩他手指。

       他很喜欢这个系列,但今夜不知怎么精神总无法集中。可能是爆米花吃多了,他有点渴,可乐已喝到底,但口渴感始终没消失。

 

 

·

       灯光亮起来时卜凡说,“我操。”

       王琳凯松开卜凡的手,迅速提起口罩,也说,“我操。”

       他们看完彩蛋,骂骂咧咧往外走,讨论电影。

       “很正常,”卜凡说,“我也是这回才发现的。”

       王琳凯点点头,又摇摇头,“什么叫这回?”

       他看着卜凡,卜凡看着他,练拼音似的张着嘴变了会儿口型。

       王琳凯明白了,并因此怒发冲冠,“你背着我看电影了?骗子!”

       卜凡连忙捂住他嘴避免他把屋顶掀翻,王琳凯握住他手就要咬,“骗子!”

       “论时间是你先,你先看的!”卜凡辩解。

       “那你也不能看!”王琳凯说,“你和谁看的?凭啥好意思打我屁股!”他在卜凡屁股上连打三下,卜凡瞪大眼睛,王琳凯举着手忘了动作,片刻后拔腿就跑,两步就被逮住了。

       被拦腰抓住的这一刻,他立刻举双手投降,并勉为其难地决定原谅卜凡。卜凡用力把他抱紧了,王琳凯反手推他,含含糊糊地从喉咙里发出一点示弱的声音。听说猫咪的叫声并非同类沟通的语言,只有幼猫在讨要大猫注意,或是成年猫咪对人有所求时才如此,王琳凯的情况与成猫类似。他很爱被抱,还很喜欢靠在人身上,反正卜凡不会打他——不会真的打。他因此变得很乖,哼哼唧唧黏黏糊糊,被卜凡翻个面儿,颇自觉扒住卜凡的前胸和后背,整个人贴到他身上,成为卜凡身体之外的一部分。他俩像做两人三足,一起变成一个很大的“从”字,一跛一跛往前走。

 

       沿途一个人也没有,就连他们俩也不过是街上两个无名游魂,连片路灯打下来,树叶斑影似海底世界缠绕珊瑚草。起先他们只是走,很快王琳凯牵卜凡跑起来。卜凡手心温暖,手掌宽阔。这手曾捧过他脸,也好有力,够托他转过一整圈,然而把他按往胸口的动作总是很轻,称得上温柔。当他们双手紧握时,王琳凯不需要隐藏任何事,也没有一点儿疑惑。好多人告诉他“别飞太高,小心掉下来”,但卜凡不是这样,卜凡不是不怕他掉,掉下来卜凡会接住他。他跑得气喘吁吁、热汗岑岑,连辫子底下的发根都是湿的,却因此好快乐又好自由,他正牵着他的爱在水底漫游呢。

       他有过很多难忘的日子,但不妨碍这成为他一生中最好的一天。

 

 

·

       停下来时王琳凯说,“我头疼。”

       卜凡问,“揉揉吗?”

       王琳凯答,“揉揉吧。”

       卜凡就给他揉脑袋。卜凡掌心可真暖和、真温柔啊,王琳凯要变成一只猫,蜷到他掌心里去。他觉得冷了,伸手抱住卜凡,头埋他进胸口——只拥抱不够,他还需要些更生动温暖的东西,因此他要求卜凡亲他一下。

       卜凡看着他说,“咱在外面呢。”

       王琳凯说:“谁拍咱们啊?”他扭头看四周,问,“亲么?”没多久又锤卜凡一下说,“快啊。”

       卜凡于是捧住他后脑。 

       路灯灯光投下他俩长长影子,此刻树和风都温柔。卜凡慢慢靠近,呼吸扑在王琳凯额头与鼻尖,王琳凯好像踩在一朵厚密的云里,有种想打喷嚏的鼻酸感。他俩都等待了一会,够他们两个人确定这份心情。

       这相拥时刻极安静,王琳凯听见一个声音,来自卜凡胸腔里头,那声音是这样的:咚!咚!

       他吃了一惊,又赶紧听自己的心跳。片刻后他恍然大悟:原来他的心早就不在自己这了

       但他仍惊讶得有限,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早有察觉,他闭上眼时世界重归于黑暗,再睁开光灯次第亮起,虚无中又出现卜凡。这一刻像被某种力量浇筑停留,世界寂静无声,连风也停住,他后仰看卜凡的脸,卜凡闭着眼睛,靠得很近,嘴唇微微分开,形状很好,适合接吻。这无声电影他请卜凡一同参演,作为同演奖励,他踮起脚,决心要吻卜凡一下,那一下不过是嘴唇碰嘴唇,像在誓言上盖下印章。他又伸开手,闭着眼,两手由下往上抱住他肩膀,足有几秒钟,他胸膛缓慢起伏,紧抱他的爱不动。

       咚

       过了一会,又一下:

       咚

       卜凡可真暖和啊。

 

       他松开手,世界又流动起来,天穹上是星星,天穹下卜凡靠近他,路灯灯光于他肩膀后大亮,光芒叫他晕眩,这个卜凡和过往无数个卜凡重叠在一起,时间好像停滞了,又像黏连着。

       他们没看电影。卜凡没吻他。卜凡没来过。后台切蛋糕时,所有灯光都熄灭,蜡烛簌簌火苗倒映他的脸,他闭上眼,许一个心愿。他喜欢的现在就要,但如果是卜凡,他好像可以再等久一点,等他们两个都更好、更自由。
       在那之前,他既不会被打倒,也不预备回头。
   
       在那之前,再等一会,再给一会。王琳凯不要看了,他慢慢、慢慢闭上眼,等着那个吻到来。他胸口有点儿闷、也有点儿疼痛,真怪,梦里也会心碎吗?
        但卜凡吻住他。

        因这一吻,所有快乐和痛苦都像潮水一样褪去。王琳凯踮脚搂住他肩膀,他们接吻。这吻温柔、安静,也很缠绵,如果他们在水底,交叠的唇舌将是他们呼吸的腮。
        这可以是王琳凯一生中最好的一天,真的。
        这天不需要真正存在。

 

 ·

       卜凡在吗?

 

       王琳凯突然抓住卜凡的手。

 

       回我一下

       别这样

       操你他妈来真的

       没门卜凡  我不同意!操!

 

       卜凡吃了一惊,“怎么了?”

 

       好想你

       今天拍照了工作室里有一只小猫很可爱。我他吃一个鸡翅,他让我摸了一会,掉了很多毛彦辰哥说他要秃了我叫他小毛,你觉得呢[图片]

 

       王琳凯问,“你明天还来吗?”

 

       今天录了两首歌,这是我最喜欢的部分[语音],唱给你

       晚安

 

       卜凡看看他,又摸摸他头,声音很有耐心,也称得上温和,“你想我来,我就会来啊。”

 

       来澳洲第天,今天洗了盘子,我已经逐渐习惯了。午餐是磊子的西红柿盖浇饭,你什么时候也做给我吃吃看?或者我来做也可以,都不要紧。和磊子学了一煎牛排,不知道做得好不好,你有空替我看看,好吗?

 

       王琳凯明白了,长久地望着他。他点点头,松开手,扭头想些什么。

 

       卜凡,我总是讲自己,其实不是有那么多要讲,不知你明不明白。想问问你,你过得怎么样呢?我很想知道。希望你过得很好。

 

       “那我先走了,”卜凡说,“再见。”

       “明天见。”王琳凯说。

 

       卜凡,我今天和他们一起出去海边玩了,这是我们任务的奖励。冲浪之前,突然想你。我会努力成熟一点儿,担起责任来,像个男人一样。你也是一样的,对吗?

 

       卜凡看着他,像有些意外。

 

       近来我时常觉得你说的是对的,如果你在我身边,我就总是个小孩,这并不好。我们可以分开一段时间,等我们都成熟一点儿了,但这不算完,等我们都成熟一点儿了,一切都会好起来,是不是?

 

       卜凡说,“你其实不必如此……” 卜凡斟酌着、犹豫着、保留着。那未尽之音让王琳凯心如刀割。

 

       可是大浪打过来的时候,我突然又有些自私,想你能在我身边。

 

       “明天见。”王琳凯说,接着是更大声的、很笃定的:“明天见!”

       他两手急切地握住卜凡,很希望卜凡能回握他。

 

       我好想你

 

       “我会在这等。”王琳凯说。

         镜中人低下头,轻轻捏他一下,王琳凯声音因此振奋起来,“我会在这等,”王琳凯重复,“只要你来,我都会、都会——”

 

       你想我吗?

 

 

·

       王琳凯醒了

       他异常口渴,开了床头小灯,起身靠在床头,按着胸口,静静思索和呼吸。手机倒扣在床头柜上,演出服扔在地上。他的辫子还扎着他很久没有顶着辫子睡觉,不知道这竟然会让他头疼

       他喝完半瓶水,又把空调调低两度关上床头小灯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好像又在后台许愿切蛋糕,两个心愿给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留一个给自己。

 

·

       回神时,王琳凯发觉自己站在后台一个化妆间里。他在这干什么?他按着额头回想,记忆像碎片一样散落在脑海里,而他从迷雾里捉一星光的影子,结束时仍无所获。耳边只听见个奇怪声音,像谁在他耳边敲一面小鼓:

       咚!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