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比莱情人节】燃情引擎12h|10:00
下一棒@格拉立
《六分之一巧克力(上)》
比利X莱特
黑手党打手pa
全文3.7w,本文1.4w
叠甲:请不要用正常道德观念看本篇文,两位主角手上都脏
本文三观不代表原作角色三观更不代表作者本人三观
与原设定出入较大,含有过多私设
可以接受的话↓
一张赌桌,一场赌局,桌前对坐的二人随意拨弄着手中的筹码,仿佛孩子对待一个普通的一角硬币,丝毫不在意它的归处将去哪。
这样的场景在这个地下赌场并不少见,尤其是这场游戏的其中一位——这个赌场的经营者。或气定神闲的、或胸有成竹的对手向来不少,最后皆是追悔莫及、痛哭流...
下一棒@格拉立
《六分之一巧克力(上)》
比利X莱特
黑手党打手pa
全文3.7w,本文1.4w
叠甲:请不要用正常道德观念看本篇文,两位主角手上都脏
本文三观不代表原作角色三观更不代表作者本人三观
与原设定出入较大,含有过多私设
可以接受的话↓
一张赌桌,一场赌局,桌前对坐的二人随意拨弄着手中的筹码,仿佛孩子对待一个普通的一角硬币,丝毫不在意它的归处将去哪。
这样的场景在这个地下赌场并不少见,尤其是这场游戏的其中一位——这个赌场的经营者。或气定神闲的、或胸有成竹的对手向来不少,最后皆是追悔莫及、痛哭流涕——多少人将人生都押在这儿了,撂成山的筹码,是一颗颗沾血的子弹。
坐在对面的青年拥有一头墨绿色的短发,柔顺的贴在他白皙脸颊的两侧。他年纪不大,看着刚刚二十出头,神情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散漫,干净光洁的脸上架着一副银色边框的眼镜,银光将眼底的猩红衬得分外锐利。
许是终于忍不了对室内混着浓重烟味的空气,莱特“啪”一声将手中的筹码按在桌上,抬眼看着自己的对手:
“先生,我们在赌桌上耗的时间实在有点久了。”
“不错,看来我们的莱特先生是先沉不住气了。”对面仿若胜券在握般勾起了嘴角,摊手无辜道,“但我们的赌约在这里,你想要我的合作伙伴的情报,我自然不能直接交给你,只能让你赢过去喽。”
“呵……”莱特微微低了低头,事实上莱特赢少输多,在此处博弈那么久,得到的信息却都只是些皮毛小事。
看来不整把大的,这赌场老板是根本不可能松口的了。莱特伸手,似乎有些急不可耐的摇了摇骰蛊,眉头不自禁皱了起来。
紧接着他便将眼前的筹码倾数推向对方,本就如将塌大厦般的筹码哗啦啦向对方桌面上倒去。
“我没耐心了。”莱特敲了两下桌面,“all in吧,速战速决。”
对方看着眼前散乱的筹码堆,竟一时震惊的没做出任何反应,直到莱特敲击桌面的声音加大了些,他才如梦初醒般回应着:
“哈……看来莱特先生做惯了打手,连在赌场不要冲动下注的道理都不明白。”
男人礼节性地向莱特伸出一只手,指了指桌上的筹码:“我可以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莱特先生,这上面押的赌注可不小。”
他随即眯了眯眼,目光落在莱特姣好的面容上。
“这要是输光,恐怕你只能把你这张脸‘卖掉’才赔的起了。”
莱特没回话,只是身子后仰靠向椅背,双手抱胸,淡漠地看着对方。而在隔壁桌与莱特一行前来的机器人,本来一动不动坐在那里,仿佛这里的赌局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听了这话却转头一手撑着下巴,死死盯向这边。
“我只是开个玩笑,毕竟莱特先生确实有一张好看的脸。
“所以,莱特先生,要反悔吗?”
莱特无所谓一般耸了耸肩:“不反悔,动作快点吧。”
……
随着最后一个骰子停止了滚动,对面的男人再也忍不住脸上得逞地笑容:
“你输了,莱特先生。
“说吧,打算怎么赔进你的全部家当?”
青年没有回答,仿佛根本没注意到桌上惨败的结果,低头摘下了银丝眼镜,从打理平整的西服口袋中捻出一副墨镜戴起来。
“不用故作镇定了,莱特先生。”一阵阵脚步声从耳边响起,赌桌四周逐渐围了十几个人,虎视眈眈盯着依旧安坐在桌前的莱特。
“我见过不少在这里输掉一切的人,乖乖跪下来求个饶、认个错,我都见多了。看在你的脸上…我还能给你个还债的好方法。
“哦对了,你也是奉组织的命令行事对吧?为了组织赔掉一切,可真不值得啊……
“不如,我把你介绍给我那几位老朋友,只要告诉他们点组织的信息……”
“这场赌局的结果,现在确定不觉得太早了吗?”
刚刚还幸灾乐祸的人因这句意想不到的话停滞了动作,随即猛地一拍桌子:“怎么,你想赖账?”
身后的十几人形成的包围圈缩的更小了,莱特斜眼看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这骰蛊,我在刚刚就确认过,是动了手脚的。
“所以输赢很重要吗?你我一开始都知道结果是什么。”
对方的嘴角因暗招被拆穿抽动了两下,随即彻底维持不住表面的客套斯文:
“呵,你说我出老千?我要是说没有呢?
“少用你那些有的没的唬人,想赖账的话可以,尽管看看你的周围,这些都是我的人。”
“那刚好~这样就可以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了,”面对四周逐渐逼近的威胁,莱特反而轻笑出声,不紧不慢将手扣至桌子边沿,“你应该知道我是打手,不是专门负责谈判的。”
那双带着皮质手套的修长手指收紧了些,能清楚察觉他捏着桌沿的手用了些力气。
“所以我更擅长的,当然不是和你掰扯这些弯弯绕绕,而是——掀桌子啦!”
桌面在这一刻猛地向男人倒去,筹码叮铃当啷作响,胡乱掉了一地。枪声在话音刚落时便从四面八方出现,向着莱特直冲过去。
莱特猛一抬手,手肘狠狠撞向站在身后的人的腹部,一猫腰躲进了实木的桌子下,子弹嵌入木头的钝响在莱特面前不过几厘米的地方响起。趁着敌人开火的间隙,他从桌侧猛冲出去。
手枪早已上了膛,只需看上一眼便足够瞄准敌人最致命的弱点。血花在这不大的战场绽了满地,莱特的墨镜下只看见降低了能见度的深色液体从人类的脖颈、腹部、甚至大脑处水流一样淌出来,粘腻的液体溅上了他那年轻标致的脸,活像一个夺了人皮的死神,在他的皮囊下,撕扯暴露开一颗在血里浸透的心脏。
最后一人被一枪击中额中,再支撑不住,随着本能反应跪倒在地,脚底下深色的地毯被血液洇开一片片焦红。
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好景象,莱特伸手扶了扶墨镜,微微低下头去。
子弹破空的声音从身后蓦然响起,向背对赌场老板的莱特后心而去。
又是一声枪声,空中传来金属相撞的钝响。莱特全然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是回过头,嘴角勾着一抹得意的、理所当然般的笑容。
那个一直安坐在一旁,观赏这出莱特制造的闹剧的机器人,此刻高抬的手上正紧握着一把枪,发烫的枪口冒出一缕缕发射后的烟尘。
“前辈,好枪法~”莱特吊儿郎当地向比利吹了声口哨,捡起地面上相撞的子弹。其中一颗被另一颗贯穿,高温将两枚子弹融合在了一起。
“少贫嘴了。”比利偏转枪口,示意莱特解决趴在地上陷入绝境的目标,一双笔直修长的腿放肆搭在了桌上,翘着椅子继续做莱特的观众。
那双黑色的溅了血的皮靴一步步踏至赌场老板眼前,一脚踩在他的手上狠狠碾磨了两下,逼他握紧手枪的手脱了力:
“说真的,先生,我没必要取你性命。”莱特微微俯下身去,墨镜反射出对面仓皇失措的脸,“你只是个中间人,只要把情报都告诉我们,我们完全可以不找你的麻烦。”
“做人留一线,事后好相见,不是吗?我相信我们还是有机会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的。”
“……放屁。”趴在地上的人明显慌张到了极点,指着七歪八倒的尸体大声吼叫着,“你看你这叫做人留一线吗?!连赌场的规矩都不遵守,这就是你们帮派的作风?!”
“啊……可是先生,先违反规矩出了老千的人是你啊。”莱特揉了揉眉心,有些无辜地摊手。
“不过你说得对,用暴力解决问题确实不太厚道。不如我们接着用你最擅长的方式决胜,如何?”
赌场老板手里的枪被莱特用脚拨了过来,莱特转开弹匣,向他展示道:
“枪,是你的,你放心,我可不会出老千。
“来把俄罗斯转盘,如何?一枚子弹定胜负。”
“咔哒”一声,莱特不慌不忙将一颗子弹填入枪膛,任由赌场老板瞪大了眼睛,在他面前将这足以夺去二人生命的东西装入枪内。
现在这把枪,随时可能成为终结生命的凶器。
“你随时可以认输,依照规则把情报告诉我就好。”莱特用枪口挑起了男人的下巴,逼迫男人直视他笑的轻松惬意的脸。
那张脸依旧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但男人不再有了欣赏的余裕,只觉面前的人是地狱而来收割代价的恶魔。
“那么,你先还是我先?”枪口在手中转了几个圈,手不轻不重搭在扳机上,似乎随时准备扣动。
老板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俄罗斯转盘他不是没玩过,但无一不是在出了老千的情况下。面前的青年用着他的枪,在他面前装填了子弹,他清楚对方几乎没有作弊的可能性。
于是这场赌局付出的代价也是真实的,而付出代价的人是未知的。
青年全然不像他一般慌张,在盯了他好一会后开口做了决定:“既然你不选,那我来选好了。”
出乎意料地,他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作为赌局的发起者,就由我起头吧。
“五发空匣,一发子弹……
“朋友,想不想让这场游戏进行的更快一点?”
说完,莱特笑的愈发放肆,枪口狠狠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直磕的起了些青灰的印子,接着毫不犹豫扣下了扳机——
一下,
两下,
三下。
三声空弹的声音,在这个沉默的赌场大厅内却尤为刺耳。
男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还要继续吗?”莱特将枪口对准了他,“那枚子弹一定在剩下的三发里,所以,老实交出情报,或者接着玩下去。”
趴在地上的人嘴唇因紧张而发白,手指攥紧了身下已被血液浸透的地毯。他清楚知道对方能够毫不犹豫杀了他,对他扣动扳机,他就是个不惜命的疯子。
尽管墨镜遮掩了莱特引人注目的眼睛,但男人清楚看见了——他扣动扳机的手没有丝毫颤抖。
仿佛他不知道下一秒他可能会被手中的枪夺去生命,仿佛不清楚“死亡”的后果。
他与“死亡”相伴随行。
还未等男人再做出反应,头顶悬挂的枪口发出“哒”一声响,莱特在男人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扣动了扳机。
这次他幸运的并没有让脑袋开花。开枪的声音不大,但足以提醒他,就在刚刚,他已与死神擦肩而过。
“你还有两次机会……”莱特说着,手指微微弯曲,掌管生死的按钮被缓缓下压——
“停…停!”男人仰起身子,眼眶仿佛要瞪的开裂,“我认输,我认输!”
莱特轻笑一声,将枪放了下来。
这次任务完成的足够圆满。比利依旧维持着抱胸翘腿的姿势,看着自己的后辈逼问完了组织需要的所有情报,随即一枪托砸向了男人的脑袋。
莱特干完所有事情,转头望向比利。
“砸死了?”
“……砸晕了。”莱特耸耸肩,向比利走过来。
“他泄露了别的党派的信息,对方不会让他好过的。”
“我知道,”莱特抬手抵住了额头,“那就不干我事了。”
比利没再说话,依旧保持着坐在椅子上的姿势没动。
“前辈,任务都结束了,怎么不走啊?”莱特勾起嘴角,弯腰凑近了比利。
尽管被莱特忽然贴近,比利也依旧没有后退抑或动作的意思:“你先走,我还有点事……”
“什么事?善后?”莱特愈发得寸进尺,又和比利贴近了几分,比利的面甲浸染上莱特轻如蝉翼的呼吸,如羽毛扫过,能隐约透过黑色镜片察觉到莱特眯起的眼睛。
有些狡黠,有些得意,将对他的挑衅演绎得淋漓尽致。
“别骗我,这破地方根本不用善后,那家伙为了出老千解决我们自己把监控关了。”莱特的手指搭在比利肩头,轻轻点了两下,“只要没有明面上的线索,‘官方人士’管都不会管的。”
比利又选择了沉默,没再回答他。
“前辈每次心虚都这样,装的很严肃的样子。”莱特直起身子,歪头问道,“既然前辈不走,我就自己猜了……
“前辈不会是起不来了吧?”
比利坐着的椅子因为他放肆的坐姿,正和地面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
“……莱特老弟,你这就说笑了。我可是你的前辈,智能战斗素体,怎么可能因为一把椅子……”
“那前辈站起来啊?”
……沉默是此刻最好的回答。
莱特也没管比利又想再扯什么话,直接一脚踢向椅子脆弱的平衡点,随着凳腿划过地板,他满意的听见钢铁身躯砸在地上的钝响。
“哎呦,莱特老弟你这也太不留情面了吧!好歹帮我把椅子扶回来……”
“才不要。”莱特扶着桌子,毫不留情嘲笑着在他面前摔得四仰八叉的机器人,“能看见前辈出丑的样子,我还求之不得呢。”
“你…!唉。”比利慢悠悠站起身来,还不忘把凳子扶回去,“你也太不给前辈留面子了。”
“反正这里就我俩。哦,躺地上的不算。”莱特转身向门外走去,“别磨蹭了前辈,快走吧,要是真给‘官方人士’抓个现行才叫闹笑话呢。”
说完,看不见满地尸体一般,转头快步向大厅侧门走去。
“走正门不现实,走小道悄悄溜出去吧。”
比利点点头,几步跟上了莱特。
昏暗的小道只有几盏路灯,孤单照着一节一节的院墙。稍远些的地方,警笛声正在赌场正门口此起彼伏。
“有时候真是觉得,组织的权能也够大的。”莱特从兜里捻出一根烟,在手指间摩挲着,始终没有点燃,“每次任务动静都不小,都这么无事发生一般过去了。”
“我在‘家’也待了二三十年了,”比利侧身靠着斑驳的墙面,荧黄的“眼”透过路灯投射的惨白的光线,将视线投落在莱特身上,“这里不是一直这样,暗处的才是罩着一切的。”
他将手轻轻搭在莱特肩上:“我只要负责当一把刀就好了,你也是。”
“……只是当我每次开枪后还能安然自若行走在霓虹灯下,让我有些不真实感罢了。”莱特低下头去,半垂着眸,路灯下漂浮的粉尘沾落在他颤动的眼睫。
比利轻轻捏了两下他的肩膀,从收拾妥帖的衣袋里抽出一个不透明塑料袋:
“莱特,不舒服吐出来好了,身为打手,怕血不丢人。
“放心,前辈帮你保守秘密。”
说着,比利一手递着塑料袋一手拍了两下胸脯,钢铁的手掌与同样坚硬的胸口相撞,自包裹身躯的布料间发出两声闷响。
莱特将墨镜半摘下来,低着头狠狠剜了比利一眼,随后毫不客气地抓过塑料袋:
“呕——”
对于莱特来说,比利成为他的前辈是一个偶然。
就像你永远不知道行走时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是为什么来为什么去,而比利恰好是帮派内的一流打手,负责了引导他的“前辈”一职。
但对比利来说,莱特成为他的后辈是理所当然。
在比利拥有意识的那一刻,他就属于这里了,这里对他来说便是“家”。
尽管没一个人答得上来他究竟从哪来,又是以何种技术制造的,对于帮派,他就是最衷心也最威猛的“武器”。
比利第一次见着莱特时,他一人潜入了对手的地盘,悄无声息将所有的碍事者一个一个抹了脖子,连最后一声呼救也发不出来。
比利站在那条由血铺就的寂静无声的红地毯上,便知道这个青年会是除他之外最凶狠的野兽。
野兽难以掌控,更何况莱特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在组织针对他寥寥数笔的调查报告上,他的亲朋已全部死于非命,于是他的关系网简单、直白,仅他一人。
身上没有牵挂和弱点的人,可以是组织最忠诚最不要命的傀儡,也可以是随时引爆的定时炸弹,所以才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驯兽师。
于是这根缰绳被塞到了比利手上。他成为了莱特的引导者,更是监督者和必要时刻的行刑人。
当然,那根看不见的绳早被他一松再松,此时的“野兽”正得意的仰头靠着椅背,催促比利赶紧抽出下一张扑克:
“快些,前辈,随手抽一张就行。”
“唉?哦好。”比利随意摸了一张牌,摊开放在桌子中央。
“啊……我输了。”莱特闭眼大叹了口气,扑克被随意扔到桌上散乱开来。
比利对这极其随意的胜利没有一点获奖感言,撑着椅背俯身凑近了仰躺着的莱特:“莱特老弟,你真的没有放水吗?”
“放水?”莱特沉默了两秒,比利仿佛能看见他墨镜下微微瞪大的眼睛,“我可没必要给前辈放水,能赢你,我可是求之不得。”
“那你在和别人赌命时赌的那么干脆?”比利冰凉的金属手指贴向了莱特的脸,与未发射的枪膛呈现着同一种温度。
“俄罗斯转盘,这不是你第一次和别人赌。
“很多任务你完全可以凭武力解决,为什么偏要和别人赌命?
“我还以为你有赌博的技巧,抑或是运气很好…”
比利将刚刚抽取的扑克捻起来,展示在莱特眼前:“但显然你并没有这么强大的运气。所以我很好奇,你每次心甘情愿和别人玩赌命游戏是为了什么。”
莱特的半张脸都藏匿于墨镜之下,在隔着这层屏障和比利对视一番后,他一咧嘴,手上抓住比利的衣领将他扯向了自己的脸。
二人的距离再次拉的极近,莱特在比利的收音系统旁悄声言语着,声音带上了不重的气音:
“前辈这么问我,是想再摸清些我的底细,好汇报给你的‘家长们’吗?”
他松开了比利,依旧仰着头放松笑着,好像在和比利闲话家常:
“放心,我真没什么底牌,而且我的运气也很差。
“非要说为什么……前辈知道墨菲定律吗?”
比利指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抓着莱特倚靠的椅背,保持着和莱特“四目相对”的姿势。
“哦对,前辈可是机器人,当然会知道了。
“越不想发生的事情越会发生…不是吗?
“所以当我扣动扳机时反复期待着死亡……
“命运便会给我最差的结果。”
莱特的墨镜被比利摘了下来,他看见了墨镜下墨绿色的眼瞳,那点猩红依旧锋利,仿佛一柄尖刺,无差别的防备着所有人。
“你…不想活着吗?”
房间顶灯从机器人头顶打下来,将比利的面部全部笼罩在阴影中。
只有那两抹忽闪的暗黄色光芒,像是审视,像是探究,在漆黑的面甲上闪烁着,如同蛰伏在暗处的狩猎者。
“只是不期待而已,人总有活着的道理。”莱特伸手捂住了比利的“眼睛”,手上发力将他往后推了开来,坐直了身子,“我真要死,现在就让前辈对我开一枪不就完了?”
“哎,这种事情你自己干啊,别扯上我。”比利慌忙摆了摆手,“我又不是什么暴力狂,没兴趣取自己后辈的性命。”
“是吗~前辈不会走在路上把我突然暗杀掉真是太好了。”
莱特起身将桌上散落的扑克牌收好,从衣袋里取出了一小块巧克力。
他的烟被比利没收掉了。尽管他抗议过比利只是他在组织里的前辈,并没有收掉他的烟的动机,但比利偏是说担心莱特因为吸烟早亡。
“就之前在这儿待过的一个打手,也是身强力壮的,突然有了肺癌,不到半年就死了!”比利将拿着烟的手举高了些,莱特比他矮了几公分,他就仗着这一点优势阻止莱特抢回烟。
“唉——!前辈,有点不讲道理了啊!”莱特伸手够了两下,不仅没够着,还终于在此刻联想到自己正像个被高个子抢了东西无能为力的小女生,瞬间背过手去放弃了争抢。
他也是难得在身高上吃了亏,不甘和羞愤让他忍不住对眼前的机器人翻了个白眼。
比利对这种行为无知无觉,见莱特放弃了将烟拿回去,才放下手臂。
“莱特老弟,我真的是担心你啊,我可不想到最后白发人送黑发人……”
“你这白发又不是老了才有的。要说年龄,你都送了多少‘黑发人’了?
“而且得肺癌走了的那个成员都五十多岁了,我才二十岁好吗?!发病的概率还不到百分之零点三!”
“但!吸烟有害健康是不争的事实!”
抑扬顿挫,句句铿锵,比利叉着腰颇有底气的大声喊着。
让莱特无法反驳的是,这句话确实正确。
他不禁扶住额头皱了皱眉,前辈对莫名其妙的方面的执着并不能被他理解——尤其是对莱特。
让莱特不满的,不是比利收走了他的烟。
“……烟你收走也没关系,但你是不是忘了…
“你只是我的‘前辈’。”
这次轮到比利不知如何回答了。
他只是捏了两下几乎没动过的烟盒,转身逃离一般向前走。
他明明无比清楚两人的关系——所谓前后辈,只是盯梢者与被看管者的粉饰。
他随时有夺走莱特生命的资格,怎么会在意莱特是否会因为吸烟早亡呢?
莱特在比利身后跟着,没再说话,也没再向他要回自己的烟,他只是沉默,眼睛像是毫无波澜的河面。
只是闭上眼别过头去的时候,那淡漠的眼神却泛起了几道不明显的涟漪。
……
烟被没收,对莱特确实没有太多影响。
他本就不怎么抽,以前是因为未成年,后来是因为队友和他的妹妹。
现在是因为比利。
于是他的衣袋里经常放着糖,在烦闷时便捻一块出来。
在衣袋里久放的巧克力有些许融化,剥开包装纸,巧克力融化而成的糖浆粘在了一起。
莱特倒不在意这个,凑近包装纸咬下了还算完整的巧克力,舌头伸出嘴唇,将沾在唇上融化的巧克力浆一并舔掉。
比利微微低头,看着莱特舔舐掉那沾在唇角的巧克力。
“好吃吗?”似是疑惑般,比利歪头询问道。
莱特怔愣了一下,随即调笑道:“前辈竟然连巧克力都没了解过?”
“也不是完全没了解过……我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
“比如,你手里的这颗,它是甜的还是苦的。”
比利手指了指莱特手中的包装纸,面部插件上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倒真像一个孩子追求他所不了解的事情。
“巧克力虽然是糖……不也是有苦有甜的吗?”
“那取决于牛奶和白砂糖加了多少。”莱特笑了笑,大拇指从包装袋上抹了一点巧克力浆,“不过我这块是甜的,前辈尝尝?”
“我怎么尝……唔。”
大拇指的触感在面甲上一触而过,比利扬声器的部位被擦了一条由巧克力造成的痕迹。
“实话说,我不喜欢苦味,所以这块还是比较甜的。
“前辈,‘尝’的出来吗?”
他明明知道比利吃不了巧克力,更没有了解的必要。
但他却乐意给前辈解答巧克力的味道,甚至想让他亲口“尝尝”。
他像是在即将涨潮的边滩上啄食的海鸟,毫无顾忌地在海浪边迈着步子,却总在浪扑过来时拍拍翅膀飞离由他引出的海潮。
“好了前辈,你在工作时间找我准没好事,
“所以,上面又有什么任务派下来了?”
狭小封闭的公寓内站了两个高大的男人,让这间明显是叛徒用来临时落脚的据点变得更为局促。
一具尸体倒在二人脚下,一击毙命,什么遗言也没来得及留。
让比利和莱特清缴的叛徒,唯一的好处就是死前少了折磨,子弹永远会精准嵌入最致命的心脏。
小公寓内本就不流通的空气,让房间挤满了物品腐臭的味道,如今鲜血流了满地,刚刚死去的人仿佛已经融进了腐烂的坟地,乌鸦在窗外觊觎着他的尸体。
莱特还是戴着墨镜,手上不禁捂住了口鼻。
他还是讨厌这种味道,好像一具具尸体将他的胸膛剖开,挖出他腐朽的心脏示众。
“莱特,这家公寓有厕所,你可以去那边吐。”
“…去你的,我不想吐。”
话虽这么说,莱特还是往厕所走去。
“我得洗一下脸。”
“记得别吐马桶外边,不然还要清理!”
“我不想吐!”
洗手台明显被好好擦拭过,只是仍抵不住因老旧造成的破损划痕和积垢。
从那吱呀作响的水龙头流出的水被莱特捧向面部,冰凉到有些刺骨的触感让莱特被气味熏的混沌的大脑清明了些。
不算清晰的镜子映出了青年沾着未干水渍的面庞,刘海浸了水,一缕缕贴在莱特的额前,将莱特隐藏在刘海下有些有些虚弱的神情暴露在外。
真不知道让前辈了解自己这些小小的弱点是好是坏,明明是战斗素体,却认真地将这些习惯都记了下来。他以为比利会让他克制住这些影响任务效率的缺点,哪知战斗素体的回答是每次任务会携带的不透明塑料袋,以及遮挡能见度的墨镜。
他本来不想收的,眼睛盒子被他又推回给了比利,哪知比利按住了他的肩膀,将墨镜直接取出来戴在他的脸上。
“很适合你啊莱特老弟!带着墨镜的样子超帅的!”
于是莱特没有摘下来,只是也未向别人提起过墨镜是前辈送给他的。
让组织的高层知道他和比利的关系走的太近,就只有两人一起死在杀手手下和让比利亲手杀死他两种结果。
或许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莱特自嘲般笑了一下。
比利自有记忆来就效忠于组织,一待待了三十余年,又怎么会奢望他觉醒某种“人类的感情”或者良知,背叛他三十年的“家”呢?
大概是身为机器人,所以他不明白人类的猜忌链和感情上的弯弯绕绕吧,至少,莱特没打算将这些小小的“关心”当了真。
比利依旧是他的“前辈”,仅此而已。
指头擦过胸口挂着的墨镜,莱特的眉毛耷拉下来,低声叹了口气,仿佛自己都未曾察觉。
抬手将额发重新拨好,他正准备离开这里赶紧结束任务,余光撇到了那脏破的洗手台上复数的漱洗工具。
……不对,叛徒不是只身一人吗。
剧烈的不安又一次吞噬了他,莱特的呼吸变得急促,只得将手搭在了洗手台上,忽然觉得脚底下有些站不稳。
脚边是一个小小的垫脚凳。
公寓的玄关处有几双尺码明显过小的鞋子,餐桌上多摆了一个碗和一个小勺子。
这些东西,莱特都有几分熟悉。
他感觉眼前逐渐模糊了,只得不停的将水拍打在脸上,却怎么都拉不回杂乱到让他恐惧的思绪。
门处传来了一声巨响。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出来,眼前是他所预想到又最不愿看见的画面——
那破旧的沙发被比利踢裂开来,沙发的底下,跪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小女孩的头发因营养不良而显得枯槁泛黄,还有一绺绺的打结,苍白瘦削的脸蛋上蹭着在沙发下藏匿的灰尘,那一双眼睛本该像是最清纯的羊羔,此时却塞满了恐惧。
她在沙发下,什么都看见了。
莱特尽量稳住身形,一步一步走至小女孩面前,飘忽的眼神根本不敢看向站在一旁沉默不言的比利。
他缓缓跪坐下来,和小女孩平视。
小女孩身形瘦削,此时正害怕的全身都发着抖,那双灰质的大眼睛近乎绝望地看着莱特,又缓缓移向莱特身后的尸体。
“哥哥…死了吗?”
嘶哑的声音,从雏鸟近乎竭力的嗓子里生硬地挤出。
“他明明…这么好……
“他救了我,好人不是能得到幸福吗…?
“为什么……”
莱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他想说不是的。
好人不一定都有好报,而她的哥哥也不是个纯粹的“好人”。
在黑手党待过的人,几乎每一个的罪行都骇人听闻。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回答,只是从衣兜里掏出了一颗巧克力:
“要吃吗?”
简单的三个字,他的力气也只够他说出这三个字了。
小女孩不可置信地看着莱特。
女孩明显已经饿了,她的哥哥逃亡的生活势必不能有多少充足的食物储备。
可她只是看着巧克力咽了咽口水,膝盖往后挪了两步:“不…不需要……”
莱特没动,只是摊着手,平静地看着小女孩。
女孩甚至不能将眼前耐心向她递糖的、似乎和哥哥如此相似的家伙与刚刚一枪了结了哥哥性命的人联系在一起。
她心智还小,尚不能明白黑白之间灰色才是大多数,巧克力和血液又如何融得到一起去?
无神的眼眸盯了莱特好一会,终于在胃部又一阵作痛时颤颤巍巍拿走了莱特手中的巧克力。
细瘦的手指一点点剥开巧克力的包装纸,半融化的巧克力液流下来,被女孩珍惜的一口一口舔掉。
巧克力糖球在女孩嘴里滚动着,是小孩子会喜欢的甜味。
她就这么嘴里含着巧克力,跪坐着,紧盯着莱特和比利。
莱特也看着她,背在身后的手指一次又一次抚上枪柄,都像是卸了力般怎么都抓握不住。
不行,比利还在旁边……
他必须握起枪。
莱特忍不住闭上了眼,在他又一次伸手抚向枪柄时,机器人缓步挪至了他的身后。
金属的手指附在了他的脸上,将他的眼睛遮挡完全,明明是和那冰水一般的温度,却反而让他的思维被蒙上了一层雾。
未等他反应过来,一声枪响在他的耳边响起。
然后再无声音。
他几乎是立刻想挣脱比利的手,却被比利强制按在地上,眼睛被松开,看到的却只有压在他身上的机器人和头顶斑驳的天花板。
“松开!!”
“你先冷静!”比利的力道不减反增,任由莱特疯了一般在他身下拼命挣扎,愣是没让他挣脱半分。
直到莱特紊乱的呼吸终于趋向平静,瞪大的眼眸逐渐耷拉下来,他才松了些力道。
“这个小女孩活不下来的。”比利在莱特眼前挡住了女孩的身体,孩子嘴里的巧克力还在逐渐融化流进食道,“组织给我们的信息太过全面了……目标的一举一动已经完全暴露在他们眼里,孩子的存在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他们想试你,莱特。”
“……我知道。”
虚汗布满了莱特的额头,他艰难地站起来,尽量直视着比利。
“……我能猜到。
“是我…是我不够冷静,前辈,我只是…第一次需要解决这么小的目标。”
他向比利扯出了一个笑脸,然后推开了比利。
女孩的尸体赫然躺在那里,额头被开了一个洞,空洞的眼睛大睁着,直愣愣看向他。
他仿佛要将这一幕烙入心脏。
“……下次这种事,请放心交给我吧,不会再出错了,
“还是前辈更厉害啊…哈,我会向前辈学习的。”
他踏着有些虚浮的步子走出了公寓门口,还不忘回头,像平常一样笑着催促比利。
“走了,前辈,赶紧结束下班吧。”
比利的手指一点一点攥紧,又无奈地松开。
他很想告诉莱特,此刻的他笑的很不帅气。
想告诉莱特他不需要在这个时候撑着笑意,更不需要在他面前。
最后也只是再一次跟上了莱特。
长靴踩踏进花园泥泞的土地,不堪重负的铁门吱呀作响着,向孤儿院的所有人宣告这被抛弃的地方终于来了少有的客人。
在花园里乱跑的孩子们,看见门外熟悉的青年,一边大声叫嚷着“莱特哥来了!”,一边一窝蜂拥过去向莱特要糖吃。
在这群没有人愿意接手的孩子们眼里,莱特两三个月便会来一趟已经是极高的频率,又更何况他总能从兜里掏出孩子们喜欢的糖果。孩子们的世界是没有灰色的世界,于是莱特便成了他们眼里天神一般的存在。
而此时的莱特戴着口罩,脸上唯一露出的眼睛下透着一圈乌灰,见到孩子们也没再蹲下来任他们拥抱了。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身上浸满了肮脏的血,又怎么敢污染羔羊洁白的毛发。
糖果被莱特装在袋子里,交到孩子们手上,莱特犹豫了一会,最后只说了句“不要抢”,就转身踏进了孤儿院的房屋内。
在经过了几个拐角之后,他在熟悉的房间角落里看到了女孩。
柔顺的淡紫色长发扎着低双马尾,瘦小的身躯正缩在书架的角落,脚边还散落着几本已经翻过的书。
她明明拥有和她的哥哥一样让人看见便心生暖意的五官,在她的哥哥变成一块冰冷的狗牌后,便鲜少像曾经一样开朗地笑了。
莱特轻声走过去,将一袋子日用品和零食糖果放在女孩的面前。一抬眼,发现女孩半张脸埋在书本后面,惊喜地看向他。
“莱特哥!”看见莱特,女孩发自内心地弯起了嘴角,“你这次来的时间隔了好久!”
“抱歉,工作上出了点事……”莱特本想向以前一样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手半是抬起,最后却是徒劳地放了下来。
“没事的,我知道莱特哥已经很辛苦了。”女孩合上书本,将脚边的书一并抬起来,走到书架旁一本一本放好,“这里的人都很好!阿姨们很耐心,我在这里的朋友也不少。”
“我在这里也算大孩子了,会帮着阿姨们照顾弟弟妹妹。”女孩从书桌上的一摞画纸中抽了几张出来,“看,这几个孩子的画都是我指导的哦。”
“这张是我画的!”
一张简单却鲜艳的画,小小的女孩身边围着四个大人。
“这个是哥哥,旁边的是拉特娜姐姐…这个是尼克叔叔!”
女孩指向画中站在她另一侧墨绿头发的大人。
“这个是你,莱特哥!我觉得我的‘人物特征’抓的还是蛮好的吧?”
“是很好。”莱特点了点头,无神的眼睛终于有了些光彩,带上了笑意,“感觉他们,就存在于这张画里一样。”
“可惜现在只有莱特哥能看见啦…哥哥要是知道我现在画画进步那么大,一定会很开心的。”
“……他一定知道的。
“拉特娜、尼克……他们一定都知道的。
“夜晚在天空上忽隐忽现的星星,是他们在夸你呢。”
女孩侧过头去,看着窗外,太阳拖着一片夕阳慢悠悠的往下掉:
“那很快就是晚上了,我会去看看他们在不在的。”
说完,女孩抬眼,开口问莱特:
“莱特哥,带巧克力了吗?
“可以给我一颗吗?”
莱特怔愣了一瞬,随即从兜里掏出了一颗巧克力。
他极其熟悉的动作,此刻却做的如此艰难。巧克力自指缝滑落了几次,才终于被他勉强夹了出来,伸手递给女孩。
“谢谢莱特哥!”
女孩接过巧克力,如获至宝般剥开了包裹在外的糖纸,一点点舔掉了黏在糖纸上的巧克力浆,一点也没放过。
随后将糖球塞进了嘴里,静静地等待巧克力在口腔里缓慢融化。
莱特低头看着女孩,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画面,一个孩子在吃着她最喜欢的糖果。
那声枪响却猛地炸裂在他的脑海。
“……!”
他慌忙移过视线去,手背半捂住脸部。
女孩死去的模样又一次浮现,那灰扑扑的眼睛,反复、反复、一次次在质问他。
那具尸体,那头打着结的长发,和眼前淡紫头发的女孩的面庞融合。
她的额前流着血,她的眼里满是眼泪。
莱特禁不住后退了一步,明明女孩身处的房间干净整洁,她正保持着最天真单纯的模样,在房间中央翻看着孩子的画作。
但莱特此时却恨不得夺门而逃——他回头,看到门口他走过来的那条路,都是一个个粘腻的血脚印。
孩子们会因此丧命的。
不仅是戴恩的妹妹,还有孤儿院里的每一个孩子,每一根无依无靠的狗尾巴草……
如此易折,都会随着他的脚步受到牵连。
“我先走了,抱歉。最近…工作很忙。”莱特垂着眼睑,口罩下的声音沉闷而缓慢。
“这就要走了吗?”女孩有些错愕,耷拉着眉毛看了莱特好一会儿,随即跑到了莱特身前,“好吧莱特哥!你能先蹲下来一会吗?”
莱特站定了两秒,最后还是顺着女孩的话蹲了下来。
哪知女孩双臂一揽,紧紧抱住了莱特的脖子,莱特身体都僵硬了一瞬。
“哥哥死后莱特哥过的也很不容易吧…莱特哥最近真的越来越忙了。
“照顾我也好,抚恤金也好,都是莱特哥拼了命才赚回来的吧?
“我…我实在不知道做什么啦!我很感谢莱特哥,也很喜欢莱特哥!
“我只希望莱特哥可以轻松一点!
“如果哥哥的星星会在天上夸奖我的话,我相信也一定有莱特哥的一份!”
女孩柔软的发丝擦过莱特的脸颊,稚嫩的、清脆的声音大声向莱特喊着:
“莱特哥,一定要天天开心!”
空气里那股血腥味消失不见,眼前是平静安宁的房间,黄昏渡上一层暖黄,窗外草木和泥土的清润味道陪衬了女孩最真挚的祝福。
莱特将手抚上了女孩的后脑勺,轻轻回拥住她。
“我会的,
“你也是,天天开心。”
孤儿院的院墙外,冰冷的金属色一闪而过。
莱特走出孤儿院的时候,天已接近全黑。
他本想照例趁着没人发现从孤儿院溜回暴露在组织眼线下的住所,眼角却撇到了一抹熟悉的冷色,在偏僻的巷口,几乎是融进了墨里。
明明察觉到了是谁,在此刻却足以让他手脚冰凉。
几乎想都没想,他迈开腿追了上去,在狭隘的巷间看见了再熟悉不过的人。
戴着红色围巾的机器人倚靠着墙面,似乎早就等待着他的到来。
“……前辈。”
脚步如此沉重,一步一步重重落下,走向比利。
皮鞋与地面的摩擦声成了二人之间唯一的声响。莱特在比利面前站定,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故作轻快打趣着:
“前辈怎么忽然来这里了?这里破破烂烂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来的。”
“我是来找你的。”
一句话将莱特堵的哑口无言。
抱着手臂的手用力抓了几下衣服,手肘间的衣服满是褶皱,莱特已经连笑脸都不再挂的住。
比利是来找他的,这意味着孤儿院的事情……
“你看到了什么?知道多少?”
不同于以往保持着对前辈基本的“尊称”,莱特头一次对比利将声音放的如此低沉狠戾。手上拳头暗暗攥紧,那抹眼底的锋利已经要化为实质。
“……都看到了,
“在你的调查资料上,那个女孩已经死了。
“而你有意伪造经历,瞒下了她的存在……”
几乎是一瞬间,莱特的拳头直接砸向了比利。
“等等,莱特老弟,你等一下!”
比利一手接住拳头,嘴上还试图说什么,却被莱特又一拳打断。
莱特不知道比利身上有没有枪。他来孤儿院看望孩子,是不会带武器的。于是他只有提前一步出手,避免对方将武器拿出来。
不能有一丝犹豫。
这场战斗已经被标上了生死筹码——莱特必须在这里杀了比利。
他不敢想象比利回到组织会怎样,不敢想象当孤儿院暴露在组织的视野下,那些脏污的血将一点点漫上孩子们的身躯,将他们溺死在腐臭的空气里。
他看见女孩循着他踩踏而过的血脚印,一点点走向了刀尖下。
莱特的眼球泛上了血丝,一拳拳拼了命地往比利身上砸,不让他有半点喘息的空间。
一拳砸入了比利身后的墙壁,墙皮瞬间开裂,扑簌簌掉落下来,混着莱特手上砸出的鲜血。
还没等莱特再挥出下一拳,手腕被比利猛地抓住。
莱特挣了一下,见挣不开,直接换了另一只手挥向比利的面甲。
比利一点没躲,反而向莱特凑了上去——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比利坚硬的面甲上,莱特的血蹭上那一片漆黑的金属,倒像是那张非人的脸终于泛上了血丝。
这一拳并没给比利带来视觉上的伤害,但痛觉却真实传达到了比利的核心——震颤着、嗡鸣着。
双手在这一刻掐上了莱特的脖颈,只是微微发力,莱特便卸了力道,不停抓挠着比利掐住他的手。
“唔…咳咳,咳…!”
呼吸道被压迫,进气被悉数禁止,莱特的手指根本掰不开比利,只是徒劳地去抓那双机械的手指,嘴大张着却无论如何得不到氧气,眼睛几乎要瞪到开裂去。
“啊……哈……比,利……”
嘶哑的难以发声的声带在比利的手下颤动着,比利一用力,将莱特彻底抵在了墙上。
“额……!杀了我……
“至少…别暴露…这里……”
黑色的星星点点逐渐占据了他的视野,自己的声音都逐渐听不见,被愈加刺耳的耳鸣所掩盖。
“求……你……”
他再做不到什么,只剩下向面前的前辈最卑微的乞求,成为了完全步入绝望沼泽的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苍白的手指无力低垂下去,莱特闭上了眼睛,彻底失去意识倒在了机器人的肩头。
【比莱情人节】燃情引擎12h丨12:00
上一棒@格拉立
下一棒@流浪小鹿
回首
*全文3000+
*BE
*莱特单箭头预警
—
Note:爱本身就是一种勇气。
莱特洛伦兹从来学不会如何表达爱。
张开嘴唇,舌头放平,舌尖向硬腭轻轻伸去,就能发出“a——i”的声音,但莱特却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尝试过,甚至仅仅是思绪触及,都足够让他感到头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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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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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特单箭头预警
—
Note:爱本身就是一种勇气。
莱特洛伦兹从来学不会如何表达爱。
张开嘴唇,舌头放平,舌尖向硬腭轻轻伸去,就能发出“a——i”的声音,但莱特却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尝试过,甚至仅仅是思绪触及,都足够让他感到头晕。
环绕在脖颈上的冰凉触感,仿佛胸前挂的已经不是三个劣质铁牌,令人恐惧的负荷感让他难以呼吸。深不见底的心洞中的苦涩,不仅源于懊悔与自责,更是来自对内心深处的孤独所做出的毫无气力的挣扎。
每一次的离别都像是一道疮疤,即使已经愈合,也仍旧以温吞的刺挠感蚕食着他的心。泪水漫延进血肉模糊的伤口,滚落的血珠带来恐惧与疼痛,短暂的神经麻痹让他暂时忘记了那个噩梦,三个人影有说有笑地回首告别,带走了他心中最后的希望,留下的却是失去的无尽苦闷和对未来的迷惘。
莱特深深地渴望着被爱,却又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得到这份温柔。经历挚友的离别后,他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摸爬滚打,追求幸福已经成为无稽之谈。嘴角流出殷红色的血,而他将这股铁腥味混合着草丝烂叶通通送进喉咙。
在这个靠拳头说话的地方,任何感情的流露都会被归类于软弱,一旦被对方抓住了弱点,下一拳就足以致命。他只能把所有的情感全部藏进心底,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虎猛击对手的下颚,在对手应声倒地的同时,他赢得了多活一天的权利。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莱特的世界里没有任何色彩,也没有除了辱骂之外的声音。墙壳剥落的天花板,凝滞的空气中弥漫着尼古丁和粉尘,耳鸣叫嚣着要把他的头撕裂。这个由黑灰色组成的地下囚笼,似乎要悄无声息地将他埋葬。
直到那抹红色跌跌撞撞地闯入他的世界。
在被一个猪希人领着走出地下拳场时,莱特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感觉。身边的一切都轻飘飘的,阳光太刺眼了,什么都看不清。莱特伸手挡住了眼睛,猛的嗅了嗅鼻子,只觉得空气里的味道很好闻,脚下踩着的地方也不再冰凉。
卡吕冬之子的女孩们虽然热情,但是都不敢靠近他。浑身脏兮兮的衣服没有一块是完整的,褴褛地挂着身上,头发也因为缺少打理而变得毛毛躁躁,就像从贫民窟里捡回来的流浪猫。当时正值初秋,一缕寒风从裤脚钻入身体,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一份异样的重量缓缓搭在了他的肩上,厚重的皮革将他包裹,头发被一只大手用力揉了两把。他回头望去,对上了一双满溢着柔情的机械眼眸。
莱特后来才知道他的名字,一个很常见的英文单词,他却费劲地练习拼读。
他被安排住进了一个老式集装箱,这里离女孩子们的据点都很远,所以十分清净,是大老爹用心选的位置。比利的据点就在莱特旁边,隔着半条围栏。
莱特起初什么话都不说,天天将自己闷在房间里,要不然就是干净利落地解决大老爹给他的任务,绝不旁生侧枝,就像还在地下拳击场里一般自我封闭。冰箱里有足够的食物和水,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莱特对这一切并未感到适应,反而怀疑自己是否值得承受这些善意。
那晚,莱特被敌人的埋伏袭击,右臂上划开了一道深长的口子。他拖着自己不断流失血液的身体回到住所,却不采取任何包扎措施,躺在床上听天由命。
暮色像墨汁渗入宣纸般浸染集装箱的玻璃窗,莱特将沾满血液的衣物焚毁。铁桶里跃动的火舌吞没那些见证过死亡搏杀的布条,灰烬中浮动着破碎的余光——这具身体究竟寄存了多少死去的灵魂?他凝视自己遍布淤青的手掌,指纹沟壑里凝固的血痂如同干涸的河床。
就这样死去也挺好的。他拧开纠缠在一起的眉毛,强撑着扯出了一个笑容。这份被推迟的死亡,早就该降临在身上。
在意识朦胧中,有人急匆匆地撞开了他的门。手臂的麻木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草药的清凉,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刺激气味。他在昏昏沉沉睡过去的前一秒,又看到了那双散发着荧荧光亮的电子眼。
后来的每一天晚上,比利都会来帮莱特换药。稍显僵硬的动作,钢铁制成的手掌,不厌其烦地从他的头发上抚过。兴许这个人是把自己当成了后辈,莱特第一次意识到他是如此容易因为他人的善意而动容。
比利瞳孔中流动的数据,那些以纳米为单位计算的微表情,在莱特看来比人类的面部肌肉抽搐更接近"真实"。当比利用金属指尖触碰莱特带疤的皮肤时,37度的温差让莱特不禁缩了缩脖子。这份刺骨的冰凉,于他而言却是最残酷的温柔。
某个暴雨滂沱的深夜,莱特在药物作用下产生幻觉。他看见比利胸腔里的齿轮生出铜绿,精密咬合的齿牙间开满檞寄生。机械心脏泵出的不再是润滑剂,而是粘稠的血液,顺着合金血管流经他触碰过的每个部位。他发着高烧抓住那只钢铁手臂,将滚烫的脸颊贴上去,金属表面立刻蒸腾起白雾,他安心地阖上双眼。
莱特忽然意识到机械生命体的浪漫正源于这种不自知的抒情——那些被预设程序定义为异常的数据波动,恰似人类无法自控的心悸。
也许,他爱上了一个机器人。
比利花了大把时间让莱特对他敞开心扉。他开始笑,也开始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他不再刻意回避他人的帮助,坦然面对在所难免的痛苦与挫折。
经历了生离死别后,莱特一直认为世界上没有他能够真正留住的事物,不论多么美好和稳定的时光,在面临分崩离析时都脆弱的可笑。
莱特曾在深夜窥见比利胸腔内转动的齿轮组,那些精密咬合的零件让他想起空洞中散落的佣兵名牌。机械心脏每分钟72次的恒定跳动,与人类因情感波动而紊乱的心律形成了戏剧性的对比。这种永恒的假象,恰恰成为对莱特来说最致命的诱惑——它暗示着某种亘古不变的可能。也许这次,他可以永远待在比利身边,就算是美好的妄想,他也央求前辈不要再离他而去。
对永恒之物的迷恋,本质上是有限生命体对死亡恐惧的拙劣模仿。比利金属颅骨内闪烁的存储器,终将成为埋葬未言之爱的电子坟墓。
三个月后,比利来集装箱看望莱特的次数日益减少。莱特无法掩饰地流露出慌张。在大老爹桌上的文件里,他发现比利正在悄然计划一场离别。这个发现像一柄冰锥刺入太阳穴,使他意识到所谓永恒不过是数据编写的美丽谎言。
文件上的代码在他的视网膜上灼烧出焦痕,莱特开始尝试理解那些加密符号的意义。他偷偷下载了比利的数据,在破译时发现大量被标注为[冗余数据]的片段——
全是他们共同经历的画面。原来在机械的逻辑里,最珍贵的情感都叫做冗余。
他终于鼓起勇气,想要向比利表达自己的不舍与挽留。然而,当他看到比利那双温柔而清澈的眼睛时,所有的勇气又一次被恐惧所淹没。莱特的心中充满了懊悔和无奈,仿佛命运在他面前设置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比利没有言语,他透过亚克力面罩静静注视着莱特的双眼,将一枚记忆芯片塞入莱特的手心。莱特的身体猛的一抖,他知道这枚芯片承载了他们之前所有的感情。他将它和他,一同抛下了。
莱特开始梦见他自己的葬礼。在梦境深处,比利将生锈的零件埋进他的胸腔,金属与血肉萌发出白色的花瓣。这些噩梦总在凌晨三点准时降临,他大汗淋漓地醒来,彼时月光正透过集装箱顶的裂缝,在比利常坐的位置肆意倾洒。
摩托的引擎声撕裂黎明天幕,莱特躺在床板上彻夜未眠,反复咀嚼着这种苦涩的清醒。他意识到自己永远无法真正拥抱比利,就像人类无法拥抱晨雾。比利在他心中太遥不可及,太耀眼了,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将这份感情说出口的勇气。机械齿轮与血肉之躯的温差,好似他们之间永恒的错位,残酷又甜蜜。在未来的岁月里,比利也许会成为莱特心中永不愈合的金属创口,时刻蔓延着冰冷的痛楚,直至死去。
莱特推开集装箱的门,老旧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啦声,但他只能听见自己的耳鸣。比利在晨光中跨上摩托,血红色的黎明和他的外套融为一体,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带,仿佛抛弃了过往的一切,迎着太阳驶向独属他自己的人生。
我也是被他抛弃的一部分啊,莱特想。他感觉喉咙很干涩,脑袋也嗡嗡地发昏,但他还是一动不动地望着比利离开的方向,直到太阳光刺痛他的瞳膜。
他们相遇在混杂着泥土与烟草味的艳阳里,却又在时间的拐角处分离。耀眼的红色火辣辣地灼烧着莱特的心房,瓣膜疯狂鼓动,仿佛要将所有的热情泵入大脑。他远远望着前辈的背影,那个永远追不上的人回首告别,为他微不足道的感情葬下一株槲寄生。也许他应该在这片记忆的暖阳里学会放手,莱特想。那个不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触碰到的人,早就已经悄然死在了四月的暮春。
血红色的黎明吞噬了摩托尾灯,莱特手心的量子芯片开始吸收体温。他忽然读懂机械生命的本质——比利的告别越是仓促,那些被判定为冗余数据的温柔就越是真实。晨雾在睫毛上凝结成露珠,他终于对着虚空发出那个练习过千万次的音节。消散在风里的"ai——",在晨昏线边缘坍缩成永恒的白噪音。
END:
有些爱注定要以沉默完成最深刻的表达。
【比莱情人节】燃情引擎12h|16:00
上一棒@阿北不想睡
下一棒@墨深几许
《六分之一巧克力(中)》
比利X莱特
黑手党打手pa
全文3.7w,本文1.1w
含6k左右的车
叠甲:请不要用正常道德观念看本篇文,两位主角手上都脏
本文三观不代表原作角色三观更不代表作者本人三观
与原设定出入较大,含有过多私设
可以接受的话↓
“莱特哥!”
女孩正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浅紫的发丝无风而动,拂过她透着红润色泽的脸颊,她的脸上带着最纯洁无瑕的笑容,那双晶莹透亮的眼睛正直直盯着他,暗含期待的眼神,莱特再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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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三观不代表原作角色三观更不代表作者本人三观
与原设定出入较大,含有过多私设
可以接受的话↓
“莱特哥!”
女孩正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浅紫的发丝无风而动,拂过她透着红润色泽的脸颊,她的脸上带着最纯洁无瑕的笑容,那双晶莹透亮的眼睛正直直盯着他,暗含期待的眼神,莱特再熟悉不过了。
她将双手摊开,向莱特伸了过去:
“可以给我一颗巧克力吗?”
当然可以。他很想开口这样回答,却发现声带仿佛被谁挤压着,怎样都无法发声。有谁掐紧了他的脖颈,压迫着他的呼吸,他张嘴,只能从喉口挤出一丝气若游丝的音调。
手还能动。他从衣袋里捻出一颗巧克力,向女孩摊开的手伸去。
指尖触碰到女孩的一刹那,那美好的笑容忽然变成了大张着嘴的模样,惊惧、恐怖的神情被刻印在她小小的脸蛋上,哭声尖啸着从她嘴里涌出,却不止她的声音。
是孤儿院孩子们的声音,那些文静的、腼腆的、调皮的、活泼的孩子们,所有人的声音都融成了刀割似的哭声,仿佛要将莱特的耳膜撕裂开去,直入脑髓。
他一瞬间想往后退,那双小手却死死抓住他不放,任由莱特如何挣动手腕都无法摆脱。
“莱特哥……莱特哥……”
无数个孩子们的声音,仿佛有实质一般将他吞噬,从他的四面八方响起。
“为什么……为什么……”
粘稠的液体从他的身上渗透出来,那仿佛被腐蚀的深红色,自他的手腕、脖颈黑泥一般咕嘟咕嘟冒出来,攀向了他面前的女孩。
“为什么…为什么要害了我们?!”
他的污黑血液将女孩那白净光洁的手腕包裹,再一点一点,漫上她的皮肤。
莱特徒劳的捂住自己的手腕与脖颈,那些不断往外冒着腐烂液体的部位,却发现无论如何都阻挡不了女孩被它们污染、浸透。
当污浊要漫上女孩的眼睛时,一声枪响蓦地从身后响起。
女孩的额头被开了一个洞,那些腐蚀她的污泥自洞口溢了出来。
“不…不……”
压迫他的感受全部消失了,他本该感到轻松才对。
但眼前的尸体却让他前所未有的窒息。
“不对……对不起,对不起……”
他跌跌撞撞奔向女孩直挺的尸体,他看见那头柔软长发被血液粘成一缕一缕的丑陋模样,眼眶空洞地大睁着,嘴里是逐渐融化的巧克力,缓缓流进了她已无法吞咽的食道。
越是靠近,呼吸便愈加困难。
有人自他身后掐住了他的脖颈,狠狠将他压倒至地面。
地面上四处漫延的血泊因他的倒地溅上了脸颊,他睁眼,看见比利泛着暗黄的眼,金属身躯剥夺了除此以外的一切光源。
比利最常用的手枪抵住了他的额头,他的前辈一边以将他的脖颈掐断的力度禁止他的呼吸与移动,一边对着他的脑袋扣下了扳机——
“唔咳!咳咳咳……”
莱特的双眼在这一刻睁开,因梦境的惊吓而止不住咳嗽。视线逐渐对焦,他终于看到比利的身影,刚好挡住了房间一切光源,只剩面部插件泛着和梦境无二的黄色光芒。
“莱特老弟!你终于醒了…啊啊啊啊啊!”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莱特一脚就踹向了比利的腰部,比利被踹的摔下床去,一屁股磕在地面上。他有些狼狈的站起来,捂着屁股一脸委屈。
“嘶…啊疼疼疼,莱特老弟,你刚醒力气怎么就这么大?!”
莱特没心思回复比利,房间过亮的灯光正刺激的他睁不开眼,思维缓慢从混沌的意识中逐渐清醒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了思考现状的余裕。
他正躺在陌生的房间床铺上,鉴于他一睁眼就看见比利的脸,房间的布置又实在不像组织用来关押人的地方,这里是谁的房间不言而喻。
手被束缚在头顶,绑在床头,莱特尝试挣动了一下,绳子绑的很紧,一时半会解不开。
“莱特老弟,你是做噩梦了吗?”比利此刻刚从地上爬起来,扶着腰缓缓坐回床边,“我难道是你梦里的邪恶大反派吗?这一脚踢得也太重了!”
莱特没说话,斜着眼瞪着比利。
“……真是啊?”
看着比利一脸无辜的样子,莱特叹了口气,别过头去。
“这是你房间?”
“啊…没错,我又没你家钥匙,就先把你带回来了。”
“怎么,不把我交给你的‘家长’,反而把我带回你家囚禁?”莱特勾起唇角,冷笑一声,“比利,你是叛逆期到了,还是觉得耍我很好玩?”
“我没想囚禁你……”
床头因莱特的挣扎发出“嘎吱”的声响,在这再明显不过的囚禁行为下,辩解似乎苍白无力。
“可是现在松开你,感觉你下一秒就要把我卸成零件了。”
……这倒是没说错。
“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好好谈谈。”
“你没去向上头报告?”
“……我去了。”
果然如此。
莱特闭了闭眼。他的喉咙因为被压迫过度已经有些哑了,脖子上还有青黑的掐痕。
开口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像是接受了这个结果,又像是溺水之人放弃了挣扎。
“那没什么好谈的了。”嘴唇发着抖,莱特的语调拉的很长,宣誓多少带了几分敷衍,“我会衷心于组织,效命于组织,绝不背叛。”
头偏了过去,莱特此时并不想让比利看见自己的脸。
哪知比利爬上了床,毫不顾忌压在了莱特身上,手掐着莱特的下巴逼他转过脸来。
“我想你是不是误会我了?我可没把孤儿院的事情说出去,
“不过我如实报告了你在任务中表现不佳……所以上头让我多‘关照’你一下。”
后半句话被莱特先行抛在脑后,他只是狐疑地看向比利。
“你竟然没说?为什么?”
“……一定要有个为什么吗?”
“那你就是没有理由的帮我喽?”莱特眯起了眼睛,直视着比利一片漆黑的面甲,“得了吧,就连人类都很难做到无条件帮一个人。”
“你总得有一个理由的。想让我帮你夺权,还是你终于厌倦了黑手党的生活想跑了?亦或者最简单的…敲诈勒索?”
那抹荧黄色光芒又闪烁了几下,似乎表示着躯体的主人正在沉思。
全文走w:w(K)X(N)z(H)R(z)唔e(v)l(d)酒w
或嗷三:流而就把以耳而私
“boss。”
比利轻车熟路的走进那间充斥着烟味的房间,浓厚的烟味让他在房门前站定了一会儿,才推门走了进去。
“比利,你来了。”
办公桌稍显杂乱,纸质文件、信封和盛着酒的玻璃酒杯胡乱堆在一起,烟灰缸旁满是掐灭的烟蒂。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敲了两下桌面,抬眼看向站在几步之外的机器人。
“来汇报的?”
“嗯。依照指示,叛徒已经被消灭了,”一张照片被比利按在桌上,手指轻轻一推,滑到男人面前,“这次任务依旧是莱特主导。”
“另外……叛徒的身边还带了一个小女孩。”
照片只是轻轻扫过一眼,就被男人搁置在一边,他清楚男人的结局是什么,更让他在意的另有其事。
“结果呢?”
“按规定一同处理了。”
比利抱胸在桌前站定了一会儿,boss平静地看着比利,没有接下比利的话茬,直到比利转身欲走,才终于忍无可忍般开口:
“谁开的枪?”
“……我。”
机器人的眼部元件明显降低了亮度,低着头微微闪烁着。
“呵…”男人冷笑一声,看着比利的眼神多了一层审判,“不是莱特主导任务吗?为什么不让莱特开枪?”
“他效率太低。”比利摊开手,似乎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我受不了因为他拖慢任务效率。”
“你什么时候那么想下班了?”男人向后仰倒,似乎正准备从抽屉里翻出什么。
旋即,他抬眼看向比利,嘴角勾起一抹让人看不出情绪的笑意——
“比利,你闻到什么味道了没有?”
“……没有。”
比利选择了如实相告,抱着胸的手悄然捏紧了自己的外套。
“我还以为你至少会说一下谎。”
他突然站起来,手上拿着一瓶空掉的香水,地毯上正被香水浸染了一片深色,过量的香水倾倒所造成的浓厚香味和满屋子烟味混合,杂糅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
男人将身后的窗户开了开来,回头问比利:
“关掉嗅觉模块,是因为房间里的烟味吗?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烟味了?”
比利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被浸透的地毯,便放弃了再次开启嗅觉模块的想法。
“人有讨厌的东西很正常。”
对面的人像是听见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毫不避讳的笑出声来。
“我可不记得你这三十年对烟味表达过任何不满。
“我该恭喜你吗,比利·奇德?你终于有讨厌的东西了。
“看来全身都是工业造物的智能战斗素体也有自己的好恶了?”
“是啊——”
比利像是听不懂男人话里暗含的讽刺,眼部元件弯了起来,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欢喜。
“大概是三十年来我的系统也学会更新了吧!
“像我这样的智能机器人,不会自检更新才叫奇怪吧?!”
男人狐疑地望着眼前自说自话的战斗素体。
“自检更新?你可给自己找了个好理由,比利。
“那你的自检更新让你学会心软了吗?”
窗外突兀飞过一只啁啾鸣叫的小雀儿,落在枝头上,毫不在意室内凝重的气氛,压弯了树叶,一下下啄食着攀附在树干上的爬虫。
窗户未关,让雀儿的叫声颇为清晰的闯进屋内,男人烦躁的揉了揉额头,正欲将窗门关起来,一枚子弹略着风堪堪从他耳边擦过。
吵闹的啼鸣声戛然而止,树枝上早不见了鸟儿的身影,只见几片灰棕色的断羽和树干溅上的几点血滴。
“不好意思啊boss——”枪很快上了保险被安在枪套内,机器人用一贯的冰冷语调开了口,“太吵了,这样快一点。”
“你刚刚说了什么?”
男人手正搭在窗桓上,似乎还没适应这突然的宁静。
脸上随即露出赞许的笑容,手掌缓慢拍了两下:
“哈哈——确实!这个法子更快!”
男人走近几步,拍了拍比利的肩膀。
“不过下次就不需要这么小题大做了,对付小鸟而已,还没必要用子弹!”
男人转头,将桌上的酒杯举起,象征性地对着比利举了一下。
“最近和自己的后辈相处怎样,比利?”
“算是……有点矛盾?”比利耸耸肩。
手心仿佛还能感受到莱特微弱的脉搏,青年在自己手下一点点失去意识的景象自记忆模块一闪而过。
“这样啊……
“看来他还不是很信任你?”
比利握了握拳,轻轻点头。
“看来我们确实没给他足够的‘归属感’……真奇怪啊,明明这家伙亲朋都死了,除了这儿他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比利,你说——”
男人斜眼看向他,手中的酒摇晃着,仿佛要撒出杯子去。
“他真的没有其他‘归属’了吗?”
“没准有呢…这我可不知道。”机器人撒谎不会脸红心跳,表情插件依旧保持着无所谓的模样,“boss需要我多盯着他吗?”
男人本来还低着头若有所思,听了这话抬脸轻笑了一声:“你倒是说话直白。”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boss的雅兴了?”
“谈不上打扰,不过也确实没有需要讨论的事情了。”男人向比利摆了摆手,又突然想起什么般补上一句,“记得多多‘关照’一下你的后辈。”
“好的boss——”手搭在门把手上,缓缓关上了门,“我会记得‘关照’他的。”
他并没有急着回去。
窗外的那颗树下,有一只灰棕色小鸟正躺在软烂的泥土中,杂草和枯叶几乎将它小小的身体盖的完全。
比利轻轻扒开沾了血的落叶,看到了小鸟被子弹炸的面目全非的尸体。
这么小的一具身躯,只要放着不管就能轻易埋葬在广袤的大地里,无人知无人晓,或许只有苍蝇和驱虫还找得到一只小鸟存在过的证明。
一个生命,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点点滴滴路过的痕迹,小鸟会留下啼鸣,人类会留下笔记,消失的时候才不至于无声来,无声去。
那么比利留下了什么?
留下了血花四溅,留下了哀声遍地,众人看他要么是畏惧、警惕,要么是愤恨、不平。
或许他真正留下的自己的东西还没小鸟的多。
组织里的人常说他杀了无数的人,手上沾的血谁也量不明白。
但比利明明都记得。
他可是智能战斗素体,拥有庞大的储存量和记忆库,这三十年经历的每一件事他都记得。
这座城市哪片砖瓦溅了血,哪块地上曾淌了血泊,鲁米诺试剂都测不出来的地方,他还能清晰回放血液构成的轮廓。
若让他走过这个城市,他会发现没有哪片地方是不曾有血污的,这里早就被血淹个透彻了。
每一个被他解决的目标,他们弥留于世的悔恨、不甘……
他也记得。
一般他解决的目标都没有时间说话,只剩那独属于人类的面部肌肉去表达他们内心汹涌的不及出口的情感。
也难得有几次,他能听到他们留下的遗言。
坚固的大门被锁链紧紧锁着,比利抬腿对着锁链踢了几脚。
门后传来了女生惊慌失措的声音。
“亲爱的,他、他追过来了……”
“我早知道逃不掉。”
门后的男人轻叹了一口气,声线明明颤抖着,语气却趋近于平静。
“毕竟他可不是人类,是个没有弱点、没有感情的家伙,
“是啊,他很强大,”
那声音多了几分愤恨,似乎要将牙齿咬碎。
“他就是个执行任务的机器,不会理解人类因什么而活,又为什么去爱的。
“这样的家伙,当然强大了……”
比利毁坏锁链的力道加大了些。
“把你拖下水是我的不对,你不应该跟着我的……”
那些肉麻的情话让比利感到尤为烦躁,他确实无法理解,感情不像固定的逻辑,代码无论如何运行都没法将感情复现。
“我不后悔亲爱的,这都是我自己选的。”
大门终于被比利“砰”一声踹开,出乎意料的,他没有立即举枪。
一男一女正站在天台的边缘,仿佛没注意到比利已破门而入,一个眼神都不愿分给他。
我爱你。
风声太大,比利没办法清晰听到他们耳语一般的话,但是男子一字一顿的口型让他明确知晓了恋人之间的密语。
然后,相拥着倒向一望无垠的蓝天。
多像两只渺小的麻雀。
……
他就是个执行任务的机器,不会理解人类因什么而活,又为什么去爱的。
有人爱霓虹灯下的花红酒绿,有人爱望远镜一盏和星光灿烂;
爱多情的诗,爱绚烂的画;
春天柳絮绵绵,秋天银杏纷飞,人类的生命短暂,才将爱诠释的如此丰满。
于是比利开始学习人类的样子,开着玩笑、说着喜欢。
待在街角反复听着街头收音机播放的音乐,看着电视里不间断播放的五花八门的图像,然后在有人提起时,不经意般将眼部元件弯起,搭上别人的肩膀说:“老兄,我也喜欢这个。”
这长久以来一直是他的独角戏,众人只是惊讶于这个机器人似乎变得越来越跳脱,不再像一个一看就冷冰冰的铁疙瘩。
先是将“爱”寄托在死物上。
喜欢音乐,喜欢肥皂剧,也喜欢不知道味道的巧克力。
再是将“爱”寄托在人上。
某一天,应被他视为任务对象的后辈拿起枪,将弹匣随意的转动到一个未知点,然后对准了太阳穴。
由单调固定的代码所运行的元件忽然不再愿意相信什么概率学,六分之一的可能性很小,又实在太大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喜欢血。
意识到不论是从何种角度,他都喜欢莱特。
小鸟的尸体被比利埋进一个小小的土坑里,他用枯叶将微微隆起的土堆掩盖完全,蹲着身子静静地看着麻雀安息的坟。
他曾见证过那么多次死亡,在今天从新惋惜起一只小鸟的逝去,像孩子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意义。
莱特醒来时已临近正午,窗帘开了一条缝,将太阳光直射至床尾。
隐秘之处还一点点泛着疼,全身都跟要散架了一样。莱特艰难将自己从床上撑起来,不禁埋怨机器人的力气实在大过了头。
门被猛地撞开,罪魁祸首正笑吟吟看着他:“莱特!我听到你醒了!”
莱特想张口说话,发现嗓子近乎喑哑,话语几乎只能变成语气词传达。
“我自己尝试做了巧克力哦~我记得莱特很喜欢,要不要尝尝!”
比利似乎完全回到了平日里那不着调的形象 一手撑在床边,一手将一个小盘子举了过来,几个精致的巧克力摆放在上面,论卖相确实不错。
莱特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手指点向自己的喉咙,发出虚弱的气音。
比利的姿势维持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跑出了房间——
“哦哦!我先去给你拿水!”
【比莱情人节】燃情引擎12h|19:00
上一棒@吃考神的鸭舌
下一棒@没有这个人
《六分之一巧克力(下)》
比利X莱特
黑手党打手pa
全文3.7w,本文1.2w
叠甲:请不要用正常道德观念看本篇文,两位主角手上都脏
本文三观不代表原作角色三观更不代表作者本人三观
与原设定出入较大,含有过多私设
可以接受的话↓
那扇笨重的铁门又一次被缓缓推开,再次到访的来客依旧身着朴素不起眼的衣服,手里提着糖果和零食。
孩子们却并没再一窝蜂跑上来,一双双疑惑的眼睛紧盯着跟在莱特身后的机器人。
尽管布料掩盖了他大部分的躯体外...
上一棒@吃考神的鸭舌
下一棒@没有这个人
《六分之一巧克力(下)》
比利X莱特
黑手党打手pa
全文3.7w,本文1.2w
叠甲:请不要用正常道德观念看本篇文,两位主角手上都脏
本文三观不代表原作角色三观更不代表作者本人三观
与原设定出入较大,含有过多私设
可以接受的话↓
那扇笨重的铁门又一次被缓缓推开,再次到访的来客依旧身着朴素不起眼的衣服,手里提着糖果和零食。
孩子们却并没再一窝蜂跑上来,一双双疑惑的眼睛紧盯着跟在莱特身后的机器人。
尽管布料掩盖了他大部分的躯体外壳,那让人无法忽视的面甲和发光的眼部显示屏依旧让孩子们感到惊奇。
“……我说了你不用跟过来。”
“这不是在完成boss的任务好好关照你嘛……”
“boss要是知道你是这么关照我的,非得一枪把你的机械脑袋打碎。”莱特转头看了一眼比利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轻声叹了口气,“不过,这家孤儿院对你已经没有秘密可言了。”
“所以想看的话请随意,只是一家被撤了大部分投资的孤儿院,也不会有人再来关注这里了。”
白色的墙皮都逐渐开始泛黄,风一带便脆弱的往下剥落,花园的杂草也许久未修,自由生长的野草中央,车轮胎做的秋千吱呀呀挂在两根掉光了叶子的树枝上。
四处都透露着此处萧条,无论是这家孤儿院的进账,还是孤儿院门口给投资人看的留言板,都只像是撒了几滴墨汁的白纸,再难找出其他痕迹。
“别那么别扭嘛…我真的是单纯来看看。”比利手上同样拎了一些日用品,“而且孩子们不会很疏远我的,对吧…?”
孩子们看着眼前身形高大的机器人向他们的地方走近,不觉后退几步。
“……啊。”
“哈哈,被嫌弃了呢前辈。”莱特看到孩子们适当的警惕,心情倒是自在几分,走向孩子们面前,路过比利时还不忘拍了拍比利的肩膀。
“别担心,他是我在工作上的…同事。”在孩子们面前青年又是尽量柔和的模样,指了指身后站立不动的比利。
几个小孩看了看莱特,畏畏缩缩向比利靠近了一点。
直到一个胆子稍微大点的男生从孩子们后头跑上前来,扯着莱特的袖口,眼巴巴看向比利:
“莱特哥,他是个机器人吗?!”
“是,不过他是有自我意识的…别像卸玩具一样去卸人家零件。”
男孩两眼放光就冲了过去,不到比利腰高的小豆丁在比利身前蹦跳着:“我…我还没见过那么高的机器人!最多只有路边捡到的破掉的……”
“那是被扔掉的旧玩具吧?现在你眼前的可是高智能战术素体,可比那些玩具厉害一千倍哦?!”
一只雏鸟打了头阵,缩在莱特身后的孩子们便一个个跟了出来,在比利身旁围成一个小圈。
“高智能战术…什么?”突然蹦出来的稀有名词让男孩有几分疑惑,咬着指甲思索了一会儿,便大声喊道,“就是很会打架的意思吗?!”
“不止哦!不过这么说也可以吧?”
“那你的力气一定很大!可以和我掰手腕吗?!”
“掰手腕…可以啊。”比利一边回复孩子,一边将手搭在另一个孩子的手腕上,“那个,这位小朋友,别扒拉我螺丝。”
“噗…希望等我回来时看到的不会是卸成一块块的前辈。”
莱特笑着摇了摇头,刚准备转头去书房找女孩,就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已经从房内跑了出来。
“外面突然那么安静,我就出来看看!”女孩偏头看向莱特身后,看到孩子们中尤其显眼的机器人,“咦,那个是……”
“工作同事,他叫比利。”莱特有些尴尬的移开了视线,“他有些…特别?总之把他当人类看就好。”
“那我该叫他……比利哥?”
“比利叔也行,他年纪比我大。”
“喂——”比利耷拉下脸小声抗议着,“从我记忆库重启的时间算起其实也就三十年多点吧?”
“对还没到十岁的孩子来讲,这声叔叫的又不冤。”
又是如此散漫轻佻的语气,青年眼里的那点狡黠和小小的坏心眼仿佛只在他面前展现。
比利耸了耸肩,纯当斗不过莱特的嘴上功夫。
“话说前几天莱特哥不是刚来过……怎么今天又来啦?”
“今天刚好有空。”莱特蹲下身,嘴上虽还笑着,那双眼睛里却看不出情绪,“之后……我可能又要有一段时间不过来了。”
女孩睁着眼睛,和他四目相对。莱特的手指微微攥紧了衣服上的布料。
“……对不起。”
那些能看透心底的眼睛,视线仿佛是刺过来的,透过眼眶扎入骨髓。但他偏偏又不敢逃,在一个女孩温柔的审判下聆听胸腔内不断缩胀的心跳。
“莱特哥经常这样,突然好久不见人影,我连信都不知道往哪寄。”
她只是趋向于平静地弯起眼睛,唇紧紧抿着,再绽开一个属于孩子的可爱的笑容。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我不需要莱特哥的道歉。
“如果是在担心我过得不好的话——”
她后退几步,小靴子踏在松软的泥土上,张开手,去指那简单的游乐设施和在比利身旁叽叽喳喳的孩子。
“至少和他们一起,我并不算难过。”
莱特怔愣地看着女孩,看着挤闹着推搡着的孩童,维纳斯鞠一捧碎光撒在孤儿院的瓦砾、草芥,欢笑声融化在流溢的光彩里,被外街灰扑扑的风尘裹了沙,一切从外头看都是灰白色的。
于是孩子们一点点扫过砖瓦、拔除杂草,将埋起来的碎光小心翼翼挑出来,一个不大的太阳便在他眼中形成,照不亮身后,照不亮前路,只是将脚下的泥淖藏的更暗些,换成了糖纸包裹的暖调。
“是我的不对……”
思绪就像蒲公英蓦然被风敲散了种子,散了漫天绒毛,飘摇无依。鼻间发出一声气音,不知是在轻笑还是叹息,莱特开了口,虚握的指尖像是抓住蒲公英孤单的桔梗。
“总之,给孩子们分零食吃吧。
“对了,这一袋子——”
一小袋巧克力被莱特单独挑出来,放在一旁。
“这是比利他做的,我还没机会试毒。巧克力的话……味道应该不会太烂?”
“那我可以先尝尝吗?”接过那个小袋子后,女孩从袋子捻出一颗圆滚滚的巧克力球,光论卖相似乎和商店里做的一模一样,让人忍不住有将它一整个咬入口中的欲望。
女孩也这样做了,只等短暂的融化后,便紧闭着唇,表情不说惊喜,平静的像是还在消化嘴里的奇妙感受。
“……前辈,你到底在巧克力里放什么东西了?”
“啊?都是巧克力正常配料没有其他创新啊!”机器人被迫脱了外套,金属外壳被孩子们好奇地轻轻敲打着,“我连坚果都没放!”
“没,没有奇怪的味道。”女孩咧了咧嘴,“就是太甜了,我好像能吃出白砂糖已经在巧克力里饱和……”
莱特平静地看着袋子里样貌可观的巧克力,也捻起来放进嘴里。
然后和小女孩一起被狠狠冲刷口腔粘膜的甜味腻味打的呆在原地措手不及。
袋子被莱特封上了口,莱特将零食交给了女孩:“我去里面拿两杯水,零食交给你。”
然后转头进了房子内。
“莱特,等、等我一下!”
将水交给女孩后,莱特拿着自己的水,退到一边看着女孩组织孩子们拿取零食。平日里叽喳不停的孩子们,此时虽依旧吵闹,却都听着女孩的话不争不抢。
比利站在他一边,再旁边点是被风一吹就微微晃动着撩拨杂草的轮胎秋千。
“我真不是故意不按配比做的,这不是莱特老弟说过不喜欢苦味嘛…我就多加了点糖和牛奶。”比利耷拉着眼睛,模样还真有几分委屈,“我自己又尝不了味道……”
“恐怕这里面最喜欢吃甜的孩子也无福消受你的巧克力。”
水被莱特一饮而尽,喝的太急导致一行水痕顺着嘴角缓缓流过脖颈,被放下纸杯的莱特随手抹干。
纸杯被随意压扁夹在指尖。莱特抬眼,看孩子们已经分完了零食,正组织着在院子里玩集体游戏。
他忍不住推动了两下轮胎秋千吊着的绳索,树干抖动着,竟又从上面摇落下两片枯黄的叶子来。
莱特来孤儿院一般是没话说的。孩子们对他抱有好感,更多是因为他每次来都会带好吃的,但若真要同他交流,有几句回几句的对话和并不热情的语调总是让急性子的孩子们失去兴趣离开。
于是他就像无数次一样,看着孩子们在院子里疯跑,大吵大闹,在孩子们笑完了闹够了,回头一看才发现莱特早就不见了踪影。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身边聒噪的机器人,让他本来寂寞安静的观众席此刻撕了道透进声音的口子。
“你每次来孤儿院都只是这么看着?”
“不然呢?”莱特不以为然般耸肩,“我不算什么真的喜欢孩子的人……照顾孩子的事情交给园长他们吧,我只是个偶尔来探望的家伙。”
比利转头,一动不动盯着莱特,直到将他看的明显有了不自在,才贴近了他身边开口:
“那你此行真的是为了探望吗?”
莱特一时没说话,手上推秋千的力道又大了些,空荡荡的轮胎载着风前后大幅摆动。
“我除了探望还能做什么呢?”他转过头来,对比利露出一个微笑,“我都带你过来了。你觉得我能在你眼前搞什么小动作,还是说我宁愿把孤儿院的孩子卷进来?”
“那你大可以更坦诚些……”比利眼部元件的光闪了又闪,细听能听见核心在机械骨骼下嗡鸣运作的声音,“一开始你是想一个人过来的吧?”
“难道不正常吗?比利,你说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出乎意料的,他双手搭至比利脸侧,捧着比利的脸。面前金属的漆面和非人的眼睛让他安心不少,于是他就这么直视着比利,嘴唇一张一合。
“是前后辈吗?还是说交易对象、合作伙伴?
“还是更直白点的…炮友?欺瞒组织的‘叛徒’?”
“莱特……”
比利任由莱特捧着他的脸,微微低下头去,冰冷的金属与人类温热的额头相贴。
“为什么不能是最简单的关系呢?比如比如人类都会拥有的……朋友?”
“你?”莱特手指点了点比利,又调转过来,指向自己,“和我吗?”
他的表情似有几分错愕,怔怔看着比利,随即又弯起眼睛,明明是与以往相同的嘲笑,语句里包含的刺却显得软下了不少。
“前辈,可没有人会将自己的朋友上了的。
“我们不可能是简单的朋友。”
莱特后退几步,干脆一屁股坐在秋千上,任轻微摇晃的秋千带动他的身体,高长的杂草拂过腰际。
他从口袋里翻出了一张白纸,比利扫了一眼,“离院申请”的黑色字样在白纸上尤为清晰。
“……本来我是想悄悄带她换一个地方落脚的。
“以前把她送到这里,除了这里偏僻不容易被查到外,更重要的是我没什么钱。
“现在我有足够的能力让她先换一个地方生活了,但……”
远处雏鸟啁啾,灰色的院墙、灰色的草地,孩子们玩闹的地方却仿佛染了色彩。
“不管不顾的带她离开,好像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你本来想瞒着我过来的。”比利搭上他的肩膀,“但你放弃这个计划了,是吗?”
纸张被莱特抓的有些皱痕,手指收紧后又反复松力,最后无奈地垂下头去:“我说过,这里对你已经没有秘密可言了,我也是。”
他站起身,树干又因重量抖下几片树叶,乍看像是枯叶蝶,飘飘然飞落,一片飞在二人中间,被莱特按在比利的扬声器部位。
手指发了点力,干枯的叶子发出一声清脆的被压裂开的声音。
“所以我的事情分享完了,前辈要做的只是闭嘴而已。”
单薄的树叶并不能真正让比利做到不言,带着电流音色的话语从比利的扬声器内传出:
“如果我要告密,早在你昏迷那段时间就足够了。
“戴恩,尼克,拉特娜……
“他们是你曾经的队友,是吗?”
青年的气息紊乱了一瞬,碎掉的叶片滑落下来,悄悄藏进泥土里。
“呵…你是看组织的调查资料知道的,还是看到了我挂在脖子上的身份牌?”
“是在前不久看到了那三枚身份牌。
“莱特,你来组织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们吧?
“不止为了高昂的欠债……还因为他们的死和‘组织’有关系。”
莱特只是沉静地盯着他,当是默认。
“……莱特,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所以,你带我来这里是有什么特殊用意吗?”
这明显是个不够光鲜的酒吧,暗色的灯光将一切都藏的欲盖弥彰。莱特戴着黑色口罩和墨镜,几乎将脸全部包裹起来,透过墨镜观察着坐在他身旁的比利。
比利倒没选择做太多的伪装,一个再显眼不过的机器人,想掩藏身份实在有些困难。好在这里的人大多只在乎他们的莺莺燕燕,坐在不起眼卡座的家伙很多时候连一眼都不会被注意到。
“如果你只是想和我讨论往事的话,直接找个偏僻点的地方就行,这里貌似并不算一个很好说话的场所。
“所以,是为了介绍什么人?”
“猜对了,不过只是单纯认个脸。”比利抱胸倚靠在卡座柔软的座椅上,侧头偏向不远处嘈杂的人群。
一般这样的场景并不算好看,男人出手阔绰些,包几个模样娇媚的酒女,然后大声鼓吹自己的经历,就算并不常出没在风月场所的莱特都有些司空见惯,此刻也不例外。
一个头上仅留稀松头发的中年男人,脸上堆着仿佛溢满了油脂的猥琐笑脸,戴着金表和金链子,一个个镶着夸张宝石的戒指嵌在手指间堆挤的肥肉中,一股子发着横财的模样。
“怎么样,莱特,你认识他吗?”
青年似乎没有任何动作,隐藏在墨镜下的眉眼却明显紧皱起来,那双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悄然握紧,似乎要将酒杯捏裂开去。
只是维持了几秒,他便颓然的卸了力道,抬眼扫了一眼,怏怏开了口:
“哈,还真认识,印象可谓深刻。
“他是我们最后一单委托的雇主,那单委托的失败不仅带来了戴恩他们的死亡,也带来了不菲的违约金……
“最后我连死者家属的抚恤金都是四处求人借贷才凑出来的。”
“你在生气?”
比利的语调此刻似乎不包含任何感情,只是一句平静的如同最简单的机器一般的发问。
莱特点了点杯沿,最后万般无奈的叹了口气。
“生气谈不上,只是他毕竟涉及了那项委托,手里还正拿着我的违约金呢……请你理解人类的迁怒情绪,比利前辈。
“那家伙,雇佣我们说要保护并送回他的女儿——一个跟着黑手党的叛党私奔的家伙。
“大概是爱女心切?他给的委托费用定金相当高昂,甚至利用人脉帮我们开了许多后门,让我们在追踪他女儿的行动中顺利的过分。”
尽管面前正左拥右抱的男性一点没有痛失爱女的悲伤神情。莱特禁不住啧了一声。
“我们当时想过任务风险极高,但近些时候总接不到高收益生计,佣兵团急需一笔钱为愈发紧迫的生计预留点缓冲期。于是我们还是决定接下了委托。
“在最后找到女生跟着他的私奔对象藏身的那座废弃大楼时,一楼却发现了一个炸弹——组织最喜欢的那个型号。
“好巧不巧,解决这种东西最利索的是我。”
杯里的朗姆酒似乎都泛上了苦味,莱特抿了下唇,听冰块碰撞在杯壁,回声砸进了他内心一片空旷的漆黑里。
“想拆除那个炸弹根本不难,可就那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我赶上去时便只能看到三具不再动作的尸体。”
脖子上的身份识别牌似乎还留着血液的粘腻,攀在他的肌肤上,腐蚀他紧绷的神经。痛感仿佛被真实传达到脑内,那破损的被血浸透的画面便不断在他眼前重演。
他最熟悉的人,那一张张扬起的笑脸,此刻瞪着眼睛,无神的看着他,他仿佛要被那几双空洞般的眼拉入深渊去了。
大楼的窗户外边,似乎传来了隐约的声响,喊着“死人了”“有一对情侣跳楼了”,警笛的声音在外头叫嚣的大声,他抬眼看向窗外,太阳在白云下藏的几乎看不见,只在缝隙里挤出几丝施舍般的光线,将满地血泊照的透亮。
后来呢?后来是爆炸声炸响在他的耳旁,火舌燎上他的衣角,将四周映的满是血红。他就跪在中间,任凭火焰吻了四处,似乎全然感受不到要将他炙烤的温度。
直到他在戴恩的口袋里,看到了几根朴素的皮筋缓缓滑落,那头淡紫色的长发似乎飘忽在他眼前。
你要这么死了吗,莱特哥?
救不了哥哥,更折断了我生存的依靠。
你想就这么逃避你的错误吗?
如果你痛苦的一切都能交给这灼烧的火焰解决,那么我呢?
依靠永远不肯照耀在我们身上的太阳,等着冻死在漆黑的夜晚吗?
他最后只来得及带走那三枚发烫的、沾着血液的识别牌。大楼依旧在燃烧着,火苗迫不及待跃出窗外,炫耀自己吞噬掉的一切。
他混在人群中,看着警方抬走了那对情侣的尸体,火过了不知多久才被扑灭,证据几乎被抹杀的一干二净。
三具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莫名出现在了本该空无一人的楼内。
“女生因被家族催逼联姻,不得已选择与伴侣殉情,炸弹是他们在绝望之际选择设置的,却误伤了三名与事件无关的‘路人’。
“好笑吗,想跳楼的人还纵火做什么?警方甚至现在都没对上尸体的身份,就已经草草结了案封了档。
“而我选择解散了佣兵团,四处借钱付清了遣散费、抚慰金,以及为那位委托人女儿的死支付的高额违约金。”
玻璃杯底与桌面相碰,冰块在杯中震了两下,恢复了寂静。
莱特转头,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比利荧黄的眼。
“有时候我在想,将他们尸体焚毁的火,是不是在他们死去那一刻就在我心里埋了火种。
“愤怒和悲伤只会越烧越旺,我的每一步都逐渐不再属于自己。
“他们的面孔,总会在我眼前闪过……”
都是一张张无生机的脸,再没了那股洋溢的热情,感受不到他们鲜活的生命。
“你加入组织,除了还债,也是为了找到杀了他们的人,对吗?”
“……对。”他不禁苦笑,依旧看着比利,“那次任务的执行人,那个杀了我的队友的人。”
从什么时候起,他行走的路变成了摇摇欲坠的吊桥,牵引他的绳索全部断裂,只剩吱呀作响的木板,踩上去不知是否会塌陷。
可他现在仅剩这吊桥了,往回走或停驻皆是深渊,只有终点有一个待解决的凶手来填补内心无止境的沟壑。
良久的沉默,比利伸手,似乎想拍拍他的肩膀,却又停在半空,放了下来。
“这么犹豫,可不像你。”莱特歪了歪头,比利这才发现他的表情并没有他预料中如此紧绷,反而在酒吧变换个不停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许随意。
“难道我要一边讲我的往事一边大哭一场吗?得了吧,那是肥皂剧才有的桥段。
“别太在意,我自会追查我要找的人,也不需要谁来安慰我可怜我。”
“你如果找到他,一定会杀了他吗?”
“……当然,他是我的仇人。”
比利正对着莱特,视线却没有看向莱特的脸,而是跳着彩色灯光的木桌。
似乎注意到了气氛的凝滞,莱特一挑眉,问道:“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前辈作为机器人却藏不住心事,你对这些有所了解都快写在你的金属脸上了。”
机器人本不该会慌乱的,代码只会无止境的的运作,然后给出一个固定的结果。
但他此时明确体会到了迷茫、无措,核心似乎卡在了某一个算式上,无论如何都解不出答案。他该怎么开口,才能让莱特与他之间回到最普通的关系呢?
不,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绳线便错综复杂。一个脱离了固化的运算和命令的机器人,一个将自己圈定在一条路上的人类,这样两个奇怪的家伙,由“前后辈”的关系连在一起,又不知不觉间延展出了无数可以解释这段关系的分支,当他再想找回一个最普通的、无关一切的那根线时,才发现所有感情交叠缠绕,根本不可能将它们分解。
他只是低着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开口的方法。他可以做到撒谎时让人找不出破绽,他不会心慌,也没有不稳定的呼吸去影响他,是什么堵住了他,让他连最基本的判断力都失去了?
“怎么,是你认识的人,还是说你终于觉得我是个不能留的祸害了?”
是青年熟悉的带着调笑的语调,可他的声音却带着几乎无法察觉的颤。
一个太容易猜到的答案浮现在他心头,可他无论如何想听到比利说一个答案,或者——给一个宣判。
“就算你不告诉我是谁——”
“是我。”
两个字,很短的两个字,也足够将任何话堵回去了。
“任务的执行人是我。”
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在吵闹的酒吧里甚至可以说微不足道,但在莱特耳中尤为清晰,甚至一度放大,钻进耳膜,占领他已环绕了无数烦躁思绪的大脑。
他的表情却很平静,像一个停了发条的八音盒,什么都在此停转,甚至嘴角还挂着那抹笑。
他看着面前的前辈,熟悉的一成不变的冷色面孔甚至让他感到陌生,啊…他竟然在那黑里看到了血。
比利站起身来,向后门走去:“我去后巷那边等你。”
后巷往往疏于清理,垃圾堆砌在巷道上,明显许久未有人收,老鼠从垃圾袋下露了头,似乎是确定了面前的机器人不会给他带来新的食物,便不声不响藏了回去。
比利等的时间并不久,很快他便听见皮鞋在背后缓慢踏过来的声音,走的很慢很慢,似乎依旧在犹豫,不知该如何面对。
至少他没有暴怒到要立刻杀了自己。比利刚想回过头,腿部却被狠狠踹了一脚,莱特先一步掰住他的肩膀,猛力将他按在墙上,手枪上膛的声音自胸前响起,抵上他胸口核心运作的位置。
“你竟然带枪了。”
“托你的福,以后和你出去我都不会忘了带枪的。”莱特紧皱着眉头,声音压的很低,胸口的压感强烈了些,他更使劲的将枪口抵向他。
“为什么要杀了他们?我需要全部真相。
“就一点点时间……他们就这么死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杀了他们的不是我。”
“……哈?”
出乎意料的答案,莱特睁大了眼,有些迟疑地看向比利,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敢松懈。
“那次的任务我没开过枪,女生和我的目标也自己选择了坠楼。我在天台尝试破门的时候我听到了楼下有枪响的声音,还有很杂乱的跑步声,很多人,参与了混战的人应该不少。
“准备撤离的时候我就看到楼下有三具尸体——也就是你的队友,我上去查看了他们的身份牌。”
戴恩·德里斯科,尼克·卡莫因,拉特娜·凯瑟琳。
三个并不特别的名字,在比利的记忆库占据了小小一角,在看到那三枚名字挂在莱特身上后又被翻倒出来。
“后来我听到了有人往楼上赶的声音,我便从大楼另一侧撤走了……那个人应该就是你。”
火焰自楼内腾飞出来,灼灼燃烧着大楼里的一切痕迹,比利在楼外看着这深红的火焰,一步一步后退,没入了人群。
他们在某一条平行线擦肩,却正好经过了时间的错位,直到因果形成了环绕的莫比乌斯环,那些错过的真相又一次浮现在他们面前。
“说回现在,我特意向你确认你是否认识那个男人——你应该也知道他,是个情报贩子。
“那两个人所在的地点,是他提供给我的。”
机械的核心在枪口下振动着,莱特感到自己的手也在跟着颤动。
“你的意思是,那个男人监守自盗,雇了我们却反手把信息全部透露给你?”
“…对。”
“我能信你?”
“那你现在开枪。”
捏着肩膀的手明显加了力道,似乎想把比利的金属关节生生掰下来,青年咬紧了下唇,随即却笑出声来:“你就这么把命给我了,我一枪崩碎你的核心都没关系?”
“嗯?当然不。”比利一手举起作投降状,另一手握住了枪口,“我还想活着呢。”
“那不就完了。”莱特任由比利一点点将枪口推开,后退几步,“在这里杀了你,我怕是还来不及去找‘雇主先生’算账就被组织清算了吧。”
“所以…你想在哪次任务的时候向我背后放冷枪,再伪装成因任务意外死亡?”
一声清脆的响指自莱特指尖响起:“好主意。那我就这么干。”
“真不巧,下次任务你恐怕没精力对付我了。”比利凑近两步,毫不在意的拍了拍莱特的肩膀,莱特身体僵直了一瞬,却没有躲开。
“还记得前不久从赌场老板那问的情报吗?那个情报贩子把组织的信息卖给对面了。”
“所以下一次任务是清算他了?”
“对,你可以顺便去把当年的事问出来。”
莱特沉默了一会儿,转头拉开酒吧的后门。
那个情报商依然无知无觉坐在那儿,举杯高谈阔论的模样令人不适。
“……那就等之后再问吧。”
情报贩子腿部中了子弹,此刻正躺在地上哀声叫着。莱特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回头有些不耐地看了男人一眼。
他手里正夹着几份支票,一份是他支付给男人的违约金,一份是女生的意外死亡保险。
这份保险上的金额可比他的违约金还数额可观,在女生死亡后一分不落全转进了这个“好父亲”的账户里。
“看看这是什么吧,先生。”账单被拍在男人脸上,莱特蹲下身子,眼睛依旧在看着手上的纸质文件,“你的女儿知道自己签了个死亡保险吗?”
“哦,还有两年前的交易记录……这报酬和你的其他生意比起来可过于低了些啊,是什么信息你无论如何要提供给他们呢?”
“你想指控我谋杀亲女儿?能不能讲点证据?!我如果要谋杀女儿还雇佣你们干嘛?”
那人几乎是在嘶吼,红着眼咒骂道:“不是都怪你和你的队友没用,才在那次任务死了……哈,你现在不也在为杀了你队友的组织卖命吗?!”
莱特走近男人身边,蹲下身子,深绿的眼睛暗沉着,枪支不紧不慢抵上去:“不管怎样,先生,你都是要死的。说点实话,对你对我都方便。”
“我要死?”谁知那情报贩子不明所以,听到这话焦急的去扒莱特的脚踝,“我为什么要死,我做什么了?是组织派你来的?”
“你贩卖了组织的情报……”
“我没有!”那人气的脸色涨红一片,大声呼喘着气,“是谁举报的?有我贩卖情报的证据吗?!每一次交易我都记录在账本里,你看哪里对不上了?”
“……证明真伪和我没关系,奉命行事,先生。”莱特此刻竟咧嘴笑了一下,枪口点了两下男人的额头。
“我现在只想知道两年前你到底做了什么——你真当两年我一点没调查吗?
“被烧毁的现场我重新去过,很多地方还能找到弹壳,不是戴恩他们会用的子弹。
“还有一伙人埋伏在那,我原本以为是组织的人,现在看来更像是你的人吧?
“你的女儿死后的葬礼办的倒是隆重,空有其表,却没见你真正去过几次墓地,既然不希望你女儿活着——那还雇佣我们做什么?做个样子给谁看的吗?
“到底是多害怕他们把你女儿救下来了,还是说他们看到了你不想让他们看的……”
“住嘴!”男人伸过手去,想抓住莱特持枪的手腕,被莱特轻轻躲开,“是又怎么样?雇佣兵接下任务不就是要承担风险……”
不等他再多做辩解,莱特扣下了扳机。
一声枪响,了结吊桥对面影影绰绰的人影,现在岸上只剩他了。
支票被他翻来覆去,最后只拿走了自己支付的违约金。莱特倒退着,看着地上孤零零的尸体,缓缓关上了门。
回头,看见比利在房间里找了把椅子随意的坐着,背靠着椅背,没有恭喜,更没有其他话语,只是坐在那像是等待着什么。见莱特久久不言,才站起身来向他说道:
“结束了,走吧。”
……
穿着规整西服的男人站在树下,看着不远处,比利正一步步走过来。
“好久不见,比利。”
“还不到一周呢,对你对我都不算很久吧boss?”
男人笑了笑,紧接着开口:“寒暄在机器人这里果然起不到一点作用。我就直说了,你的好后辈失联了。”
机械的眼部元件微微眯起,暗红的灯光一闪而过,又很快恢复了常态,语气里带了几分担忧。
“失联?该不会遇上仇家了吧?”
“比利,你别逗我发笑,演戏在我这不起作用。”
“只是对后辈给予适当的关心。”比利摊了摊手,“我的反应应该没问题。”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一脚踩上脚边的土堆。
“既然这样,要不猜猜这土堆下面埋了什么——不会有一只正被大地母亲温柔拥抱的小鸟吧?”
比利抱胸,平静地看着男人,看着他脚下明显翻动过的土地。
他也没指望真的瞒着boss,毕竟他基本是在boss眼皮子底下捡走了小鸟的尸体。
“本来你要是直接问,我还会说被我拿去烤了。”
“怎么,机器人吃肉啊?”
“给后辈吃。”
“……”
他绝对不吃。
男人眉角抽了两抽,一拳锤至树干,把枝丫上所剩不多的叶子震了近半数下来。
“那情报贩子根本没卖消息吧?情报都是你偷的,对吗?”
“嗯…区别是我没卖出去。”
“你还真是实话实说,机器人怎么能有这么厚的脸皮。”质询的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见比利如此不加掩饰,对面的人也懒于再虚与委蛇,“我不明白,过去了这么久,莱特是学了什么编程代码能让你改变那么多?”
“莱特老弟?不,跟他没关系。”
那单调漆黑的面甲上浮现出和缓笑意,荧黄灯光在机器人的眼部元件上显得柔和。
“只是慢慢发现,比开枪有趣的事情多太多了。
“爱一个人比恨一个人更难些,也更有意思些。”
时间会将感情融化成一块苦巧克力,爱为浆液里添注糖奶。
比利果然更喜欢甜巧克力一些。
站在对面的男人揉了揉太阳穴,冲比利摆了摆手:
“你知道吗,如果你没有机器人那离谱的反应速度的话,我绝对会现在开枪的。
“任务是去追那个叛徒——虽然你估计不回来了。”
比利逐步后退的重量将沿途掉落的树枝和干叶子踩的嘎吱作响。
“……要是有机会,你们绝对不会活着。”
“那就等有机会再说吧,拜拜了,先生。”
……
青年坐在大楼内被烧毁的残垣断壁旁,开了一瓶酒,一点点撒在那流过血流过泪的地方。
熟悉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青年没回头,只是发呆一般望着眼前的空地,嘴上缓缓开口:
“比利…前辈。”
比利放缓了脚步,慢慢走至他身后,沉默地看着眼前模拟着血泊痕迹的酒液。
“……违约金,和我身上所有钱,我都寄给孤儿院了。
“你有在信守承诺,对吧?”
青年仰起身子,唇角微微笑着看向他。
不带任何伪装的笑容,似乎能看到两年前死在这里的少年的影子。
比利点了点头。
一缕光线擦过碎了玻璃的窗桓,将酒液都照的清亮,反射着碎片般的斑驳光影。
一转头,是窗外天空翻了鱼肚白,刚起的太阳在层云遮叠下努力散着光。
但依旧没有阳光会照在他们身上。
“那就好。
“不动手吗,我可是实打实的背叛了哦。”
“……所以你特意跑来这里等死?”
莱特耸了耸肩。
“其实枪响之后,我似乎明白为什么那么简单的凶手,我却迟迟找不到了。”
独木桥走完了,黑影也消失不见了,于是莱特看着四周好像大放光明的天,发现前方是茫茫一片,无路可循。
于是他又有了跳下悬崖的冲动,好像万物全休的深渊才是他的归宿。
比利蹲下身来,视线紧紧盯着莱特。
“你就那么想死?”
“你还想留我一命吗?”莱特扶了扶额头,终是没能做到回视比利,“怎么,你也跟着叛变?”
见比利没有说话,莱特拿出一把左轮,在比利面前转开了弹匣:
“这样吧,比利前辈。
“俄罗斯转盘,你也知道规则。
“但这次不一样一点,五枚子弹,一枚空匣——一发定胜负,如何?”
莱特眯了眯眼,将上好膛的手枪交给了比利。
“我很期待墨菲定律还能否作效。”
“恐怕不能了,因为我和你的‘墨菲定律’有些矛盾了。”比利重新转开弹匣,手指的动作有些看不明晰,像是在检查子弹的装填情况,“而且,我其实更相信正儿八经计算的概率一些。”
弹匣被重新安回去,莱特忽然被比利掐住下巴,枪口被猛地塞进了人类的口腔——
“唔……?”
莱特被比利的动作扯的动了动身子,半跪在比利面前,随即不再动作,平静地等待着比利的行动。
他原以为比利会开口说什么,以为掺杂着电流声的音色会再次出现——但只有扳机的扣动声。
莱特闭上了眼。
痛感没有如期传来,血液也没有漫上喉口,取而代之的是有点温热的浓稠浆液,带着他曾“不幸”尝过的夸张甜味,毫不顾忌冲刷过莱特的舌,硬生生让发腻的甜经过莱特每一道味蕾。
“额…咳咳,咳咳…!”
枪口被撤出口内,莱特一时没反应过来,过甜的巧克力液被吞咽进喉咙,引得他止不住咳嗽。
比利依旧注视着他,在看见莱特稍有缓和之际,扬起了一个笑脸:
“好了,你赢了。我在空弹上放的东西,惊不惊喜?”
“咳,…咳,这真是,有够惊喜。”莱特微微捂着喉咙,说话都带了困难,“前辈还真是别出心裁,在枪里装巧克力……这里一时半会可找不到水。”
“总比吃枪子好。不庆祝一下你的幸运?”
青年抬起眼眸,那点鲜艳的红色终于锁定在比利身上:“你就这么放弃了?”
“我一开始也没说我是来杀你的。”枪被比利收在自己空掉的枪套内,“我又不是什么暴力狂,没兴趣取自己后辈的性命。”
“如果你实在不知道去哪的话——巧了,我也不知道。”
比利往窗边走了两步,清晨的暖光折射在他光滑的漆面上,指节分明的机械手向莱特伸了去。
“来一起想想?”
莱特怔愣地看着逆光的机器人。
然后,默默搭上了那双被附着了人类温度的金属手指。
他们在黑夜里待了太久,或许迈向清晨不代表彻底走入了白天。
但至少,他们还可以漫无目的的走入旷野。
彩蛋
那把装过巧克力的枪怕是不太能用了。
比利承认自己的“创意”确实有些非同凡响,但临时将自己做的巧克力装进去可不是为了浪漫。
打开弹匣,五枚融化的巧克力正悄然待在其中。
比利是用代码与逻辑思考的机器人,自然不相信墨菲定律。
所以他更愿意将六分之一改为一。
【光爱梅】厨子试毒
厨子试毒
————————
光爱梅
我流公式光
粗口、恶趣味
讲批话
五毛钱西德尼禄
五毛钱十四爱梅
————————
光之战士最近在学着做个厨子。
他迷上做饭的起因是在加隆德炼铁厂吃了顿午饭。
那天他需要买一套忍者的斯卡艾瓦装备,但是罗薇娜商会的人在黄金港驻扎,他刚从第一世界回来,人在摩杜纳,跑去黄金港未免路途遥远又费钱,便直接踹开加隆德炼铁厂的大门,准备搞一套厂家直销的便宜装备来穿穿。
进去后他便瞧见尼禄手里端着个装着俩玉米的盘子,无语地看着他。
“滚。”尼禄指了指被踹得变形的门“把门扶正了然后滚。”
“西德呢?”
“他可是厂长,大忙人,不在厂里不是很正常?”...
厨子试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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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爱梅
我流公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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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批话
五毛钱西德尼禄
五毛钱十四爱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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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战士最近在学着做个厨子。
他迷上做饭的起因是在加隆德炼铁厂吃了顿午饭。
那天他需要买一套忍者的斯卡艾瓦装备,但是罗薇娜商会的人在黄金港驻扎,他刚从第一世界回来,人在摩杜纳,跑去黄金港未免路途遥远又费钱,便直接踹开加隆德炼铁厂的大门,准备搞一套厂家直销的便宜装备来穿穿。
进去后他便瞧见尼禄手里端着个装着俩玉米的盘子,无语地看着他。
“滚。”尼禄指了指被踹得变形的门“把门扶正了然后滚。”
“西德呢?”
“他可是厂长,大忙人,不在厂里不是很正常?”斯卡艾瓦先生阴阳怪气地说着“你有什么事跟我说。”
“杰西呢?”光之战士那意思就是即便西德不在,那管事的也不会是你。
“也不在。”尼禄从鼻子深处发出来一声得意的哼声“别想了,现在厂里就爷一个人。”
“其他人都去哪了?”
“他们团建去了,排挤我,不带我去。”尼禄故意摆出来一副受伤的表情“全都欺负我这人畜无害可怜新人。”
“真实情况是……?”
“他们团建聚餐喝酒去了,我腰疼不想动换。”尼禄撩开自己身上的贴身毛衣,露出来后腰上一圈多玛产的膏药“哎呦,拜加隆德所赐,疼两天了,我还得加班工作,这压榨员工的鬼地方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所以总厂就你一个人?”
“可不是嘛。”
“那可太好了,正好我找你。”光之战士苍蝇搓手。
“?”尼禄挑挑眉毛“干什么?你别以为西德不在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嗷我告诉你。”
“你给我整一套忍者的斯卡艾瓦装备,要全套的。”光之战士说着把钱包拿出来“价钱好说,你懂我意思吧,嗯~~~不叫罗薇娜那抠门婆娘赚到一分钱差价。”
“哦~~~我懂了。”尼禄脸上堆起营业式笑容“老板里面请。正好杰西不在,我有改装的新品想让你试一试……”
“你又要拿我做实验?”光之战士皱起眉毛来,上次他穿着尼禄给他的试验品上战场,脚底起风原地飞升,全程人都挂在一棵老松树上下不来。
“话不能这么说。”尼禄讪讪地笑着,给他带到自己的工作车间里“如果你肯试用并且给反馈的话,我直接给你要的装备打七折。”
“成交。”光之战士瞬间答应“是什么东西?”
“魔导【哔——】•改。全新的尺寸全新的性能。”
“……”光之战士无语地看着那根巨大的公然猥亵物。
“你别多想,这是武器。”尼禄轻描淡写地解释着“杀伤力很高的暗黑骑士专属新品。”
“……”
光之战士最终还是收下了这根形状和大小都不太妙的魔导【哔——】•改,然后用它疯狂地抽珂露西亚岛上fate野怪的逼脸,觉得这形状诡异的东西作为武器来讲手感和杀伤力意外地不错,更值得一提的是,侮辱性极强。
当然,这都是后话。他在加隆德炼铁厂如愿以七折低价搞到了那套他想要的忍者装备,心想着自己还没吃饭,便打起了尼禄放在桌上那盘热气腾腾的黄油玉米的主意,伸手便想拿一个吃。
“你是哪来的强盗。”尼禄把他那脏兮兮的爪子拍开,拯救了自己的黄油玉米“这里是加隆德炼铁厂,不是俾斯麦餐厅,你饿了自己出去找吃的,别对我午饭下手。”
“你午饭就吃两根玉米啊?”
“不然呢?”尼禄锤着自己站两分钟就开始痛的老腰“本大爷腰疼得要死,做顿完整饭下来我人都要没了。”
“这样吧。”光之战士拿出自己的白魔法师灵魂水晶“咱俩再做笔交易,我给你治疗腰肌劳损,你管我顿午饭。”
“彳亍。”尼禄思考了一下,做这笔交易他倒也不吃亏。
※光之战士对尼禄•托尔•斯卡艾瓦发动了【天赐祝福】
※尼禄•托尔•斯卡艾瓦发动了【超火流星】
※尼禄•托尔•斯卡艾瓦的生命值降到了1。
“你特么条件反射是不是?!”
“对不起枪刃的老毛病犯了您高抬贵手再给两口。”
尼禄倒也说话算话,在光之战士治好了他的腰疼之后,他真的拿他跟西德的厨房里剩下的一些食材给光之战士做了一顿简易却并不平凡的午饭。番茄炒汁后加入炒好的洋葱和肉酱,辅以大蒜和龙堡红辣椒调味,最后撒上罗勒碎和大量咸芝士碎拌匀,铺上烤好的巫茄和西葫芦做配菜,着实色香味俱全,给冒险者都看傻了。
“这是……你做的?”冒险者尝了一口后,端着盘子猛吃起来,咸香的芝士与酸甜的茄汁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裹在每一根煮得软硬适中的面条上,配合着肉酱与大蒜的调味,层次丰富的味道像是四月田园的晴天一样迸发于他的舌头,更不用提还有吸足了酱汁的软糯烤蔬菜作为搭配,直叫从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光之战士猛男落泪“呜呜……太好吃了……还有吗……呜呜……”
“你以前都是吃些什么垃圾……”尼禄给二人各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黑咖啡,翘着二郎腿看着桌对面的光之战士吃得像条护食的狗“当然,本大爷手艺也是超一流的,乌尔达哈高级餐馆里的厨师都没我手艺好。”
“你为什么这么会做饭。”光之战士几口就把盘子里的面条全扒拉进嘴里,尼禄看他那么能吃就把锅里剩下的面条端来让他直接就这锅吃“我觉得我能吃两锅。”
“没了,就这一锅,吃完你要是还饿就出去到河边喝点凉水。”尼禄叼着烟耸耸肩“要说做饭的话,我没几岁的时候就得摸索着喂饱我自己,西德也没少吃我做的饭,你瞧他现在那嘴刁成什么样了,有个少爷命没个少爷样儿。”
“那我以后可怎么办啊。”光之战士满面愁容“这种好东西我还想吃更多。我能每天都来蹭饭吗?”
“不能。”尼禄指了指房门“滚。”
“可怜可怜我。”光之战士摆出一副惨兮兮的模样,抿着嘴让尼禄看他上唇来不及刮的胡茬,显得自己好像个可怜的流浪汉“我每天吃了上顿没下顿……俾斯麦餐厅的鸡蛋三明治已经快把我吃吐了。”
“讲真的,你不妨学个厨子。”尼禄上下打量光之战士一番,觉得这人也不像是大脑发育不完全,小脑没有完全发育的样子,自己给自己做顿饭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想吃什么东西自己做。我可以把我的食谱写给你,之后你自己学着复刻。”
“有道理。”光之战士把锅里的面条挑进嘴里,边嚼边思考着可行性“学厨子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很简单。”尼禄打趣地说着“做出的东西不会把人毒死就成。”
光之战士打加隆德炼铁厂出来后便径直去了利姆萨•罗敏萨,在那边的烹调师行会注册登记。这令总厨师长林格萨斯都感到有些意外,因为光之战士可是俾斯麦餐厅、沉溺海豚亭、魔女咖啡馆、流沙屋酒馆、忘忧骑士亭等等等等一系列餐馆的常客,经常是风风火火地来,点上餐厅里最快手也分量最大的吃食,再一边往嘴里猛塞着这些高热量的食物一边走,似乎此行只是为了将肚子填饱,也不关心食物本身的味道,只是想在赶路的途中补充能量。但意外归意外,他还是给了光之战士一只平底锅和简易的便携炉灶,算是开启了他厨师的生涯。
光之厨子做菜最少不了的环节就是试吃,不试吃是尝不出来味道的好坏、尝不出来咸淡甜酸的,因而每照着食谱做出来一道菜之后,光之战士都要先自己试吃一下,看看究竟能不能吃。
但他偏偏又是个再难吃的东西都能吃下去的铁胃。常年的冒险者生涯让他的生存能力变得很强,只要吃不死人的东西,他都能往死里吃,什么石头一样硌牙的乌尔达哈传统干粮,什么臭气熏天的烤火蛟尾巴肉,什么黏糊糊的虫子汁拌虫子脑,闭着眼睛往下咽就完事了,大不了吃完了之后肚子咕咕叫跑去一泻千里,回来之后还是一条好汉。
他的味觉相对特殊,能尝出来什么是好吃的东西,但同时也能够忍受极端难吃的东西,这便经常令他生出一种自己做出来的失败品也没有太难吃的错觉,毕竟他自己是真的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过分糟糕的地方,只觉得稍显平庸。但这份失败品在他人嘴里可谓是一剂猛毒,光是吃进嘴里就已经是要见十二神的程度,舌头像是被浑身散发着腋臭味的大汉强了奸,更别提还会给身体带来一系列肠鸣腹痛浑身冒冷汗的不良影响,更倒霉点儿就得厕所见。
终于,在成功送走了于里昂热(在那之后的三小时里他一直坚称自己不是于里昂热,而是风筝猫,直到三小时之后才恢复神志);使得雅•修特拉看见他拿锅出来就飞机耳(她诚恳地建议他去转行做炼金术士);让琳对着桑克瑞德僵直的尸体(死了,但没完全死)痛哭流涕;害得阿尔菲诺跟阿莉塞双双走马灯看见他们过世的祖父在碗里跳舞(黄油蘑菇里有红伞伞和白杆杆);让水晶公露出来肉眼可见的嫌弃表情(那是真的很难吃了)之后,光之战士的厨艺可谓是无影过街人人喊打,再也没有人愿意为他舍生取义尝鲜试毒了,他们但凡瞧见他手里端个盛有陌生菜肴的盘子或是悄没声儿地蹲在角落,对着新的菜谱用他那小小炉灶和炒锅嘿嘿嘿笑着捣鼓时,便会相当自觉地作鸟兽状散去,尊重,祝福,但你不要靠过来。
这让光之战士有点泄气,因为他觉得自己做的菜在卖相上还算看得过去,也没有出现什么炒出来一锅湿滑焦糊的情况,一盘盘菜品看着都挺正常的,味道他自己尝着也不算那么糟糕,怎么他们一个个都那么大反应,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这倒不是说他做的所有菜品都如此糟糕。正相反,他大部分时候做菜都还算平稳,一道菜被他反复研究两三次后便会轻车熟路地被复刻出来,味道也是正常优秀厨师的水准,堪称学习能力优秀。这种时候拂晓的朋友们还是很愿意吃他做的菜的,尤其是一些酱汁浓厚的肉菜,堪称手艺一绝——光之战士似乎总能搞到最新鲜的食材,或许他上一秒还是个手持魔导【哔——】•改的怪物狩猎者,下一秒便已经开始用他那把锋利的厨刀将里脊肉切下来油炸。
但问题就出在新菜品的创造与试吃上,他的自创新品多少都沾点脑瘫,而他的朋友们人人自危,没人想试毒之后在马桶上待个一下午。因而久而久之光之战士发现自己找不到能帮他试吃新品的人了,就连回到原初世界后去加隆德炼铁厂找有求必应的西德,都会被尼禄拳打脚踢轰走,叫他不要再荼毒老好人西德,上次西德吃完新菜品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差点给尼禄把肝吓出来。
“那你尝一口成不?”光之战士把插着牙签的硕大黑紫色青蛙腿伸向斯卡艾瓦先生。
“滚!”
“唉——————”光之战士垂头丧气地回到水晶都,准备找个凉快地点上便携烤炉,自己给自己烤点咖啡曲奇吃一吃,普通的就自己吃了,烤得好了成HQ了就直接交理符,完成新的一次水晶都零元购。
搅拌曲奇面糊的时候他放空了思想,但在往面团里加入打碎的咖啡豆时,他灵活的脑袋里冒出来了一个略微有些异想天开的念头:他可以找爱梅特赛尔克来试吃啊!反正对方是个无影,也不会被新菜品的副作用困扰太多,活得又久,吃过的东西定是天花乱坠,找他问问意见肯定没错——瞧瞧他那张如同顶级美食家般挑剔的嘴脸,跟你家戴着大钻戒的远房四姨姥姥一样难伺候,一般的味道准是满足不了他,能让他称赞叫好的菜品指定能获得利姆萨•罗敏萨厨王争霸赛的金奖,他好歹也算是烹调师行会的资深会员了,这么一个厨子头衔能给他脸上长不少面,还能给嫌弃他自创菜谱恶心的拂晓众们瞧瞧他的真本事。
但爱梅特赛尔克可不是什么随叫随到的神仙教母。人家来无影去无踪,谁知道能在哪些地方瞧见他的身影。如果他愿意的话,他甚至能通过次元狭缝瞬移到各种地方,脱离了肉体他爱去哪去哪。光之战士实在不知道他该上哪逮爱梅特赛尔克去。
但还真就让他给逮着了。
爱梅特赛尔克有时候会独自一人在水晶都某个塔楼房顶上坐一会儿,美其名曰监视大英雄和拂晓众人的动向,但实际上他只是不想回亚马乌罗提某座摩天大楼上坐着,也不想去游末邦看着沃斯里又大了一圈的身体直反胃,更不想去拉凯提卡大森林的树上睡觉。于是他索性给自己找个借口,在水晶都找个凉快地方待着,吹吹和煦的晚风,看看月亮,偶尔居高临下能看见光之战士瞎忙活的身影。
当光之战士路过那座塔楼时,一种奇妙的直觉驱使着他去抬头向上看去,正好跟从上往下瞧着他的爱梅特赛尔克看了个对眼,二人视线汇聚到了一起,随即无影便皱着八字眉眨眨眼,将视线移开。
“嘿,爱梅特赛尔克。”他抬头冲上方的无影打招呼“晚上好啊。”
“……”爱梅特赛尔克又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总穿着那老太太睡裙似得大袍子?”他抬头看着爱梅特赛尔克宽大外套的下摆,似乎是在期望能从里面看到个老太太打底裤“不怕走路绊倒吗?”
“你觉得无影需要像你一样走路吗?”爱梅特赛尔克懒得理他,但还是理了“况且这不是老太太睡裙,这是加雷马传统男性贵族的服装。”
“好吧。”光之战士想了一下,无影能飞确实没必要走“那你能瞬移下来一下吗?”
“……不能。”爱梅特赛尔克赶苍蝇似的冲他挥挥手“走开。”
“阿姨,你快一点,阿姨。”光之战士不死心,站在下面冲爱梅特赛尔克喊着“快点下来。”
“你叫谁阿姨呢,没教养的东西。”爱梅特赛尔克撇了撇嘴,继续坐着看他的月亮“我不下去。”
“好吧。”光之战士说着自己迈开腿爬那座塔楼,没一会儿便爬到顶层,一翻身扒着瓦片溜到房顶边缘,走到爱梅特赛尔克身边坐下“那我上来。”
“你想干嘛?”爱梅特赛尔克动动屁股跟他保持距离。
“给阿姨倒一杯浓缩奶油咖啡。”光之战士从异次元背包里掏出来一只咖啡壶,倒上一杯浓浓的黑咖啡,再现场打发奶油挤在上面,洒了点巧克力碎屑做点缀,继而递给爱梅特赛尔克“完成了,请客人您慢慢享用。”
“……”爱梅特赛尔克用戴着手套的手接过那杯卖相还不错的咖啡,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呃,谢谢。”
“不客气。”光之战士说着把自己的便携炉灶拿出来,放在房顶平坦的边缘处,拿出之前已经在裱花袋里装好的曲奇面糊,把带着咖啡豆碎粒的面糊挤到烤盘里。
“你又在生什么妖蛾子。”爱梅特赛尔克端着那杯冒热气的咖啡,不知道是该喝不该喝,思考了一下后趁着光之战士不注意把它倒到次元狭缝里。
“做咖啡曲奇。”光之战士把烤盘送入预热好的烤炉,拿出个怀表记着时间,继而偏头看到爱梅特赛尔克手里的空杯子“你喝的还挺快,味道如何?”
“……一般。”爱梅特赛尔克心说你该问次元狭缝。
“那再给你来一杯。”光之战士说着又给对方的杯里蓄满热气腾腾的咖啡,如法炮制铺上打发的奶油和巧克力碎屑,末了也给自己也整了一杯,一边慢悠悠地喝着一边看着远处在黑夜里发光的星星,等着身边小烤炉里的曲奇饼干烤好。
“怪人。”爱梅特赛尔克这回抿了一口杯中的咖啡,发现味道不算差,以残次品的制造水平来讲算是合格“为什么来找我?”
“你看上去挺缺个说话的人。”光之战士随意地给出来他的理由。他原本想说他想找个人给他试毒,以及处理一些做疵了的边角料,但他觉得这么说完了爱梅特赛尔克会找个拖鞋狠狠打他。
“哼。”爱梅特赛尔克打鼻孔深处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就我的角度来看,你根本不算个合格的人。”
“废物点心还能给你烤点心吃呢。”光之战士端起咖啡壶摇了摇,继而给自己的杯子蓄满“积点儿嘴德吧老东西。”
“我可没在骂你。”爱梅特赛尔克翘起二郎腿“是你自己说的,我只是亲切地称你为没用的废物。”
“妈的。”
俩人全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坐在一起静静地看着水晶都的夜空,看着移动的星辰与那轮在第一世界百年不曾显露的圆月。
“你靠太近让我有点不舒服。”末了爱梅特赛尔克说着,起身准备离开“再见。”
“就再等五分钟好不好。”光之战士伸手拉住了他宽大袍子的下摆,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还有五分钟咖啡曲奇就烤好了,你拿几个尝尝再走。”
“……”爱梅特赛尔克看着他那副狗样,嘴角撇了又撇,最后还是没狠下心来离开“好吧。”
“太好了。”光之战士喜形于色“我这还是第一次按食谱做咖啡曲奇,希望不会太失败。”
“你为什么不去找你拂晓的朋友们?”爱梅特赛尔克略带恶意地说着“让我猜猜,哦,他们不会是不敢吃吧?”
“你猜对了。”光之战士盯着他的烤炉,看着里面逐渐膨胀变色的小饼干“他们都嫌弃我做的菜。”
“我可算知道你这大晚上干嘛上这儿来了。”爱梅特赛尔克瞬间便明白了面前这人的真实目的“你想让我给你这半吊子的厨子做试毒员?”
“是……”光之战士让人家拆穿了真实目的,老脸一红显得有点忸怩“我寻思着一点饭菜也不会对无影有什么坏处吧……”
爱梅特赛尔克站起来就准备走。
“烤好了,已经烤好了!”光之战士拿夹子从叮当作响的小炉子里把烤盘拿出来,无情铁手也不怕烫,挑捡着那些蓬松酥脆的小饼干“这个给你,这个是HQ要去交理符……HQ、HQ、HQ、HQ……妈呀这一炉子里好多高品质小饼干……好了,剩下的这几个就是你的啦!”
爱梅特赛尔克无言接过光之战士交给他的那一小袋滥竽充数的饼干,打开嫌弃地看了看,继而连同袋子一起扔去喂给次元狭缝,打了个响指,把光之战士的小烤炉连同所有的HQ饼干全部爆破。
“唉!你他妈炸我烤炉是吧?!”光之战士气得抄起平底锅就往老无影的脸上拍,但平心而论他现在只是个厨子,走在雷克兰德野地里让野怪摸一下人就无了,哪打得过爱梅特赛尔克,被气哼哼的老无影一脚从塔楼上踹了下去,屁股着地摔得七荤八素的,好不容易站起来后被夺了他平底锅的爱梅特赛尔克一锅打在脸上,打得他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晕头转向拔腿就跑,鼻血顺着鼻子哗哗往外涌,把身上白色的厨师衣服都染红了,一边跑一边试图切换武器,结果掏半天只掏出来个魔导【哔——】•改,转身回头拿这根猥琐大棒指着爱梅特赛尔克,指了两秒觉得气氛不太对劲,便只得把这东西收起来另寻他路,被爱梅特赛尔克举着平底锅一路从悬挂公馆撵到观星室,拿着餐刀惨兮兮地对爱梅特赛尔克说你不要再过来了,再过来没你好果子吃,别小瞧厨子切肉的餐刀嗷我跟你说。
俩人半夜大吵大闹把正在打扫水晶塔的水晶公给惊了出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出来就瞧见爱梅特赛尔克拿个平底锅猛敲光之战士的脑袋,当场就不干了,冲过去就拿着手里的扫把狠狠拍爱梅特赛尔克的头,像是对付翻垃圾桶的野浣熊一样心狠手辣,给爱梅特赛尔克拍蒙逼了一秒,随即立刻转身腰马合一,一平底锅给个头小小的水晶公抡飞了出去。俩上了年纪的老头儿抛下光之战士扭打在一起,似乎完全都忘了彼此拥有高超的魔法,像是两个村口打架的大爷一样打得毫无技巧,最后两败俱伤,爱梅特赛尔克脑袋上被扫把拍起个大包,骂骂咧咧瞬移逃走了,水晶公拄着扫把站在自家门前,因为过于激动像是犯了哮喘一样咳嗽。
“笑死,老头儿打架。”第二天光之战士指着水晶都当天的头条报纸,没心没肺地冲阿莉塞调侃“你看这头条写的【月黑风高夜,俩老人竟当街用生活用品斗殴……】我那锅质量可好了,爱梅特赛尔克拿那个拍得水晶公脑袋咣咣响。”
“我觉得你该反思一下自己。”阿莉塞无语地看着他。
经过这么一出之后,爱梅特赛尔克本以为光之战士应该死心了,被他拿平底锅敲得脑袋都差点凹下去,连带着把水晶公也给打了一顿,这是个人都应该不会再随便没事就去招惹他了。但他着实低估了光之战士对于做一件事的决心,或者说是,他严重地低估了这个走投无路的、一心想做厨子却始终怀才不遇的男人所能爆发出来的潜力。
“你在吗,爱梅特赛尔克。”当爱梅特赛尔克准备在拉凯提卡大森林里那棵他中意的大树上睡个午觉的时候,他绝望地听见树下传来了光之战士的声音。天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找到他的,亦或许他是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最终选择了这个他们关系初具缓和的地方。
“不在。”他翻了个身拿屁股冲着树下的光之战士“走开。”
“我给你带了好吃的东西哦!”光之战士那口气活像是在拿糖逗小孩“你下来嘛,我保证只把品质最好的拿给你尝。”
“滚!麻烦死了,你能不能别烦我!”老无影气急败坏揪下来个树叉子扔向光之战士“我这正要睡觉!”
“你为什么非得在这种地方睡?这下面还是有毒藤的大坑。”光之战士想起来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我乐意,大英雄管得真宽啊。”
“那么高不冷吗?来点田园番茄面怎么样?加了龙堡红辣椒。”光之战士踮起脚尖举着手中的盘子,试着将里面品相不错的面条展现给爱梅特赛尔克“这是尼禄的食谱。”
“我管你谁的食谱……”爱梅特赛尔克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等等,哪个尼禄啊?”
“斯卡艾瓦。”
“呃……谁啊。”
“亏你还是个加雷马开国皇帝,直系手下的幕僚你都不知道。”
“我活了一万两千年,你知道我认识多少叫尼禄的吗?”
“好吧,是盖乌斯的手下,金头发的,有印象没?”
“有了。”爱梅特赛尔克一拍大腿。属于索鲁斯的记忆还不至于过分遥远,以至于他全都清晰地记得“我知道他,我作为索鲁斯年老生病那阵子,我孙子代替我开将官大会,底下各路军团长和幕僚还有不知道什么军官都坐着听得认真,就这小子坐在盖乌斯边上拿个纸摸鱼画画。”
“你不都生病了吗,怎么还能看别人摸鱼?”
“你忍者都能隐遁,我就不能吗?”
“没毛病。”光之战士点点头“我突然觉得你还挺可爱的,至少在作为索鲁斯的时候像个人。”
“我谢谢你,呸。”爱梅特赛尔克啐他一口“你能走了吗?”
“不能。”
“你不走我走。”爱梅特赛尔克突然发觉自己被这小子牵着鼻子聊起天来,急头白脸准备回黑风海,至少那里暂时没有一个鼓噪烦人的光之战士。
“好吧,我走。”光之战士看那样子还有点失落,但随即便振作起来“你睡你的大觉吧。我晚上在水晶都悬挂公馆的塔楼等你,就之前咱俩一起待过的那里,我现场给你做面条。”
我有病我才去。爱梅特赛尔克悠悠地想着。
还是去了。
“喏,你的锅。”不过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是为了尝光之战士做的菜,他只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心想着之前拿平底锅跟水晶公大战三百回合后直接带着这锅就跑了,但他才不稀罕拿光之战士这么一只破煎锅,所以打哪来的送哪去,特意把锅底的鼻血洗干净再还给光之战士。
“谢了,这锅质量还不错是不是,敲人梆梆响。”光之厨子拿回来他心爱的煎锅,打趣地说着。
“少废话。”老无影拉着张脸,模样像个严肃的教导主任“做你的面条。”
“遵命,这位客人大人。”
爱梅特赛尔克抱着胳膊看着光之战士在他的小小便携炉灶上忙活,金色的眼瞳里倒映出光之战士胡子拉碴的侧脸,像是映出来一道来自记忆深处的幻影。在他深刻而久远的记忆里,曾经有一个人也想这样忙活过,对着食材和炊具乐此不疲地钻研捣鼓,热衷于到处旅行,寻找各地味道最好的食物,还要制成新鲜菜品带过来给哈迪斯尝鲜,一边把刺激味道的、柔和味道的、复杂味道的、糟糕味道的食物喂进哈迪斯嘴里,一边眨眨眼问他味道如何。
他做的菜并不总是成功,有些味道让人眼前一亮,但有些却吃起来像是沼泽里的烂泥。但这并不能打消他对于烹调的热情,只要手边有食材也有炉灶(没有他就自己动手创造)那么他总能给哈迪斯整出来点小惊喜或者小惊吓。对于他来讲,烹饪本身似乎就是一件乐事,尤其是能够给亲密之人品尝自己的作品,用浓郁而美妙的味道带来欢欣。
而哈迪斯便永远都是第一个试吃的那个。这个名额似乎是固定留给了哈迪斯,除过做饭的人本身自己会尝尝味道以外,第一个对新菜品进行评价的只会是哈迪斯。
他偶尔会在阿谢姆进行烹调的时候围观一下,开口对锅里大部分时候都色泽漂亮的菜品做些简单的点评,然后被塞了满满一嘴的可食用半成品,算是提前让他尝一尝小灶不一样的味道。他清楚地记着,阿谢姆也会做类似的蔬菜面条,在摆盘之前便会将烤得软糯的蔬菜盛在盘里给他一份,淋上酸甜开胃的汤汁,叫他嘴不要闲着,觉得好吃那就多吃一点。
“你瞧,这不是卖相挺好的嘛。”阿谢姆一边搅动着锅里的面条一边说道,笑得像是清晨透过层林照在空地上的太阳。
“你瞧,这不是卖相挺好的嘛。”光之战士一边翻炒着锅里的面条一边说道,笑得像个大傻逼。
人活得太久有一个最不好的点,那就是太容易陷入到无止境的回忆当中,滞留在往昔那美好的幻象中出不来,像是缓慢地沉入泥潭当中,任凭挣扎哭泣,却也不愿从那自欺欺人的泡影中走出来,面对犹如当头棒喝般的现实。
而当回忆与现实在一瞬间重合时,他感到一阵无力,因为这害得他抱有期望,但他早已不敢抱有希望,未知的可能对他来讲如同毒药,而他早已经厌倦了无数次的失望。
但他还是决定尝试一下,看看这残次品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如何?”光之战士在眼瞧着爱梅特赛尔克将面条挑入口中咀嚼后,一脸期待地问着。
“屎一样的味道。”爱梅特赛尔克口是心非地说着。其实并不难吃,只不过辣味重了些,重到令他这具身体的眼睛有些发酸。
“草,你在无影生涯里还吃过屎?”光之战士露出同情的表情“这可不兴吃啊。”
“……”爱梅特赛尔克懒得理他,动动手把那盘面条推离自己“好了,我已经尝过了,你可以走了。”
“给点正经点评呗。”光之战士拿出来自己的笔记小本,认真地看着他“我好改进改进,下回给你做更好吃的。”
“……”爱梅特赛尔克的嘴唇动了动,但是良久才发出声音。这话他听过无数次,每次阿谢姆做菜做呲了都会这么说,似乎只为了迎合他一个人的口味“……辣,你放了太多龙堡红辣椒。”
“我倒觉得多放点辣会更好吃。”光之战士挠挠脑袋,继而端起那盘尝了一口的面条自己吃起来“舌头热热的才好。”
“你不怕我在叉子上下毒。”爱梅特赛尔克挑挑眉毛。
“你们无影这年头已经要靠往饭里投毒来谋杀光之战士了?”光之战士满不在乎地把面条扒拉进嘴里,吃得满嘴都是酱汁“几天没见这么拉了?”
“算了。”爱梅特赛尔克起身准备离开。他已经完成了光之战士的请求,现在他只想回到亚马乌罗提静静地坐一会儿“我走了。”
“明天再过来好吗?”光之战士再度伸手抓住他那厚实的袍子“我还有不少想做给你尝的东西。”
“看我心情。”爱梅特赛尔克说着,动动手把自己的袍子从光之战士手中扯下来。
第二天晚上光之战士早早地就带着他准备好的菜品来到老地方等着,一边等一边自己给自己做点简单小零食吃吃。他烤了个胡桃面包,蘸着从原初世界带来的塔塔露手制果酱,百无聊赖地吃着,炉灶升起的炊烟在水晶都静谧的夜空中消散。
“这果酱不错。”爱梅特赛尔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低头看着那罐色泽明亮的甜梅子酱。
“塔塔露做的,她做饭很有一手,我跟着她学了不少做甜品的技巧。”光之战士说着将一片涂满果酱的小面包递给爱梅特赛尔克“来点餐前点心。”
“今天你又生了什么妖蛾子?”爱梅特赛尔克接过那片面包放进嘴里。不得不说,先不论光之战士手艺如何,塔塔露做果酱的手艺是真的没得挑。
“乌贼墨汁炒饭。”光之战士把准备好的炒饭从保温盒子里拿出来“别看黑乎乎的,味道肯定不错。”
爱梅特赛尔克倒对那黑乎乎的卖相没什么意见,毕竟人都不可貌相,炒饭说不定也内有玄机。于是他便用勺子挖了一勺送进嘴里。
“你加了什么额外的东西……”爱梅特赛尔克手一松勺子掉到地上,捂着胸口难过地问着,这猛毒让他这老无影都感到不适。
“魔界花的卷须。”光之战士口气有点自豪“我搁黄金谷那金黄金黄的小便池里摸爬滚打一整天才薅来一簇最大最好的卷须。”
“……做乌贼墨汁炒饭需要放这种东西吗?”爱梅特赛尔克痛苦地说着。他感觉不太好,至少他这具身体感觉不太好。
“这是我的自创改良菜谱。”光之战士腰一插鼻子一仰能得不行“我寻思着乌贼有触手,魔界花也有触手,那指不定合在一起能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它们确实在我胃里碰撞出来了激烈的火花……”爱梅特赛尔克面色狰狞地捂住自己的胃部“你能不能放弃你的厨子梦想去做个炼金术士?我觉得你在制造毒药这方面很有天赋……呃……”
“虽然雅•修特拉也这么建议,但是不能。”光之战士微笑地说着“所以好吃吗?”
“我这具身体都快死了,你竟然还问我反馈?”爱梅特赛尔克让自己的以太稍微从躯体上离开了点,感到一阵舒适“难吃,难吃无比。”
“那请问哪里需要改进呢?”光之战士把小本本拿出来做记录“我再做一份。”
“别再往里放魔界花卷须了。”
“哎————可那是我的独创唉。”光之战士有点失望。
“你的独创烂透了,呸。”爱梅特赛尔克狠狠啐了他一口,继而把整盘炒饭丢到次元狭缝中。
“你丢它做什么!”光之战士急眼“我还没吃饭!”
“不是?”爱梅特赛尔克觉得就很离谱,面前这人既然连这种鬼畜的东西都能吃下去,那想必吸收整个第一世界的光也不在话下,这让他再次看到了无限的可能性“你自己尝了这玩意?”
“我觉得还行。”
“怪物。”爱梅特赛尔克中肯地说着。想必如果有第三个人在场,一定会非常赞同他的说法。
“我可不想被无影说成怪物。”光之战士撇了撇嘴。
他身上还有不少做炒饭的材料,便又做了一份,这回倒是没按照他的想法往里面放魔界花的卷须,炒出来的饭仍旧是黑乎乎的,但至少没有像之前一样散发着不详的预兆。
“看上去正常不少。”爱梅特赛尔克将胡桃面包柔软的内芯上涂满塔塔露手制梅子酱,比起光之战士那盘黑灯瞎火里放地上都找不见的东西,他还是更愿意吃这简单的小面包“今天的试吃份额已经结束,我不会再尝了。”
“那你吃我面包干嘛。”光之战士斜眼一看,他烤那一炉切片胡桃面包让爱梅特赛尔克一口一口给造下去一大半“好吃你就全吃了是不是?”
爱梅特赛尔克耸耸肩膀,抓紧把手里那口面包塞进嘴里。这面包让他想起来自己身为索鲁斯的时候,每天早上用膳时餐桌上都会出现的一种加雷马传统果仁面包,刷上蜂蜜烤得酥脆,他从前跟喜欢吃这个。不过他孙子不太喜欢,小小的瓦厉斯坐在他腿上,见着这面包和里面的干果就哭。
“再尝一口嘛。”光之战士好声好气央求着,用勺子舀起一勺带着鱿鱼圈的黑色炒饭,把它往爱梅特赛尔克脸上怼。
“滚开!”爱梅特赛尔克轰苍蝇一样挥挥手“没见过你这么麻烦的。”
“这回的不难吃。”光之战士伸手拉住老无影的手,把餐盘扣到了对方手掌中,铁了心就非得让对方再尝一口“就尝一口,你尝完了我就麻利地滚。”
“……面包留下。”爱梅特赛尔克妥协了,他发现自己一旦被这残次品牵着鼻子走,便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妥协让步。他用手里的勺子轻轻拨弄着那盘加了墨鱼汁的炒饭,感到一阵无力。平心而论,他是个无影,而无影根本就不需要进食,他大晚上来这里吃东西也只是因为光之战士在拜托他而已。但不知怎么着,他突然想要进食了,虽然只是简单的几片胡桃面包和一些梅子果酱,但他对它们趋之若鹜。
“我再给你烤两炉都没问题,果酱也给你。”光之战士拍拍胸脯打包票“你快尝一口。”
“……”爱梅特赛尔克将一勺黑色的炒饭送进嘴里咀嚼着,突然像是被打了一拳一样愣住了,继而用勺子挖起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他像是在饥荒年月吃到这么一碗炒饭的濒临饿死之人一样,大口大口地将盘中剩余的炒饭扒拉进嘴里,像是吞下毒药一样将它们费劲地咽下去,再马不停蹄地往嘴里继续塞这些颜色不算令人食欲大增的东西。
“你这给我整不会了。”光之战士看他吃成这样,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还要再来一盘吗?”
爱梅特赛尔克无声地咽下嘴里最后一口炒饭,把空空如也的盘子挥向光之战士。
“多谢惠顾!”光之战士喜形于色。他做厨子有些日子了,这还是第一个遇到吃他做的炒饭吃成这样的,自然开猛火下猛料炒它个十盘八盘庆祝一下,把包里剩下的食材全给下入锅里,头一回觉得自己这厨子学得真的是太值当了“你就放开了吃吧!”
爱梅特赛尔克没再说话,在等光之战士炒饭的时候,他这张嘴也没闲着,大口大口地将他烤的胡桃面包塞进嘴里咀嚼着,用手拿着面包蘸进果酱罐,再将沾满了甜腻梅子酱的面包一股脑全都放进嘴里,舔净了嘴边的酱,像是不知饥饱一样暴食着,好像他的胃是无底的大洞。太像了,太像了,他已经有一万两千年没有尝过那种独特的味道了,光之战士做出来的那盘不加魔界花卷须的炒饭几乎跟阿谢姆曾经做的海鲜炒饭味道一模一样,从火候到手法再到调味食盐和胡椒的用量,从来没有一个厨子能完美地将这种味道复刻出来,一万两千年来,无论这群残破的新人类在经历怎样的文明,这种味道始终不曾再现于爱梅特赛尔克的餐盘上……直到光之战士将这盘黑乎乎的炒饭送进他的嘴里。
是灵魂的原因吗?难道他仍旧残余一些那褴褛灵魂里特有的习惯?不,不可能,那只是个废物残次品。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偏偏在这种地方如此地相像。
这味觉像是毒针一样刺激着他的舌头,让他觉得自己从舌头到食管再到胃再到心全都无比空虚起来,原本沉寂许久的食欲再一次被勾了出来,甚至演变成了惊恐的暴食,想要抓住身边一切能够吃的或者不能够吃的东西塞入这具人类之躯的胃中,让沉甸甸的重物来压制体内愈演愈烈的苦痛,将腹内那个裂开的大洞填补,让他压抑许久的食欲彻底释放直到他再一次麻木。
他马不停蹄地吃了五盘乌贼墨汁炒饭,两大炉子烫呼呼的胡桃面包和一整瓶果酱,一整只光之战士存着当干粮的烟熏盗龙腿,五大串烤牛肩肉串,以及两大碗特制荞麦糊,把自己这具人类之躯撑得内脏几乎要爆炸,沉甸甸的胃下垂着,令他感到恶心,却仍旧无法停下来继续暴食,若不是光之战士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他还准备把房顶上的瓦片揭下来吃了。
“别他妈吃了,你个老疯子!”光之战士一发力扣住老无影的身体,强迫发疯的对方看着自己。爱梅特赛尔克的身形在这样暴食的途中逐渐改变,朝着一种他行为见过的巨大形态变化,似乎是要将本体释放出来,这让他着实担心,毕竟他们可身处悬挂公馆上方,下面还住着不少旅客“你要一口气从悬挂公馆吃到水晶公门口吗?!”
“……我失态了。”爱梅特赛尔克的神志在一瞬间恢复到他的身上。他看着光之战士那双蓝眼睛,那眼睛里没有任何恐惧和敌意,只有关切。他转过头去,继而发现自己因为释放情绪与力量而微微变形的手里拿着一块瓦片,似乎真的准备将悬挂公馆从上往下吃个穿“区区残次品竟然能叫我失态,你到底往食物里加了什么?”
“我能加什么?我不过是倾注我的热情和灵魂。”光之战士见对方没有要再暴走的趋势,稍稍松了一口气“我知道我或许真的是做饭的天才,但你这反应也太大了吧?这么爱吃的话我可以天天给你做。”
“不……”爱梅特赛尔克决心暂时逃离光之战士,跟这家伙在一起待得越久,他那清醒的神志便会被搅弄得愈发混乱,以至于搞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又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他刚从地上站起来,便感到一阵咸腥的味道自下而上从他这具不完整的人类躯体里涌出来,强烈的压迫感令他很不舒服,随即察觉到自己正在犯恶心要吐,便想舍弃掉这具躯体直接逃掉,却还是被肉体的条件反射抢先了一步,扶着塔楼边的护栏就向下吐去,积涨在胃部的食物顺着喉管泄洪一样往外冒,液体与固体混合物从他的嘴里像是喷泉一样喷出去,形成水晶都一道不怎么靓丽的风景线。
“这他妈谁在天上吐啊?!”一位半夜睡不着觉出来遛弯的迦震族老哥成为了受害者,被淋满头的呕吐物,人都傻了“我操!讲点公德心!”
“对不起!”光之战士冲下面喊着“我有朋友吃多了吐了!非常对不起!”
“嗯?怎么是英雄你啊?!算了……”暴躁老哥见到是大英雄的朋友吐了,便没了脾气,骂骂咧咧回到楼里洗澡去了。
“这就是古代人吗?”光之战士拍了拍老无影的背“吐起来也没什么区别嘛。”
“滚开。”爱梅特赛尔克吐得差不多了,干呕了一下之后难受地坐下“都怪这具肉体,垃圾,废物,残次品……”
“你在骂谁。”光之战士从腰间解下自己的水壶“来一口吧,会好受不少。”
“真是疯了……”爱梅特赛尔克破天荒地接过那个水壶,旋开盖子喝了一口“我说,毛球……”
“你是在管我叫毛球吗?”光之战士摸了摸自己那因为经常长途跋涉而显得有些到处乱炸的头发。他有点不修边幅,头发胡子经常乱扎刺着,因而这个外号还挺形象“我可不叫毛球,我叫……”
“好的毛球。”爱梅特赛尔克才不屌他,他对这人的名字完全没兴趣,只是随性使然给他取了个外号“你为什么会想当个厨子?”
“嗯哼——好问题。”光之战士发现自己头一回思考这个问题。他最开始学做菜只是因为有人建议他做个厨子,而他也不排斥这个想法。真的做了光之厨子之后他发现自己可以喂饱自己了,不仅能在野地里支起炉子就地做饭,还同时能喂饱身边的同伴。而更进一步的话,他开始钻研料理,希望能做出来更好吃的东西“……大概,想做出来能让人吃了之后会露出笑容的料理吧。而且俾斯麦餐厅最近会有厨王争霸赛,我想拿金奖。”
“你勉强说服我了,大英雄。”爱梅特赛尔克打了个响指,他嘴角和衣服上那些呕吐物就都不见了,但他的脸色却还是有些难看“我可以帮你试吃并且提供建议,但仅限于你拿到厨王争霸赛的金奖之前。”
“那之后呢?”
“你凭什么觉得无影真的需要你那口吃食?”爱梅特赛尔克居高临下凑近光之战士,金色的眼睛望向蓝眼睛里,满是咄咄逼人。
“有时候做些没意义的事情也挺快乐的,不是吗?”光之战士耸了耸肩,跟无影聊天这么些日子里,他早就学会了一个四两拨千斤的化劲儿“我多给你做点儿你爱吃的,省得你成天瞧见我就拉着张老脸。”
“哼!”爱梅特赛尔克照例拉着张脸。
半个月之后,在俾斯麦餐厅里,光之战士如愿赢得了厨王争霸赛,获得了利姆萨•罗敏萨厨王的头衔,拿到了一顶镀金的高冠厨师帽,戴在脑袋上金光闪闪。
“在这里,我要感谢一位亲爱的朋友,没有他的试毒,我肯定走不到这一步。”在颁奖典礼上,光之战士打趣地说着。他知道爱梅特赛尔克就以灵魂模式隐身坐在餐厅的窗台上看着他“出于种种原因他未能在此露面,但我不得不说,我获此殊荣实在少不了他的帮助,因此我着实感谢他,并且希望他能一直成为第一个品尝我新品菜肴的人。”
油嘴滑舌。爱梅特赛尔克心想着,起身从窗台上离开,但没察觉到自己正在微笑。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