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博君一肖】典妻(五十五)
赵长千架着小将军,眼看小将军越说越不对路子,他慌乱之间只得又解释一遍:“公子,赎花魁的确是公务,此女子牵涉方伯山一案,为重要人证。前些日子小将军于明义坊遇刺,猜测坊中已有他人耳目,担忧刺客也会对那女子动手,遂要属下将其赎出明义坊,带出城藏起来。”
肖战听他说完,问了一句:“他遇刺那日,和这位花魁在一处吗?”
赵长千只觉得架着小将军的那一侧肩膀不堪重负。赵长千有些结结巴巴:“是在谈公务……”
院内一时寂静无声。小将军由他架着,还晕头转向。赵长千只盼着小将军快些清醒,好好说道缘由。
肖战倒是没发脾气,面无表情让开一步:“快扶小将军进屋吧,外头凉。”...
赵长千架着小将军,眼看小将军越说越不对路子,他慌乱之间只得又解释一遍:“公子,赎花魁的确是公务,此女子牵涉方伯山一案,为重要人证。前些日子小将军于明义坊遇刺,猜测坊中已有他人耳目,担忧刺客也会对那女子动手,遂要属下将其赎出明义坊,带出城藏起来。”
肖战听他说完,问了一句:“他遇刺那日,和这位花魁在一处吗?”
赵长千只觉得架着小将军的那一侧肩膀不堪重负。赵长千有些结结巴巴:“是在谈公务……”
院内一时寂静无声。小将军由他架着,还晕头转向。赵长千只盼着小将军快些清醒,好好说道缘由。
肖战倒是没发脾气,面无表情让开一步:“快扶小将军进屋吧,外头凉。”
赵长千忙不迭架着烂醉如泥的王一博进屋。
长富看见肖战想走,又拦住他:“公子稍慢。公子晚上什么也没吃,还是留下用点饭菜,顺便再等等吧。小将军向来酒量好,纵使喝醉也醒得快,兴许过一会儿就能清醒,好好与公子说说话。小将军这几日也牵挂着公子呢。”
肖战沉默一阵子,忍了下来,听长富的话进了屋子。
进屋后,赵长千将王一博放上床榻,迫不及待告辞。长富知晓肖战气恼什么,遂没敢叫哪个丫鬟进屋,他亲自伺候小将军脱衣脱鞋,再去屋外端洗漱的水。
水端进来,长富拧帕子给王一博擦手,俯身小声喊:“小将军,小将军,肖公子来了,等你一晚上,你快些醒醒见见他。”
长富喊了好几声,万幸小将军总算有了点动静,在床上扭了两下,面朝外,迷迷糊糊念叨:“阿赞……”
王一博抽出长富正擦着的手,往床沿外探了探:“叫阿赞,来见我……”
肖战坐在外间,端着碗吃饭,味同嚼蜡。素琴站在一旁,也扮起哑巴来。长富躬身出来,在桌边行礼:“公子,小将军醒了些,喊着想见你呢。”
肖战忍了又忍,放下碗筷进去。
王一博还晕晕乎乎躺在床上,一只手耷拉在床沿外,脸上有醉酒的薄红。
肖战坐在床边凳子上,长富适时递上拧干的布巾。肖战绷着脸接过,给王一博擦脸。一凑近,就闻见酒气。
肖战心里更不舒坦。
“不是说想见我吗?我看他还醉得不轻呢。”肖战没好气。
长富闭口不言。
王一博神志不清之间,隐约听见肖战的声音,又闻见熟悉的桃花香,迷迷瞪瞪睁开眼,看见肖战模糊的面庞。
王一博晃了晃脑袋,揉眼角:“我这是……到了别苑?”
长富凑上前来:“小将军,这儿是将军府北苑,公子三日前进了府,以后都在将军府了。”
王一博头稀昏,捉住脸侧肖战那只手,亲昵地闻了闻,的确是桃花香,闻一口通体舒畅。
王一博心满意足喟叹一口气,吩咐长富:“你出去。”
长富忧心小将军酒醉说不该说的,临走前劝说肖战:“公子,小将军醉了,若是说什么不中听的,公子见谅。”
肖战阴着脸不吭声。长富怕被殃及,默默退出去,拉着素琴一齐退去院子里等。
肖战留下来,继续替王一博擦脸擦手。王一博迷迷糊糊地,越闻肖战的信香越舒坦,使劲一拽,把肖战拽来自己身上趴着。
肖战乍一趴上王一博胸膛,就闻见他衣裳上的香气,乱七八糟什么香味都有。
肖战皱了鼻子。
王一博还酒意浓重,风月楼馆里熏出来的旖旎心思就压制不住,心猿意马在肖战腰身摩挲:“阿赞……”
肖战一看他这副浪荡模样就来气,挣扎着要坐直。王一博兴致上来,不想叫他挣脱,环抱他翻身一摔,将他摔在被褥里,随即跨腿压上来,唇钻进他颈窝轻薄。
一股酒气与香气直冲鼻子,肖战恼羞成怒,用力撇开头:“我不要!”
王一博头晕目眩,凭着熟能生巧的本事,在肖战腰腹抚摸,抽他腰带,含糊地问:“为何不要?”
“难闻……”肖战想推王一博胸口,又顾忌他的伤,畏手畏脚。
这倒更便宜王一博浪荡耍赖。
烂醉的人死沉死沉,压得肖战喘不过气,他咬牙切齿:“起来!身上什么味儿!”
王一博赖在他身上不肯起,嘟囔:“许是……倚红楼的熏香……太浓……”
肖战愤恨道:“不止,不止一味香气!”
王一博听肖战这样说,自作聪明,竟真老老实实回忆,一五一十回答:“那也许……小倌儿身上……抹了香粉……”
肖战怒上心头,铆足了劲推搡他肩膀。王一博兴致正足,就想与肖战亲热,哼哼两声硬往下压,手不老实,揉着揉着将肖战衣衫扯得乱七八糟。
肖战火冒三丈,一口咬在王一博肩膀上,把王一博咬得闷哼吸气,卸了力道。
肖战趁势推开王一博,拢着衣襟爬起来,气哼哼要走,又折返回来,捡起盆边的布巾,三两下洗过拧干,往王一博脸上一掼:“怎不喝死你!”
王一博头晕眼花,稀里糊涂,没明白肖战为何生气,就被当头一块布扔来脸上。
肖战骂过他,大步流星出了里间。喘息间,王一博听见外头屋门被用力拽开。随即房门被猛然甩上的声响回荡卧房。
肖战怒气冲冲闯出卧房。长富看见他衣衫凌乱,头发也乱糟糟,明白小将军许是犯浑想与公子亲热,不巧触了公子的逆鳞。
肖战红着眼,在门口狼狈整顿好衣裳,强自镇定道:“素琴,我们回去。”
长富小心恭送公子出去,急忙推门进屋子去瞧看。小将军还愣头愣脑坐在床上,头上顶一块布。
长富替小将军取下布:“小将军,公子走了。”
小将军还没醒酒,神色迷离:“走了?”
“对,时辰不早,公子要回去歇息。”
王一博垂着头,茫然地呢喃:“好不容易闻着他信香,好舒服……我想与他亲热来着……”
长富无可奈何,扶王一博躺下:“小将军也赶紧歇下吧,明早还要赶早朝。”
王一博躺下后,摸摸索索抽走长富手里那块布巾,凑到鼻尖嗅。上头沾了一丝丝肖战的信香。
王一博蜷缩起来,不肯将布巾还给长富,只是一个劲道:“香……”
长富摇摇头,端着铜盆,吹灯出去。
但愿明早小将军清醒过来,别拿院子里的人撒气才好……
*
第二日清早,长富过来小将军屋里,叫了半天才把人叫醒。
王一博头昏脑涨坐起来,又燥又烦,比之以往宿醉更不好受,脑子里模模糊糊是昨晚醉酒前后的事,好像还有肖战。
丫鬟端水进来,王一博坐在床沿揉额角,问长富:“昨日肖公子可有来过?”
长富端漱口水递过来:“有,肖公子昨日临晚时分做了几样饭菜带过来,想等小将军一块儿吃。小将军赴宴去了,肖公子便空着肚子等了几个时辰。”
王一博脑仁儿突突地疼,依稀记起肖战好似临走时生了气:“他走时说了什么?”
长富捧着瓷盅接着王一博吐漱口水:“公子没说什么,只是空等一晚上,又听小将军你说,要给花魁赎身,难免有些恼。”
王一博揉额角的手顿住,微讶:“我说了吗?”
长富无奈:“说了,还说,要藏去北郊的庄子,您过两日似要去做什么。”
“啧……”王一博头顿时更疼,按着两侧额角,眉头皱得死紧。
长富适时闭嘴,小心伺候小将军更衣。
王一博换上衣裳,没胃口用早膳,喝了两口粥要走,走两步,又回过头,手指头点了三四下才想起要说什么:“下午叫……那个……长荣,吩咐厨房做几样好菜,烫壶好酒,酉时送去他那处,就说我赶回来陪他用饭。”
“是……”
刚要走,王一博不放心,又回头:“跟长荣说,酒菜送到后,陪着肖公子说说话,机灵点儿,嘴巴甜一些。”
“是,小的一定交代好。”
“那个……”王一博欲言又止,叹气,“算了。”
而后疾步出了院子。
*
肖战回了自己的院子,一夜没怎么睡,第二日起床,用过早饭,无所事事,拿了本书在屋子里游魂。
给王一博下药,无意间害得王一博九死一生,肖战心里始终过意不去,可又不知如何说开,一直别别扭扭。昨日好不容易下决心过去瞧瞧,结果撞上那档子糟心事。
以往在别苑,自己隔几日得见王一博一面,不知王一博在城中忙活什么,只当他全是围在皇帝身边或是扎进军营。没成想这人倒是个花的,三天两头往青楼跑,肚子里成天灌满花酒。亏自己把他想得太正经。
那日在别苑得知王一博于明义坊被刺,胸口受刀伤,他愧疚难当,茶饭不思提心吊胆到现在,没想到啊没想到,竟原来是嫖妓时被捅的。
肖战撂了书:“活你哈麻皮的该。”
素琴自将军府花园里摘了些菊花回来,待剪枝淘洗了泡茶用。一进门就听见肖战在骂人。
素琴昨日自作主张撺掇肖战去看小将军,结果让肖战热脸贴了冷屁股,触一身霉头。素琴自觉得有些对肖战不住,今日安静许多,只做事,不多言。
听见肖战低声骂人,素琴只当耳聋,默默拿了只剪子和一只雕牡丹的青瓷盅,坐在肖战身旁剪花。
肖战支着下巴还在想王一博与那花魁的事。
乾元与坤泽到底是不同,他无辜被强买强卖,如今只能认王一博。王一博倒好,前有少夫人,后有他,以后还不知再有什么猫三狗四。算来算去,到底是坤泽吃亏,吃亏都没处说理去。
进门敬茶那天,李茹茹说以后再有新人入府,叫他别有怨气,原是这个意思。李茹茹久居将军府,真比他更懂王一博的德性。他当初走时,真就该听李茹茹所言,一丝留恋也不必有。
心绪又回至出逃那天,王一博追他回来,旧伤复发的模样历历在目。肖战又难受起来,又忧又气不知何去何从。说到底是他害得王一博中毒,该去看看,他这些时日未曾出面嘘寒问暖过,若是两相抵消,将昨晚的事揭过,也能说得过去。
可细想想又不甘心,一事归一事,他这些日子也因王一博的伤病食不下咽,一心一意念着,王一博招猫逗狗的,对他不起,他凭何要忍气吞声?
“咔嚓”一声细响,素琴剪断一根花枝。声响拉回肖战神识,肖战看过来。素琴顿住手,没敢动,眼珠子转两圈,屏息猜想或许自个儿动静太大,惹烦了肖战。
肖战自她手上抽走那朵菊花,一片一片揪花瓣,待把一整朵花揪秃了,随手一扔,起身进里屋,扔下她一头雾水坐在桌前。
肖战午间饭后,去太夫人与老夫人的院子请了个安。太夫人没与他说两句话,就困倦不堪去小睡。老夫人则依旧在算账,账房先生交来的账本她须全都核看一遍。肖战看她算账算得头晕眼花的模样,也不禁替她觉得累。管这么一大家子,的确劳心劳力。
请安回来,肖战闲着没事,跟着下人一起浇花打发时辰。申时三刻前后,长荣突然过了来,领着七八个丫鬟,送上满桌子好酒好菜。长荣笑眯眯行过礼,道:“公子安,小将军今日一早出门时吩咐过厨房,下午做好饭菜送来,小将军今晚公事办完,回府陪公子用饭。”
肖战望着那些拎着食盒的丫鬟,转身继续浇花,淡淡地问:“他今日不必去明义坊赴宴吗?”
长荣赔笑:“自是不必,小将军公事繁忙,可没工夫三天两头搭理那些爱在明义坊攒局的老爷们。今日小将军出门前交代过好几回,叫下人们千万备好酒菜,他一回府里就赶来见公子。忙了这许多日未能关心公子,小将军心疼着呢。”
肖战听着长荣花言巧语,知道是在故意哄自己。肖战放下水桶,不咸不淡道:“把饭菜放进屋里去吧,我且等等看。”
*
王一博今日下朝后去了一趟兵部,核查洛阳与其余州府上呈的兵防配给账目。忙到申时,王一博放下手里的活计,出兵部要赶回将军府,不巧在门口正撞上莫东光,莫东光嚷嚷着找了他许久,拉着他就要去喝酒。
王一博连忙推辞。
莫东光说什么也不肯放他走,看他推三阻四,只好附耳过来说实话:“我找你也是为了借着喝酒之名谈谈正事儿,是圣上欲派遣京官巡按巴蜀之事,巡按人选尚未定,六部官员都在盯着,咱俩早商量早好,耽误不得。”
王一博一听,果真是正事,思量再三,差赵长千回府传话给肖战,特意嘱咐赵长千:“就说我与莫大人有急事相商,实在回不去,让他先吃。我失约在先,一定尽早赶回去赔罪,改日再陪他好好吃一顿。”
赵长千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回去报信,无奈小将军下令必须他来跑,只好拜别二位大人,上马往回赶。
莫东光看赵长千走,哈哈笑道:“前几日听说小将军新纳了一房妾,原来是别苑那位啊,可算把人给接回府里了,瞧你这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劲儿啊,可见你是真疼他。”
王一博勾起唇,压不住面上喜色,问莫东光:“敢问莫大人,订了何处酒家?”
莫东光抚掌,跃跃欲试:“明义坊的锦翠楼,听说昨日新挂牌了个歌姬,一手琵琶顶绝,走吧走吧,随我去听听,今日我请你。”
王一博愣了下:“哪儿?”
莫东光也愣:“明义坊,锦翠楼啊。头牌的清倌人呢,我听那些文人都在夸,他们些个舞文弄墨的总嫌弃咱舞刀弄枪的粗人不懂风雅,咱就也去凑凑热闹瞧瞧究竟有什么名堂。”
王一博略显为难:“要不,换一处吧。”
莫东光莫名其妙:“换什么?我早定好了厢房与酒菜,翻好了牌子。若不去,定金可不退的。啧,咱俩大老爷们,不兴叫人家姑娘抱个琵琶空等啊。”
莫东光连拉带拽将王一博拖去了明义坊,厢房里早备好酒菜,二人坐于红木圈椅上品酒听琵琶,谈一谈巡按渝州一事。琵琶女坐于厢房当中,曲调婉转多情,眉目似羞含愁。
一曲罢,莫东光停了话,挠一挠后脑勺,憨笑:“咱果然不是那等懂风月的人,就觉得好听,其余的,听不出来。小将军,你觉着这曲子如何?”
王一博指尖不住点着小案,瞧着有些心不在焉,被莫东光又叫了两声才回过神来,答非所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莫东光也不知道,还是琵琶女答道:“回小将军的话,过戌时了。”
王一博眉心渐锁,抱拳欲告辞。莫东光满腹疑惑:“这时辰也不晚啊,还有几首曲子,你不听完岂不亏?”
王一博连连推脱,起身要走:“家中有事,改日再聚。”
莫东光留他不住,送他去屋门口,一开门,正撞上要敲门的礼部侍郎与膳部司的郎中。那两位礼部官皆是样貌风流的公子,得官荫入礼部做事。
郎中一见王一博开门,当即作揖见礼:“小将军,赶巧儿了,听这儿妈妈说你今日来听曲儿,下官就斗胆过来凑个热闹。不知能否赏一杯酒吃?”
王一博一个脑袋两个大,欲告辞:“不巧,正要走呢。”
“小将军陪莫大人吃酒,一见我们两个来就要走,说不过去啊。”侍郎推着王一博就往屋子里去,“小将军,平日不管如何,风花雪月时就不要再论官职高低了,酒逢知己千杯少,再少陪几杯,少陪几杯……”
王一博推脱不能,又被两人推回去喝酒。那二人爱吟诗作对附庸风雅,觉得一个歌女不够,又点了几位姑娘陪酒,嬉笑怒骂对酒当歌。
人一多,信香与熏香杂七杂八熏着,王一博难受起来。这几日他本就不适,闻不得外人信香,这会子厢房里熏香与信香杂糅,冲得他脑门儿发昏心口发燥。
那头两位礼部公子点了一盘水晶薄饼皮,与陪酒的姑娘以樱桃汁作墨水,于饼上题字作诗。莫东光不懂诗词,只好叫自己身边的姑娘随意写,写多少块饼子他吃多少。
王一博身边这个,挽袖提笔看小将军支着脑袋喝闷酒,一时未敢造次。
对面,礼部侍郎接过姑娘手中笔,蘸了一抹樱桃汁点在姑娘的柳叶眉上,调笑:“眉上朱砂一点红哈哈哈哈……”
王一博身边这个,也小心翼翼在水晶饼皮上题字:绿窗深锁,自碾朱砂。
题罢,那姑娘将笔尖樱桃汁蘸在唇上,印下一枚唇印作落款。
“小将军,这幅字可好?”姑娘问。
王一博皱着眉看了一眼:“字间何意?”
姑娘思量片刻,答道:“不过是深闺凄怨,哀婉之叹,良人难盼归的小女儿心思,比不得小将军英雄豪情。”
王一博想起肖战,相识这么久,他许多次风尘仆仆满腔欣喜去见肖战,不知肖战对他是否有过如此殷殷期盼。头晕难忍,王一博黯然叹口气,下决心起身告辞,再不理会屋里众人的挽留,转身出了厢房。
赵长千已从将军府赶来,候在门外。王一博问他:“你回去传话时,肖战可有说什么?”
赵长千回想肖战坐在满桌子饭菜前听他传话,自始至终面无表情的模样,摇摇头:“公子没说什么,不过瞧着脸色不大好。”
王一博身上愈发燥得慌,撑着赵长千的肩膀,晃了晃脑袋:“回府吧。”
*
赵长千将王一博带回将军府,王一博这回下车时又是有些踉跄。赵长千心中担忧更甚。小将军这些时日也不知怎了,一日比一日看着病弱,昨日喝多了头重脚轻也就罢了,今日也未曾多饮,还站不住,兴许是真的病了。
王一博摆摆手不要他扶,径直去肖战的院子。
王一博到了肖战的门外时,丫鬟禀报公子饭罢就已睡下。王一博在偏屋简单洗漱过,进肖战的屋子找他。
一豆烛灯里,肖战背朝外蜷缩在被褥里睡着。王一博蹑手蹑脚过去,轻轻掀开被褥钻进去,自肖战身后搂紧他。
肖战的腰身怎似又清瘦了。王一博有些心疼,搂他搂得更紧,将人给搂疼了。
肖战哼了一声气,往外挣了挣。王一博察觉,伸头看他:“被我吵醒了?”
肖战装作刚睡醒的惺忪模样:“嗯……”
其实肖战始终未睡着,赵长千来传话,说王一博因公事爽约时,他忍不住多嘴问了句,小将军是去哪处赴约。
赵长千信誓旦旦答道:“应当是城中那些负盛名的饭庄,莫大人最爱放肆喝酒大口吃肉,定然会带小将军去那些馆子。”
肖战晚上一人吃饭,食不下咽,吃了几口就没心情,早早躺下,一直琢磨王一博何时回来。可方才王一博一进被窝他就闻见了旁人的香气,浅淡的一丝,不易察觉,竟与昨日王一博自明义坊回来时身上香气差不多。
又是去明义坊了,赵长千根本是在帮着王一博瞒天过海,睁眼说瞎话。肖战心中怒极,硬忍着。
王一博自他身后搂上来,与他说话:“昨日我去别处赴宴,害你空等,是我不对。今日也是莫东光实在有要紧事找我,我才又失约。”
“嗯,知道了,睡吧……”
肖战拽高被褥遮住鼻子,不想闻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王一博看肖战这么爱理不理,也无奈,重新搂紧他要睡。可闭上眼,鼻端尽是肖战的桃花信香,手掌之下是肖战的温热。王一博心神荡漾起来。
他许久未要肖战,这几日心烦意乱,本就格外肖想肖战的滋味,自明义坊吸了满鼻子调情的熏香,又揣了一肚子酒水回来,他此刻按捺不住,手上不老实起来。
肖战察觉他手在乱动,挣扎了一下,要拽开他的手:“小将军,我困了……”
王一博心焦火燥,隐隐烧起来,胸膛贴近肖战的后背:“这两回是我的错,不气我了,好么?”
肖战未回话,还是在抠他的手指。
肖战越动弹,蹭得王一博就越心猿意马yu火焚身,王一博扣紧了肖战的腰,扯他衣带:“阿赞,不闹了,我们许久没亲热,你今晚给我一回……”
肖战压低声道:“不要,我不想……”
@盒饭狂人 看专栏
王一博极渴求肖战的香气,埋进肖战的肩窝就啃起来:“阿赞,你好香……”
不想肖战竟猛烈挣扎起来,咬牙切齿:“我说了,我不要!小将军,你昨日是这样,今日又是这样,你一回来就要逼我做这档子事儿,除了这事儿你脑子里没别的了么?”
王一博有火泄不出,也急了,压紧肖战两只手腕:“你是我的人,这不是应当的吗?”
肖战冷笑:“是应当的,我都被关进将军府了,可不就是得给你摆弄吗?”肖战扭过头去不看他,“你爱怎样就怎样吧,我下贱骨头自己会躺好,省得你费力气逼迫。”
王一博语塞,好半天找不着一句话反驳。晦暗的烛光里,肖战紧闭双眼,是要多不情愿有多不情愿,简直是兜头一盆水,泼得王一博透心凉。
王一博身子里火气极旺,心上却兴致全无,这几日的烦躁不安积聚,数次求欢不能的不耐烦蹿上心头,也气恼了。放开肖战,王一博一猛子坐起,背对着肖战生闷气。
二人背对背,一个躺着一个坐着,谁也不看谁。不知多久,王一博下床穿鞋,披上衣服气呼呼要出去,临走前,看见屏风旁挂着肖战一件外袍。
王一博犹豫一瞬,拽了架子上的衣裳,脚下生风出门去。一开门,屋外值夜的下人纷纷低了头。王一博卷好肖战的衣裳往怀里一藏,攒着怒气下令:“记得把嘴都给我闭上。”
肖战发完一通脾气,原本躺在床上等着王一博向他解释,却听见身后王一博窸窸窣窣下床,匆匆几步,开门出去了。
肖战眼眶酸涩,咬着牙低骂:“去你娘的!”
*
第二日素琴过来当值,瞧见院子里下人都埋头做事不敢吭声。她去了屋子里,肖战歪在贵妃椅上看书,眼下两片乌青,显然昨夜没睡好。
素琴心怀忐忑地问:“肖战,你这是怎了?”
肖战无精打采摇摇头:“无事,让狗咬了,疼一夜。”
“让狗……”素琴似懂非懂,“小将军啊?”
肖战瞥素琴一眼,背过身去继续看书,一言不发起来,素琴再想与他说话,都没力气搭理,只是道:“我那件晴山蓝的衫子不见了,你替我找找吧,我还想穿呢。”
素琴被肖战支走,猜测肖战昨夜又与小将军吵架了,偷偷叫来丫鬟问原委。昨夜的丫鬟与小厮都听了小将军的令,不敢乱说话,全在装傻。素琴问不出所以然,只好心事重重帮肖战找衣裳。
两人各自心不在焉,一直到下午,衣裳素琴是没找着,书肖战亦没看几页。却见长富匆匆忙忙跑过来,说是要请肖战去北苑见小将军。
肖战爱理不理,没好气:“他又叫我过去折腾什么?”
长富擦擦额上跑出的细汗:“公子,小将军这些日子都心神不宁烦躁不安,一日重过一日,今日更是不得了,下朝回来就把自己关进屋子,发了一通脾气。小的与长千大人商议过,觉得小将军这是病了。可小将军不肯叫大夫,又谁也不肯见,险些要砸屋子。公子发发善心,去陪一陪、劝一劝吧。”
肖战又烦又气又委屈,冷哼:“我笨手笨脚、笨嘴拙舌,不敢去伺候,他若不舒服,找别人来哄,或是去明义坊借酒浇愁吧。”
长富走投无路,径直给肖战跪下:“公子就当可怜可怜我等下人,小将军这模样,谁也不敢近身,唯恐受罚,简直时时提心吊胆。公子就当救一救小的。”
肖战沉默良久,终于放下书肯去见。
长富忐忑带路,引肖战去见王一博。北苑,王一博的卧房门紧闭,长富小心翼翼推开,蹑手蹑脚领着肖战去里屋。
刚一绕过柱子,两人就听见王一博发牢骚:“我说了出去!谁敢再来自个儿去领棍子!”
长富屏息闭嘴。
肖战一探头,瞧见王一博在床上面墙而坐,头上顶着他丢了一天的晴山蓝长袍。长袍自王一博脑袋上披下,又被王一博裹在身上,将王一博包成了一团。
“我说出……”王一博又开口,忽然闻见肖战的信香,错愕转头。
肖战瞧王一博这副模样,心道奇怪,仔细打量。王一博抿了抿唇,挥手撵长富出门去,又三两下裹紧身上衣裳,重新背过身去,盘腿坐好,赌气似地,不去理肖战。
肖战捡起地上被王一博扔在地上的枕头,拍拍灰,往前走:“小将军若是身子骨不适,还是叫大夫来看看吧。”
“不必。”王一博冷冷淡淡。
肖战好心好意劝说,被他这样呛声,心里不痛快,把枕头放在床上:“那既不必,恕我愚笨,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就不扰小将军清静,先行告辞。”
他刚要走,被王一博叫住:“回来!”
肖战止步,转身,冷着脸:“小将军今日好大的脾气,不知我哪里惹你了,说说看,我改。”
王一博心烦气躁,不满地质问:“你不是要来陪我吗?怎么话说几句就要走?果然挺会骗人。”
肖战叹口气,压着脾气问:“好,那我不走,小将军要我怎么陪?但说无妨。”
王一博也不知如何作答,哑然半天,还未说话,就被肖战呛声:“是要我躺去床上随你作弄吗?好,可以,你若下令我必遵从,反正我贱命一条,本就是随你糟蹋。”
王一博气愤:“我对你如何你到现在都不知吗?还满脑子自轻自贱。我掏心掏肺都换不来你一句好话。你良心呢?”
肖战简直快气笑了,强忍怒气,面上云淡风轻:“我不敢,我知错,请小将军指点,我有错必纠。”
王一博自受伤后,盼了多少日子,盼肖战来看他,都盼不得,好不容易上一次肖战做了菜来,他喝醉错过。本以为肖战是有意求和,不成想转眼工夫又这么阴阳怪气。
王一博受伤中毒加之这几日身上不爽利的委屈,一朝点燃,沉声道:“你没错,错在我一而再再而三强人所难。故我中毒是咎由自取,旧伤复发是咎由自取,得不到你一句好话亦是咎由自取。”
肖战怔然,须臾后心口又疼又酸,更有怒意满腔,五味杂陈道:“呵,是,你委屈,是我害你。所以该是我咎由自取,我去留两难是咎由自取,我恨你恼你又放不下你是咎由自取,我不去看你又没骨气地想你念你是咎由自取,我随你入府多有不甘又踟蹰难舍狠不下心再跑也是咎由自取。全是我活该!”
肖战原本想好好说话,可越说越恼火,最后干脆不管不顾发起脾气来。
王一博被他说得一时恍惚:“你……”
肖战立时又打断他:“故而我的确是自轻自贱。我原本可以再狠狠心搏一把,远走高飞过一过自在日子,往后若有幸解了契再觅一人,门当户对相伴终老,我好歹能有底气管他一管,不必困在府里伤春悲秋。现在倒好,这是什么日子?你在外头花天酒地,三天两头带着一身乌七八糟的香味和没使完的劲儿回来冲我发春。我不能气不能恼,话说重了还得自省是不是丧了良心、对你不起。也对,我是什么身份?一个小妾而已,自是应当无怨无悔伺候,不敢稍有怨言。入府当天少夫人可就训过我了。”
肖战说了一大通,气喘吁吁歇息。
王一博似是回过味儿来,怒气渐消,轻声问:“你是在怪我前两回去明义坊了是吗?”
肖战扇一扇风,欲挥散自己吵出的脑门汗,反唇相讥:“我不敢怪,只是自责自己前两个晚上不知趣,没从了小将军,叫小将军不尽兴了,小将军去找外头的温柔乡也是理所应当。”
王一博当即反驳:“可我从未在那些地方留过夜,你大可以去问问赵长千,看我有无说过谎话!”
“是以呢!”肖战听他这么理直气壮,更气不打一处来,“你敢说你去喝花酒,花街柳巷的那些人不会给你斟茶倒酒唱曲儿陪笑?你敢说从来无人投怀送抱?是坐一桌吃饭喝酒而已,吃饭喝酒时什么不能做!”
王一博噎了一口气,底气低了些:“可我向来知道分寸,至多推杯换盏间逢场作戏……”
“哈!”肖战冷笑,“逢场作戏,可以,我自是知道你们达官贵人附庸风雅酒色笙歌。我可不敢置喙。”
王一博心口酸疼难忍,又气又屈,恨恨道:“你又不信我……”
肖战火冒三丈:“要我如何信你?我该如何信你?你从来只会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装得对我多好,却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肖战说话太快,噼里啪啦往外蹦,王一博嘴笨,插不上话,被冲得一愣一愣,手指不禁攥紧裹在身上那件长袍,呼哧哼哧直喘气。
肖战越想自己从前的日子与往后的日子,越觉得没有盼头,万般滋味,化作失望:“我被你骗了呀小将军,你可真会骗人呐。我原以为你真如面上那样痴心不二,可原来倒好,到头来你也是个朝三暮四的酒色之徒,三天两头秦楼楚馆里左拥右抱。”
肖战转身想走,不甘心,返身走近几步,指着王一博咬牙切齿骂:“逛窑子逛得挺起劲儿,玩出花儿了你!”
肖战手指头直指王一博的脑门儿。王一博头上顶着肖战的衣裳,看肖战那凶巴巴恨极他的模样,不知为何,眼眶忽地酸涩。
肖战转身欲走,猛然被一只手捉住手腕,身后传来王一博的声音,竟有几分哽咽:“不准走!”
肖战怒不可遏,甩手:“你放开!”
没甩开,手腕上的力道愈发重。肖战还想再甩开。
“不准走!”王一博吼道,吼完吸了吸鼻子。
肖战以为自己听错,回过头来,王一博另一只手攥紧身上裹着的那件他找了一天不见踪影的衣裳,竟是泫然欲泣的情状,又愤愤下令,话出口,却是色厉内荏:“我要你不准走啊……”
话音落,王一博左右各两滴眼泪滑落,顺着腮帮往下滚。
肖战整一个儿被惊住,傻了眼。
王一博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哭,自觉得狼狈丢人,扭过头去不准肖战看。
肖战目瞪口呆,结巴起来:“小将军你……你怎么……”
王一博又吸鼻子,倔强道:“不知道!”说着,王一博甩开肖战的手腕,背着他抹眼泪,“你要走就走!”
肖战站在王一博背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王一博头上还顶着他的衣裳,浅蓝的一团,低头抽泣。
肖战被王一博这前所未有的阵仗吓住,小心谨慎,碰了碰王一博后背:“小将军,你没事吧?可是身上真哪里不好受?”
王一博肩膀一偏,躲开他的手,犟脾气起来:“说了不知道!”
肖战愣了愣,开口道:“那我走了啊?”
而后肖战站定不出声。王一博久不闻他动静,以为他真走了,愤然转身,一眼撞进肖战若有所思的眸子里。王一博仓皇闪躲,又扭头避开。
肖战一拳打进棉花里,泄气,坐在床沿,哄娃娃一样,笨拙地拍王一博的肩,担忧道:“小将军,你从前不这样啊,怎么了?是否真病了?我叫大夫来给你瞧瞧吧。”
王一博急哭出来两下,这会儿心里舒畅了些,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没事,除了心里烦一些,没别的,应当是事务繁多累着了。”
“那你晚上早些睡,别总太晚回来啊,睡不好自然心烦。”肖战也没了方才的气势凌人。
王一博将身上那件晴山蓝的长袍又裹紧几分,委屈道:“我忙完了是急着赶回来,可你又不愿我亲近你。”
肖战闭目舒一口气,忍耐:“是,是我的错……”
忽然听见王一博嘟囔:“我错了……”
“什么?”肖战没明白。
“我去明义坊喝酒,失约在先,要你苦等,还发你脾气,是我不对。”王一博没说几句,又自己委屈起来,眼泪登时满眶。
肖战看他又要哭,手忙脚乱拿汗巾子给他擦:“哎哎哎,你怎又哭了?好好好,我不怪你了不怪你了……擦擦,擦擦……”
王一博想躲开肖战的手,刚一躲开,又不舍得,再凑上来要肖战给他擦眼泪。肖战拿着汗巾子轻柔抚过他眼角,蘸去他眼角挂着的泪。王一博忙于公务强撑了许多天的力气顿时散尽,一歪身子,靠在肖战肩上。
肖战又想气又想笑,由他靠着,继续给他擦眼泪:“哎呦我的天,哭成什么样了?”
王一博顺势环住肖战的腰,往下一钻,钻进肖战怀里。满鼻子是肖战的桃花信香,王一博才觉得舒畅,满腔郁气一扫而空。
肖战被王一博哭得不知所措,只好什么都依他,看他钻自己怀里,只好环抱住,一下一下顺抚,柔声哄:“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乾元怎么还会这样呢?”
“我说了我不知道……”王一博哽咽道,“我自持不住……”
长这么大,看过再多风雨,王一博都不曾这样泣不成声,今日在肖战面前,当真丢尽了颜面。王一博无地自容,越想忍越难以忍耐,埋进肖战怀抱里,讨他的哄:“你顺着我些吧……”
肖战一头雾水:“要我如何顺着你啊?”
王一博伸手开始抽肖战腰带。
肖战大惊失色,按住他的手,气笑了:“你说的顺着,就是这个呀?都这个时候还想着这事儿?”
王一博停下手,委屈难自抑,发牢骚道:“我是真想要……若能轻易忍住,我前两个晚上才不惹你烦。真的是想要……”
肖战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捧起王一博的脸,摸摸他的脸与额头。王一博的面颊与额头都是滚烫的。
肖战吃惊:“小将军……你究竟是怎了?你真的不对劲……”
王一博直喘粗气,又去扯肖战的腰带。肖战这会儿真震住了,愣愣地由着王一博扯他衣裳。王一博腮帮还挂着泪珠,扯开他腰带,扒他的外袍。
肖战仔细端量王一博的神色:“小将军,我怎觉得你这样子,有几分像我的雨露呢?”
“我不知道,憋了不知多少日子。”王一博带着哭腔,开始扒肖战的中衣。
王一博动作大,肖战被扒得太用力,坐不稳,晃了晃,伸手再去探王一博的额头:“不对劲啊,还是请大夫来看呃……”
“回头再说……”王一博手背蹭去腮帮子上的眼泪,按着肖战就啃吻起来,
@盒饭狂人 搜索本章标题
第二日王一博大清早神清气爽起床更衣,临去上朝前,搂着肖战,逮着他锁骨啃了好多口,才依依不舍离去。
肖战醒过来,腰酸腿痛,浑身经络都在疼。念着身份,怕被少夫人那处的嬷嬷拿住把柄,肖战不敢在北苑多留,匆忙裹上衣裳,带着一身印记与黏腻,一瘸一拐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去后肖战洗干净,好好睡了一觉,料想今晚王一博也许还会来看他。万没想到,直到天黑,王一博竟然都没露面。
肖战何止傻眼,刚消的怒气又要起来,幸亏赵长千来求见,替他灭了火。
“公子,小将军今夜要留在兵部衙门查军中账目,回不来,又想念公子,差遣属下回来讨一床公子用过的被褥。小将军夜里盖着解相思。”赵长千如是说道。
肖战本还气恼王一博提了裤子不认人,这番话一听,没了脾气,让素琴抱了他床上的被褥,包好交予赵长千。
赵长千背着被褥,脚下生风,出了院子。
肖战估摸过了今晚王一博能回府,回了府说不准能来看他,可谁知王一博居然一连三天不见人影。赵长千带走他的被褥后也没再回来。
肖战数着手指头等了三天,到最后没耐性,不等了,自己该干什么干什么,看看书浇浇花,又去找了一趟府里的大夫,问问王一博前几日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大夫听罢肖战的话,抚须道:“原来如此,小将军是乾元,偶会有乾元,因太过依恋自己的坤泽,到了坤泽雨露的日子,会感同身受,有相似之症。若恰好撞上坤泽的雨露,当即解了就能好。若雨露之中坤泽并未求欢,他就会尽发出来,愈发难忍。”
肖战听见大夫这般解释,心中慨叹,一时之间多日不见王一博的气恼又消了几分。
第四日,洛阳下了一场雨,寒风萧索,天儿愈发凉。肖战担忧王一博衣衫单薄,想给他送去几件,可不知如何送、找谁送,又觉得由他来送,会得罪少夫人那处,最后只好作罢,心里烦闷,去找太夫人玩。
这几日他每日下午都去太夫人的院子里,陪太夫人玩玩木具,打发时辰。太夫人越老越小,就跟个孩子似地,爱玩孩童都喜爱的小玩意儿。
雨后云霾未散,肖战和太夫人摆了一张小几在正屋门口,他与太夫人对面而坐,摆弄孔明锁、小木马。
金嬷嬷不在。太夫人每至雨天,爱喝金嬷嬷亲手做的胡辣汤暖身子,金嬷嬷去了后厨,要肖战看着太夫人。
肖战陪着太夫人玩了快半个时辰,转头看屋子外头阴云密布,只觉得心情更沉闷起来,问太夫人:“太夫人,你可知你家孙儿何时回来?”
太夫人每每一玩起自己的,就谁也不理会,肖战问她话,也只变成自言自语。
肖战无奈,双手撑着下巴,对着太夫人诉苦:“你说我留下来究竟是对是错呢?无论在哪儿,我都是无所事事窝在屋子里等他归家。我总觉着自己很没用。”
“从前我不是如此的啊,从前我能看孩子、批文章。爹爹若忙,我能帮他在学堂上讲一讲三字经、千字文。可眼下,我能做什么呢?就一辈子无所事事到老吗?”
太夫人用手指拨弄小案上的小木马,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肖战看她这样,觉着是个能听他倾诉之人,不用担心会泄露出去。
这么一想,肖战忍不住了,往前坐了坐,问:“你可知你孙子有多浑吗?”
“强买强卖,强取豪夺,把我关在别苑,往死了逼我,逼我留下,逼我入府。”
“可我入府以后呢?”
“哈麻皮,这方脑壳的,可熬死人了。”
“亏我整日惦念他,茶不思饭不想。他倒好,面上千方百计要我入府,可一把我接进府里来就冷着了。”
“你可知我发觉他喝花酒,还敢厚脸皮过来要和我亲热时,我想做什么吗?我可想骂他了,就这么骂。”
肖战双手叉腰,作凶神恶煞状,把自个儿想出的凶相装出来:“瓜娃子,算我上辈子欠你的,要被你这样折腾。你拿捏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高兴了哈?”
骂完,肖战想起王一博在他面前泣不成声的模样,又心软了,沮丧地嘟囔:“明明是个乾元,却跟个坤泽似地哭唧唧要我哄的是谁个?下了床就不认人……”
“哈麻皮……”
*
晚间金嬷嬷做好胡辣汤,和其余饭菜一道端来,留肖战用晚饭。
反正王一博也不会回府,肖战不等他了,留下来,紧挨着太夫人坐,和两位老太太一起吃饭,能热闹些。
三个人刚端起碗没多久,外头居然传话,小将军回来了。
肖战叼着筷子,着实一愣。
金嬷嬷笑着道:“看来是一博来寻你了,高兴吗?”
肖战口是心非:“他是来看太夫人的。”
金嬷嬷但笑不语,出门去迎王一博。
王一博被迎进屋子后,向摆弄勺子喝胡辣汤的太夫人问安。问过安,他那一双眼飘来肖战身上。
肖战那日和王一博大吵大闹过,又胡天胡地过,刚一过雨露就分隔数天。等待了这些天,加之长辈面前,肖战又客套疏离起来,起身行礼,又紧挨着太夫人坐。
金嬷嬷招呼王一博坐于太夫人另一侧,添了一副碗筷给他。
碗筷饭菜都摆好,几人围坐桌边用饭。王一博与肖战分坐太夫人两边,各自埋头吃自己的。太夫人拿着一枚勺子挖碗里的芙蓉蛋玩。金嬷嬷在替太夫人剥虾。
金嬷嬷剥好一个,放进太夫人碗里,问王一博:“小将军,快到年尾,今年底是打算何日去墓园?我也好早做准备。”
王一博道:“今年祖母不必去,她年岁已高,在府里好好养着吧。”
金嬷嬷侍奉太夫人多年,有话敢说:“就是年岁已高,才更要珍惜时日,趁着能动弹,多去看看故人。太老爷与老将军在天之灵,想必都惦念太夫人。”
金嬷嬷夹了只鸡腿给肖战,趁肖战埋着头啃鸡腿,悄悄向王一博使眼色,瞄肖战一眼,询问是否要肖战随去王家墓园祭拜。
王一博在肖战看不见的地儿,轻轻点头。
金嬷嬷了然,满意,笑着继续剥虾。
冷不丁的,太夫人撂了勺子,没头没脑拍桌子:“哈麻皮,这方脑壳的,可熬死人了。”
满桌子其余三人俱是一愣。
肖战嘴里咬着鸡腿,眨了眨眼,深觉太夫人此话有一丝不对劲。
众人愣神间,太夫人又摇头晃脑:“亏我整日惦念他,茶不思饭不想。他倒好,面上千方百计要我入府,可一把我接进府里来就冷着了。”
金嬷嬷手里剥了一半的虾掉进碗里。
肖战全然傻眼,急忙放下筷子欲打断太夫人。
不等肖战开口,太夫人学着肖战在她面前气呼呼的模样,叉腰又道:“瓜娃子,算我上辈子欠你的,要被你这样折腾。你拿捏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高兴了哈?”
金嬷嬷赶紧剥剩下的那半只虾:“太夫人,快别说了,吃饭……”
“明明是个乾元,却跟个坤泽似地哭唧唧要我哄的是谁个?下了床就唔……”
“太夫人,吃虾,吃虾……”金嬷嬷手忙脚乱把太夫人有样学样的荤话堵回嘴里。
王一博放下碗筷,意味不明咳嗽几下,挑了眉喝茶,似笑非笑望着肖战。肖战早双手捂脸,无地自容。
听不见王一博的动静,肖战透过指缝偷瞧,恰好撞上王一博眸光。肖战立即又捂严实脸,埋低头颅。
金嬷嬷还在哄太夫人。
王一博支起拳头遮在唇前,忍笑,佯装问罪:“你骂我?”
肖战闷声哀嚎:“不是我……我没说……我不知道……”
太夫人被哄住,屋里一阵无声。
“噗……”忽地,王一博忍耐不住,小声笑出声,又立马咳嗽掩饰。
肖战怎也没想到太夫人会学他的嘴,还是当着王一博的面,他羞恼得恨不能钻进地洞,只得向王一博求饶:“你别笑了成吗?”
太夫人吃完那只虾,又嚷嚷起来:“看往后你再要我伺候,我还理不理你,若你再发春,我就是吞一瓶清心丹也不会去帮唔……”
“吃虾,来太夫人,吃虾……”
“呵呵呵呵……”王一博偏要笑出来。
“哎哟——我的娘啊——”肖战哀嚎愈甚。
对面,王一博已然笑弯了腰。
【博君一肖】典妻(四十八)
王一博第一回喊着拿绳子,就吓得院里一众嬷嬷不敢乱动。李茹茹贵为少夫人,身份非同一般,刚刚又杀鸡儆猴打过人,自然一时半刻无人敢触霉头。而小将军的吩咐压下来,又不能不从。两边主子都不能得罪,跪着的下人们进退两难。
王一博喊第二次,众人知晓小将军是真真动怒了。王一博怒火中烧,挑了个年长的嬷嬷,指过去:“长荣,跟着她去找绳子。”
长荣自然只听小将军的令,躬身上前,扶起那位嬷嬷去找绳子。
李茹茹趾高气昂,高声斥问:“王一博!你想捆我?你哪来的胆子?来日告到太皇太后跟前,你对我动手,看谁好过!”
王一博冷声道:“我今日就是捆你又如何?你身为晚辈,好歹是公卿贵女,...
王一博第一回喊着拿绳子,就吓得院里一众嬷嬷不敢乱动。李茹茹贵为少夫人,身份非同一般,刚刚又杀鸡儆猴打过人,自然一时半刻无人敢触霉头。而小将军的吩咐压下来,又不能不从。两边主子都不能得罪,跪着的下人们进退两难。
王一博喊第二次,众人知晓小将军是真真动怒了。王一博怒火中烧,挑了个年长的嬷嬷,指过去:“长荣,跟着她去找绳子。”
长荣自然只听小将军的令,躬身上前,扶起那位嬷嬷去找绳子。
李茹茹趾高气昂,高声斥问:“王一博!你想捆我?你哪来的胆子?来日告到太皇太后跟前,你对我动手,看谁好过!”
王一博冷声道:“我今日就是捆你又如何?你身为晚辈,好歹是公卿贵女,大晚上闯来太夫人院中,大呼小叫,扰祖母清静,还喊打喊杀,全无礼教,不孝犯上。我如何不能捆你!就算闹去太皇太后面前,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理!”
长荣捧着绳子出来偏屋,王一博嫌他步子慢,呵道:“拿个绳子磨蹭什么!不会走路吗?”
长荣脚下飞快,将绳子呈上来。
李茹茹看王一博要动真格,怒火中烧,指了身后的丫鬟:“你们,给我把绳子抢下来!”
丫鬟还未动,王一博已伸手过来拽。李茹茹目不可遏,奋力要推王一博。王一博常年习武,又是乾元,她自然不是对手,劲儿还没使上来,就被王一博三下五除二扣住手腕。
王一博干脆利落拽着绳子往她手腕子上一圈一圈绕。
李茹茹又惊又怒,不敢置信:“王一博!你好大的狗胆子!你放开我!”
王一博紧蹙眉头:“长荣,拿块布把她嘴堵上,别叫她吵着太夫人。”
长荣又赶忙扯着老嬷嬷去找干净的布。门后的肖战捂着嘴,瞠目结舌。
屋里的金嬷嬷听见动静,知道王一博与李茹茹闹大了,走出来劝架:“小将军,少夫人,夫妻之间没有过不去的事,太夫人已歇了,两位都消消气,先回去,有话好好说……”
李茹茹趁王一博听金嬷嬷说话正分神,猛力挣扎起来,因动作太大,头上珠钗撞上王一博面颊,立时划破一道口子。
金嬷嬷被吓了一跳,不禁往后退了一步。王一博刚歇下去的火气又噌噌上来,狠狠勒紧绳子,打结,勒得李茹茹痛呼。
李茹茹还想骂,王一博扯来长荣递上的布往她嘴里一塞,塞得李茹茹一踉跄:“来人,把她给我送回南苑,院子门关上,不准乱跑!”
跟着李茹茹来的丫鬟,胆战心惊过来扶她,被她左右两下甩开,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王一博恼火,又想叫自己的人亲自押送李茹茹。恰此时,门口多来了个人,远远地就喊:“老奴见过小将军,见过少夫人。”
竟是太皇太后派来府上侍奉李茹茹的佟嬷嬷。佟嬷嬷看李茹茹气冲冲出去又久不回去,猜测她与小将军起了争执,故而特地寻来解围。
佟嬷嬷一到,连李茹茹也安静了些,怒瞪王一博,“呜呜”两声,也骂不出来。
堂堂将军夫人,当着下人的面被捆住手腕堵上嘴,大失体统。
佟嬷嬷上前再见过礼,扶住李茹茹:“小将军息怒,少夫人今日在国公府上陪长公主与国公爷,饮多了酒,随性了些。天色不早,少夫人明早还要进宫面见太皇太后,陪太皇太后老人家叙旧,不宜留太晚,老奴这便带少夫人回去。”
王一博脸颊有些刺痛,擦了擦滴到下颌骨的血,沉声:“嗯,佟嬷嬷带她回去早些歇下吧,记得叫厨房送一碗醒酒汤。”
佟嬷嬷应下,拔了李茹茹嘴里的布,替她解手腕上的绳索。李茹茹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吵嚷:“王一博!你个混蛋!真敢捆我!”
王一博拧着眉,想反驳。佟嬷嬷打断二人:“少夫人,小声些,若想向太夫人请安,明日再来。”
李茹茹察觉手上佟嬷嬷的力道骤然加重,登时偃旗息鼓。
等解开绳子,佟嬷嬷搀扶气得发抖的李茹茹要走,忽然不动声色闻了闻院中气味,目光滑过王一博,朝太夫人的屋子扫了一瞬。
不过她倒是面色如常,垂眸掺着李茹茹,向王一博告辞,不一会子离了此处。
院子里顿时安生下来。金嬷嬷遣两个婆子收拾残局,回屋找太夫人。太夫人现在状若稚子,不能离人。
王一博闭目默叹一口气,整顿心情,亦进了屋子。
肖战自门后闪身出来,一步一步挪来王一博身边。方才王一博与李茹茹吵架,甚至动了手,吓着了肖战。
王一博坐下。金嬷嬷自里屋探出身子来,指了指桌上茶壶:“孩子,给你家小将军倒杯茶润喉。”
肖战忙倒了杯茶递上去伺候。王一博一言不发喝着茶,肖战在他身旁,心怀忐忑。
肖战小心斟酌,思量到小将军与李茹茹二人才是夫妻,夫妻和睦本是理所应当。李茹茹性子是烈了一些,今晚这样闹,在下人面前驳了王一博的面子,难怪王一博生气。
肖战记得长富叮嘱他多为王一博分忧解难,他就想劝王一博息怒:“小将军消消气,少夫人只是吃醉了酒,明早就好了。夫妻之间,素来床头吵架床尾和……”
不料王一博忽然不知发什么疯,撂下杯子,冷不丁冲他发脾气:“谁与她夫妻之间!”
肖战被吼得一愣,傻了眼。片刻,肖战回过味来,立时恼了,实在忍不住,小声嘟囔了句:“我惹你了么……我……”
忽然想起这是太夫人的屋子,肖战硬生生把话咽下去,躲在心里咒骂。
破锣嗓子吼什么?欠抽的狗脾气。
王一博也是一时冲动,吼完就后悔了,噎了老半天说不出话,一个劲灌茶水生闷气,既气肖战,又气自己。
二人尴尬无言了半天工夫,金嬷嬷出来解了围:“小将军,这瓶金疮药你拿回去,给脸上抹一抹。时辰不早,尽快回吧,别睡太晚,耽误明早上朝。”
王一博接下金疮药,这才能有个由头打破僵局,带上肖战出院子,往北苑回。
*
秋夜的风吹在身上,萧索寒凉得很。一行人月下往北苑回,小将军与小公子都沉默不语,几个下人亦不敢稍微出声。路上便格外寂静,除了风声,只有脚步沙沙。
肖战被王一博吼过,怒在心头许久难消,心里早偷偷把王一博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因怒气翻涌,肖战脚步不免快了些,不知不觉把王一博甩在了后头也未察觉。
等走一阵发觉身旁没人了,肖战才恍然发现自己走太快。回过头来看,王一博不远不近站在他身后,在云遮的月辉下看不清面容。
肖战暗自骂了一句,又走回去,走近才看清王一博脸上的落寞与愧色。
肖战没好气地问:“怎么了?”
王一博难得在他面前没了架子与气势,开口都有些结巴:“方才……我脾气有些冲,对不住……”
肖战垂着眼不讲话。
王一博有些许忐忑,挠挠鼻尖:“你……还恼么?”
肖战千忍万忍才没翻白眼,叹气:“恼过,这会子不恼了。”
风过云开,天地重见银辉。肖战看见王一博脸颊之上,被李茹茹珠钗划破的那道小口子还在渗血珠。
肖战心疼了,拽了腰上汗巾子,小心翼翼按上去,吸走血珠。
王一博目不转睛盯着肖战直看,都看直了眼。
肖战终是心软,柔声嘀咕:“亏你还是将军呢……”
怎觉着,你才是受尽欺负的那一个呢。
擦去王一博面颊上的血珠,肖战折起汗巾子。
王一博问他:“听了李茹茹那番指责,你作何想法?”
肖战将手上汗巾子反反复复折:“我不是朝中文臣武将,亦不是簪缨世族的儿郎,我不懂权势起落的弯弯绕。”肖战系回汗巾子,望着王一博,“我只能看得见小将军。故人遭难,小将军惦念不放,暗自缅怀,我都看在眼里。我信小将军不是装模作样、假仁假义之人。小将军应当是有小将军的苦衷。”
二人寂静无声片刻,王一博执起肖战的手,怜惜地握着,捧来嘴边:“阿赞,我愈发觉得,有你真好。”
王一博吻上肖战手背,又呢喃细语:“有你真好……”
将肖战搂进怀里,手掌按上肖战后腰,王一博细细地爱抚,埋首进肖战颈肩,叹了一口浊气。多少年了,身边多少人,虽偶有人猜测他有苦衷,亦多的是疑心他有算计,更不乏嫉恨厌恶、恨不能将他食肉寝皮者,鲜有人肯简简单单真心实意看他、知他、待他、疼惜他。
王一博感喟万千,在肖战颈间又念了一句:“阿赞……”
他当真庆幸,庆幸自己当初一念挣扎后,仍旧决定先下手为强,抢来肖战陪伴身旁。
有这样一个知冷知热、体贴明理的坤泽常伴余生,他也能在尔虞我诈之中得一丝慰藉、一个盼头了。
*
昨晚上李茹茹与王一博大闹一场、大吵一架,动了手见了血,还惊动了宫里来的佟嬷嬷,这两日太皇太后势必要召见他二人,借着劝和的名头敲打。
王一博接下来几日政事也忙,为求稳妥,得先让肖战躲回别苑去。
赴早朝前,王一博亲自送肖战去将军府的后门,拉着肖战依依惜别。
“过两日不忙了就去看你,入秋天凉,你别再贪凉吃太多酥酪与饮子。”王一博嘱咐。
肖战应下,也叮嘱王一博:“你也别太劳累,每日多睡个把时辰,养好身子,别再累病了。”
王一博招招手叫来长荣,接过长荣手里的木盒子,打开。里头躺了一枝粉玉缠枝的簪子,是洛阳城里附庸风雅的公子哥们爱用的样式,王一博命匠人做成了桃花枝。
王一博替肖战插在未戴冠的发髻上:“小玩意儿,戴着。”
肖战摸了摸,笑道:“我来一趟,又是太夫人的龙凤镯,又是你的簪子,赚大了。”
王一博看他笑,跟着高兴,捏着他脸颊:“小财迷,以后有的是,都给你。”
肖战上了马车后,推开窗户。王一博还在门口等着不舍得走。赵长千今日专来护送他,骑马领头,带着马车走远。
肖战趴在车窗上,遥遥地与王一博对望,直到马车转过街角。
快中午时,肖战到了别苑,跟着赵长千送他来的侍卫们,带了好些补品、布匹来。肖战先回了一趟自己的院子,见过蜜饯,抱在腿上玩了一阵。蜜饯还认得他,这只小猫当真是亲人得很。
肖战自王一博着侍卫送来的布匹里挑了一匹不算最好的,送给合香,要她与平日在院子里当差的下人们分着做衣裳、帕子用。而后肖战在布匹里又挑了一匹差不多的,亲自抱着去厨房找素琴。
素琴几天不见肖战,看肖战来,欣喜若狂,直围着肖战转圈圈:“啊呀,肖战,好几日不见,你又变漂亮了些!”
“你这话说的没头没脑,我又不是姑娘家,用不着你这样夸。”肖战有些羞,将布匹交给素琴,“我这次带回来的布匹不多,你与这里的厨子们且先平分这一匹。”
厨房的下人们看见肖战送来的布匹,纷纷跪下,千恩万谢。肖战被他们跪得浑身不自在。
素琴比他们坦然,抱过布匹,去厨房院子的偏屋放好。回来后,素琴接着方才的话头:“我方才夸你才不是没头没脑,你就是比前几日更好看了,模样更有味道。我娘说过,坤泽有了乾元后,多与乾元待在一处,身上那股子劲儿是会越来越不同。”
肖战觉察出这话里有一丝不对劲,果不其然,素琴这缺根筋的,下一句就大嗓门讲出来:“我问我娘,怎么个不同,我娘就说我,‘哎呀,闺女,你个黄花大姑娘不懂~~得是开了身子、熟透了的,才懂~~有些滋味,得是尝过了,才知妙趣~~’”
素琴学他娘邹管事学得惟妙惟肖,浑不懂浑不知害臊为何物,母女的悄悄话也往外说。
肖战手忙脚乱,恨不能去捂素琴的嘴:“你闭嘴吧你。”
厨房里的人和跟着肖战来的下人都想笑不敢笑。
肖战羞恼无奈,挽起袖子,打岔:“你给我过来一块儿做午饭,再话多,只让你做不准你吃了。”
*
中午素琴与肖战做了七返膏,熬了羊骨汤,还蒸了碗芙蓉蛋,切了一碟拌黄瓜降火。
肖战带着素琴,另找了一处亭子,赏花吃饭。素琴许久未回洛阳听听热闹人声,心生好奇,缠着肖战问洛阳城中的变化。肖战嘟囔起来:“这几天我全都待在将军府的北苑,出不去门,哪里能知道洛阳的变化。”
素琴惋惜道:“啊,可惜,秋日街上有糖炒栗子和煮菱角卖,吃起来可香了,你都没买一些带回来么?”
说到这些小零嘴,肖战也馋了,懊丧起来:“哎呀,我这脑子,我给忘了,真是白去了一趟城里。”
“不白去呀,你想吃,让小将军给你买就好了嘛,这些东西又不贵重。”
肖战想着王一博事忙劳累,不想劳烦他:“算了,他忙着呢,我不打搅他,这点小事,不必让他烦神。”
“那你让别苑的下人们替你去买。”
别苑离城里那样远,他这样的身份,哪里来的底气随意支使下人累死累活地跑那么老远只为了买点零嘴给他解馋。何况若是让下人去买,王一博也会知道。
肖战前思后想,打消了念头。
素琴不明白肖战的瞻前顾后,嘀嘀咕咕:“我不是很明白你哎,别家的坤泽若是想吃什么玩什么,对自家乾元撒娇讨要也是有的,这点子小零嘴,不违礼数呀。”
肖战故意往素琴碗里摆了一大块七返膏,浸在羊汤里,吸干了汤水:“你吃饭吧,别瞎操心我的事。”
素琴吱哇乱叫,嫌弃肖战糟蹋了她碗里的汤,一打岔忘记了糖炒栗子与煮菱角这一茬。
亭子外,长信今日没时刻拿笔记事,侧耳听着他二人交谈,却不露声色默默记下了。
*
下午肖战回去睡了一个时辰,晚上看从将军府里带来的医书,继续找熬雨露的法子。看着看着,到半夜,肖战也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一觉到第二日天大亮。歪在床上一夜,肖战睡得浑身酸痛,吃过午膳在院子里溜达,活动活动筋骨。
有将军府里来的侍卫求见,一共两个。
跪过肖战,其中一个打开手里的木匣子,里头包了两只油纸包:“公子,小将军今日在街上偶遇有老翁卖糖炒栗子与煮菱角,便买了些,差属下送来给公子打打牙祭。”
真是巧了,肖战看向长信。
长信连忙否认:“公子,非是小的多嘴传小话。昨日小的要送回将军府的旋风叶也是给了公子过目的,小的可没乱说。”长信顺带拍了拍马屁,“定是小将军与公子心有灵犀,才这么巧,公子想吃什么,小将军就想到什么,真真天造地设的缘分。”
肖战有些受不了他,挥挥手让他住嘴,接下侍卫递上来的木匣子交给合香:“这么老远,还要烦你们跑一趟,他也真会折腾人,辛苦你们了。”
侍卫笑道:“属下职责所在,不辛苦。”
“你送来的是什么?”肖战问另一个侍卫。
那侍卫打开木匣子,里头油纸包裹好了两个糖人,侍卫呈给肖战。肖战拆开油纸,看见那两个捏好的糖人,一只猫、一只兔子。那只猫捏得活灵活现,可爱得紧,可那只兔子却显得有些惨不忍睹。
肖战疑惑:“这哪家小贩,两个糖人差那么多。”
侍卫解释:“回禀公子,这只猫是街边老翁所捏。这只兔子是小将军跟着老翁现学捏出来的,小将军手生,捏了好几个,这是最好的一个。”
肖战拿着两只糖人,左看右看:“他学捏糖人做什么?都让人家老翁捏不好么?自己捏,捏得不好,还费事。”
侍卫又道:“小将军说,那只小猫,是蜜饯小主子,可以让老翁来捏。可这只兔子,像公子,小将军要亲自捏。小将军说他这次捏得不好,以后多练练,熟能生巧。”
肖战对比那只兔子与那只猫,嫌弃地撇撇嘴,勾起唇角,嘟哝:“什么呀……想一出是一出……我怎么就像兔子了……”
第二个侍卫又递上一封信:“公子,小将军的信件,请过目。”
肖战拆开信看,王一博写了四个字——“卿卿勿弃”。
肖战愣了好一阵,抖了三抖:“咦……不嫌害臊……”
说罢,他脸上笑容更艳。蜜饯喵喵叫跑出来,缠着肖战的脚绕圈,肖战收好信件,蹲下去,将那只小猫糖人递给蜜饯看:“哝,小将军送你的。”
蜜饯闻了闻那只猫,伸爪子要去捉肖战另一只手里的小兔子。肖战忙不迭躲开:“哎,不能碰,这是他给我的。”
肖战怕蜜饯碰到那只小兔子,站了起来,高举那只兔子,对着光看。兔子歪歪扭扭,四只脚不一样大,耳朵也一大一小,两颗门牙却很齐整。肖战忍俊不禁:“瓜兮兮……”
两只糖人,肖战咬了那只猫,那只兔子舍不得吃,回屋里转一圈,将竹签子插进了花盆里,打趣:“来年说不定能种出一窝兔子糖人来。”
肖战送了两个侍卫一些院子里丫鬟新缝制的香囊。侍卫询问可有话要带回给小将军。
肖战思忖片刻,叫合香拿来纸笔与墨,他支着下巴,对着那只插在花盆里的糖兔子发愣,愣过,笑着提笔写:“卿卿未弃。”
写罢肖战吓一跳,赶紧两笔划掉,把纸给揉成一团,又对着空白的宣纸发呆。思量许久,肖战最终写下:“收罢,欣喜,多谢。”顿了顿,又一笔一划慢慢添上,“心有记挂,望君珍重,脉脉盼归。”
最后肖战定下这些字句,收入信封交给侍卫,心里担忧王一博风寒复发:“你回去后,嘱托小将军当心身子,我今日仓促,没做什么好点心,等他下回来,我再做给他吃。”
*
送走侍卫后,肖战叫来几个小丫鬟,分了些王一博送来的零嘴,又托人送一点去给素琴,再抱着剩余的,躲进卧房边看书边吃。
合香自外头进来,看屋里没别人,凑到肖战身边说悄悄话:“公子,你这段日子可有法子找个由头,支开小将军,单独出去?不若就去上回的道观,有人想见你。”
肖战吃着栗子,猛然止住了:“谁要见我?”想了想,肖战明白过来,“合香,除却小将军,你可是另有主子的?你主子要见我?”
合香垂眸:“瞒不过公子,不过公子放心,合香现在是公子的人,一切只为公子好,求主子帮忙,也是为了公子。”
肖战审视合香的眉眼,小声问:“那敢问,你要我去道观,是为了见谁?”
合香对上肖战的眼睛,良久,答道:“回禀公子,是少夫人。”
【博君一肖】典妻(四十)
王一博背着肖战回到江南小院,肖战跳下来,拎过合香手上的月饼分给院儿里的下人,走路都要走不稳当,还不准旁人代劳。
王一博半圈着肖战的腰哄他坐好。
素琴默默守在角落,看肖战得小将军这样迁就宠爱,又惊又喜。
等分完月饼,肖战数着提盒里最后两个,举给王一博看:“小将军,松仁馅儿的和樱桃馅儿的,你没吃着,我给你留了。”
王一博惊讶,眼角含笑:“给我的吗?”
“嗯。”肖战乖巧地又把月饼数一遍,“没错,是这俩。”
王一博接过食盒,柔声细语:“好,我吃,你乖乖回屋等热水来沐浴,好不好?”
“那素琴……”肖战看过来。
王一博按下...
王一博背着肖战回到江南小院,肖战跳下来,拎过合香手上的月饼分给院儿里的下人,走路都要走不稳当,还不准旁人代劳。
王一博半圈着肖战的腰哄他坐好。
素琴默默守在角落,看肖战得小将军这样迁就宠爱,又惊又喜。
等分完月饼,肖战数着提盒里最后两个,举给王一博看:“小将军,松仁馅儿的和樱桃馅儿的,你没吃着,我给你留了。”
王一博惊讶,眼角含笑:“给我的吗?”
“嗯。”肖战乖巧地又把月饼数一遍,“没错,是这俩。”
王一博接过食盒,柔声细语:“好,我吃,你乖乖回屋等热水来沐浴,好不好?”
“那素琴……”肖战看过来。
王一博按下他指素琴的手:“天晚了,素琴也要回去睡。”
素琴很有眼色,点头:“是,天色晚,奴婢困倦,想先行告退,望主子恩准。”
“哦。”肖战迷迷瞪瞪,答应下来,“那我明天再去找你说话。”
素琴走后,王一博搂搂抱抱带着肖战回屋里去等热水。
肖战趴在桌上看王一博吃月饼,悄声问他:“好吃吗?”
王一博勾起嘴角,发自心底赞叹:“好吃,真的好吃。”
“哦,那就行。”看来是伺候到点儿上了。
肖战下巴垫在胳膊上发呆。
丫鬟在屋里来来往往忙碌,一盏茶的时辰,备好热水,都被王一博撵了出去。王一博带肖战去浴桶旁,替肖战脱衣。
“小将军,你帮我脱衣服作甚?”肖战扶着浴桶站定,问。
“我帮你沐浴,我们一起洗。”王一博麻利脱了肖战衣服扶他进浴桶,自己也坐进来。
肖战下巴搁在浴桶边沿,傻呆呆的一双瑞凤眼迷离恍惚。王一博拨开他长发,帮他擦洗后背。
肖战叹气。王一博问:“叹气做什么?不高兴?”
肖战答道:“我想家了,想回家。”
“这儿就是你的家。”王一博捧起他手,帮他擦胳膊。
肖战下巴依旧搁在浴桶边沿,摇摇脑袋,嘟哝:“这儿不是我家,我想我那个家了。”
王一博手上停住,有些失落有些扫兴:“你又想那个刘阿肆?想回他那儿?”
肖战皱眉,疑惑看过来:“没啊,我没想他。”
王一博蓦地怔住了。
肖战把头转回去看向前方,又唉声叹气:“他那儿不是我的家了,他都把我卖了,他的家哪里还能是我的家呢,我不想回去了。”
王一博无言许久,揉捏着肖战后颈子,轻声而疑惑地问:“你,当真不想他?”
肖战愈发不解:“不想呀,我说了不想的。哎你不要乱碰我,我会难受想要的。”
肖战今晚真是有问必答、心直口快得很。王一博真觉得自己捡着好时机了,遂比以往更亲热,贴近了肖战问:“我一碰你,你就想要?”
“嗯。”肖战有话就说。
“为什么?”王一博唇贴上肖战耳廓,问。
肖战捂着沁宫不给王一博闻,老实回答:“因为你的信香好闻呀,我一闻你的信香,就想要了。”
“你喜欢我的信香吗?”王一博鼻尖磨蹭肖战鬓发,问。
肖战思忖片刻,又答:“喜欢的呀。我喜欢闻牡丹香。”
“怎么个喜欢?”
“嗯……有时清凉解热叫我安心,有时舒缓馨香叫我安神,有时又滚热逼人叫我很想很想要,嘶……我说不好。”肖战说这些话时总皱个鼻子,好似又恼又爱。
王一博被他这模样撩拨得心神荡漾,拨开他捂在后颈子上的手,重新按上他沁宫揉:“那你今晚想要吗?”
肖战迟疑,在犹豫。
王一博往外放着信香,越放越多,沉声粗气:“说实话,想要吗?”
肖战鼻子里乍然都是浓烈的牡丹香,顿时小腹酸软,前头那处要滴出来。肖战双手扶着浴桶,埋头哼起来,可怜巴巴道:“你别放信香了,我闻太多,想要。”
王一博伸手握住他前头:“想要就要吧,我给。”
肖战眼角微红,自胳膊肘里抬起几寸脸庞:“不行啊,我在生你的气呢,不该和你这样。”
王一博诱哄他:“那先弄一回,你再告诉我,你生我什么气,好不好?”
肖战又埋头下去,没忍多久,被王一博催发得火烧火燎起来,点头妥协:“嗯,好。那你来吧。”
王一博拉过他来吻,趁他酒醉乖巧,支使他:“攀着我脖子,坐上来。”
“嗯。”肖战晕晕乎乎搂着王一博,跨坐上王一博的腰身。
@盒饭狂人 搜索本章标题
肖战这样兴师问罪,王一博被那一刀子眼神捅出满腔柔情,哑然半刻,啄吻肖战嘴角:“是我错,以后不会了。”
肖战虽醉,但迷糊之间还是不信,哼哼冷笑两声,催促:“快些啊,我要去床上躺着,身上乏。”
“嗯。”王一博耐心伺候,替他擦干,搀扶他回床。
二人放下床帐,都着松散里衣。王一博不舍得这样乖巧亲人的肖战这么快睡着,盘坐着张开手臂:“过来,让我抱抱。”
“我不要。”肖战摇头。
王一博拍拍手,把肖战当孩童哄:“过来吧,我想抱抱你。”
王一博在求他。肖战暗忖着,当自己可怜王一博,纡尊降贵,膝行过去,双臂穿过王一博的腰侧,在他后背扣好,脸颊靠在王一博肩上,面朝外,团缩进王一博怀里,后脑勺直蹭王一博面庞。
王一博先是楞了一阵,手脚都不知怎么放。以往叫肖战过来,肖战都是往他怀里一靠任由他搂着,这还是头次肖战率先搂他。
王一博惊诧过,更觉新奇,展臂将肖战整个人圈进怀里,抚摸摩挲他后背与长发,笑道:“你今日怎这么乖呢?往后我若不在身边,你不准饮酒了。”
肖战抱着王一博的腰,哼哼唧唧:“哈儿哎,你管太多唠。”
王一博被他的川渝话逗笑,蹭着他头发:“嗯,就要管这个,你不可在别人面前醉酒。”
“嘁。”肖战换一边肩膀靠,依旧是将腮帮子放在王一博结实的肩头,嘴巴都挤压得撅起。
王一博闭目享受,搂紧了他轻轻摇晃:“你若一直这般亲近我,该多好。”
肖战也不给他面子,口齿不清道:“你那么熊,那么坏,还指望我亲近你?”
话虽如此,言语不重,全无气恨责怪。肖战此刻真是怎样都软和。
王一博手脚并用把他锁进怀里,爱不释手:“嗯,以后不坏了。”
“哼,你能改吗……”肖战闭着眼嘟囔。
王一博晃啊晃,沉默半天,轻声回答:“能,我在你面前,改。”
“嗯……”肖战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就那么跪着趴在王一博怀里,睡着了。
床帏外,夜半残灯,照出床帐上紧紧相拥的人影。
*
第二日肖战醒来时头还突突地疼,口干舌燥烧得慌。肖战拽着床帐子爬起来,哑声唤人送水进来。
合香端水进来给肖战洗漱,肖战往脸上撩过几捧水,方泼去睡意和宿醉的劲儿,清醒了些。一旦清醒,昨晚乱七八糟的回忆纷至沓来,记得不真切,却也忘得不干净。
肖战傻站在床边,说不出来话,越想越懊恼,忍不住敲自己脑袋。
合香端茶来给他解渴,看他对着自己脑袋锤,慌忙问:“公子怎了?”
肖战没精打采地问:“我昨晚,可是小将军……背回来的?”
合香答:“是,公子昨晚喝醉了,小将军背公子回来,命奴婢等人备好热水,就撵我们都出去了。”
肖战听见合香所说与自己所记分毫无差,那后头房里的事他记的当是也没什么错。
一思及此,肖战扶额默叹,无奈:“要了命……”
“嗯?”合香没听清。
恰此时肖战肚子叫了。合香与肖战面面相觑,肖战忙捂住脸,托合香快去传饭。
“公子想吃些什么?已过了午时,要直接传午饭吗?”合香问。
“过午时了?”肖战震惊。
他这一觉睡得真是天荒地老,还醉后闹笑话丢了脸皮子。肖战揉揉还胀痛的额头,不知怎么想起从前小将军也有过几回头疼,一疼起来就折腾他去伺候。原他还不解头疼能疼到何种地步,此下可算感同身受了。
肖战挥挥手:“随便一碗高汤细面吧,多的我也吃不下。”
合香知道他饿,遣人去厨房时特意叮嘱要快些。那小厮一去一回,小跑着把热腾腾的面带回来。肖战吸溜吸溜吃下去,喝下半碗热汤,腹内才舒服些。
吃过离天黑也没多少时辰,肖战本打算看看书,可头还疼着,看不下去,在院子里转悠一会儿功夫,忍不住,带上人又往厨房跑,去找素琴。
*
素琴给肖战做好一碗面,没其他事,懒洋洋蹲在厨房门口晒太阳。肖战一来找她,她又想给肖战做晚上的吃食。
“你晚上想吃什么?”素琴问。
肖战茫然:“我才吃过,你马上又要我吃下一顿,我哪里吃得下。”
素琴进厨房系上围裙:“不是马上,我们弄点费时的,等忙活好也就天黑了,正正好。”
“那你要弄什么?”肖战没主意。
素琴想了想,去篮子里挑萝卜和小白菜:“不如我们包饺子吧,和面、擀面、调馅儿,有的忙活,你帮我一起,弄好正好你也饿了。”
肖战也是许久没吃饺子了,爽快答应。
如此,素琴和面,肖战脱了长衫,撸起袖子洗菜剁馅儿,把案板剁得咚咚响。
等素琴擀饺皮时,肖战手比她笨,被嫌弃碍事,干脆在旁边儿和她谈天。
最后两人坐下来一起包饺子。
眼见着外边儿日头西落,素琴包着饺子,又多嘴起来:“天儿快黑了,今日小将军来吗?要不我们多包一些,给小将军留饭。”
肖战断然推脱:“不用留,他若不是临到休沐,断不会接连在此待上两晚上。”
素琴抬起眼,打量肖战垂眸包饺子的神色,笑了:“你是怨小将军不能常陪你,叫你独守空房了?”
肖战大吃一惊,矢口否认:“才不是。”
素琴不知别苑的那些事,好似认定了他二人两情相悦,怎也不信肖战,看他现在不闹不吵,只当他口是心非:“知道知道啦,我不说了。”
肖战知自己一两句话也解释不清,只好把话都咽进肚子里。
二人包好不少饺子,先烧开一锅水,煮一半。饺子快煮好时,厨房外头有将军府的侍卫来传话。
那侍卫进来后,率先叩跪在肖战面前,毕恭毕敬禀报:“公子,小将军差属下传信,今晚与同僚宴饮,城门落锁前出不了洛阳城,叫公子用过晚饭早些歇息,莫睡太晚。”
满厨房的人听着那侍卫禀报。肖战莫名其妙,嘟囔:“他不来便不来呗,告诉我作甚?”
素琴在偷笑。
那侍卫又道:“小将军还有话,今晚酒宴不在妓坊,所谈事宜重大,故席上亦无舞姬,无坤泽。”
肖战:“……”
素琴“噗嗤”笑出来,一边儿捞煮好的饺子一边儿调笑:“小将军怕你醋呢,特地来知会你。”
肖战不知怎的有些恼,刺挠素琴:“我要他知会,他去哪处吃吃喝喝,我管得着吗?”
那侍卫看肖公子似有不满,有些茫然。
素琴捞好饺子,问肖战:“小将军宴席上定是多饮少食,落得肺腑不适,回府后说不准要点宵夜。你要不要托侍卫哥哥捎一些你新包新煮的饺子回去,给小将军做宵夜?”
肖战把煮好的饺子端去分给下人,不看素琴也不看侍卫:“他饿了要吃宵夜,自有将军府的厨子,我这饺子带回去都冷了黏了,哪里入得了他的眼?”
侍卫一听这话,赶忙求:“公子,算属下求您,给属下捎带一些回去,小将军必定喜不自胜。”
如此他也好交差,说不准还能讨个赏。
侍卫再接再厉,又求:“就当公子赏属下个机遇,叫属下能在小将军面前露个脸。”
肖战沉默很久,不知是心软还是怎的,被劝动了,拿了食盒子装了一碗饺子,纱布蒙好,盖上盖子交给侍卫,不耐烦道:“若是冷了,不好吃,不干我事,可别叫他怪我。”
侍卫高高兴兴拎着那一盒子饺子出门去。
侍卫走后,肖战继续往锅里下饺子。素琴在一旁一个劲笑。
肖战恼火,狠了声问她:“你笑什么呀!”
素琴捂着嘴:“我在想今晚小将军吃酒回来,看到那碗饺子,肯定乐疯了。”
肖战没好气冷笑:“他府上珍馐美馔应有尽有,可不缺我这一碗饺子。”
“那不一样,于小将军而言,你包的饺子,该比御厨的燕窝还好吃。”
肖战嫌弃素琴呱噪,白她一眼:“你好好煮饺子吧,别整天小将军小将军,你怎那么念着他呢?”
素琴连连摆手:“哎呀,不敢说这话。小将军心里可只有咱们肖公子,我们当奴婢的,念着主子,自是因为忠心,和小将军念着你不同。”
肖战捂着耳朵:“你快别说这些不着调的话。”
素琴偏要打趣:“哪里不着调了,有眼睛都看得出来,小将军就是宠你呀宠你呀宠你呀,爱你呀爱你呀爱你呀。”
说话间,素琴跟只野百灵似地围着肖战叽叽喳喳转,吵闹不休。肖战忍无可忍,拿擀面杖想敲素琴,素琴嘻嘻哈哈躲。
肖战也不忍心真追着她打,挥两下擀面杖,气笑了,转去灶堂前看火,不理她了。
“哎呀呀呀呀,害羞啦。”素琴往锅里加凉水,嘴里念念有词。
灶堂后头一根树杈子飞出来,险些刮破素琴的裙子。
*
王一博戌时后回府里,席上喝多,有些醉,肚里不舒服,下了马车就要门口小厮去传话厨房煮粥。
回北苑去的路上,王一博招来去别苑传话的侍卫,打听今晚肖战听过侍卫传话说了些什么。
侍卫如实禀报,说肖公子在别苑包了饺子,托他送回来给小将军尝尝,他已交予长富保管。
王一博停下脚步,惊异:“当真是他包好煮好,让你送来?”
“回小将军,千真万确。”
王一博站在原地琢磨一刻工夫,急匆匆往北苑赶,给那侍卫丢下一句:“明日去管家那儿领赏。”
回到北苑,当值的长富伺候王一博更衣,道:“一盏茶前,小的就叫厨房把饺子给温上了,若小将军想吃,小的立马派人去传。”
王一博坐在桌前,摩拳擦掌:“叫厨房多送点醋来。”
厨房的人送来热好的饺子和新调的醋。长富伺候主子吃。
那碗饺子搁太久,里头有几个粘在一起,一夹就扯破了,照理这样的东西入不了主子的眼。可长富就见着小将军一口半个舍不得吃,又一嘴不歇不愿意停,不出一会儿把饺子吃了个干干净净。吃没了饺子,小将军还端起碗来看,生怕是哪个饺子藏在碗底他吃漏了。
确实是一个不剩,小将军才放下筷子,指尖敲着桌子,若有所思。
长富耐心等着。
须臾,他听见小将军说:“明日午后,你再遣一侍卫去别苑。”
看来主子对今晚夜宵很满意。长富了然。也难怪,从前肖公子还在府上时,基本是夜夜都要做夜宵送来,陪小将军吃。隔了这么许久,小将军终于又吃到肖公子亲手做的夜宵,可得又被勾起馋虫。
长富收拾碗筷,低声道:“小的领命。”
*
肖战今日嘴馋想吃点心,上午看书,中午小睡过后,走走逛逛去找素琴,要她教自己一些新鲜手艺,他想尝尝新。
素琴在厨房翻翻找找:“我做贵妃红,你要吃吗?”
肖战撸起袖子:“我没听过这个,你教我吧。”
“就是红酥点心,可做花馅儿,亦可做果馅儿。今日厨房里只有秋枣,我们先做果馅儿,改日院子里若有红花盛放,可采摘花瓣做花馅儿。”
“听着新奇,你快教我。”肖战摩拳擦掌。
素琴和面倒羊奶倒油,教肖战揉酥皮,又让肖战打下手捣枣泥。肖战爱吃酥糯的点心,学得乐颠颠。
跟着看看学学,素琴做了蒸了第一笼贵妃红,肖战做了第二笼。素琴那一笼口味好,分给下人。肖战这一笼也甜也香,不及素琴的入口酥,肖战不好意思给别人吃,就装起来提回江南小院儿自己解馋。
一共六个,权当晚上填肚子。肖战饿得很,在外间坐下,兴致勃勃打开提盒,捏起一个要入口。
外头传将军府又来人了,还是侍卫。肖战第一口点心还没咬下去呢,起身迎侍卫。
侍卫一进来,行过礼,看见肖战桌子上的点心,拐弯抹角就和他讨,说是小将军昨夜吃饺子吃得高兴,公子今日若还做了什么吃食,再给将军府送去些。
肖战一听这话就皱鼻子。他只做了六块点心,还都不大,本打算就当晚饭,这下王一博要吃,要分出去,自己就不够吃了,还要费时再传晚饭。
肖战找借口:“点心你送回去,得颠散了,也不新鲜,恐小将军不喜欢。”
侍卫答:“公子放心,属下骑术纯熟,颠不散。且小将军意思,凡公子的手艺,他都喜欢。”
肖战语塞片刻:“哎,我这儿拿什么给你装呢……”
就见那侍卫自身后拎出一只小巧玲珑的盒子,举给肖战看。
肖战:“……”
最后肖战忍痛割爱,分了四个给王一博。毕竟那是小将军,差人跑一趟只拿两三块酥点,总觉得寒碜,全给他吧,肖战又馋。
肖战装好四块贵妃红,想了想,怕王一博明日又来找他要吃的,以后胃口大了天天要,那他每天雷打不动都要去厨房下厨,跑来跑去也累。
肖战要侍卫稍待,而后跑去隔壁书房,急匆匆磨墨找纸,写了张条子:“展信佳:房中书卷几册连日未读,心有挂念,明日待细看一二,不欲下厨,无食。恕罪,见谅。”
末了,肖战觉得不好,又在信纸边沿添一句小字“他日若来园中,可吃个新鲜。”
肖战一路吹着墨迹走回来,拿白布盖上点心,又把纸条子折好放上去,再盖上盖子,把提盒交予侍卫。
“你得嘱咐小将军,一定要看我的信。”肖战郑重托付。
侍卫以为是有什么要紧大事,凝重应下,急忙告退。
*
晚上王一博在书房如愿以偿拿到那盒子点心。这回伺候的是长荣,长荣伸手欲替王一博打开盖子,被王一博捧着食盒躲开。王一博不准旁人碰。
打开食盒,点心上盖着一块布,布上一张折好的信纸。王一博听过侍卫禀报,谨慎打开,结果看到上头那几句话。
长荣候在一旁,本要等着小将军吃点心时奉茶。不知怎的,就听小将军忽地笑出声来。
长荣小心看过去。王一博弯着眼角看那张纸,一手握拳遮在唇前,边笑边摇头。
轻轻放下信,王一博捏起一块点心送去嘴里。点心甜得很,馅儿多皮薄。王一博从前也并不很爱食甜,但今晚吃得有滋有味意犹未尽,吃过还不忘嗦两口手指。
擦过手,王一博又说:“明日……”王一博猛然停住,改了口,“传话,让管家明日午时在府门处备好快马,我下朝后,去别苑。”
【博君一肖】典妻(三十二)
这回王一博没让肖战再含着脏东西睡,肖战小睡醒来,干净清爽地躺在床上,王一博撑着脑袋侧躺在他身旁,直看他。
肖战掀开被子摸摸身上,干躺着不知说什么。
王一博怕他沐浴着凉,风寒又发,摸摸他额头替他拉高被褥,隔着被褥轻轻拍他:“听合香说,你自演武场回来的路上,似是不大开心。”
肖战心底哀叹合香大嘴巴,怎什么都要告知予王一博说。肖战赶忙埋脸进被褥里躲避王一博。
王一博在被褥外轻声道:“莫东光此人素来口无遮拦,但为人豪爽正直,并无狭戏之意,若有哪句惹你不快,担待些。”
肖战躲在被子里闷闷道:“莫大人是小将军堂上同僚,见识不是小的可比,他没有哪句话说错...
这回王一博没让肖战再含着脏东西睡,肖战小睡醒来,干净清爽地躺在床上,王一博撑着脑袋侧躺在他身旁,直看他。
肖战掀开被子摸摸身上,干躺着不知说什么。
王一博怕他沐浴着凉,风寒又发,摸摸他额头替他拉高被褥,隔着被褥轻轻拍他:“听合香说,你自演武场回来的路上,似是不大开心。”
肖战心底哀叹合香大嘴巴,怎什么都要告知予王一博说。肖战赶忙埋脸进被褥里躲避王一博。
王一博在被褥外轻声道:“莫东光此人素来口无遮拦,但为人豪爽正直,并无狭戏之意,若有哪句惹你不快,担待些。”
肖战躲在被子里闷闷道:“莫大人是小将军堂上同僚,见识不是小的可比,他没有哪句话说错,小的亦不敢怪罪。”
被子外头没动静了。肖战好奇,探头出来,随即被王一博刮了鼻子:“还说不气,又说「小的」。”
肖战心里古怪得很,想气又气不上来,摸摸鼻子不说话。
王一博搂他进怀里靠着,有一下没一下抚弄他腰身。肖战发觉王一博就算不行那档子事,也很爱在他身上动手动脚。
王一博闲适得很:“听闻你想捉湖畔假山那处的小野猫回来养。是很喜欢猫吗?”
又是下人告状。肖战暗地里撇撇嘴:“喜欢,以前在渝州时家里总养猫。后来大旱大灾,人都活不下去,猫也就走失了。”
“嗯……”王一博沉吟片刻,支了个招,“不如叫侍卫仔细搜搜,只要小猫还在那儿,要不多久肯定能捉住。”
王一博低头看怀里的肖战,问:“这样成不?”
肖战左思右想,觉得他一个人捉猫还不知要捉到猴年马月,于是答应了:“也好,可是不能让侍卫吓着它。”
“放心。他们有分寸。”王一博捏肖战鼻子。
肖战捂着鼻子,有些恼。王一博明明比他小,却总拿他当孩子逗耍,总惹得他丢份。
不过,他要有一只猫了呀,总算有个不会跟王一博告状的活物陪他了。
肖战不经意翘起嘴角,叫王一博看在眼里。王一博微讶,自肖战来到别苑他还是难得看见肖战这样笑。
看来捉住那一只猫势在必行了。
*
王一博招来侍卫下令找猫,侍卫没花多久,第二天从鸳鸯湖岸旁的一处小洞里逮住了那只小野猫,一只三花母猫,已经大了肚子,被掏洞的侍卫吓得不轻。
肖战原本以为它是胖,摸来摸去摸不着它腿脚肩背的肉,才明白这是一只怀了猫崽的母猫。
肖战不禁拧了鼻子:“哪只小公猫做的孽,叫你自个儿都吃不饱还要费劲养活肚里的,它却不见踪影不知哪处快活。”
王一博在一旁听着这话,总觉得意有所指,悄悄偷看肖战神色。肖战倒真没有那指桑骂槐的心思,精力全在野猫身上,按着那只“喵喵”叫直挣扎的猫查找伤口。
找着一处猫爪子上的伤,一道被划破的口子,露着皮肉。肖战心疼,自言自语直问:“怎么弄的?”
王一博则一直在看他,看肖战那忧心忡忡的样,心里软和,浅笑:“我叫大夫来给它上个药,包扎一下。”
“看人的大夫也能给猫瞧伤吗?”肖战疑惑。
“当是差不多,顶多药量不同。”王一博揽着肖战的腰,遣小厮去找大夫。
大夫赶来查看过母猫爪子上的伤,说是要先洗干净再上药,免得化脓。
肖战想帮那猫洗干净,王一博怕他被抓伤,拦下来,让小厮上手,只准肖战在旁边看。
院儿里摆一盆水,两个小厮蹲着给那猫洗澡,肖战坐在小凳子上目不转睛盯着,生怕小厮把猫弄疼了。
“轻一些,它肚里有了,不能那样揉。”肖战看一小厮去揉猫肚子,赶忙出言提醒。
王一博坐在他旁边儿,紧紧挨着,依旧揽着他腰,含笑看他:“你紧张狠了,野生的猫崽,不至碰一碰就小产。”
肖战乖巧解释:“我是怕它受惊吓,母猫受惊吓也易滑胎死胎,还是小心些为好。”
只是逮来一只猫,就让肖战多了这么多活泛气。王一博心情甚好,抬手揉肖战后颈:“怀了孩子是该小心些。等往后你也有了,务必也该这样小心,护好自己,亦护好我们的孩儿。”
王一博此言一出,肖战着实懵了一瞬。怎么也没想到王一博最近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能扯到怀孕生娃上来。
肖战掩藏心绪,憨憨干笑,敷衍而过:“我也不懂,到那时再说吧。”
王一博也知肖战不会轻易答应生养,遂言语上不多逼迫,只是把肖战搂得更紧:“也不急,但总归会有的。”
肖战不敢搭腔,装作一门心思在猫身上。那只小母猫身上湿透,小了一大圈儿,肚子更显凸出,爪子扒着盆沿,叫得有些惨。
洗干净猫,大夫先替它去除伤口上的坏肉,涂一遍药,又留下药,要丫鬟等猫毛干透,再上一次药包扎。
王一博二话不说,下令:“把它爪子剪了。”
肖战诧异。他从前在渝州,村里人养猫都指着捉老鼠,没见过谁会剪猫爪子。
王一博看他不答应,肃然下来:“爪子要剪,家养的小宠,就该拔除野性,万不能留他尖牙利爪伤主子,否则还不如不留。”
肖战看王一博那不容商议的神色,只好妥协。看那猫挣扎惨叫被丫鬟攥着四脚剪爪子,肖战不禁心里犯嘀咕。他于王一博而言,也是如此吧,王一博断不会容他有一丝违逆反抗之举。
那只猫被洗干净又剪去爪子,哀哀叫唤,吵人耳朵。丫鬟一放开它,它就一猛子跳下桌子钻进外间柜子底下。
众人去捞它捞不出来,肖战又怕逼它太狠伤它肚子,最后亲自跪在柜子前,往底下塞一碟子鱼肉并一小碟子水。
“且先这样吧,等它过去这一夜没那么怕了,再弄他出来。”
王一博蹙眉听屋里四处回荡的猫叫,为难:“它这样吵嚷,晚上还怎么睡?”
肖战怕王一博一个恼火把猫给扔了,慌忙攥住王一博的袖子:“别,也就今晚上,他太害怕才叫一叫。明日你回城里,我把它哄出来好好教,你下回再来它就乖了。”
王一博低头看看肖战攥他袖子的手,再抬头看肖战希冀的目光。方才肖战说“你下回再来”。
王一博失笑,什么都依了:“行,那今晚我发发慈悲,准他待在这处。”王一博捏肖战的脸,亲昵道,“那你得想法子哄我睡着,我明日还要早起去上朝呢。”
他该怎样哄?肖战不知道,但也只得答应下来。
肖战心里大约有谱,到了晚上躺下,果不其然又是那档子事。王一博所谓的“哄”离不了那些云雨狭戏。
@盒饭狂人 搜索本章标题
肖战咬着唇不讲话。王一博鼻尖去蹭肖战,闭上眼,温存得很,唤他乳名:“阿赞,我答应你,待你生下孩子后,还一样疼你。你仔细想想,尽早答应我,好吗?”
肖战硬着头皮,磕磕巴巴:“我……我再等等,小将军刚不也说,不急吗?”
王一博深吸气:“嗯。”
肖战暗地里大喘一口气。
只听耳边王一博又说:“过两日我再来,你陪我去个地方。”
肖战好奇问:“什么地方?”
王一博起身把自己拔出去:“到那时你就知道了。”
王一博摆好枕头,翻身搂着他要睡,调笑:“这只玳瑁还在叫呢,也不嫌费嗓子。”
肖战又想洗洗自己,思及白日里他求王一博留下猫时,王一博爽快答应了他。那时是怎么求的来着?
肖战有样学样,抱着王一博的手腕:“小将军,我能洗一洗吗?里头黏糊糊不舒服,怕睡不着。”
肖战微蹙眉头,楚楚可怜:“让我洗洗吧,我想好好睡一觉。”
王一博默然,少顷,心软,披上亵衣起身掀开帐子:“来人,备热水。”
*
王一博上回晚上说,下回再来要带肖战去一处地方。肖战不知是什么地方,但总归是有些许好奇和期盼。毕竟他自来此地就不曾出去过,都快忘了外头天地景物是何风光。
出去也好,能散散心。
那只三花猫也总算愿意时不时从柜子下钻出来吃些喝些,只是恐怕从前被伤狠了,还是很怕人,无论肖战再怎样拿吃食逗引,它也只是饿急才出来,吃上喝上两口又惶急慌忙躲进角落。
好在它叫得没那么勤,不吵人耳朵了。下回小将军再来,它吵不着主子,应当是不会惹急了小将军被扔出去。
在别苑等小将军的这几日,肖战得小将军传信特赦,能每日出去都走走逛逛,身旁跟个丫鬟、小厮,再带上两个侍卫就成。虽说一出门身后还是有四个人,好歹比从前那动辄十来个少了不少。
肖战这日好不容易把玳瑁哄出来,抱着它去湖边故地重游寻寻老家。
玳瑁在屋子里害怕,出了屋子还是害怕,紧紧扒着肖战衣袖东张西望,叫个不停。肖战看它那副心惊胆战的样,直叹气。
合香跟在一旁,与肖战说话:“公子小心些,野养的小猫儿不亲人,当心它挠您。”
肖战拍着猫背:“它爪子都给剪了,还如何挠人?”
“那它还有尖牙,尖牙亦会咬人。若是让它伤着您,小将军怪罪下来,奴婢吃不了兜着走。说不准这只小猫都得叫小将军给拔了牙齿。”合香忧心忡忡。
肖战一琢磨,兴许当真是王一博能做的出来的事。依小将军的性子,凡是他养着玩的,是人是猫,可不都得拔牙除爪,磨平脾性只顺着他才好。
合香一双眼直勾勾看着那猫,不敢移开。肖战知道合香如今的身家性命都系在自己身上,难免害怕,只好满口答应:“我当心,我当心。”
一行人继续走着,肖战摸摸玳瑁的肚子,嘀咕:“还不知它何时要生,我摸着它这肚子不小,看来就在近日。”肖战转头问合香,“你回头帮我在屋子里给它备一只窝吧,要又大又软,近来它的吃食也都要当心,以防万一,多谢。”
“哎,好。”合香答应。
快走到湖边时,肖战怀里的玳瑁忽然越叫越狠,使劲挣扎要挣脱出肖战怀抱。肖战发觉这只猫的两只眼直往湖边一处堤岸看。
“怎么了?怎么了?”肖战被它挣得无措,抱紧它又怕压着它肚子,抱松了又怕它跑,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身后侍卫上前帮忙,扯了手臂上的系带斜穿过玳瑁一只胳肢窝,系紧,系带另一头递给肖战:“公子,攥着绳子,它跳下去也跑不了。”
肖战捏着猫脸直问它哪里难受哪里害怕。侍卫道:“此处正是属下上回捉住它的地方,许是它想回去。”
肖战掐着玳瑁的两边胳肢窝举高,逗它问:“回去干什么呢?你眼看要生了,躲在那犄角旮旯里缺吃缺喝,怎么养活自己和肚里的崽子呢?”
合香接话:“公子,它该是从小就在那土洞里长大,把那处当家了,突然被捉来养,太怕我们这些生人,方才该是看见自己栖身之处,觉着躲去那处安稳,才乱挣想逃。您多养养它,好吃好喝的,总比它从前自己捉鼠逮鸟的日子舒坦,养久了它一定认您当主子。”
合香讲前头两句时肖战还在笑,她越往后头说,肖战脸上笑容越淡。待合香说完,肖战眉宇之间笑意尽无。
合香接话:“公子,它该是从小就在那土洞里长大,把那处当家了,突然被捉来养,太怕我们这些生人,方才该是看见自己栖身之处,觉着躲去那处安稳,才乱挣想逃。您多养养它,好吃好喝的,总比它从前自己捉鼠逮鸟的日子舒坦,养久了它一定认您当主子。”
合香讲前头两句时肖战还在笑,她越往后头说,肖战脸上笑容越淡。待合香说完,肖战眉宇之间笑意尽无。
合香察觉自己兴许说错话了,但一时半刻又没明白究竟哪句有错,和侍卫面面相觑。
肖战没心思继续逛,把猫稳当当抱回怀里,摸着它的脑袋往回走。合香跟在后头,隐约听见肖战对着猫轻叹:“你会否觉着,我跟小将军似的,你也跟我似的?”
合香与小厮眼神交错,又立马分开,低下头去老老实实跟着走。
*
肖战回江南小院后,传了午饭,点了驼蹄羹和小天酥。小厮送饭来,肖战吃了口那小天酥,觉得味道与从前不一样,随口玩笑说是否换了厨子。
没成想送饭小厮却承认了:“回公子,是换了个厨娘,小的方才还在厨房听人聊这事儿呢。原先那个年纪上来,做事不利落了,管事就把她给打发了。”
“那厨娘在此地做了多少年活计?”肖战问。
小厮答:“回公子,好像是有二十年,她十来岁便在这里当差。”
肖战算了算。那也只是三十几岁,这年岁在王家的管事眼里就已算大到得打发了吗?
肖战又想了想将军府的厨房,好像除却主厨,年纪都不大,不少个都比他小,就连主厨也未及不惑。
肖战凉凉地抽了一口气,半说笑:“在将军府做事,年岁都须计较得这么紧吗?”
合香在一旁盛驼蹄羹,插话:“公子,年岁小的下人脑子灵光手脚灵活,主家自然爱用。年长的府里也不少,可得是有功有劳或是办事妥帖的才能留下,大多升了管事。其余办差不好的,沾一上年纪就给打发去乡下看田地去了。”合香把羹匙放进碗里递来肖战面前,笑道,“将军府里的主子可都是精细人,身边不常留上年纪的,怕沾暮气。”
肖战佯装心不在焉:“合香,你可知小将军多大年纪了?”
“嗯……小将军恰过弱冠之年。奴婢记得春节里才行的冠礼,我们这些个下人还沾光都得了赏赐呢。”
“哦……还挺小。”
小他六岁呢。往年在渝州,小肖战五六岁的男孩儿,个个爱顽皮嬉闹,没个正形,在他眼里全跟小毛孩儿没两样,他只会当弟弟去管去训。
可小将军少年老成,喜怒不行于色,哪里有一丝孩童气。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被一个小他六岁的男孩儿给欺负成这样。
肖战假笑,闷头吃饭,若有所思。
六岁,掰一掰手指头有六根,按这岁数差算来,离他上年纪被打发也没几年了,说不准都不必熬到那个岁数。那他是该好好想想,怎样攒点体己,等出去后养活自个儿了。
【博君一肖】典妻(三十)
七夕过后,王一博又赶回洛阳城中,当朝正三品的将军,自是公务繁忙不能常来。肖战待在别苑无人打搅,过着全不计时辰的日子,诸事不用烦,又不必费心思应对王一博,清闲得很。当是太过清闲,人惫懒起来,一时不查邪风入体,有些着凉。
肖战仔细回想,本是那晚在湖上小舟里被王一博折腾过,第二日清早就不太舒服,起初是鼻子喉咙发干发疼,肖战没甚在意,以为是洛阳周边风干气燥叫他上了火,他还特地又吃了几碗酥山、喝了冰镇的酸梅饮子。没成想后两日风寒彻底发出来,肖战起热流涕,浑身上下软痛无力。
伺候他的丫鬟小厮一个个胆战心惊,叫来冯妈妈和别苑的大夫给他诊脉开药。
冯妈妈替他诊看过,到底不敢隐...
七夕过后,王一博又赶回洛阳城中,当朝正三品的将军,自是公务繁忙不能常来。肖战待在别苑无人打搅,过着全不计时辰的日子,诸事不用烦,又不必费心思应对王一博,清闲得很。当是太过清闲,人惫懒起来,一时不查邪风入体,有些着凉。
肖战仔细回想,本是那晚在湖上小舟里被王一博折腾过,第二日清早就不太舒服,起初是鼻子喉咙发干发疼,肖战没甚在意,以为是洛阳周边风干气燥叫他上了火,他还特地又吃了几碗酥山、喝了冰镇的酸梅饮子。没成想后两日风寒彻底发出来,肖战起热流涕,浑身上下软痛无力。
伺候他的丫鬟小厮一个个胆战心惊,叫来冯妈妈和别苑的大夫给他诊脉开药。
冯妈妈替他诊看过,到底不敢隐瞒,催那个平日里记肖战行举的执笔小厮,将这几日肖战在别苑的吃食、病情等一一列举,送回洛阳城里禀明小将军。
执笔小厮亦不敢怠慢,将这些天的旋风叶仔细誊抄一份,差人快马加鞭送去将军府。
小将军朝中有事走不开,倒是没来,不过第二日清早遣了心腹长荣小哥亲自过来。
长荣小哥带上两三个下人,搬来几箱子得大内赏赐的药材补品。长荣先是求见了肖战,肖战刚喝过药,还在睡。
长荣蹑手蹑脚退出去,见过冯妈妈和大夫,盘问肖战的风寒一事。等盘问完,长荣笑眯眯叫来素日里伺候肖战的下人们,把他们悉数提去别的院子挨个审,审完后一个一个押到旁边儿跪一起。
一个个审完,长荣端着茶盏,撇去浮沫,吹凉,似笑非笑:“传小将军之令,这院儿里的下人们愚笨不堪用,伺候不周,白白叫公子受了罪,今日审过,挨个杖责,一律打发去田庄。”
下人们一听这话,吓得魂不附体,哭喊求饶,有几个还想爬过来拽长荣的靴子。长荣一脚踢开,刺了一眼身旁的护院:“还不快把他们的嘴堵起来,若吵醒了公子,连你们一起罚。”
长荣身边的侍卫立刻领命,一拥而上堵严实下人们的嘴,把他们拖去远处杖责。
长荣又叫别苑的管家送来此处下人的名册,细问有哪些做事牢靠仔细的,好新调去肖战身边。
别苑的管家着人搬来高高一摞书,给长荣慢慢挑。院子外头隐隐传来棍子敲在人骨人肉上的声响,和丫鬟小厮们呜咽的痛呼。
此处管家比不得将军府的那位看着小将军长大,他在长荣面前自是不敢端架子,小心侯在长荣身边,抬袖子想擦擦脸上汗。
“听见了吗?”长荣一边看名册一边问。
管家疑惑:“听见什么?还请长荣小哥指点。”
长荣依旧是那张笑面虎的模样:“听见打人的棍子响没有?江南小院儿的那位,是小将军的心头肉,一丝一毫都怠慢不得。他少一根头发,伺候他的下人说不得就得少只胳膊少条腿。”长荣笑眯眯看管家,“是以,别乱有他比不比得少夫人的劳什子心思,都尽心着些吧。伺候好他,你们才有好日子过。”
管家连连称是。
长荣继续翻名册挑人:“小将军说了,自今日起你们不光要记他一行一举,还须每日誊抄成卷,晚间送去府里呈报小将军。一日都不准落。”
“是是,老朽省得……”
*
肖战睡到天黑才醒,醒来觉得身上好很多,有些流涕咳嗽,但不烧了。长荣已回将军府复命,肖战没和他打上照面,也不知他来过。
肖战躺得身上疼,坐起来动弹动弹胳膊腿,下了床想走动走动。
打外头进来个丫鬟,生面孔,一进来就跪在肖战面前:“公子风寒未愈,还请公子躺下好生修养。”
肖战来别苑也住了有些时日,看她面生,就问:“你是谁,我似是没见过你呢。”
那丫鬟一直跪在肖战脚边:“回公子话,奴婢合香,是管家新调来伺候公子的下人。”
“嗯。”肖战以为是又多了个人伺候自己,随口问,“那冬麦呢?”
麦便是肖战刚来时总凑他跟前的小丫头,七夕那日看肖战偷偷哭,还拉着执笔小厮陪肖战打了一晚上的叶子戏。
来这些日子,肖战好不容易和那丫头混熟了些,肖战在此处无亲无故无人叙话,难得有人不似他刚来那会儿那样疏离。久经寂寞的肖战难免对她心生感激。
面前的丫头毕恭毕敬回答:“回公子话,冬麦姐姐伺候公子不周,害公子久病不好,由小将军遣将军府里人来审问责罚过,撵出去了。”
肖战须臾之间没想明白,恍惚问道:“什么?责罚?撵出去?”
合香依旧跪着劝肖战:“请公子躺下修养,稍后奴婢传话让冯妈妈煎药送来。”
肖战满心还都是冬麦那丫头的事,着急追问面前这个叫“合香”的丫鬟:“咳咳咳……将军府里何时来的人?我病了是我自己的事,罚她做什么?责罚重不重?撵她去哪里?”
肖战忧心忡忡要出门去,合香爬起来硬拦着:“公子,公子,外头有风,公子风寒未愈不能出门,女婢求求公子,快些回去躺下。”
肖战急得很,绕着路要躲合香:“我不想躺,我闷得很,我就想出去看看。我要找人问问冬麦的下落……”
眼看肖战要开门,他身上只穿了蚕丝的亵衣,不挡风。合香生怕他出去受风受冻,风寒又重,忙高呼屋外的人进来帮忙。
门开,肖战眼看着面前呼呼啦啦进来五六个新面孔,一个老面孔都无。这些下人齐刷刷跪在自己面前哀求他别出门,劝他好好回去躺下养病。
肖战看见他们,茫然,问道:“我一个都不认识你们,你们是谁?原先那些人呢?”
下人们跪在一处,头磕在地上不讲话。
“你们不说我出去找……”肖战想越过他们出门去。
合香扑上来抱住肖战的腿,哭求:“奴婢求公子体恤!躺回去好生养病吧!求公子可怜可怜奴婢,奴婢比不得冬麦姐姐身子骨康健,冬麦姐姐好歹能受住长荣哥哥那几十下棍子,奴婢受不住!若是公子再有什么要紧,奴婢命就没了!”
肖战愣住,不禁惶然:“棍子?几十下?长荣?”
丫鬟顿觉自己情急之下失言,直磕头求饶。
前几日还和自己有说有笑的人眨眼功夫下落不明生死难料,好不容易有相熟的几个人却一觉起来全无踪影,面前几个素不相识的人全把自己当做佛祖菩萨在拜,莫名其妙这些人的生死去留被绑在自己身上。肖战越想越心惊,后退好几步,懵然。
合香看肖战不欲再乱跑,起身要扶他回去躺下。
肖战躺回床上干瞪眼等来冯妈妈煎好的药,合香端来床边给肖战喝。
肖战喝完,犹未回过神来,问合香:“冬麦他们被棍子打得如何?被打发去了哪里?”
合香压低嗓子,如实回话:“回公子,长荣哥哥审过他们,罚他们一人二十大棍子,撵去外头田庄,男丁去做苦活,丫鬟们配人。”说完合香觉得不好,又劝说,“公子,小将军疼着你呢,一点不容我们做下人的怠慢,这回特地派人来给你撑腰。这下别苑无人敢动歪脑筋,全都十足十的心思伺候公子。公子好福气。”
肖战听着她说话,眼底愈发灰败,只觉得胆战心惊,满腹都是人命如蝼蚁之哀叹。闭上眼想一想那些人被棍棒杖责时的疼痛呼救,被撵去乡下田庄重伤做苦活时的生不如死,还有那几个小丫头被随意塞给素未谋面庄稼汉做媳妇的恐惧无措。这些全然都是因为他,因为他一场微不足道的小病。
肖战浑身发冷,蜷缩在被子里,只觉得自己身上无缘无故背负了好几桩孽债。
肖战心口堵闷得难受,无处可诉,蒙上头自言自语:“这是什么地方啊……”
从前在渝州饥寒交迫时他也不曾有这样的堵闷。那些灾民在他面前一个个咽气,他惋惜、哀痛、无奈,却也坦荡无愧。他们的生死不是因自己。可现在,肖战忽然发觉自己的一言一句一行一动都或许能害死无辜者,真仿若泰山一座重压下来,叫他喘不上气。
*
第二日肖战近午时才起,昏昏沉沉病依旧未好。合香进来伺候,肖战瞧见她两侧脸颊又红又肿,像是被人打过。
肖战心提到嗓子眼,问她怎么了。
合香眼泪汪汪给他拧帕子,不敢吭声。肖战怕她受委屈不敢说,拽着她袖子追问。
合香又跪下磕头,直说自己昨日多嘴该罚,哀求肖战别问了。
她昨日多嘴?多什么嘴?无非是与他说了几句冬麦等人的下落,今日就被打成这样。无辜受难又是因为他。
肖战顿时哑然,一句话也说不出,默默洗过脸漱过口,吃过其他小丫鬟从厨房端来的雪霁羹和蒸腊。
新来的几个丫鬟小厮对着他全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面孔,一言一行万分谨慎,唯恐说错做错,结果便是他们全都闷头做事,能不吭声就不吭声。
肖战也迫不得已成了哑巴,一整日说的话,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还全都不过四五字。
吃过饭喝过药,肖战又重新坐回后窗前发呆,窗外侍卫看着他,不说话;屋里角落站了两个丫鬟看着他也不说话;肖战也不说话。守卫和丫鬟不说话是为自己好。肖战不说话是为他们好。
*
又过两日,肖战的病好了许多,人却眼见地沉默寡言下去,整日整日像块木头。
将军府里派人来过两回,都说小将军忙于公事抽不开身,叮嘱公子保重。第一回来的人送了些游记杂书来,说是小将军忧心公子整日坐在窗前发呆难免乏闷,送公子一些闲书打发时辰。第二回来的人送了些街上常见的小零嘴,什么糖糕、糖人、酸梅子、糖葫芦,说是小将军知晓公子前两日胃口不好,别苑厨子做的饭菜都吃不下,故送来些酸甜的吃食开胃。
这两回来的人一番说道,肖战便知别苑的人每日都会把他的行举细致上报王一博。王一博虽人在城里,对他每日言行却了如指掌。
肖战也猜不透小将军的心思,不知小将军又是派人又是送物,究竟是关心他还是敲打他。
就这么在屋子里闷到快七月半,肖战病好了,实在是心有郁结,想出去透透气。他与合香说,合香慎重记下,说请示将军府。
别苑的旋风叶记下这一请求,于当日临晚快马送回洛阳城,第二日清早那侍卫又赶回别苑,回禀说小将军准公子出江南小院,于园中散心,但须八人以上随行,丫鬟至少二人,小厮至少二人,侍卫至少四人。
小将军说是至少八人,下人们为求稳妥,最后加来加去加到十几个人,浩浩荡荡跟着肖战,陪他出去闲逛。
这下倒好,不出门时还能一个人待着,出了门多了十几双眼睛防贼似地看着,更不得自在。
好在能出门了,肖战在园中信步瞎走,走到前两回和王一博一起闲逛泛舟的清湖边。
肖战还记得上回在湖上小舟里玩,他与小将军闲话家常,说到了父母。转眼大半年,他逃出渝州只身来洛阳,又被困在此处,还一次未曾遥遥祭拜过爹娘,真是有违孝道。
好像,是快七月半了吧。肖战抬起头看湖那畔远山亭塔。
“中元是快到了吧?”肖战问。
合香在身边毕恭毕敬答:“回公子,明日便是七月半中元节。”
肖战惊讶:“明日就是吗?”
“是。”
肖战一听此言,顿觉惆怅思乡。往年七月半他都会随父母祭祖,今年他远在洛阳,凭吊无门,又被关在别苑,手边没有香烛纸钱,连找个路口烧纸都不能。
肖战想开口问合香要,想一想,怕小将军觉得他这个小老百姓在王家别苑做这些招晦气,终是改了口:“合香,我明日能要些花灯吗,我明晚想来湖边放花灯。”
肖战记得中元节凭吊先祖,除却点香烛烧纸钱,也可拜佛放河灯以寄托哀思。
合香听完又说:“奴婢明日请示小将军……”
她一这样说肖战就觉烦心:“算了不必了。”
肖战闷闷不乐沿着湖畔继续走,手随性撩拨岸边花草,长袖挥起一缕花香。
合香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几经思量,还是在肖战回去后记下今日肖战湖边所言,着人送去将军府呈报小将军。
*
肖战七月十四那天湖畔要花灯又反悔,没当真,不成想第二日合香送来好几盏河灯,有琉璃面的,有绢绸面的,有纸面的,都很精巧。
合香讨好地说,是小将军特命人仔细从将军府的库房里挑好送来的,有几盏还是往年朝贡后的宫里赏赐。
他和爹娘可担不起御赐的宝贝,肖战暗想,嘴上谢过,收下河灯,要来纸笔写下悼词放进河灯。琉璃面的和绢布面的那几盏河灯他没敢碰,选了两盏纸面河灯,一盏熟宣纸面,一盏云母皮纸面。
晚上饭罢,天黑后肖战捧着那两盏河灯去清湖畔放。肖战蹲在渡头拿火折子点河灯,丫鬟小厮怕他烧着手,全都战战兢兢围着,要帮他点。
点河灯还是自己动手心诚,肖战无可奈何,怕撵他们走,回头又害他们被罚,遂妥协一步,要他们亲眼看着自己点。
点好两盏河灯,爹娘各一盏,肖战放进水里轻轻一推。
小灯两盏随波荡开,缓缓往前,如漂萍无依,亦如肖战此刻心境。肖战抱膝蹲在渡头,望着远去的两盏小河灯发呆。
此生此世也不知他是否还能有朝一日归去乡里,祭拜爹娘。就算能回去,他也不知自己是否还有脸面跪在爹娘灵位前叩头。
爹爹是个通晓大义的读书人,娘亲也识过字知道理,少时他得爹娘那样多的教诲,礼义廉耻四个字捧着四书五经念了那么多遍,如今却做了富贵人家的外室。
不知爹娘知道,会否嫌弃和怪罪,恨他太不争气,平白令祖上蒙羞呢。
*
肖战蹲在湖边愁思百结,湖上凉风渐浓。合香担心肖战又着凉,劝他回去。
肖战站起来敲一敲发麻的腿,想走。忽然听见一声细微猫叫,肖战立时停住,问周围人:“你们听见猫叫没有?”
下人左看右看,纷纷摇头。
肖战侧耳细听,的确是听见了猫叫,又细又弱。肖战忙夺来合香手上的灯笼寻声去找。
下人们呼呼啦啦跟上,脚步声大,那猫叫声一会子就被吓得一点都没了。
肖战沮丧,把灯笼交还予合香,蔫蔫儿回去。
*
那日的猫叫让肖战一直记挂着,后头几日肖战放心不下,又于白日里去了几趟湖边,顺着花草山石找。果真又听见了一两回猫叫,可惜就是不见猫。那猫该是胆小怕人,每回一听见肖战和下人们的脚步,喵喵叫两声就逃了。
肖战问合香这里可有人养猫。合香答说,曾经厨房养过,留用捉鼠。可后来老鼠没见着,养的猫却偷吃了库房里的鱼翅,养猫的厨师叫管家一顿好罚,后来那厨师把养的几只猫尽数扔了,后头园中就再没见过猫。
“或是外头野猫跑了进来,又或是被扔的那几只留下的崽长大了。”合香说。
既是无主的猫,肖战就动了心思,想捉来养。说来他待在这处实在太百无聊赖,下人们如今又不肯与他说话,久而久之肖战都快忘了与人谈心是何滋味,若是小将军总不过来,肖战怕是真要变哑巴。肖战夜里衾枕难眠时曾想过,小将军会否是故意而为,就要他变成一个无依无靠无所作为的废物,专被困在这处等着侯着琢磨着讨好主子。
后头两日肖战不去钻洞找猫,而是备下鱼肉摆在他听见过猫叫的地方,等那只小野猫自己出来。
湖畔有处李子树,爬树上去正好能不近不远瞧见摆鱼等猫的地儿。肖战自小在渝州就常爬树掏鸟,自然不害怕。摆好鱼肉那日,肖战特地寻到树下,绕着树左转三圈右转三圈,“蹭蹭”就爬去树上。
身后的丫鬟、小厮并侍卫都吓一大跳,一个个直叫唤,央求肖战下来,生怕他磕着碰着他们倒霉。
肖战没理他们,说了几句自个儿爬树了得,就猴子似地扒在树上,一动不动眺望那处假山。
看看山石等一等猫,他也不至太闲太闷,虽也是诸事不做,好歹心里舒畅些。
第一日肖战没等到那猫出来,第二日又爬去树上等。丫鬟们怕他摔着,这回在树下铺好软褥子接他。
肖战趴在树杈子上冲着不远处假山乱石发愣,一愣愣到午后。树下忽然传来合香着急忙慌的声音:“公子!公子!”
肖战以为合香又在求他下树,遂摆摆手,也不看树下:“且等等,我再看一看。”
树下合香急了,提醒:“公子,小将军来了。”
肖战一个激灵,慌忙看树下。王一博一身赭色宝相花纹圆领袍,未束幞头,只是发上戴了雕银发冠,插一支青玉簪。
王一博仰头看树上的他,嘴角挂着笑:“爬那么高,做什么呢?”
肖战茫然,看见王一博身边除了赵长千,还有个约年过三旬的男人,看上去也有将门气度。
肖战赶紧三两下爬下树去。王一博伸手接了他一下,待他跳下来,替他理一理鬓发。
王一博今日终于得闲,下了朝就迫不及待往别苑赶,于安喜门处偶遇莫东光。莫东光本是要去京卫营找几个副将切磋武艺,一见王一博,想起自己对王家别苑这处的武场和兵器念念不忘,就说想过来逛逛。
王一博于是带上莫东光一起过来。顺着石板路闲步时,他远远瞧见肖战,今日是一身桃红的长衫,一株桃花似地开在树上。王一博看他爬那么高,放心不下,就带着莫东光过来了。
肖战跳下树后,由王一博亲昵揽着腰,低声说了句:“见过小将军。”
再去看那武将。肖战与他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莫东光第一回见肖战,也傻眼,斟酌其词,问王一博:“小将军,这位是……”
王一博知晓莫东光为人坦荡不爱耍阴招捅刀子,遂据实相告:“新收的房里人。”
说着,王一博爱怜地抚弄肖战后腰。
莫东光端量两眼肖战的模样,慨然夸赞:“小将军,好福气啊!”
王一博颔首笑。
肖战在外人面前被王一博揽着腰,甭提多不自在,闷头不说话。
王一博在耳边问他:“你这些日子养病闷狠了,可要随我去武场玩一玩?”
肖战也不知自己究竟是该去还是不该去,干脆就说:“小将军做主就好。”
王一博在肖战后腰打着拍子,笑着又去问莫东光:“莫大人,小弟前些日子忙于公事,许久未与他相见,思念过甚。不置可否带上他一道逛去武场,让他多陪陪我?”
莫东光哈哈笑:“嗨呀,你的园子,你的人,自然是你做主,待会儿你与我多比试几招就行。”
王一博点头道谢,拉紧肖战的手:“走吧,带你散散心。”
肖战被王一博拉走时,不忘回头又多看了几眼假山那处。
不知那只无家可归的小野猫,到底怎样了。愿它别再躲,早些露面,他也好周全地把它养起来,保它往后吃食无忧。
【博君一肖】典妻(十二)
王一博孤身闲步回了自己的院落,贴身侍从小心谨慎伺候他洗漱罢,依次退下。房中只剩一灯幽浮,王一博懒散靠在床上,指节摩挲鼻尖,回想方才在厨房,肖战坐他对面小口小口吸面的模样。
虽是饥荒里活下来的人,肖战吃饭却并不见粗鲁,腮帮微微鼓起,迅速咀嚼,眼里尽是心满意足的光亮。
想着想着,王一博轻笑出声来,指节又摩挲几下鼻尖,回味那股桃花信香。那股香较之初见时,更显几丝稠绵的甜味,是桃果流溢汁水,在唇齿间漫荡开的甜。
这般回想一阵,王一博猛然有些彻悟。会否是……他雨露将至了。...
王一博孤身闲步回了自己的院落,贴身侍从小心谨慎伺候他洗漱罢,依次退下。房中只剩一灯幽浮,王一博懒散靠在床上,指节摩挲鼻尖,回想方才在厨房,肖战坐他对面小口小口吸面的模样。
虽是饥荒里活下来的人,肖战吃饭却并不见粗鲁,腮帮微微鼓起,迅速咀嚼,眼里尽是心满意足的光亮。
想着想着,王一博轻笑出声来,指节又摩挲几下鼻尖,回味那股桃花信香。那股香较之初见时,更显几丝稠绵的甜味,是桃果流溢汁水,在唇齿间漫荡开的甜。
这般回想一阵,王一博猛然有些彻悟。会否是……他雨露将至了。
*
“阿嚏!”肖战背过身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又往灶堂添柴。
灶堂前素琴往锅里搁米添水,盖上锅盖,拍拍手掌挤在肖战身旁坐,关切道:“你怎了?这几日着凉了?”
“怕是吧。”肖战觉得身上被火烤得热烘烘,又拽松了些衣领。
这几日他总觉有些畏热,每日灶堂烧火又被烤得难受,故春日未过就忍不住又减衣裳。怕就是这样衣裳单薄,加之热过又吹凉风,冷冷热热反反复复才着了凉。
素琴关心他,手贴上他额头,吃惊:“肖战,我怎觉得你额头有些烫呢?想来风寒不轻,身上可难受?”
肖战摇摇头:“不难受,就是常觉得天儿热,额头烫大约是灶堂里柴火烤的吧。”
肖战不欲素琴在自己身上瞎耽误工夫,一面拿扇子扇火,一面催她继续做事去。
素琴不放心:“你当真无事?”
肖战直摇头:“真无事。”
往年在渝州他自然也有过头疼脑热,有时不必看大夫抓药,娘亲给他熬一碗姜汤,喝过后热腾腾在被窝里捂一身汗,一觉睡醒就全好了。没甚大事。
今日肖战忙过主子们的午后饭,原打算回通铺歇一歇,等小将军的夜宵差遣。
可是天还亮着,小将军院子里的长富小哥就一路紧赶慢赶找来,递上一张纸:“公子,你快些和主厨一道做好这几样菜,烦你跑一趟送去。”
肖战睡意未消,站门口揉眼睛,接过纸,纸上写几道菜。
肖战不解,遂问:“长富小哥,还没入夜小将军就要点宵夜了吗?”
长富叹息,一箩筐的话竹筒倒豆子:“公子,小将军打郊外回来后就头疼得紧,招了大夫瞧看,大夫给开过药方子又说要针灸。可小将军公务繁忙,哪里有工夫针灸,常常一整日不能回府,连药也是喝一顿停一顿。都好几日了,小将军那头痛也不见好,你今日就早些去看看,多陪陪吧。”
肖战一头雾水。小将军头疼,要他早些去看去陪作甚,他非是大夫,可治不好头风症。
长富也不多做解释,说完这一通就跑,留下肖战在屋门口发愣。
小将军既要吃那他就做吧。肖战匆匆打水先洗漱,免得这回又折腾到半夜,回来时都没力气洗。简单换过衣裳,肖战去厨房找主厨,主厨掌勺他打下手。
醋芹、白水羊肉、蒜泥蒸肉、炸酥肉、久熬的鱼汤,并一小碗青梅,半个时辰厨房把几样菜做出来。
素琴和肖战一道装盒送去,送到小将军的院儿里时,天色将将擦黑,这哪是夜宵,分明就是晚饭。
这回长富又把素琴拦在门外,接过素琴手里那一只提盒,和肖战一道送进去。
长富在外间布好饭菜,却叫肖战进里间通传小将军出来吃饭。长富是小将军的贴身侍从,肖战自是听他吩咐,埋头快步进里间。
小将军这回没如往常那般坐在书案前,而是歪在床上,一身白绸里衣,披一件外袍,靠着丝织面的隐囊,左手里一本书,却没心思看,右手不住揉额角。
肖战跪下行礼:“小将军,饭菜已摆好,还请小将军用饭。”
王一博睁开眼,望着额头抵住地的肖战,放下书伸出一只手:“过来扶我。”
这该是长富的活,轮不着他,肖战暗想。可此刻长富也不知正在外间作甚,肖战只好上前扶住小将军的胳膊。
小将军下床,由他扶着胳膊,往外间去。
去到外间,肖战有些傻眼。长富不知哪里去了,桌上几样菜、一盅米饭、两副碗筷,独独不见丫鬟小厮的影子。
肖战愣了一瞬立马回神,小心翼翼扶着王一博入座,而后傻站在桌子旁,不知如何是好。
王一博坐下后,望着满桌的菜,依旧手扶着额头,眉心蹙得很紧,似是很不舒坦。
肖战知他头疼难受,不敢出声烦他。主子没说让走便不走,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为好。
王一博自饭菜之上收回目光:“你,坐下一道吃。”
“啊?”肖战目瞪口呆,慌忙道,“小人不敢。”
王一博似有不耐:“你们厨房做得太多,我吃不完,看着心烦。”
那不也是大官人您亲自点的吗?厨房有令依令,反倒错了?肖战不敢明说,亦不敢忤逆这个因头风折磨而气头上的主子。
顿一顿,肖战老实坐下,和王一博面对面。罢,罢,也不是未曾面对面坐一块儿吃过,上回在厨房,两人一起吃面,不是好端端吗?
不想王一博又不高兴了:“坐过来些。”
“嗯?”肖战没懂。
“离那老远做什么?坐过来些。”王一博又道。
肖战由他,端起凳子往王一博身边靠了靠,正襟危坐。
待肖战靠近,王一博闻着他的信香,才觉得舒服了些,可是头依旧痛。王一博执起筷子随意夹一筷子醋芹。
兴许是头疼的缘故,这酸味总觉不对;酥肉也炸过了头;又吃白水羊肉,羊肉膻了;再吃一口蒜泥蒸肉,蒜味不够足;喝鱼汤,腥气。
王一博撂下筷子,张开手指按住两侧额角,烦躁不安:“你先吃吧。”
乖哉,肖战哪里敢,惴惴不安问:“小将军,可是饭菜不合口味?要不我带回去重做……”
小将军闭着眼又下令:“吃。”
肖战硬生生被堵住话头,不敢再多言,默念几次“主子让作甚就作甚”的至理,忐忑拿起筷子,犹犹豫豫夹一片蒜泥蒸肉,送进嘴里。
肉的香气直冲脑门,肖战转瞬之间仿佛窥见佛祖。当真几辈子修来的服气能吃着这般好吃的菜,从前在渝州时做梦也不敢想。
这还得是托主子的福,肖战暗道。
肖战闭住眼,满腔惊喜,细细咀嚼咽下,睁开眼偷觑小将军。小将军还是那副眉头紧锁的模样。
肖战壮起胆子又把筷子伸向羊肉。羊肉亦是人间至味呀,肖战喜上眉梢难自控。
“那么好吃吗?”王一博看肖战这沉醉其中的模样,不禁好奇,出言问道。
肖战睁开眼,恐自己方才吃相惹主子不快,忙放下筷子战战兢兢回话:“回小将军,小的从前粗茶淡饭惯了,没吃过这样的肉,叫主子见笑。”
王一博目光扫过桌上那几样菜,又问一遍:“我是问,真那么好吃吗?”
肖战如实作答:“小的觉得很好吃。”
两相沉默。片刻后,王一博一指白水羊肉:“这道,给我尝尝。”
何为“给你尝尝”?菜就在此处,想吃尽可自行夹取,又不在他手上,他怎么“给”?肖战腹诽。
王一博两眼望着他,不知在等什么。
肖战脑门立时有些冒汗,搜肠刮肚思索平日里打听过的伺候主子的种种规矩。忽然想起素琴曾说过有些府邸的主家用饭得须丫鬟帮着夹菜盛汤伺候,甚而有之,需要喂到嘴边。
堂堂武将,不至如此吧?肖战不敢信,又不敢不信,在王一博的注望之下,拿过王一博的筷子:“那……小的给您夹?”
肖战夹一片羊肉放进王一博碗里。
王一博低头看着碗,又看肖战手上的筷子:“没有筷子,我怎么吃?”
肖战要把筷子还回。
“你没有筷子,如何夹菜?”
肖战一时哑然,他的筷子用过,自不能给小将军再用。
“那……小的去厨房取……”
“那我要等你到何时?”小将军又问。
啊,啊,那王大官人您究竟是要如何?祖宗再世,甚难伺候。肖战一个脑袋两个大。
王一博似乎头又疼起来,揉起自己的额角。肖战生怕小将军一个不高兴又找他麻烦,小心试探,复夹起本已放进王一博碗里的羊肉,另一只手托着:“要不,小的伺候小将军用饭吧。”
小将军放下了揉额角的手,小将军朝他看过来,而后小将军叼下他筷子上的羊肉,吃下去。
果然,非得这样当三岁孩子伺候,有钱有势的臭毛病,活似没长手脚。
肖战认命,又去夹酥肉,左手托着喂到王一博嘴边。王一博又吃下去了。
唉,千难万难,总算主子愿意吃饭了不是?他领钱做事,伺候主家无可厚非,应当的应当的。
肖战夹醋芹喂小将军吃。小将军果然又吃了。
那就再夹蒜泥肉片……
一顿饭,小将军手都没伸,尽让他一筷子一筷子喂了,当真是“饭来张口”。连最后鱼汤都是他舀进碗里端到嘴边一勺子一勺子喂的,还得替他避去鱼刺。
真可谓千娇百媚、病若西子。
最后王一博吃饱了,肖战却没吃几口。王一博叫长富进来伺候漱口洗手,长富又不知打哪个犄角旮旯忽然冒出来,麻利伺候。
肖战本想收拾碗筷,王一博没准,叫他继续吃,吃饱为止。
那敢情好,肖战正饿着呢,一口一口伺候过主子,手酸,这顿饭不吃白不吃。肖战趁小将军去阅看公文,抓紧时辰填饱肚子。
又收拾碗筷欲走时,长富又不知打哪个地缝钻出来,说他来收拾碗筷送回厨房,而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拾掇干净桌子,扔下肖战逃也似地离去。
肖战手足无措被留在小将军的屋子,此时屋外已有虫子夜鸣。
肖战正不知如何是好,里间传出话音:“你进来。”
肖战只好进去。
王一博指一指手边的茶壶:“倒茶。”
肖战只好倒茶。
倒过茶又不知该做什么,小将军指一指屋里的椅子:“端来坐,候着。”
肖战于是端来椅子坐,离王一博书案不远,盼着主子早些放过他,遣他回去睡。
可是奇了怪又奇了怪,小将军头疼归头疼,人可精神着,愣是不睡,也不让他歇息。写过一本奏报,小将军找出一张城防图来看,“啧”一声,又不知哪里不自在。
肖战瞬时如临大敌。
果不其然,小将军捏过自己的鼻梁骨,瞧向肖战。四目相对,相对默然。
而后小将军随意冲他勾一下手指:“过来。”
是以你究竟待作甚?肖战站起身,走过去。
小将军点一点自己额角:“替我揉揉。”
“……”肖战几度欲言又止。
小将军房里自有仆从丫鬟,此非是他一个帮厨职责所在,更何况……
王一博一个眼神又飘过来。
罢,罢,主子头疼不适,故而才爱作怪。肖战无话可说,站至王一博身后,左右手各二指按住王一博左右额角。
“小将军,可是此处?”
“嗯。”王一博闭目。
肖战力道适中按揉,小心对待,替主子疏解疼痛。
王一博闭上双眼由他伺候,额角上的手指揉了一阵子,王一博难以自抑,于肖战瞧不见之处,暗暗勾起嘴角。又享受一炷香工夫,王一博睁开眼睛,继续看桌案上的兵防图。
王一博不说停,背后的肖战就不敢停,一下一下不见歇地揉,抬眼时不小心瞧见小将军面前的布防图,好似窥见了不得的天机,暗道“罪过”赶忙收回眸子。
*
也不知过去几个时辰,肖战只觉双臂酸痛,快要抬不住,动作渐渐放缓,力道也不大足。
王一博察觉,这才发善心放过他:“停吧。”
您老终于折腾够了。肖战放下手臂,悄默声微微活动手腕,想着此刻总该能回去歇息了。
天不遂人愿,又听小将军吩咐:“若是累了,就在外间歇息,等我吩咐。”
肖战不禁暗自叫苦,上回他在小将军屋里的小榻歇息,歇着歇着不知怎么一觉睡翻,睁眼天亮,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
肖战万不敢继续在小将军屋里歇,想求一个恩典早点回去:“小将军……小的能否回……”
“外间歇着,等我吩咐,若我找你你不在,唯你是问。”小将军看也不看他。
肖战垂头丧气,领命出去,端端正正坐在小榻上,不敢走神不敢打盹,生怕自己一个不留意又睡过去。
长富三度自外头进来,依旧点了一炉香放在他手边的案上,把轻烟往他面前扇:“公子,熏一熏香吧。”
肖战不懂长富给他一个下人熏香是作何意思,不过熏香闻着舒服,既然能享受那不妨享受一回。
长富退出屋外后,肖战继续坐在榻上等王一博吩咐。等啊等,小将军就是没动静,肖战暗叹自己不知何时才能下值回去。
又等一盏茶工夫,肖战越发觉得困懒,眼皮子打架,脖子支撑不住,任怎么努力都坐不稳当。
肖战直晃脑袋。万不能睡,且先不论这一觉睡到明日该如何众目睽睽回去,就论眼下,若是稍后小将军有事吩咐,他却呼呼大梦,该当何罪……
且不能……
肖战身子一歪倒下去。
须臾,王一博抬手撩开半合的围帘来到外间,倒了熏香,移开榻上案几。
肖战歪着脑袋酣梦深沉。王一博替他脱鞋,把他放平,拉过被褥替他盖好。
安顿好肖战,王一博负手站在榻前,垂眸观榻上人红唇微张,唇下一颗小痣。
看了许久,王一博抬手解开衣扣和腰带,随意把衣衫扔在榻角,迈上床侧躺在肖战身边,手撑住头继续看他。
手指游移过肖战眉峰、鼻尖和唇缝,王一博眼眸含一丝笑:“睡相挺乖。”
肖战自是听不见,规规矩矩平躺,呼吸和缓。
王一博凑头去闻,自肖战额角、过脸颊、至肩窝,不停地嗅,把他的信香都捉进五脏六腑。
是有一股果香,不是全然的花香了。
王一博低下头轻轻吻在他唇上,又暖又软,唇缝之间湿漉漉。王一博以唇相抵,轻轻摩挲,浅尝辄止,并不过分。
唇分,王一博舌尖扫过自己的唇缝,轻笑出声,手指点在肖战鼻尖:“就待果子熟了,我可等你呢。”
肖战细细“嗯哼”一声,呓语一句。
王一博拉高被褥二人同盖,把人拥进怀里,脸埋进他的肩窝,也闭上眼睛。
“长富。”王一博喊。
长富轻手轻脚推门进来,看见榻上拥住的两人,不敢多瞧,低头问小将军有何吩咐。
“吹灯。”
“诺。”长富快步吹灭屋里所有烛灯,悄声退出屋子。
屋外有春末的虫鸣,耳畔是肖战的梦语,鼻端是桃果与桃花的香气。
王一博不消片刻就入梦去。
【博君一肖】典妻(十)
肖战躲回通铺,好在大家伙儿都在厨房忙忙碌碌,没人在这处。肖战急忙找出自己原先的粗布衣裳,脱了身上这身不知什么料子的好衣裳。
衣裳脱下来,肖战发愁往哪里收才能不被人瞧见。他藏钱的地方太小,塞不下一件衣裳,可其他收物件的柜子没锁,谁都能开,若是被人发现这身衣裳,盘问自何处来,他有嘴也说不清楚。
正愁着,忽然有人推门。肖战手忙脚乱把衣裳往被子下一塞,转过身来。
门口是一个同铺的坤泽,看见他,回头对身后人说:“嗨哟,他在呢。我就说吧,大白天儿里又不必干活,他不在这里待着还能去哪里。”
那人把门大大打开,门外站着素琴,素琴手里拎一只篮子。肖战和素琴四目相望...
肖战躲回通铺,好在大家伙儿都在厨房忙忙碌碌,没人在这处。肖战急忙找出自己原先的粗布衣裳,脱了身上这身不知什么料子的好衣裳。
衣裳脱下来,肖战发愁往哪里收才能不被人瞧见。他藏钱的地方太小,塞不下一件衣裳,可其他收物件的柜子没锁,谁都能开,若是被人发现这身衣裳,盘问自何处来,他有嘴也说不清楚。
正愁着,忽然有人推门。肖战手忙脚乱把衣裳往被子下一塞,转过身来。
门口是一个同铺的坤泽,看见他,回头对身后人说:“嗨哟,他在呢。我就说吧,大白天儿里又不必干活,他不在这里待着还能去哪里。”
那人把门大大打开,门外站着素琴,素琴手里拎一只篮子。肖战和素琴四目相望,彼此都没说什么。
开门的坤泽跨进来:“肖战,你昨日何时回来睡的?今早何时醒的?怎我昨晚一直到半夜也不见你回来,今早一醒又不见你人影。你今日又不必做活,怎起那么早?”
肖战结结巴巴找不出话圆谎。
素琴开口打岔,嘻嘻哈哈把那坤泽推出去,说是要单独与肖战说话。
门关上,素琴回过身,瞄到肖战被褥下露出了一角衣裳,绸布的料子,只主子们身上才有的。
素琴不动声色,只装没看见。
肖战对着素琴,有些懵。昨晚他与素琴一道去小将军处送抄手,结果他呼呼一觉至天亮,也不知昨夜素琴何时走的,又是否知道他在小将军屋里睡了一夜。
素琴把篮子放在桌上,掀开布:“快来吃些东西吧,我娘让我送来给你的,新烤的酥饼,新出锅的肉粥,我娘那样的管事都不一定吃得到。”
肖战道谢,依言坐在桌前。
“主子赏你的。”素琴如是说,却不说是哪个主子。
肖战推一推碗:“你也吃?”
素琴也坐在桌前,摇摇头:“我不吃,我一会儿要走,厨房忙。”
“哦。”肖战执起勺子搅弄粥米,生怕素琴问他昨晚何处睡的。
忐忑不安吃了几口素琴都没问,却忽然说了其他:“肖战,你说你来府里这些日子,咱们俩算是交情不浅了吧?”
肖战在这府里确是与素琴相处最多,常常白日里一道做饭菜糕点,晚间院子里玩闹谈心。回了通铺肖战多是呼呼大睡,一个通铺睡的坤泽男子们与他都没与素琴这般亲厚。
“是,我与你相识最深。”肖战老实回答。
素琴眉开眼笑,往肖战身边凑了凑:“那咱们可说好了,往后都是朋友,我帮你你帮我。若以后你发达了,可别嫌弃我不理我。”
“我……发……发达了?”肖战疑惑。
他如何发达?
“嗯嗯。”素琴点头似捣蒜,“你福气好,定能发达的。咱俩穷时是朋友,富时可做主仆。”
肖战望着素琴,素琴望着肖战。
肖战觉得素琴有些莫名其妙。素琴在厨房众厨子里算是容貌上乘,眼角一颗泪痣又惹人怜。以其他老厨子的言语夸她,便是「内厨小西施」,不说话时倒真是有那几分美人相。可偏巧这姑娘莽得很,一开口就露馅。
大约又是在说憨话。肖战只好点头应和:“好。”
素琴兴高采烈,央肖战好好吃饭,说是还有事,起身告辞,走前一直笑眯眯对着肖战,把肖战闹得一头雾水。
*
肖战吃过,本想睡一睡,可躺在床上硬是睡不着。也难怪,昨晚上一夜无梦睡得香,今日可不就得精神。
反正无事,肖战又想去找阿肆,看他有无穿自己送的鞋。
肖战贴墙根溜到西苑,向耳房的侍卫打听阿肆。侍卫说阿肆不在府里。
“不在?那他哪里去了?”
那侍卫答:“嫂嫂,阿肆今早跟着小将军出郊外校阅点兵去了。”
他一句“嫂嫂”让肖战哆嗦了一下。
“他不是西门守卫么?怎么能跟着小将军去点兵?”肖战问。
“原本我们这些人是没本事跟着小将军出府的,不过这回阿肆哥好运,得小将军看中。小将军除却一众亲卫,专挑了阿肆哥。”那侍卫朝肖战拱手,“这是好事啊嫂嫂,阿肆哥前途无量。小弟这厢先恭喜了,往后若是发达,莫忘了小弟。”
这侍卫如此一说,肖战倒想起来之前素琴与他说的话。肖战恍然大悟,素琴母亲是府中管事,消息向来通达,素琴怕是早就知道阿肆得小将军重用。却原来素琴所说“发达”是这般意思吗?
*
阿肆是一大清早被人薅起来的,说是小将军下令,命他随行北郊。阿肆不知他一个守门侍卫怎能得此殊荣,诚惶诚恐被拽去府外行仗队,与小将军一众亲卫一道上马赶路。
阿肆从前不曾骑过马,拉不住缰绳、坐不稳马鞍,摇摇欲坠就落在队尾。最后是一亲卫看不下去,策马过来,替他拉住缰绳带着他走。
阿肆和帮他牵马的亲卫落在最末。阿肆紧紧攥着马鞍抬头往前看。将军亲卫以赵长千为首,各个昂首挺胸、御马横刀,不苟言笑。他这样德行,当真格格不入,也不知小将军看上他哪里非要他一起去北郊京卫营。
赶路至午后,到了城郊,仗队于营前休整。阿肆下了马车就开始吐,吐得直不起腰。
王一博下了马车,负手而立。城郊卫营的副将悉数抱拳跪拜,见过宣平将军。
王一博站在兵营门口,点过副将、参将,问道:“可有依我军令整编骑兵与弓箭手?”
“回禀将军,北郊全营已遵照将军调令,重整人马。”
王一博点点头,看向阿肆那头,阿肆接过宣平府亲卫递过去的水囊,仰头喝水。
营内士兵牵来王一博的马,王一博跨鞍勒轡,昂首策马踏进军营:“传我话,今夜杀猪宰羊,犒劳将士,不可饮酒。明日起我点兵各编,若有错漏,唯尔是问。”
众将一齐上马:“是!谨遵将军令!”
阿肆刚喝下去几口水,看大队人马往军营里去,不得已又匆忙上马跟上。
*
是夜篝火通明,营地大宴三军。主将军帐内,宣平小将军上座,众参将、副将居次。
营帐当中士兵执棍赤膊,跳巴渝舞,虽寥寥数人,却有搏狮猎虎之势,气魄恢宏。
座下将领谈笑间向王一博禀告军内事宜。王一博面色肃穆,沉默细听。
帐中巴渝舞罢,跳舞的几个士兵一身热汗,信香止不住溢出来。王一博不禁皱眉。
有一副将斥责道:“放肆,把你们的信香收一收,小将军在此,怎敢造次?”
他骂完,王一博倒是好心替几个兵将说话:“不必如此苛责,军中将士多乾元,自当有儿郎血性,信香浓一些无可厚非。退下吧,你们也去好好吃一顿。”
几味士兵拱手行军礼,依次退下。
“还是小将军体恤军心。”副将拍马屁。
王一博没理会他,喊赵长千名字。
坐于下首开心吃肉的赵长千抬起头来。
“着人多烤一只羊腿分于方才那几个兵。另再让长荣多分一只猪肘,给随我来军中的府内亲卫。”
赵长千领命退下办事。
*
阿肆与其他府内亲卫分至一处帐篷,席地而坐围成一圈,当中吊一只釜,生火煮肉,一人一碗分食。
阿肆从前在府里当值,除却逢年过节哪里有过这样大鱼大肉放开吃,闻着香味儿越吃越馋,不知不觉吃了几大碗。
有人掀开帘子走进来,是小将军身边的长荣,与留在府内的长富小哥是一对兄弟。
长荣亲自捧着一口大陶盅,膝盖碰了碰围坐的亲卫:“让让让让,小将军新赏的肘子。”
侍卫纷纷让路,给长荣钻进人堆。手忙脚乱间,有人踩到阿肆的鞋,阿肆惊呼。
“怎么着了?阿肆?这么不经碰?”长荣笑。
阿肆一手端碗,嘴里叼肉,心疼地弯腰直擦靴上的尘土。
旁边人解释予长荣听:“你有所不知,那是他媳妇送他的,人家坤泽在将军府当差领的第一份月钱,专给他置办了一双崭新的六合靴。他今晚可算是眼睛长在靴子上了,谁都不能碰他的脚。”
长荣哈哈笑,摆好肘子,给众亲卫一人分一碗,也挤进来,紧挨着阿肆,专门与他闲聊,尤其爱盘问他与肖战的事。他这样刨根问底,把别人兴致也给逗弄起来,一起围着阿肆问东问西,问得阿肆恨不能遁地走。
待锅里的猪肉和盅里的肘子一齐吃干净,长荣才收拾了碗筷一并带走。
*
宴罢各自回营,王一博在帐中看沙盘。赵长千百无聊赖陪候,等得都能睡翻过去。
长荣突然求见,被宣进来后,附耳过来与小将军不知禀报什么。赵长千就见自家小将军越听长荣说话,那双眉毛愈发紧锁,最后眼底尽是不耐烦。
挥退长荣后,王一博依旧如先前那样站在沙盘前一动不动。可赵长千分明察觉出一股威压的信香,震慑得人不能喘息。
赵长千小心翼翼:“小将军……您……生气了?”
王一博不做声,过许久,开口撵人:“出去。”
赵长千得令,不敢触王一博霉头,屁颠屁颠落荒而逃。
直到一觉睡醒第二日点兵,王一博身上信香都是骇人的,赵长千离他最近,也最受罪。
赵长千悄悄向长荣打听究竟是对小将军说了什么惹出他的滔天怒气。长荣讳莫如深,更把赵长千绕得迷糊。
赵长千小心随侍,默默祈祷小将军这火气早些消下去。可小将军身上这把暗火不但没消,还在第二日点兵过后烧得更猛,就在刘阿肆过来那时。
原本是小将军点过兵,在校场与几位将士切磋武艺,小将军一打多,把几位将士都打得认输。小将军不过瘾,要赵长千上阵。
赵长千叫苦不迭,硬着头皮提刀对阵。小将军招招发狠,刀风凌厉,没几下就砍得赵长千招架不住。
赵长千连连后退,慌忙求饶,不肯打了。
王一博看无人可打,环绕一圈,忽然看见台下等着的刘阿肆,顺势提刀直指阿肆:“你,上来。”
刘阿肆怔愣住,止步不前。
小将军沉声:“上来。”
刘阿肆没办法,慢慢吞吞上前,向小将军求情:“属下斗胆,求小将军手下留情。”
话音未落,一刀当头劈下。刘阿肆大惊,拔刀格挡,虎口一麻,一只膝盖跪在地上。
二人僵持片刻,刘阿肆四两拨千斤化去小将军的力道,就地一滚欲逃。奈何小将军咄咄逼人,步步紧逼,刘阿肆不得已艰难对招。
赵长千站旁边儿,看出王一博招式里无由端的杀意,大气不敢喘。
刘阿肆节节败退,摔至台下,一脚踩进烂泥里,鞋子脏了。他心疼鞋子,低头去看,走神之际,王一博刀锋已至他门面。待他想起来抵挡,刀已脱手,被王一博挑出十步远,插进土里,刀柄微颤。
刘阿肆一双鞋都是烂泥,心里难受得紧,不想再纠缠,立马下跪认输。
面前小将军举刀交给亲卫,接过赵长千递上来的帕子擦手汗,瞟一眼他尽是斑驳泥土的靴子,脸上寒气散了。
扔掉帕子,王一博评道:“尚可。”
遂头也不回走远。
刘阿肆在身后扬声谢小将军赞赏。
赵长千回头看看阿肆,再看看身边昂首阔步、信香收起的王一博,十分莫名其妙。
*
王一博外出北郊这几日,肖战得了个大空闲。府里其他主子白日里也吃饭,但都不似王一博那样每至入夜就要吃宵夜。肖战这几日每晚都能早睡,舒适自在。
然某一日邹大娘亲自找来,交予他一本食谱:“你既识字,这本谱子就好好看看,照着食谱试着做做上头的菜,主厨也会一样一样教你。”
肖战接下食谱,问:“是人人都有一本食谱要学吗?”
“那倒不是,这本是单给你的,上头都是小将军爱吃的菜。你要用心学。”邹大娘回答。
肖战这便不是很懂,为何单单他有食谱,又为何他单单要学小将军爱吃的。
肖战小心追问:“我不单只学这本食谱,旁的主子爱吃什么也要学吧?”
邹大娘又说:“不必不必,小将军是你的主子,你将小将军伺候好就成。往后小将军的夜宵专门由你做。”
一道天雷劈下,呜呼哀哉,肖战顿时蔫儿了。他好不容易偷得几日闲,怎就来这么一遭。那他往后也睡不着好觉了,每至夜里都得提心吊胆等小将军差遣。做了宵夜送去,又得干坐着等,说不准哪一晚上他太过困乏又在小将军屋子里睡过去,再一觉到天亮,叫来看夫君的少夫人捉了奸。
呸呸,什么捉奸,肖战暗暗打自己嘴。小将军与少夫人情比金坚,小将军又是正人君子,他怎好在这里说这些胡话辱没两位主子。
肖战哀叹半日,最后认下命来,捧着食谱坐于厨房一角细细拜读起来。
说来离小将军出府有好几日,小将军也快回来了,那他的好日子也没几日了。本想着小将军不在府里,他不用天天值夜,好多去找找阿肆,没成想阿肆也被带走。又想着等阿肆随小将军回来,他好缝两件衣裳送去,又没成想一本食谱砸下来,他这两件衣裳有没有时辰做还未可知。
唉,他与阿肆当真是苦鸳鸯,只有聚少离多的命。
PS
“传我话,今夜杀猪宰羊,犒劳将士,不可饮酒。明日起我点兵各编,若有错漏,唯尔是问。”
PS 小将军下一章回府。
【博君一肖】典妻(四)
知道你们着急看洞没洞房,所以这一章先不隔日更了。
古代ABO,人妻NTR,强制爱
闹洞房的人走干净,刘家立时冷清不少,肖战换了衣裳帮忙收拾家里,被刘大娘硬撵去洗漱睡觉。刘大娘笑得牙不见眼,一个劲对自家儿子使眼色。
洗漱罢回了屋里,二位新人端坐床边,一时之间都不知该干什么。
阿肆手脚无措,好半天,冒出来一句:“我……我帮你脱衣赏吧……”
手要伸过去,身边人却缩起脖子。阿肆顿住了。
肖战忐忑不安:“我……我有些怕……怕得很。”...
知道你们着急看洞没洞房,所以这一章先不隔日更了。
古代ABO,人妻NTR,强制爱
闹洞房的人走干净,刘家立时冷清不少,肖战换了衣裳帮忙收拾家里,被刘大娘硬撵去洗漱睡觉。刘大娘笑得牙不见眼,一个劲对自家儿子使眼色。
洗漱罢回了屋里,二位新人端坐床边,一时之间都不知该干什么。
阿肆手脚无措,好半天,冒出来一句:“我……我帮你脱衣赏吧……”
手要伸过去,身边人却缩起脖子。阿肆顿住了。
肖战忐忑不安:“我……我有些怕……怕得很。”
婚前,身边村妇一个个整日里争先恐后教肖战“洞房花烛”,总说头一回是痛的,又与肖战说她们生儿育女时的种种受罪,活活把肖战吓住了。稳婆给他开药时又说,得养好身子再生养,否则或早产、或难产,多有性命之忧。
“生养嘛,莫过于鬼门关走一遭”,她们如是说。
肖战怕痛,怕死,怕生娃,怕到一思及洞房就心里发怵。故而方才磨磨蹭蹭要帮忙收拾晚席的残局,不肯回屋。
阿肆看肖战头低得狠,显然不乐意。阿肆也没法子了,他也想到前几日向稳婆打听的,肖战未曾来过雨露,现在生娃为时过早,恐伤根本。
阿肆挠挠头,问肖战:“你可曾,闻着我的信香?是四季青松。”
肖战摇摇头。
阿肆泄了气,复又打起精神:“那成,咱不洞房了,先睡吧,天儿也不早,闹了一日身子快散了。”
阿肆三下五除二脱了衣裳钻进被褥,催促肖战:“快上来吧,免得着凉得病。”
肖战犹豫片刻,小心翼翼掀开被褥一角,躺进去,面朝上,与阿肆隔着一道缝。
阿肆翻身面对他,他屏住呼吸不敢动。
阿肆叹口气,动弹动弹靠近,捏过他的手握紧:“既不洞房,好歹让我牵牵手罢,打今日起,我就是你夫君了。”
肖战不知心里什么感受,听闻“夫君”二字,怪怪的,又暖暖的。往后就是二人相伴一辈子,同甘共苦,不离不弃,至死不渝。像他爹娘一样。
思及父母,肖战心中又悲痛,不敢在阿肆面前落泪,遂背过身去,对着床外走神。身后阿肆贴上来,环住他腰身,不一会子鼾声轻起。
肖战挣了挣,没挣开,就由他去,一个人在漆黑夜里默默哭一阵,哭累了也就睡着了。
*
夜四鼓时分,王一博方至庄子上的外宅门口。小厮通传了管家和婆子出来迎,老管家匆匆来见,引王一博去早就备好的卧房。
粗使丫鬟伺候他洗漱更衣罢,鱼贯而退。
王一博双手枕于脑后,老毛病又犯,睡不着。失眠之中,忽而想起自己成亲那日情状,满堂宾客,皆为公侯世家、文武要员,各有各的心思,真情假意难辨,王一博推杯换盏喝了个醉醺醺,由丫鬟扶着去洞房。
门开,李茹茹早扔了却扇等他。看他来,这大小姐冷脸遣退所有下人,当着他的面掏出一柄匕首,二话不说往自己后颈割。
他醉得神志不清,未及回神,眼前的新娘已满手鲜血倒在他面前,一股一股的红自她后颈流到地上。
他慌张喊人进来救。丫鬟婆子被吓个半死,手忙脚乱扶起人,止血的止血,请大夫的请大夫。人来人往,他这个新郎官倒似局外人。
李茹茹面色惨白,冷汗直冒,悠悠转醒,冷眼望向他:“王一博,你杀友夺妻,猪狗不如,我李茹茹与你不共戴天,此生绝不为你王家生一儿半女。”
王一博望着地上、床上的血,眼前一片惨红,恰如数年前宫门处他刀锋上的人血。
那惨红继而又被另一抹暖红替代,是黄昏门外的余晖,是新人身上的粗布嫁衣,是一位坤泽眼角眉梢的明媚笑意。
灯半昏,月半明,王一博在夜里翻身。原来成亲是这样值得开心的事,能让人那样欣喜发笑、春风得意。
倒真让他艳羡了。
*
第二日清早王一博便起了,在院里舞剑。赵长千听见他声响也起,没睡够,哈欠连天。
早饭过两人出了外府,乘马车去到东庄的一处山,徒步上山,寻至一处无字碑的野坟。王一博跪下叩头,赵长千也收起身上懒散气,随主子一同叩拜。
叩拜过,两人跪在坟前,俱是半晌无话。仲春风过,山上死寂得很,尤其墓前,杜鹃啼血,叫人生悲。
如此这一遭乡下行终可作结,王一博的车驾晃悠悠往城里赶,把宣平将军府的千亩田庄甩在身后。
*
刘家小两口成婚不多久就分隔两地了,阿肆于将军府当差,怠慢不得,在家住几日,依依不舍惜别,只身回洛阳城中,留肖战在家里侍奉公婆。
肖战在东庄住下也有好一阵子,又已成婚,与周遭邻里日渐熟悉,平日里茶余饭后,也会坐在一处谈天说地消遣日子,帮帮这家看娃,帮帮那家喂狗,人也活泼许多。
日子本是一天好似一天,可巧事就来了。麦收时节,刘家两口子天天下地干活,肖战做不得农活,就在家做了饭每日送去。
隔壁田地是两父子收麦,那儿子正是之前与刘大娘一处剥豆子的老太太家的,晚来子,颇有些好吃懒做,说亲说到隔壁庄,也说不上半个媳妇。
那男娃在田里割一茬歇一茬,老被亲爹骂,可骂死也不愿多动弹,厚脸皮躺在田埂上睡大觉。
肖战经过,被挡住去路,喊他让。
男娃不耐烦睁眼,迎着日头看清楚肖战的脸,登时有些愣,慢吞吞坐起来。肖战不理会他,看他坐起,跨过他的脚走去自家地里,给公婆送饭。
刘大娘和当家的看肖战来,就着田边的河沟洗手,坐在田埂上和肖战一处吃饭,一家三口有说有笑。
那男娃自看着肖战的脸就没回过魂来,一直往那头望。他爹看他还偷懒,上来一脚把他揣进田沟里,破口大骂。
肖战一连几天送饭都能撞见隔壁田里的男娃睡大觉,每回都躺在同一处,前两次还知道让路,后面干脆耍赖皮躺着装死,怎么叫也不肯起。
肖战实在不耐烦,后来干脆懒得出声,走过来就跨过去,当他是个石头墩子。
他也没瞧见自个儿打男娃身上跨过去时,那男娃偷笑的嘴,还有往他脚脖子上直瞟的招子。
这日肖战送过饭,拎着空篮子回家,身后跟了个人,他本来没瞧见,回到家推开院门转身要关时,被人挡住。
来人就是那个不打不走的懒驴。
肖战疑惑。
那小子滑溜溜挤进门,嬉皮笑脸就问他:“嫂子一个人在家呢?”
废话。肖战敞开院门,丢下他转身,把篮子里的碗筷摆进木盆,端上木盆去河边洗碗。
那小子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老鸭子似嘎嘎嘎个没完没了。肖战一句也听不进去。
蹲在河边把几只碗刷了,肖战端盆回家,那小子还跟,一直跟到家门口。
肖战关不上院门,伸手推他出去,谁知手推在他身上,把他推笑了,一把握住肖战的手就往院子里反推。
那小子一边推肖战还一边油腔滑调:“嫂嫂这刚成亲就守活寡了,寂寞吧?要不你看看我呗,恁别怕,你家公婆都在地里呢。再说我是个中庸,与你结不得契,咱俩快活一回也留不下信香,你家男人不会知道。”
肖战挣扎要把手腕抽回来。那小子来劲了,握得更紧,脑袋就往肖战颈间凑。肖战踹他一脚转身往屋里跑,他还以为欲擒故纵,迫不及待跟进去。
肖战跑进屋里团团转不知道在找什么,那小子自身后拥上来,浑话连篇:“好嫂嫂,可怜可怜我罢,这么大岁数都说不上媳妇,整天儿里火烧裤裆,憋死我了。”
也不知怀里的肖战看见了什么,拖着他往墙角去。他以为肖战要靠墙来,心旌摇曳顺着肖战的力道挤去墙角。
而后肖战从墙角捡了一样东西,反手就往他头上招呼,终是对他说出了今日头一句话:“我入你仙人板板!”
几个打菜地回来的村妇,三五成群说说笑笑自远处过来,经过刘大娘家院门口,忽听见有人惨叫。然后一个大男人跌跌撞撞冲出门来,把几个小媳妇吓一大跳。
“我错了我错了!哎呦!”那男人在她们面前抱头鼠窜。
又见肖战手里拎一根棒槌追出来,下狠手往他身上抡:“滚你大爷!出去!”
好一出大戏,几个村妇傻眼了,待回过神来,那男人已在他们面前晕了。肖战威风凛凛,一手提棒槌一手叉腰,脸色气得通红。
*
肖战把人家家里独苗苗给打了,打得还不轻,人晕了半日方悠悠转醒,他娘亲趴在床边泣不成声。
一醒过来他就朝娘亲喊疼,说是肖战想要他的命。老太太老来得子怎能不心疼,拽上老头子就闯去刘家要说法。
她儿子与肖战的事此刻已沸沸扬扬闹开,周遭乡亲都来看热闹。
老太太坐在刘家院儿里哭,一定要刘家给个说法,一面说要赔罪,一面又说要赔钱看伤。刘大娘好劝歹劝,她油盐不进。
众人交头接耳,有看不过眼的,出言劝肖战:“你就低个头罢,再怎么说是人家三代单传的独苗叫你打了,真有好歹人家可就绝后了。况且他又没真欺负到你不是?”
没成想肖战倔得很,梗住脖子死不认错,眼眶湿润,撂下一句“我不”,转身回屋,摔上门,任外头怎么闹也不理。
那老太太在刘家院儿里哭晕了,被人七手八脚架回家。刘大娘被吵得头疼欲裂,敲门进肖战屋里,坐在床边,默了一阵,问道:“要不,我们还是上门赔个不是吧?”
躺床上的肖战不敢置信翻过身。
刘大娘叹气:“那混蛋小子脑袋上伤不轻,说是不赔罪就去告官。那老太有子侄在里正手底下做事。阿肆好不容易能去将军府当差,惹上官司不划算,我们不好给阿肆添麻烦的。”
肖战又翻过身去,不言不语。
整整两日,肖战躲在房里不吃不喝,刘大娘送过几顿饭,怎么端进去就怎么端出来,她险些以为肖战人要没了。
可就在第三日,肖战出来了,人虽憔悴,但终是点了头,愿意去赔不是。
刘大娘其实也憋屈,刚过门的新媳妇就让人惦记上,都欺负到家里,偏偏他儿子常年不在家,虽说将军府当差的名头响亮,成亲当日主子的赏赐又长脸,可毕竟远水难救近火,常常事到临头最着急时靠不上。
他儿子好不容易刚得主家看重,若是今次就因这档子事闹到县官乡正处,逼得他儿子托将军府熟人办事,莫不会让小将军觉得他儿子事多,就不愿意再看重了。
左思右想好几日,在肖战走出屋子当日,刘大娘就和当家的一道,带上肖战,拎两只鸡,亲自去老太太家登门赔不是。
肖战不情不愿认过错,两家商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往后不再提。
事情本也就过去。没成想那小子嘴碎,脑袋上伤好了,嘴巴又不知出什么毛病,整日里在别人跟前提他和肖战那事,常常说得意味深长。
渐渐传言就变了,由原先的肖战不受逼迫、恪守名节,慢慢变成了两人郎情妾意,因琐事拌嘴,肖战性子泼辣才动手。
如此就开始有人指指点点,暗地里笑话肖战,说他坤泽耐不住寂寞,只要男人不在就偷汉子,一日都闲不得,打来洛阳时就不清白,也不知叫几个睡过;说老刘家祖上造孽,抬这么一个媳妇进门,祖宗十八代丢尽脸面。
肖战听见传言,气得病了。
刘大娘也差点气病,叉腰站在家门口,指桑骂槐把十里八乡骂了个遍,最后走投无路,一日清早,匆忙拉着病气未消的肖战进城,带他投奔夫君去。
*
这是肖战第二回进洛阳城。仲春过,洛阳桃李纷飞,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街上不乏闺阁千金、王孙公子,一个两个都比他好看,也无人会对着他的样貌指指点点。
肖战压低了帷帽,自在松快不少。
这一回刘大娘与肖战来得急,没能提前给阿肆捎话,婆媳俩人生地不熟,隔着条路站在将军府后门不远处,无所适从。
日头眼看越来越大,莫说没见着阿肆的面,连稍微靠近将军府都要被人撵。肖战身上病还没好,被太阳晒得两眼昏花。刘大娘席地坐在砖石上,唉声叹气。
*
下朝后,王一博车驾自东城宣仁门,穿清化坊,往归义坊去,回将军府。
赵长千骑马护卫,问王一博:“小将军,今日还走正门吗?”
兵部尚书已接连好几日下朝就飞马赶来将军府门口候着,任王一博怎么绕路回府,人家非要在家门口堵他。
车驾里,王一博冷淡的声音飘出来:“走后门。”
“诺。”
赵长千领队,带车驾绕去宣平府后门。
车到门口,王一博忽地闻见那股信香。王一博睁开眼,没等小厮放脚凳已跳下马车。
路对过,刘阿肆的娘亲疲惫坐在地上,身旁站了个年轻人,头戴帷帽,一股子桃花香自他身上飘散出来,混在春日洛阳的花香里。
赵长千也看见路对过两人,诧异:“哎呀,大娘,你俩怎来了?”
刘大娘本是要等自己儿子,哪里想到竟撞上小将军,当即牵住儿媳妇跪下行礼。
“回大人,草民是来找家里儿子有事。”
赵长千算算轮值:“他今日得当值到下午申时,你们在这儿等多久了?”
刘大娘又回:“不久,不久,既是下午,我们等得,还求大人知会阿肆一声,叫他下值后来见。”
肖战身上难受,跪在刘大娘身边不吱声。
王一博负手而立,低头看他。他被帷帽遮了个严实,但遮不住信香。这香味,竟还是原来完完整整的桃花香,未曾掺杂乾元的味道。
王一博眉心舒展开。
离申时还有不短的时辰,赵长千古道热肠:“要不你俩随处找家茶馆先歇着,身上有银钱没?”
王一博已转身要进府,道:“跟上。”
赵长千赶紧跟上,又放心不下门外的婆媳俩:“哎你俩等等……”
“跟上。”王一博脚步加快。
赵长千无可奈何,快步跟上。
将军府后门关上,刘大娘和肖战才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尘土,重新又等。人家主子虽说会出来,但也不一定记得,他们不敢自作多情,遂该怎么还怎么。
刘大娘掏出怀里绵软了的饼子,递给肖战一块。肖战靠墙蹲着,在帷帽的白纱里小口小口吃,像只白兔子。
饼子吃下去一半,对面府门又开了,出来两个丫鬟,径直过来,朝两人福身:“公子,大娘,请随我们来,小将军请你们进去歇息。”
刘大娘愣住,结结巴巴:“小将军……请……请我们……”
丫鬟不待他们多问,一人扶起蹲在地上的肖战,一人搀扶住刘大娘,就带进了将军府。
PS
他成亲那日,满堂宾客,皆为公侯世家、文武要员,各有各的心思,真情假意难辨。
王一博望着地上、床上的血,眼前一片惨红,恰如数年前宫门处他刀锋上的人血。人来人往,他这个新郎官倒似局外人。
那惨红继而又被另一抹暖红替代,是黄昏门外的余晖,是新人身上的粗布嫁衣,是一位坤泽眼角眉梢的明媚笑意。
原来成亲是这样值得开心的事,能让人那样欣喜发笑、春风得意。倒真让他艳羡了。
【博君一肖】典妻(二)
古代ABO,人妻NTR,强制爱
出城回去的路上,牛车晃荡晃荡,肖战头戴帷帽,风吹白纱,撩得面颊痒。
刘大娘眼含笑意打听他的心思:“阿赞,你说我家阿肆如何?是个值得托付的好孩子吧?”
肖战闻言,面上不太好意思,扶着帷帽点点头,点过头觉得不够,添了句:“蛮好。”
刘大娘喜笑颜开,牵住肖战的手直拍他手背:“那便好那便好,此后你就是咱家的人,养好身子,来年给咱家添个孙子,咋们日子红红火火地过!”
肖战扭过头去看路边新绿草长,不搭腔。
刘...
古代ABO,人妻NTR,强制爱
出城回去的路上,牛车晃荡晃荡,肖战头戴帷帽,风吹白纱,撩得面颊痒。
刘大娘眼含笑意打听他的心思:“阿赞,你说我家阿肆如何?是个值得托付的好孩子吧?”
肖战闻言,面上不太好意思,扶着帷帽点点头,点过头觉得不够,添了句:“蛮好。”
刘大娘喜笑颜开,牵住肖战的手直拍他手背:“那便好那便好,此后你就是咱家的人,养好身子,来年给咱家添个孙子,咋们日子红红火火地过!”
肖战扭过头去看路边新绿草长,不搭腔。
刘大娘被他这模样逗得哈哈笑:“羞啥呀,任哪位坤泽到了年岁都得这样,往后你们俩亲亲热热作伴,快活日子多着呢!”
肖战摸上自己胸口,衣裳里是那枚桃核长命锁,长命百岁,那是他娘亲对他最后的期盼。
*
车驾停于将军府门口,赵长千扶鞍下马,至车前:“小将军,到了。”
门口林管家领几个小厮早已等候多时,待车驾停稳,小厮便俯身上前摆好脚凳,替主子掀帘。
王一博踩凳下车,林管家上前为他披好披风。
王一博疾步入府,一众仆从跟上。
“老祖宗如何?”
林管家回话:“太夫人近两日胃口不错,昨日还吃了水盆羊肉,只是有些嗜睡。”
“嗯。”过了一道门,王一博又问,“南苑如何?”
“少夫人前日里进宫回来发了次脾气,打发了几个丫鬟出府。”
“嗯。”王一博步入内院,欲去书房。
“小将军。”林管家叫住他。
“何事?”
“大夫人嘱咐,您若回府,先去她那处一趟。您不在那几日,宫里来了人,太皇太后赐了个嬷嬷,说是以后专来侍候您与少夫人。”
王一博去到东苑,老远听见院中嬉笑声。丫鬟通传过,引他进屋里。
屋里一展棋枰,王周氏和王一禄,一人一把胡床,原本对面而坐正对弈。听闻王一博来,王周氏着人收了棋,赶紧去换一盅新茶。
王一博进门脱去披风,向后母见礼。他那十四五岁的弟弟不亲不疏喊了声“大哥”就被亲娘打发去院儿里自个儿玩儿。
王一博与母亲隔了四五步坐下,问了声安。
王周氏央王一博吃点心,问了几句这几日出公差的吃食休息,便将话锋转至太皇太后所赐宫人。
“太皇太后何意一看便知,你成婚好两年,一儿半女也无,她这是明晃晃催你呢。我也推脱不得,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亲来伺候你,我怎敢不接?”
“明白。”王一博答道。
王周氏看他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也不禁发愁:“太皇太后是要我王家的嫡长子非得从她母家晚辈的肚子里出来。可我们又能如何呢?茹茹那个样子……”
王一博安慰道:“便先顺着太皇太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宣平将军府上几辈的男子都已不在,男丁凋敝,全府上下尽要倚靠王一博这位继长子。王周氏做不了王一博的主,对着惜字如金、油盐不进的他也无话可说。
话没说两句,王一博起身告辞,丫鬟开门时他与王一禄打了个照面。王一禄看他一眼,弯腰哈背鬼鬼祟祟钻进屋子,当即滚进娘亲怀里撒娇。
门关,王一博身后又传来母子玩闹的欢声笑语。
*
王一博领着门外的赵长千回书房看公文,直看到掌灯时分。赵长千支撑不住,敞手敞脚,歪在椅子上打盹。
王一博随手捡了份不要紧的文书砸过去,把人猛地砸醒。
“怎?”赵长千惊醒,迷迷糊糊擦擦口涎。
王一博正阅看书信,头也不抬:“传饭。”
赵长千认命,活动活动筋骨,起身出书房叫候在外头的小厮传饭。
饭菜来,书房外间摆开,赵长千摩拳擦掌待喊王一博来吃,突然又有人敲门,说是少夫人着佟嬷嬷求见,备了酒菜邀小将军同饮。
佟嬷嬷便是之前所说太皇太后所赐宫人,初来乍到迫不及待就来给下马威。王一博拧着眉头又批完一份公文,才起身:“去。”
临走前,赵长千坐在案前端着碗已吃上了,看王一博面无表情要走,也不禁长吁短叹,暗自为主子求多福。
佟嬷嬷候在书房外,身边两个丫鬟提灯。王一博甫一出来,佟嬷嬷立马上前问安。
王一博没多说,只道:“带路。”
将军府占地辽阔,自书房去南苑也走有一炷香功夫,到了地方,天色已然全黑了。佟嬷嬷也不通传,直接让丫鬟开了门引王一博进去。
李茹茹今日换了身新衣裳,发髻一看便是新绾的,青丝尽数服服帖帖梳上去,步摇坠在额际。李茹茹单手撑住下巴,百无聊赖拨动面前玉筷。
王一博进来,她扫一眼,没吱声。佟嬷嬷出言提醒:“少夫人,小将军来了,还不见礼。”
李茹茹这才不情不愿站起,朝王一博福身,照样不说话,旋即坐下,继续拨弄筷子。
丫鬟毕恭毕敬摆好碗筷,佟嬷嬷请王一博坐。
“小将军公事繁忙,许久未与少夫人叙旧,今日难得好时辰,该聚一聚。”佟嬷嬷为两人斟酒,又给房里添上熏香,这才离去。
下人一退,屋子里登时落针可闻。王一博坐着不动,面前的少夫人径自执筷吃饭,也不理他。等她夹了几筷子,王一博这才端起碗。
李茹茹冷笑:“怎么?我不吃你就不吃,是怕我毒死你?”
王一博一言不发,吃自己的。一顿饭二人相对无言,味同嚼蜡。
饭后漱口罢,王一博欲走,佟嬷嬷又进来,差人捧来一沓子杂书说给二人解闷,端的是不让王一博走的意思。
王一博无法,靠窗坐,随意拿一本游记看。李茹茹站在另一头窗前逗鸟,她新养的金青鸟,小巧可爱,啾啾轻啼。
不知不觉翻完一本游记,王一博随意换一本,竟是本淫书。王一博眉头一拧,放下。
孔嬷嬷敲门又进来,说要伺候二人洗漱宽衣。看来今日王一博不在此睡下她誓不罢休。
王一博不说可,也不说不可。李茹茹早不耐烦,躲去里间。孔嬷嬷差人端水进里间伺候李茹茹,又将水放在坐于窗前的王一博跟前,叫小厮侍奉。
王一博洗漱过,被引去里间。李茹茹坐在铜镜前,已换上蚕丝薄透的寝衣。佟嬷嬷亲为她脱簪。
丫鬟来给王一博宽衣解带。待二人身上都不剩什么衣裳,佟嬷嬷给里间换了种熏香,轻步告退。
又是两相无言。
李茹茹抚着胸前的长发,心不在焉说:“佟嬷嬷这意思,恨不能你我今晚就把嫡长子给生出来。”
王一博干站着。
“可惜了。”李茹茹好似松快地问,“要不你纳个妾吧?”
王一博淡淡望着她。
她看王一博这副不死不活的木头模样,笑了,奚落道:“谅你也不敢。糟糕糟糕,你王家不会要绝后了吧?哈哈哈哈……”
王一博懒得听她阴阳怪气,自顾自走去床边坐下。李茹茹也懒得继续,越过他躺下,拽了被子蒙住头,背身过去,躲老远,恨不能滚去床下。
熄灯,王一博双眼睁着,直挺挺躺下,身旁李茹茹静得好似没气。
王一博惯来睡不安稳,今日更是至半夜也睡不着,他又不想翻来覆去惹身边人嫌,只好起身靠坐,对着卧房的地发呆。
越发呆越心烦意乱,佟嬷嬷点的熏香略有催情药用,可惜李茹茹闻了也没用,王一博倒是被折磨着了,下床拿了香炉直接倒掉。
熏香的余味萦绕鼻尖,经久不散,叫王一博好生躁得慌,忽又忆起白日里街上闻见的那一缕淡如烟细如丝的桃花香。
非是寻常花香,既似曾在渝州时,四月里娘亲屋前的那一株绛桃,又掺春日郊外野花香,直叫人心旷神怡。
王一博说不上来这感受,就是觉得舒畅,光想一想也舒畅,可只是白日匆匆一过,哪里还寻得。
这下倒好,王一博倒过熏香更心浮气躁,最后只好开门出去吹风散心。待他出门去,床上的李茹茹掀开被褥翻身,看一眼空荡荡的屋子,啐一句“有病”,这才安稳继续睡。
*
肖战回了村里,又过半月,阿肆匆忙告假回来,要带他去里正那里改户籍。刘大娘和他男人好不容易留住这样一个好看的坤泽,生怕生出枝节,迫不及待要先让肖战入他家户籍,成亲不成亲反倒可以等等,待肖战养好身子能生养也不迟。
阿肆当日大清早从将军府往回赶,行至晌午到家,匆匆饭罢,领上肖战去找里正。里正翻出他家户册,又问肖战要过所。
两人规规矩矩坐在里正面前,里正左手边户册,右手边过所,执笔欲抄,刚一动笔,不禁停下:“肖战,渝州人士,年二十六,坤泽,这么大岁数还未婚配过?”
肖战摇头:“此前身子骨不好,家中母亲心疼我,故而一直未曾说亲。”
阿肆怕里正说什么不好听的,忙插嘴:“这便要婚配了,配给我。”
阿肆傻乎乎笑,肖战也扬起唇。原以为里正只是随口一问,不成想里正放下笔,抓着肖战的过所左翻右翻:“既未婚配过,那人头税交了多少?”
“什么?”肖战与阿肆俱是一愣。
里正好心解释:“依我朝律法,坤泽十五至三十岁未嫁人,年罚六百钱,你十五至如今共罚六千六百钱。你莫不是一钱没交?”
肖战傻了眼:“渝州……未曾听说这规矩……”
里正冷哼:“渝州城山脚旮旯、穷乡僻壤,自不比洛阳律法森严。你既拿不出罚税凭证,补缴吧。”
肖战哪里有钱,就是阿肆全家,一时半会儿也掏不出这许多钱。二人立时慌神了。
肖战被阿肆领去旁边等着。阿肆亲自与里正在另一处说道求情。肖战听不太懂洛阳官话,只听明白阿肆说什么“宣平府”“小将军”“长千大人”。
又看阿肆自怀里掏出一袋子钱塞给里正,磨破嘴皮子,里正终于缓和了脸色,重新坐回案前:“不补缴也成,下个月州官至本乡将户籍归档,你们尚有一月,赶紧拿了婚书来,我悄悄替你们抄上。如此便可。”
肖战还懵着,阿肆千恩万谢,又领肖战回家。
回去路上,阿肆嘱咐肖战千万别说他方才送钱给里正一事,免得刘大娘心疼钱,怪上肖战。
肖战被阿肆这般体贴弄得说不上话,又酸又涩心口软。
*
刘大娘听了儿子说要在一月内拿婚书抵六千多钱的罚金,也急了,与当家的盘算了一顿晚饭,睡前拉着肖战的手问他可愿意且先嫁了,虽匆忙了些,但往后不会亏待他。
肖战从前未曾想过有一日自己会成婚嫁人,又怕又惊,又想又盼,最后忐忑不安点了头。如此急忙忙一晚上,两人婚事便敲定了。
家里能睡人的屋子一共两间,刘大娘夫妇一间,肖战占了原本属于阿肆的那间。阿肆来屋里卷了自己的铺盖,要去他爹娘那屋打地铺。
阿肆抱着被子憨憨地站在肖战面前,傻笑:“阿赞,你放心,待你嫁我,往后我掏心掏肺对你。”
肖战虽尚未自婚讯里回过神,但依旧笑得开心。他娘亲临了时握紧他的手说过,愿他余生安康、长命百岁,得一人真心相待。
肖战突然不怕了,回话:“好,我信你。”
*
东庄那个在宣平将军府当值的后生要成亲了,要娶个好模样的坤泽。那坤泽千里投奔专来嫁他。此一事传开,又成十里八乡的佳话。
刘大娘和当家的忙前忙后张罗婚事,花银子请村里秀才帮忙写请柬。肖战诸事不懂,帮不上什么忙,刘大娘便要他给自己缝制婚服,再做些小香囊。成婚那日宾客之中定是有乾元也有坤泽,赤脚大夫配好了一些清心静气的药,塞进香囊送予宾客,盖住信香,不至有人在婚宴上受冲撞。
配草药肖战能帮得上忙,可缝制婚服和香囊他便不行了。娘亲针线功夫不错,肖战跟着学过,可他更喜欢跟着爹爹认字念书,针线活学了个高不成低不就。
没法子,刘大娘请来村里针线好的姑娘媳妇现教现学。如此肖战才勉勉强强跟着她们缝制好了婚服。香囊则都是那些姑娘媳妇帮忙缝的。
待村里有人要进城,刘大娘包袱揣了好些香囊,托人带给自己儿子,叫他自个儿交给想请的同僚。里头香囊几乎都是旁人做的,给宾客清心用。只其中单独有一个,是肖战昨晚亲自赶制装上草药,针脚是肖战亲自绣上,草药也不是清心用,而是为给阿肆安神。
再如何说他与阿肆也要成婚了,该送一个像样的东西。
阿肆收到包袱的时候,一蹦三尺高,下值后兴高采烈四处相告请人,得了好多“恭喜”。碰巧赵长千打西门过,遇见那群小子混推混搡打闹,凑上去问如何回事。
阿肆捧着所剩无几的香囊,说清缘由。赵长千以前带过阿肆,自是为他高兴,直言也要赴宴。
阿肆求之不得,也要给赵长千一只香囊。赵长千不要他给的,非要亲自挑,挑挑拣拣对阿肆怀里的一个都不满意,忽然看上阿肆手里攥着的那个,二话不说夺来。
阿肆顿时惊了:“哎不成,长千大人,这是我……”
赵长千调皮得很,不听他把话说完,撂下一句“大婚当日必备厚礼”,就一溜烟跑了,扔下阿肆傻眼:“媳妇给我的……”
*
下午陪小将军在屋里看书议事,赵长千大喇喇坐着。无旁人在时,他与小将军并不计较许多规矩。
王一博今日一直心不在焉,总时不时乱嗅。
“赵长千。”
“怎?”赵长千疑惑。
“你可有闻见香味?”王一博问。
赵长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拿起书:“书卷清香?”
“否。”王一博答。
赵长千端起茶盅:“泉水茶香。”
“否。”王一博又摇头。
“熏香。”赵长千指一旁雀首香炉。
王一博又嗅,依旧答:“否。”
“那不知了。小将军你鼻子出毛病了?”赵长千点自己鼻子。
王一博越是嗅越是感到那似有似无的桃花香,正是自己这些天一直心心念念的。王一博不甘心,非要找到,负手站起来,围绕赵长千转圈,险些把赵长千盯出窟窿。
赵长千正襟危坐,一动不敢动。
饶罢三圈,王一博低头凑近赵长千闻,闻得赵长千直躲。
突然,王一博拽下他腰间香囊,凑近鼻端嗅,眉头一松:“何处得来?快说。”
赵长千释然:“嗨,西门小守卫刘阿肆要成亲了,他家里人托人带来香囊,让他请客时送。我答应下个月吃酒,遂得了一个。”
“谁送的?谁缝制的?”王一博抓着香囊舍不得放手了,越闻越觉舒心,久违的舒心。
赵长千摇摇头:“不知,许是他家里母亲妹妹缝制,托亲戚朋友送来。”
王一博摩挲香囊的针脚,不算精致,有两处针脚还错了,里头草药也简单低劣,可香囊的丝线布料上,确有那股他难以忘怀的香气。王一博此刻才明白过来,这股香气之所以似花香又不似花香,寻遍各种名贵熏香也找不着一样的,是因为这是信香。
一位坤泽的信香。
赵长千想拿回香囊,被王一博躲开。
王一博收起香囊,揣进自己怀里:“给我吧。”
赵长千惊奇:“这是人家请我吃酒送的,你拿去作甚?”
王一博不理会他了,又坐下看书。赵长千没法子,想着一个香囊也不值几个钱,拿去就拿去罢。
晚间佟嬷嬷又来求见王一博,王一博起身走前突然想起什么,扔下一句:“去与那西门小侍卫说,他的喜酒,我也去吃。”
赵长千瞠目结舌,待王一博已不在房中,才回过神来,一声声追问:“怎——?怎——?”
【博君一肖】典妻(一)
提示:故事简介见合集第一篇,古代ABO,会有一点点私设,人妻NTR,强制爱
上元节后,按理说七九河开,八九雁来,过不少日子就该是宽衣脱袄、耕牛犁地时节。但今年春风来得迟,洛阳城外的田庄仍有料峭寒意,河边嫩柳将发未发,只岸旁野草不怕冷地稀疏一片冒头。
出洛阳城永通门向东走二十里地的东庄,良田千亩,佃户近万。虽时日尚未和暖,但户农已早早牵牛出于田间地头,四处查探各家冬麦长势,盘算收成之后赋税几何,余资几何,此后一年三餐又几何。
刘大娘一早起来,趁天晴于院中晒被褥...
提示:故事简介见合集第一篇,古代ABO,会有一点点私设,人妻NTR,强制爱
上元节后,按理说七九河开,八九雁来,过不少日子就该是宽衣脱袄、耕牛犁地时节。但今年春风来得迟,洛阳城外的田庄仍有料峭寒意,河边嫩柳将发未发,只岸旁野草不怕冷地稀疏一片冒头。
出洛阳城永通门向东走二十里地的东庄,良田千亩,佃户近万。虽时日尚未和暖,但户农已早早牵牛出于田间地头,四处查探各家冬麦长势,盘算收成之后赋税几何,余资几何,此后一年三餐又几何。
刘大娘一早起来,趁天晴于院中晒被褥衣裳,把闷了一冬天的杂七杂八布褥都翻腾出来,抖灰铺开,摊开在那暖烘烘的日头下。
院中一男人蹲着喝稀粥,挥手撵飞出栏的家鸡回去。
一瘦干老妪着急忙慌一路小跑来至院门前,拍着篱笆,踮脚冲院里喊:“刘老四家的!刘老四家的!”
刘大娘又铺好一件衣裳,闻声去院门口:“怎地了怎地了?”
院门外的老妪指着村口:“咱村来了个外地人,瘦俏俏挺周正一娃,大早上被人瞧见躺在村口迷迷瞪瞪,这会儿正被人守着呢。他说他姓肖,打渝州城来,要寻洛阳东庄刘老四家的婶子!”
刘大娘一听,赶忙撂下手里活计,拽上院儿里还在撵鸡的男人就跟着老妪往村口跑。
村头半枯老柳树下,围了几个晨起做活的老翁老妪,当中被围着的是个年轻男娃,一身灰不溜湫的粗麻布衣,头发松散绾住,靠在树干上,手里一碗米汤,正是身边大爷大娘给他端来以作充饥。
刘大娘走近了,瞧清楚那男娃的长相。灰扑扑一张脸,憔悴得很,可模样挺周正,尤其那双眼,晶亮透水,惹人心疼。
几个老者看刘大娘来,纷纷让开。刘大娘凑上男娃的脸,左右端量:“你是……姓肖?”
“娃儿,这便是你要找的刘婶子。”一旁的人插话。
那男娃袖子擦擦嘴边米汤,手忙脚乱打怀里掏出个粗布的香包,香包上粗略针脚绣了一对小巧兔子。男娃将香包递给刘大娘:“婶……我是肖战……”
*
年后这个大清早,村里刘老四家突然来了一个坤泽。也非是村里人认出来,乃是村中一赤脚大夫。
刘大娘将村口那面黄肌瘦的男娃带回家,看他站不住坐不住虚得像纸糊,故而匆忙叫邻居请来村里大夫。大夫鹤发老叟一个,进屋便觉不对,坐在床头把脉一阵,相看一阵,又剥开男娃后领,惊得连连后退,高呼“了不得”。
来看热闹的村里人在屋门口问:“如何了不得?”
赤脚大夫抚掌笑:“他是位坤泽呀!”
庄子上也有坤泽,毕竟不多,门外人顿觉稀奇,纷纷抻头瞧看。
老大夫又诊脉一次,观肖战除却体虚气弱并无他症,遂嘱咐几句“多加休养”便自行离去。
刘大娘怕看热闹的吵着肖战,撵干净人关上院门屋门,这才能好好和他说话。
她生于渝州,少时长于渝州,与肖战娘亲手帕至交,后嫁来洛阳,便鲜少回乡,虽与肖战娘亲时常书信往来,但上回见面已是多年前老家亲长过世,她去奔丧。彼时肖战尚是个半大儿郎,上树掏鸟、调皮捣蛋,一天天总被娘亲训。
洗干净脸的肖战仔细看,确有他娘亲七八分影子,是个好看人。刘大娘捏着肖战认亲的香包,细细摩挲其上熟悉的针脚,擦擦眼泪问肖战家里双亲如何。
肖战自来刘家就躺在床上发愣,闻言,呆呆傻傻喃喃道:“去年渝州大旱,一整年颗粒无收,米粟棉花无处买,爹娘没撑过这个寒冬。娘亲临了时嘱咐我千万来洛阳投奔婶子,香包交给婶子拆看。”
说罢眼泪便下来。
刘大娘便赶紧拆开香包。里头并无草药,只一枚小小的桃核雕作的长命锁,背面是肖战的生辰八字。刘大娘曾与姐妹说过自家孩子是个乾元,尚未婚配。肖战娘亲记得此事,临了撑住最后一口气,替儿求亲,寻谋余生依靠。
刘大娘胸中了然,泪雨凝噎,俯身抱住肖战哭。
*
村里刘大娘家新来了个坤泽,千里寻亲,就此住下。此事一传十,十传百,不消几日全村皆知。此事传得快缘由有二,一来坤泽稀奇;二来那坤泽长相不差,虽现下看着仍旧有些灰扑扑瘦似干儿,但细瞧脸模子精巧得很,多养养必能将村里原先最好看的娃娃都给比下去。
村里人一个两个成群结伴去刘大娘家看过,越传越稀奇,最后竟传起了“貌比西子”“昭君落难”的玄乎话。
将肖战关在家养了十来日,肖战脸色愈发好,刘大娘高兴,既为炫耀,也为挡一挡那些不着调的唾沫星子,故带着肖战串串门。
春日太阳下,几个妇人围坐,剥豆子话家常。肖战也捧了一小盆坐在边上独自剥,不打搅她们说闲话。
几个女人聊着聊着夸起肖战长相,喊他逗他,肖战也不多话,眯眼笑笑,继续埋头做活。
“哎呦刘婶子,你家阿肆可真好命,你人坐在家里,他人躲在东家府上,一家子啥心也不用操,漂亮媳妇就能自个儿找上门。”一迎着太阳坐的老太太念叨,“不像我家那混球,整日没正形,姑娘小子都瞧不上他,我都托媒婆求到隔壁庄子了,也求不到一个媳妇。”
和刘大娘对面坐的灰裙大婶叹道:“整一个村子的年轻后生,谁能比得过阿肆啊,家家娃娃都是种田干苦活的命,就他家阿肆,能在洛阳城将军府上当差,月钱怕是能抵得过我们一家子的赚头呢。”
刘大娘谦虚推过,把人家娃娃也给夸了一通:“也就是个守府门的护院,他整日里待在将军府不能回来尽孝,比不得你们娃娃在眼跟前。”
一黄一白两只狗追逐打闹,在肖战脚边滚作一团,肖战停下手里的事,弯腰趴在腿上,逗看两只狗。
那头几个女人自阿肆说到将军府,又自将军府说到将军。
“阿肆他东家,究竟是个啥样的将军啊?外头都传他杀人如麻、凶狠成性。”一年轻村妇问。
“我倒是见过。”灰裙大婶说道。
几人立即围凑过来打听。
“你怎见过?”“哪里见过?”
灰裙大婶扔了手上豆子:“年前冬至我上山上坟,撞见几个年轻男人在祭拜一处荒坟。当中有个年轻男娃,一身有钱人打扮,背着手,腰板儿挺直,我听见旁边人弯腰低头,唤他小将军。我猜那就是阿肆的东家。”
“那他究竟长什么模样?”
“我当时躲得远,没瞧仔细。反正挺板正一后生,就是看着冷得很。”
“他来咱这儿上坟做什么?”
“哪知道?”
刘大娘顾忌自家儿子在将军府当值,不敢多说将军家事,遂打断:“快别说了,咱这处庄子都是将军府的赐田,指不定什么时候王家人来巡看收租,若是我们多嘴多舌被听去,阖家上下都得倒霉的。”
其余人赶忙住嘴。
两个小孩儿来寻自家狗,看见逗狗的肖战,好奇贴近,瞅着肖战直看。肖战觉得好笑,与他们说话,说几句被无忌童言逗笑。
肖战笑起来,眼中春光柔荡,招眼得很。几个妇人又被引得话头放在他身上,这回声音小很多。
那迎太阳坐的老太太牵住刘大娘的手腕,凑头说小话:“我劝你啊,还是带着你家媳妇去找村里稳婆看看。”
“这是怎么个说法?”刘大娘惊奇。
老太太攥她手腕的力气更大:“听我的,他一个坤泽,长得又不赖,那么老远孤身一人赶来,一路上兵荒马乱,谁知他会遇着什么。万一受委屈了他不肯说,你一家子不就是冤大头了嘛。阿肆那么好的后生,不缺人说亲,不好找个不明不白的。”
老太太的话刘大娘没接,却放在了心上,捧着一盆豆子回家路上,似不经意问肖战路上可曾受委屈,可曾叫乾元欺负。
肖战听不懂,闷声不响摇头。这叫刘大娘心里更打鼓。
隔天刘大娘便牵着肖战去找了村里懂行的稳婆,要他给肖战看看。肖战懵懂无知,被稳婆按在凳子上,掀开衣领,对着后颈子又看又揉,直揉得肖战面红耳赤。
稳婆查看过,又拉肖战进屋验看。肖战稀里糊涂被拉进去,羞窘发颤被领出来,攥着裤带咬唇不语。
刘大娘眼巴巴望着稳婆。稳婆笑哈哈挥手帕:“恭喜恭喜,全乎的,全乎的,好着呢。”
刘大娘登时喜笑颜开。
稳婆又把肖战按在凳子上诊看,问他:“可曾来过雨露?”
肖战愣愣地摇头。
稳婆捏住他的脉,沉思一阵:“可是自小有弱症?”
肖战点头:“娘亲生我时早产,自小气血不足。”
“那便是了。”稳婆告知刘大娘,“身子完好,就是坤泽精贵,得娇养。可老百姓家常常缺衣少食,容易养亏,故而这个年纪还未发身。回去后好吃好喝养些时日,偶可进补些汤药调和,过个一年半载就该能给你家阿肆生大胖小子了。”
刘大娘听这话,虽说有些担心养不起,可一想肖战是个坤泽,阿肆在将军府银钱又足,是一笔划算买卖,遂也不说什么,兴高采烈带肖战回去。
肖战又在家里待了几日,整日里帮着做做活,又或和串门来的孩子玩,因而双亲亡故的悲痛也算稍有消解,人活泛了些,话多了些。
刘大娘便盘算要带肖战去洛阳城里相看自家儿子。正巧稳婆开了给肖战调养身子的药方,有几味药材须得城里药铺才能买着。刘大娘前一日托人捎话去将军府,得自家儿子回话,将军这两日不在府上,他明日中午得空,能出来街上一阵。
自庄子上至洛阳城中,紧赶慢赶也得两个多时辰,故第二日一大早天未亮透,刘大娘便带上肖战背上包袱,搭村里卖货郎的牛车赶去城中。
*
洛阳城不同于渝州,路平山少,人多热闹,肖战进城后,深觉稀奇,跟在带路的老翁身后,东瞧西看,舍不得走。
进城又走半时辰,眼看快至午时,几人才到将军府西门外不远处的一家茶楼。肖战在茶楼门口,隔着一条街抬头看见将军府高门之内楼宇雕梁好不气派。
跨进茶楼,有一桌上,一少年茶客朝他两人挥手,然后小跑过来。少年略黑,浓眉大眼身量高大,一掀衣袍跳过来,朗声唤了一句:“娘!”
而后便站在肖战面前和他大眼瞪小眼,两人都说不出话来。
刘大娘亲热揽过自家儿子,使眼色要自家儿子喊人:“这便是你阿赞哥哥。”
阿赞,肖战的乳名,由爹娘以外的人唤来,叫人羞。
肖战略略点头问候。面前的乾元也抓耳挠腮不知所措。
正午日头当空,刘大娘做主要阿肆请一顿饭。阿肆对洛阳城里熟,带着娘亲和肖战去了离将军府两条街的一家酒楼,算得上排面,贵是贵了些,但他也有积蓄,偶尔放肆一顿也无不可。
刘大娘于大堂坐下后,问肖战可有来过这样的地方。
肖战摇摇头:“渝州城也有这样的馆子,费钱,不舍得去。”
“没事,今日阿肆掏钱。你是他媳妇,吃他的喝他的也是应该。”
一句话,让两个年轻人都不好意思抬头。
一顿饭刘大娘说得最火热,阿肆也开心。刘大娘把肖战这段日子的事全跟阿肆说了个清楚,也快把阿肆自尿床起的事都跟肖战抖个底掉。阿肆连连向他娘告饶。
肖战原本在家里话还多些,此刻因阿肆在,话又少了。
饭后刘大娘要儿子给她寻处台子吃瓜子、听书,硬央阿肆自个儿带着肖战去街上玩。这便是要两个年轻人多处处,肖战和阿肆都明白。
肖战头一次来洛阳,阿肆热络带着他四处逛,看见什么都要给他买。肖战不敢领他的盛情,都推拒了。
阿肆也不知该如何与坤泽相处,与肖战并排,干走着,硬是找话。
今日天阴,外头风大。阿肆便说:“今日风真大,渝州有这样大的风吗?”
肖战便答:“没有,渝州多山,能挡住不少风。渝州也没有这样长的平街,往往路铺了不多长就遇陡坡石阶。”
“啊,如此,那你该受不惯洛阳的风,我给你买一顶帷帽吧,洛阳城里不少坤泽出门都戴,挡风遮脸。”
“不必不必。”
“要的要的。”
阿肆招呼肖战往前走,寻贩帽的小摊。
正此时不远处街上有一队人马过来,当头人高呼“闲人退避”,马车前后各十几人带刀步行。阿肆翘首一望,一打眼看见马车旁一骑马男子,高冠白衣,一手牵缰绳,一手扶于腰侧剑柄。
阿肆暗道一句“糟糕”,想也不想牵住肖战的手腕子欲后退。
肖战吓一跳,忙问:“怎地了?”
街上人多,为退避都聚在道两旁,人挤人不好退,阿肆背过身去,与肖战说悄悄话:“那是小将军的车驾,骑在马上那位是小将军的贴身护卫。那护卫认得我,我今日趁小将军不在府上,只跟领队打个招呼就溜出来,未曾点卯,按理说不合规矩。若是那护卫眼尖认出我,我要倒霉的。”
“小将军?”肖战回头偷瞧。
“便是我当值的宣平将军府的主子。快快快,他们过来了,我们蹲下。”阿肆牵紧肖战的手弯下腰,鬼鬼祟祟。
肖战被逗笑了,这一笑把阿肆也给逗笑。两人牵住手背身躲在人群中,闷声偷笑,惹得旁边人一头雾水。
风过,一些摊位小物件乱翻,摊主手忙脚乱按住。
阿肆叹道:“今日风真挺大。”
“是啊,风大。”肖战摸摸后颈子,春风一直刮他皮肉,凉嗖嗖。
马车稳稳过街市。车上王一博半倚着软枕,左手两枚玉核桃一轮一轮转。
风过,吹开一角窗侧围帘,王一博忽然出声:“长千。”
高头大马上的赵长千回首:“小将军何事?”
“你可曾闻见香味?”车里传出来的声音冷冷淡淡,一如既往。
赵长千耸鼻子嗅,街上酒香菜香胭脂香,什么味儿都有,他不解:“小将军是说哪种香味?”
车里静默片刻:“桃花香。”
“没闻着。洛阳城里的桃花还有几日才能开吧?况街上也没有啊。”赵长千惑然。
又过片刻,车里又传出话音:“罢了。”
待将军府车驾自背后经过走远,肖战回头眺望,又低眉看自己手。
阿肆这才想起来放开,直挠头,没话找话:“我,我还是给你买一顶帷帽吧。”
肖战这回没推拒:“好。”
PS 宣平府不苟言笑王小将军
千里逃难初到洛阳的阿赞
【博肖】阿娜达-16
16.
肖战把T恤一半的下摆束进裤腰,稍稍整理之后,他又对着镜子前后照了一下。身上这件TRACER85又一年的创始人限量版还是一如既往简练,YIBO的手绘英文字母绣在背后,胸前的图案则是一团小巧的云朵。
为了适应今年的着装潮流,这件的圆领开得比往年大一些,明明是均码,挂在肖战的窄肩上,意外穿出了原本版型中并不突出的垂坠感。
“肖先生不来做模特太可惜了。”肖战从换衣间出去,那个看到他总是很热情的秘书又带着赞美跟王一博提议:
“老板,您真的不考虑一下?”
“要不你考虑考虑,我支付给模特的报酬一向很高。”王一博...
16.
肖战把T恤一半的下摆束进裤腰,稍稍整理之后,他又对着镜子前后照了一下。身上这件TRACER85又一年的创始人限量版还是一如既往简练,YIBO的手绘英文字母绣在背后,胸前的图案则是一团小巧的云朵。
为了适应今年的着装潮流,这件的圆领开得比往年大一些,明明是均码,挂在肖战的窄肩上,意外穿出了原本版型中并不突出的垂坠感。
“肖先生不来做模特太可惜了。”肖战从换衣间出去,那个看到他总是很热情的秘书又带着赞美跟王一博提议:
“老板,您真的不考虑一下?”
“要不你考虑考虑,我支付给模特的报酬一向很高。”王一博走到仍在照落地镜的肖战身边,这人一个月三十天里都穿着和他有关的衣服,完完全全满足了他内心那点自大的独占欲。偏偏肖战这么做并没有多余目的,如果起初他是刻意,又反而会被王一博一眼看穿其中把戏。
“不了吧,我哪有专业模特上镜。”肖战调整了一下领口,侧头去看一直盯着镜子的王一博,想到这一款又是出自他的设计,肖战就问:
“今年的设计有什么含义吗?”
“大画家体会不出来?”他挪了挪脚步,和肖战靠得更近,肩碰着肩,肖战还没想起躲,识相的秘书就先转身快步离开了摄影棚。肖战可不是像许光耀一样会和她老板打打闹闹的公子哥,就凭她老板天天要她在不同的火锅店提前定位、特意领着他出去吃午餐,她就领会到了肖战与王一博其他朋友之间的不同。
“呣……”肖战没注意到这里只剩他们两个了,他又摸了下那朵云,蹩住眉毛,露出那种陷进深思中的迷惑表情,“好像不是特别能体会……”
“雨藏在云里。”
王一博在一个月前就定下了这个概念,肖战总说他是绘画时的灵感来源,其实对于肖战,他也总能产生很多联想,不是毛绒绒的小动物,就是各种缥缈又曼妙的风和云。他看着镜子里肖战的位置,伸手戳了一下衣服上的那朵云:
“你在这里。”
肖战低低“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王一博在暗指什么,他忙不迭地往后跳开,被王一博有劲的手一拉,又将他扯了回来。
“这就受不了了?”王一博扣手揽腰一气呵成,按在腰后的手使力把人往他胸前压,稍稍分开的双腿正好让肖战被卡在他的身前。找回主动权的王一博调情最有一套,他得意地看着肖战慌乱扇动的睫毛,几秒前一时兴起报复性的恶作剧也跟着变了味:
“你活该,你之前就是这么对我的。”
下身贴着下身,湿热吐息近在眉睫,始作俑者对这种指控无言以对,手忙脚乱想用没被扣住的那只手拉开王一博的胳膊:
“那我以后什么都不说了!”
“你怎么不说你以后不见我了。”制服肖战这副高瘦身板对摩托车手来说轻轻松松,王一博心情大好,扶在腰后的手得寸进尺地虚握了一把:
“不见我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肖战挣扎不过,也只得迈脚往后退,可惜王一博不放,他每多退一步,都得带着王一博和他一起后撤,“我是真心想挽留你这个朋友才各种死皮赖脸的,怎么搞得好像我做错了。”
“你没错,我错了,我一开始就不该跟你当朋友。”王一博不以为然地认错,“你能不能别往后躲了,你是想让我把你压墙上做点别的?”
脚步顿住的肖战又一次哑口无言,哪怕他的性经验仅止于早上洗澡时自慰一下,也不妨碍他读懂同为男人的王一博有神的瞳孔里逐渐热切起来的欲望。
王一博今天难得穿了正装,比起潮服和赛车服,这人套上西装又是完全不同的视觉感受,随意抹些发胶就英气逼人,抵挡不住的肖战下意识地挣出一只手盖住了王一博的眼睛:
“你能不能别这么看我了……”
肖战求饶的嗓音像融化的麦芽糖,带着香甜的黏性粘住了王一博的心,想到肖战用这样的声音卡零点打电话给他唱生日歌,再加上柔软的指腹蹭住他的眼眶,让他的太阳穴跟着一跳。
明明想以牙还牙戏弄一下肖战,让这人也尝尝被撩拨到毫无还手之力是什么滋味,却又猝不及防再次成了他的手下败将。
“……晚上聚会你就穿这件去吧。”王一博咳了声,明智地选择放手,再这么腿碰着腿胯贴着胯,肖战可能没反应,他就会闹得比较不雅观。在公司的洗手间里打飞机,怎么想都很凄惨。
“行,行啊……”重获自由的肖战两手捧住温热的脸颊,搭出个花朵状,他呼了口气,还不忘跟王一博好好交流,“王一博,我们能不能商量下……”
“不能。”
王一博头一次没让肖战把话说完,不管肖战是要他别没事动手动脚还是少说些挑逗话语,答案都是不能。和肖战说一百句“你对我的在意超出了友情的范畴”,都不如让他自己去切身体会。因为是肖战的第一,也是肖战的唯一,所以他很有耐心慢慢来。
“你又知道我要商量什么了?!”
要不是气氛太暧昧,暧昧到肖战的心里也拉了警报,他下一句就该脱口而出“王一博你怎么什么都能猜到”了。
明明只是一句赞叹,却因为立场的不同被赋予了完全相反的意味。王一博出现之前,肖战并无从得知原来谈恋爱和交朋友,真是有着一道微妙的界限,跨过去一步,所有认知都会跟着翻天覆地。
“差不多吧,毕竟我很会谈恋爱。”王一博抬手拨了下肖战的刘海,至少这是肖战已经习惯的亲密动作,“这不是你说的吗,天天夸我什么都懂。”
“你本来就样样都懂啊……”
说抱就抱,说亲就亲,仗着一张帅脸,做什么都不惹人讨厌之外,还把什么都做得点到即止,气不过的肖战当然要跟他嘴硬。
何况什么时候诚实地夸人也不对了?之前他的医生还总是跟他说,内心封闭的现代人过于吝啬对他人的赞美,所以坦诚对一个人的欣赏,是拉近两人距离的最好方式。他开始上课后,一直在践行着这一点并以此来融入同学之中,怎么这种百试百灵的理论,实践到王一博身上反而出了岔子。
“还好。”王一博心里的躁动平息了一点,他抬了抬眉骨,唇边弧度一闪即逝:
“毕竟不懂怎么征服你,不能算什么都懂。”
肖战缩起脖子捂住耳朵,认输般想跑,又被王一博一把抓回去:
“等下和我一起去跟设计师们开个会?”他把肖战拽回身边,跟他讲正事:
“你上次重画的稿子如果定下来,就可以让制版师打版了。”
“你真的要用?” 王一博身上的香味会自动降低他的防备,肖战都没介意自己又在拉扯中跟王一博贴到一起了,“我没名气又没经验的……”
“谁不是从头开始的。”王一博说这种话的时候稳重得不像个年仅二十五岁的年轻老板,“一开始搞潮牌的时候,我也什么都不懂。”
他记得小姨说过的话,更记得肖战说过的话。哪怕肖战只是为了小姨留下来也没关系,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他可以让肖战在这里也接触到一种全新的生活,让他融入新的社交圈,也找到新的目标和寄托。
“他们都说你的想法很好,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
再说这也是事实,肖战起步虽晚,但他的天分和创造力完全不输他见过的许多设计专业学生。王一博说得很肯定,肖战被鼓励得眉开眼笑:
“你这口气和我老师好像。”
“那叫声王老师来听听。”
“谢谢王老师!”肖战倒是完全不怯,他蹦了一步跳到王一博面前,还做着鬼脸对王一博鞠了个躬。
王一博真想掐住他的脸咬一口,可惜这人作完怪跑得飞快,在让人束手无策这桩比赛上又一次大获全胜。
许光耀喝完一轮找了个地方坐下后,再次心情复杂地看向专门挑了暗处待着的王一博和肖战。两个人现时并排坐在沙发里,一个在吸椰奶,一个拿了罐苏打水偶尔抿一口,两颗脑袋时不时贴在一起,在音乐声中交头接耳。
王一博这人要是说一句今天不想喝酒,那别人连起哄灌他的心思都不敢有,许光耀今天摆出来的这点酒全都便宜了来客。王一博和他那个圈子没太多来往,在场的除了王一博车队里的朋友,就是还有联络的一些板仔和工作室的员工。他们中大多数人对许光耀和肖战订婚的事并不知情,但许光耀生日时也请了几个车队里之前私交还不错的人,一来二去传一传,难免有好事的人注意到三个人之间的不对劲。
但凡有点心,都能看到平时不苟言笑的王一博今晚没放平过的嘴角,王一博手底下那些对他仍抱有幻想的小朋友们,今晚也总算也忍不住开始偷偷讨论这位天天和老板一起上班的肖先生什么情况。大家各有各聊,玩得适度,相比之下,被晾在一边的许光耀可真是一脸消沉。
“这个肖战到底和谁订婚啊?”车队的朋友往许光耀身边一坐,好事地去和许光耀碰杯。许光耀一看这人促狭的笑就心里冒火。王一博今天算是把他过生日那天受的气都讨回来了——可是怎么非得由他来帮那俩擦屁股:
“和我,和我。”
车队的朋友想听的显然不是这个答案。常去基地的人都记得王一博前段时间一直和肖战一起出现,前几天看到许光耀和肖战牵着手招摇过市已经让他好奇得不行了,今天这么蹊跷的场面,再加酒精一催化,什么话都敢说:
“兄弟,我怎么觉得你脑袋有点绿?王一博对这个肖战不一般啊。”
许光耀一口酒喷出来,他被呛个半死,连忙抽纸巾擦裤子:
“……没有的事!”肖战的名誉倒是其次——看起来肖战也不太在乎别人怎么看待他,但他还要在这里混,面子上绝对不能挂不住:
“这个吧,有些事我没法解释,解释了你们也不懂。”
“我去,我懂了。” 那朋友抓了抓下巴,看许光耀的眼神突然变得充满深意: “你们玩很大啊!这也能和兄弟分享,你牛!”
许光耀还没体味到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那人就凑过来搂住他的肩,颇有些猥琐地打趣他:
“怎么样,三人行爽不爽?”
许光耀突然切身体会到自己说下流话时王一博总想揍他的心情了,他一肘子把人打开,直接站起来骂了一句:
“你他妈的脑子里都是些什么龌龊东西?!”
这边动静太大,一圈人包括王一博和肖战都往这儿看过来,许光耀踢了那朋友一脚让他说话注意点后,拎起一瓶开过的酒直接往肖战身边一坐。
“你坐过来干什么!”叼着吸管的肖战立刻往王一博身侧挪,只想快点跟许光耀拉开距离。这对郁闷的许光耀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他好歹也是半个媒人,怎么肖战碰到王一博就挺好相处,一看到他还是那么牙尖嘴利的。
“我再不坐过来会有人以为你给我戴绿帽。”许光耀就斜过眼睛看王一博那个没良心的家伙虚搂了肖战一下,两个人反倒一起和他坐得更开:
“他们已经开始脑补我们三人行了。”
王一博顶顶腮,笑得玩味,肖战却被这话吓得不轻,白色的椰奶从没咬牢的门牙间漏出来:
“神经病!那你坐过来他们不是更加要这么以为吗?”肖战擦擦嘴,又去跟王一博控诉,“王一博你都交了些什么朋友啊真是……”
肖战一整晚都跟他寸步不离,如预想中一样成为了让同事们窃窃私语的话题,王一博心情好,人也变得和颜悦色:
“他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
“你个白眼狼休想撇清关系。”许光耀恨不得把酒瓶抡到王一博的脑袋上,“你也照顾一下你兄弟的面子好吧!差不多得了,能不能换个场合腻歪?”
肖战对许光耀的说法颇有异议。车队里的人和王一博工作室的人他也只是认个脸熟,平时他去工作室就觉得工作氛围很令人向往,没想到在上班时间之外,他们也能把气氛搞得如此融洽。基本上,这就是个借王一博生日的名头、给单身的男男女女们提供联谊机会的聚会,没他参与的份,他不跟在王一博身边,难不成要跟在许光耀身边。
“我们就坐在一起聊天,什么也没做啊?”
“这还不够?你们还想做什么?”
“……你真的有病。”肖战破天荒被嘴上没个把门的许光耀噎了一下,既然不好再赶许光耀走,他就只能在脸红之前自己走:
“我去把蛋糕推出来好了……”
王一博就还是端着和顺的笑,贴心地把肖战手里的那盒椰奶接过来。许光耀之前以为肖战指定也是个深藏不露的公子哥,有着这么一副完美的皮相和骨相,必然得是他们的同类。等换了种眼光再重新相处起来,他才发现他对肖战误会极大。
他认识的王一博喜欢聪明人、最好是聪明到只要对上眼神就能看透目的,洒脱地玩一场的人,这种人不用费什么心神。他哪会想到有一天,王一博居然连搂一下某个人的腰都要注意分寸。
要不是王一博跟随着肖战的炽热眼神出卖了他,许光耀真以为王一博要为一个不开窍的爱情傻瓜成佛升仙了。
“王大情圣,看不出来啊,够能忍的。”自从摸清了王一博对肖战的想法,许光耀发出冷笑的频率直线蹿升,“你再跟我说你不想睡他试试?”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故作纯情的王一博让许光耀大呼恶心。王一博笑着把苏打水喝光,肖战刚刚和他说不明白酒有什么好喝的,说自己以前每次被迫应酬喝完酒都要吐,王一博就决定以后也少喝点酒好了。
他看着忙前忙后的肖战把定好的翻糖蛋糕推出来,又去找人协调关掉顶灯只留周围的一圈射灯。就是这么阴差阳错的,他成为了肖战除小姨之外第二个满心在意的人,就连蛋糕都一定要把他做成小王子的样子,让他坐在顶端,还说明年生日,一定补他一个头盔。
“寿星来吹蜡烛啦。”肖战搞定了灯,又回到推车边对王一博喊。其他人也聚拢过去,他们让开一条道,王一博迎着肖战走过去的时候,肖战正在点燃蛋糕上近似冷光烟花棒的蜡烛:
“生日愿望其实可以许两个,”悉悉索索的声响里,一把听着好像是王一博秘书的声音跟寿星提议,“一个明愿,一个暗愿,千万不要浪费了。”
一簇焰火燃起,四周沉寂下来,被这点微不足道的梦幻感动的肖战像是比王一博还要期待那样,他将团起的两手抵在下巴上,等着陪王一博共同度过这个别具意义的生日。
“今年许一个就行了。”
王一博的心于是变成了一个容器,肖战那双晶晶亮的眼睛,则是坠进容器里不停闪烁的星星,它在向王一博证明,他的所有心动,都不是一场梦:
“有一个人——”
无论如何,他都会守护这颗为他带来太多快乐与满足的星星。
“我希望他别再受到任何伤害。”
明明灭灭的花火中,王一博看向他,笑得柔情脉脉。
而肖战的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开始往下掉落。
--------------
有融一些爸爸妈妈给的糖 也有想到过去……(这里搬文 有很多在Q发文时即兴的碎碎念忘了搬 总觉得少了点啥)
【博肖】阿娜达-01
——「如可带你,远离世间荒谬」
(日文あなた-a na ta音译)
我之前一直很纠结该怎么用一句话概括人设和剧情,真的觉得好难,直到终于有评论告诉我一句话剧情简介应该写【我爱上了兄弟的未婚夫】……我看行
至于一次发那么多章你们就当我控制欲强,因为想让你们进入故事,所以想一次性让你们停在我想传达的情绪里,之后就……不保证啦w
01.
“你看出个结果没?”
许光耀拿酒杯碰了碰王一博的,王一博没吭声,一双眼锐利地盯着斜对角正和经理对话的肖战。抹了些许发胶的刘海随意地往后抓了一把,一副冷静谨慎的架势装扮得有模有样。不过才和许光耀被牵扯到一起一个月,这...
——「如可带你,远离世间荒谬」
(日文あなた-a na ta音译)
我之前一直很纠结该怎么用一句话概括人设和剧情,真的觉得好难,直到终于有评论告诉我一句话剧情简介应该写【我爱上了兄弟的未婚夫】……我看行
至于一次发那么多章你们就当我控制欲强,因为想让你们进入故事,所以想一次性让你们停在我想传达的情绪里,之后就……不保证啦w
01.
“你看出个结果没?”
许光耀拿酒杯碰了碰王一博的,王一博没吭声,一双眼锐利地盯着斜对角正和经理对话的肖战。抹了些许发胶的刘海随意地往后抓了一把,一副冷静谨慎的架势装扮得有模有样。不过才和许光耀被牵扯到一起一个月,这男人俨然已经有要接管这家会所的架势。
也不怪许光耀用“可怕”来形容肖战。
但王一博的重点也不是放在肖战那点虚虚实实的作派上,审视挑剔的目光毫不避讳地再从脚打了个转绕回脸,侧脸上弯起的眼角含笑,虚伪的温和带着疏远的冷淡,被他问话的经理战战兢兢,连看一眼他真正的老板都不敢。
“还不错。”王一博拿杯子碰回去,算是做出回答。比起照片,看到真人才更能理解为何肖志礼儿子好几个,只有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生的这位最让他长脸面。在许光耀先前的描述里,除了莫名其妙消失过两年,肖战一直是被肖家拿出来吹嘘的、完美二代精英的代表。
当然,谁也没想到他再现身,就是直接出现在了两家发送给全媒体即将订婚的通稿上:
“结就结了吧,你也不亏。”
忙完刚回国没歇两天就被拖出来的王一博语气敷衍,回答得却很实在。一票朋友都知道许光耀不情不愿被订了婚,戏谑的声音里,只有王一博会跟他说实话。就许家现在这个情况,和肖战结婚,面子里子都能保住,并算不得是亏本买卖。要是许光耀能人如其名光宗耀祖,他家的实业也不至于会连续亏损三年被暂停上市,最后沦落到要被肖志礼拿来战略重组借壳上市的地步。
“你是真不知道他有多恐怖。”许光耀被肖战明里暗里针对得没脾气,只能在好兄弟面前把冰块咬得嘎吱作响聊以泄愤:“你看到那几个了吗?”
许光耀隐晦地指了指距离他们不远的卡座上那几个扎眼的混血男模,他们百无聊赖地围坐在一起,视线时不时落到他们这里。肖战做足了功课摸清他的品味,如果不是情况特殊,这些人应该已经轮流去到他家做客了:
“都是肖战找的,但凡我上钩,明天他就有更多借口去找我爸妈取消订婚。”
王一博有点意外肖战这么幼稚的手段,但也没什么同理心地讥笑了一声。他自由惯了,对联姻这事无法感同身受,迎合和退让不符合他的世界守则,当扭曲的常态不发生在他身上,他自然可以事不关己地旁观。
他又看向肖战,和经理对完了酒水单,男人又去同本来该由许光耀招呼的熟客聊天。西装裤下的长腿细且直,他说话时会很得体地弯下腰,束在裤腰里的衬衫下摆遮不住纤瘦的腰身,杯沿带着矜持的客套碰上对方的,笑容里有一点不经意流露的厌烦。
王一博抿口酒,又收回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肖战的面具看上去就不太完美。
“笑屁,你也看到他怎么对我的了。”
许光耀抬脚踢了王一博一下,被发小嘲笑,许光耀也生不起什么气。王一博本来就是他们这一圈里的异类,胆子大,脾气硬,爱玩滑板就不管家里生意做自己的运动潮牌,再后来跟着他一起喜欢上摩托,又凭着天分成为专业的赛车手。不像他,学着王一博凭兴趣开个会所都赚不到钱,要是他也可以像王一博一样拥有自己的事业,他家的实业也不会被他糟蹋到这个地步。
自知有错,在长辈面前才更加唯唯诺诺。若非如此,态度强硬的肖战和他的第一次会面也不至于不欢而散。两个人还没时间互相同情,就已经进入了许光耀难以应对的厮杀。他没被人这么明目张胆地算计过,就算清楚肖战正在想尽办法用迫害他的方式从这场联姻中脱身,许光耀能做的反击也寥寥无几。
“不喜欢,跟你爸提啊。”王一博在兄弟面前不摆姿态,他累的时候,话也一向说得冷漠,他们两个同龄,二十五岁就被安排人生大事凄惨归凄惨,但他也清楚许光耀的挣扎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不甘心自己没玩够。
“我爸前两年突发性脑卒中到现在还有后遗症,”许光耀聊胜于无的孝心也只能用在这种地方,“他现在正高兴着呢,我怕他被我气死。”
彼时肖战在另一桌熟客的卡座间落座,黯淡的射灯暧昧地笼在他的五官上,勾出一圈疏离的骄矜,肖战是漂亮,随便和男人比女人比都是他最突出,但许光耀每多看一眼,都会因为想起他对自己破口大骂废物、还扬言要他后果自负时的高傲而浑身不舒服:
“我妈现在可喜欢肖战,觉得证券公司给他们牵对线了,集团有救不说,她还找了个人管住我。”
可不是,别的夜场再也不敢去,和朋友在外吃个饭都提心吊胆,每次露面和谁贴近一点就会传到他父母耳朵里。偏偏肖战自己在人前挑不出毛病,一露脸就是在他的会所,“体贴”地为他搭手经营。乍一看,是花天酒地惯了的二世祖被订婚对象驯得服服帖帖,没人看到的时候,许光耀数不清自己吃了肖战多少白眼,好几次被他气得差点打起来。为了激怒他、让他成为搅黄婚事的大恶人,肖战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他再消失一次不就行了吗,还有闲心在这里跟你搞花招。”
王一博没忍住,又去看肖战,他的目光太直接,带着笑说话的肖战微微侧目,不用找就和王一博那道探究的视线对上了。肖战使手段使得太明目张胆,许光耀这一个礼拜已经和他认识的不认识的兄弟在这里聚了一轮又一轮,他只当这位王公子也是那群没头脑公子哥中的其中一位。王一博在他这里的标签很模糊,无非就是和许光耀很铁,帅得出众,又幸运地不用掺和家里的生意。
又一个没用的救兵。
“那两个保镖,看到没。”许光耀拿胳膊肘捅捅王一博,将他拉回话题中,“有时候会跟进来,估计是他爸为了看住肖战的。”
要不是许光耀指,王一博还以为那俩西装革履的男人也是这场子里的安保,这么区别出来,他才发现两个人的脑袋的确只跟着肖战在动。
“这个肖战吧……”顺着保镖的视线,他又光明正大地去看,仔细想想,肖战好像也没有多么精明。明明了解许光耀的要害在哪,却没有对症下药,他应该用那张脸,给许光耀不停灌迷魂汤、吹耳旁风,哄得他这个下半身思考的兄弟什么都答应才是正确做法:
“也没多聪明,不过对付你确实绰绰有余了。”
“你他妈是不是我兄弟?我让你来帮忙,不是让你来说风凉话。”
“我能帮什么忙?” 王一博总算看热闹看出了点意思,“帮你多喝两瓶酒吧,反正你以后也不能多喝了。”
如果不是有肖战在场,许光耀现在就会撸起袖子和王一博干架,但一想到王一博这种性格愿意坐在这里听他倒苦水,对他说实话,许光耀就又觉得果然王一博才是他最可靠的兄弟:
“我那辆ICON Sheene,记得吧,整个亚洲区就我这有一台。”
王一博一口酒呛在喉咙口,咳得太夸张,引得肖战也主动往他们这里看,王一博瞟他一眼,又踹许光耀:
“……你什么意思?”
“他很小心,陌生人接近不了他。”许光耀神秘兮兮地开始跟王一博讲悄悄话,“不过我观察过了,他酒量不好,你看他一晚上端着那杯酒都没喝几口……”
王一博猜到许光耀要放什么屁了,他和许光耀读小学时就认识,除了被家里惯成了一事无成的怂包,对他倒是没得说。他最初和父母打赌要自己干一番成就出来做独立潮牌时,许光耀也借了他不少钱,这人义气到连张借条都不要他打,所以即使风水轮流转,他也是王一博为数不多愿意照应的好朋友:
“你是我兄弟,让他来一起喝两杯,他驳不了……你能不能别老看他先听我说完。”许光耀想把王一博的脸掰回来,这家伙再这么看下去估计肖战很快就能猜到自己在打什么算盘,和只会骂脏话的自己不同,肖战尖酸刻薄起来他根本招架不了:
“我和他不对付,你魅力大,试试能不能搭上话?”许光耀越说越觉得有戏,无论哪次聚会,只要他把王一博喊来,这位酷哥永远会是派对焦点,投怀送抱的一大把,王一博什么都不用做,坐在那里挑就行:
“万一能交上朋友,我和他关系也能缓和,再不然趁他醉了套点他的把柄,我也留点各玩各的退路。”
王一博也不知道这算是对自己哪方面的肯定,一拳头就朝他肩膀抡了过去。要不是看在ICONSheene的份上,他可能在猜到许光耀有什么鬼点子时就让他滚蛋。看来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许光耀想不出这么离谱的办法——他并不知道许光耀和要好的朋友各个都提过一遍,只是统统都失败了,肖战要不就是根本不过来,要不就是喝几口酒就开始连他的朋友一起呛:
“你真是病急乱投医。”
“你随便试试呗,那辆摩托行不行都送你,我也不玩了,留着没意思。”许光耀前一刻还是一副豁出去视死如归的态势,下一秒又立刻表现出王一博最熟悉的怯懦退缩,就像小时候一起打架,许光耀永远只会躲在他的拳头后面加油助威一样:
“本来结婚吧,我也没什么想不想的,但我忍不了被肖战这么拿捏啊……”
肖战的名字提到太多次,就算声音再小,看口型也足够把当事人往他们这里招了。不好说算不算是正中下怀,肖战走到许光耀身边的时候,王一博能明显感觉到许光耀的身体跟着一僵。王一博再一次想笑,他看不出端着一张和婉笑脸的肖战有什么特别厉害的地方,竟然值得许光耀如此畏惧。
“呃……我发小,王一博,王大老板。”许光耀赶紧挪了挪,好让肖战在他和王一博中间坐下,肖战也不推拒,毕竟很清楚许光耀打什么主意,未免落人口舌,先给个面子总没错:
“网上很火的那个潮牌,TRACER85,他创立的,还有这家会所,”他拍拍沙发,炫耀王一博比炫耀他自己还有成就感,“也是听了他的意见才开的。”
“啊……”肖战落落大方地给出反应,很顺利就进入许光耀引导的话题:
“TRACER85,我买过。”
“你真的买过?”王一博没明显表现出什么惊讶,他说话的调子向来很平,气息也压得极低,乍一听很容易被人误解成不耐烦。不过肖战不在乎王一博的态度,他往这儿走只是想看看许光耀又在搞什么低级把戏,恰巧被许光耀找了一个可供聊下去的话题也纯属意外。
“真的,我当时不在国内,找了好几个代购才买到。我记得这里是个骑摩托车的小人。”肖战很喜欢那件纯白底色的卫衣,他认真地回想,倾身放下酒杯,又朝王一博那儿礼貌地侧过身,抬起的手指在胸前和背后轮番比划了一下:
“背后有一团刺绣图案的飓风,没记错是去年八月发售的吧……”
肖战喜欢一切有设计感的事物,他在那之前没有关注过这个牌子,唯独在潮牌博主那里刷到这件时,被它想传达的特别概念吸引了。
“哦。”王一博知道是哪件了,虽然潮牌只做了三年,但每年生日他都会为自己设计一件以做纪念,“那件确实是限量版,我自己设计的。”
“是吗?”肖战吃惊的时候眼睛会瞪大,睫毛的阴影斜斜落在眼睑处,叫人看不清情绪的真假,连赞叹都有点意味不明,“真好。”
“你们……聊聊?多喝点,这瓶刚开。”许光耀见肖战对王一博说的话比对自己说的话多,相当识趣地带着暗示离开,“我去走动一下……”
“好呀,辛苦你了。”肖战仰头,对许光耀边眨眼睛边笑,从王一博的角度看,那很像是肖战为了忍住不翻白眼,才特意笑得尤其明媚。
果不其然,许光耀才跨下卡座的台阶,肖战的表情就变了,他把唇线往下压,语气也没了之前的友善:
“许光耀是不是想让你灌我,然后等我出丑?”
许光耀从来不辜负肖战的眼光,天天找一群朋友来也只会瞎琢磨坏水。王一博倒是很喜欢别人对他开门见山,鉴于他也觉得许光耀的想法荒唐至极,所以坦诚回答:
“差不多。”
王一博这么爽快地承认,肖战也意外地怔了征。他的鼻尖隐约嗅到一些王一博身上的香水味,是他很熟悉的一款,代表冒险与自由的木质芳香,混一点葡萄柚的清苦。他快速过了一遍他之前对王一博的有限了解,而现在,那些给王一博打的标签好像统统都不作数了。
“不过我不打算蹚这个浑水。”王一博没去管肖战的反应,只是以许光耀的讲述,他以为肖战坐过来至少也是有备而来的,就这么直挺挺愣在当场,反而出乎他的意料。
“……你就这么卖他啊。” 他们两个人好像在玩一种谁能让对方更惊讶的无聊游戏,王一博和肖战之前应对过的其他人不一样,肖战身上的防备也就跟着他往上扬的唇角被剥落了一些。
“他脑子有问题。”王一博对所有看不惯的事都很直白,兄弟都不例外,肖战更没必要客气,“当然你的做法也不对,你不想结婚也没必要害他,你可以直接消失。”
肖战被这话逗得发出了一种介乎于“吭哧”和“噗”之间的奇怪笑声。
“王公子,你真的挺有意思的。”被一个比自己小的男人以一种超然物外的口气批评了,肖战倒是没生气——除了肖志礼和许光耀,他没有更多精力对别人浪费愤怒的情绪:
“你要是想帮许光耀,不应该来教育我,而是应该劝他也去跟父母挑明他不想结这个婚。”
王一博本想说许光耀不仅没这个勇气,更没这个底气,如果许光耀自己都不做强烈抵抗,那他说什么都不会管用。都不要说向他看齐了,如果许光耀能有肖战一半的决心,恐怕也不至于从小到大都在接受来自家里的安排。
然而对上肖战那双竟然真的涌起些许期待的眼睛,王一博的话锋一转,到嘴边又变成了:
“……我不喜欢管闲事。”
“那我就只能继续用我的方法了。”肖战耸耸肩,失望跟着眼波一起流转,许光耀和王一博同龄,但王一博从各个角度看都比许光耀成熟稳重得多,“可惜了,他好像很听得进你说的话。”
“你们聚吧,我不打扰了。”肖战收回自己越界的提议,起身刚要走,手背上突然袭来一小片冰凉,他跟着低头,王一博的杯子很快收回,留一点凝结的水汽在肖战的手背上,稍纵即逝:
“王公子还有事吗?”
“没。”王一博看向肖战在疑惑中眯起的眼尾,觉得自己可能要收一收之前对肖战的成见:
“你也挺有意思的。”
肖战没顾上分析王一博这句不清不楚的话,就先注意到了许光耀和两个保镖锁定在他们这儿的视线。他大概摸索到了许光耀对王一博的信任程度,他跟许光耀在这件事上完全谈不拢。这个没什么出息的人自然是被逼急了才会到处搬救兵,但其实,肖战清楚自己没比他这个准未婚夫高明到哪里去。
他回转身,背对着许光耀,俯视向似乎对他有些好奇的王一博:
“那你要不要改变主意,管一下闲事?”
王一博往上抬额,肖战背光的精致脸孔上,居然真的浮现出了一种透明而焦躁的恳切。
------------
传统废话时间:
是这样的,我连原本设计的封面都是粉色系的,我想了一个俏皮的名字,如果我们王公子从一开始就答应了NPC,以不纯的目的去接近肖肖,它应该就是一个跳脱的童话。(虽然它现在也依然是童话)
但是写着写着,王公子居然跟我说:妈,我不干这种骗人的事,这不符合我的性格,你给我改掉。
我……
……于是这篇文从第一章开始就失控了,我不知道它会变成什么样。
但我已经陷进去了,所以应该不会写得太慢。
不如陪我写写看,看看它到底想怎么发展。
狗崽崽 (二十三)
博肖
时间线2025年8月
走个剧情 前任争取下篇出场
127
十号那天,肖战开着王一博的车送他去机场。临别前拥抱,王一博把前额搁在肖战锁骨处,蹭来蹭去不愿松手,张口就是“哥哥你跟我一起走吧。”
肖战在心里不假思索:我也想啊。但嘴上却觉得有义务成熟些,他吸了吸鼻子摆谱道:“那我还工不工作啦,房子还看不看啦。”
王一博继续蹭着他摇头。
肖战觉得自己像依依不舍的罗密欧。他伸手到王一博侧腰摸了一把,完全没肉了。王一博为了仿生人的角色,一个月前就开始不怎么吃东西。
肖战心疼,他怔怔地冒出一句:“我想你。”
王一博抬头,目光绵绵舔过肖战的眉眼,他说...
博肖
时间线2025年8月
走个剧情 前任争取下篇出场
127
十号那天,肖战开着王一博的车送他去机场。临别前拥抱,王一博把前额搁在肖战锁骨处,蹭来蹭去不愿松手,张口就是“哥哥你跟我一起走吧。”
肖战在心里不假思索:我也想啊。但嘴上却觉得有义务成熟些,他吸了吸鼻子摆谱道:“那我还工不工作啦,房子还看不看啦。”
王一博继续蹭着他摇头。
肖战觉得自己像依依不舍的罗密欧。他伸手到王一博侧腰摸了一把,完全没肉了。王一博为了仿生人的角色,一个月前就开始不怎么吃东西。
肖战心疼,他怔怔地冒出一句:“我想你。”
王一博抬头,目光绵绵舔过肖战的眉眼,他说:“我还在这里啊。”
肖战也不知道刚才还义正言辞的自己中了什么邪,他望着王一博的脸在心里默默画下此刻,轻声道:“可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王一博的表情瞬间丰富多彩起来,他捶捶脑门低喊了句“哇靠真受不了”,然后放弃治疗似的重重靠到椅背,发出砰的一声。肖战还没明白他怎么了,王一博就急冲冲吼:“不去了不去了,我们回家!”
小别的愁绪被拍散了些,肖战觉得甜滋滋又不禁失笑,他推推王一博的手臂,说:“好了你快走吧,我办完手上的事情立刻过去陪你。”
王一博坐起身,握住肖战的手,大拇指在肖战的手背上摩挲,目光笔直地望进肖战的瞳孔,说:“那你要快点来。”
肖战点点头。
128
接下来的几天,肖战陆续把手上的工作收尾,录广告拍代言,几个通告和采访,一一高效率完成,然后对工作室宣布要给自己放假。
目前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看房子。分别看了四环和五环的两个高级小区,都不是特别满意。房子是好房子,挑不出太大错来,但就是心里差一口气。不是楼层环境,就是房子的格局。
肖战和王一博不用考虑学区问题,所以不需要往有钱人都趋之若鹜的地方挤,举棋不定下,有天肖战心血来潮给孙绾打了个电话。他们一起拍戏的时候,孙绾提到过她和她女朋友一起在顺义区买了别墅,住起来感觉还可以。
孙绾是个仗义的,听到肖战说考虑到顺义买房子,当下邀他到自己家来视察视察,还说刚好有朋友的朋友要移民加拿大,正想卖了同区域的房子,也可以带肖战去看看。
两人一拍即合,肖战没跟孙绾客气,约了尽快碰面。
第二天下午,肖战开着王一博的车去孙绾那里。
他最近只要是自己出门,开的都是王一博的车。车里有王一博的味道,纯黑色的内部设计也像极了王一博的风格,让肖战有种狗崽崽还在自己身边的错觉。他也知道这样很危险,被拍到又是桩麻烦事。但他不愿再步步谨小慎微。
王一博生日那天的那番话,彻底击碎了肖战的顾虑和患得患失。他那颗不经用的心脏,仿佛从无到有重新生长一遍。管他天王老子呢,肖战已经决定了,大不了退出演艺圈开火锅店去。
如果狗崽子将来后悔...那也是他活该,谁叫他死活要招惹自己。
一个小时后,肖战来到孙绾家别墅区门口,保安连线孙绾电话,得到认证后才给肖战放行。
孙绾出来接肖战,她没有化妆,穿着简单的短T恤和牛仔短裤,整个人显得清爽又干练。但她见到肖战的第一句竟然是:“哟,你家小狮子怎么没来。”
肖战强忍翻白眼的冲动,吐槽说你这么热心帮忙结果是因为想见王一博。
孙绾忍笑,说不是我想见他是my wife想见她。
所以已经从女朋友升级成wife了。
孙绾的那位就站在家门口等他们,她穿着白色连衣裙,波浪长发,微风吹起,发丝和裙摆浮动,像个洋娃娃一样。
肖战摸摸鼻梁,率先开了口,说实在抱歉,王一博没有来。
孙绾和“洋娃娃”都大笑起来。
129
孙绾的伴侣叫悠悠,人如其名,温婉娴静。招待肖战进门后,就去茶室给他们泡茶了。
结果悠悠的白裙子刚嫣然飘走,孙绾就对肖战说:“她是以为王一博要来,故意装得这么贤良淑德。平时炸毛的时候你没看见呢,会抓人。”
另一位女主人甜甜的声音传来,问:“绾绾,你说什么呐?”
孙绾忙撇清道:“没说什么。”
肖战假意咳嗽两声后,说谢谢你们小情侣的事情我并不想知道。
孙绾带他参观房子,介绍说这个开发商建造的别墅质量都不错,同时在他们经过阳光房时敲了敲硕大的窗户,说连窗户都是德国进口的断桥铝夹三层玻璃。
肖战听着点点头,心想孙绾在买房子的时候也是花了心思的,连这些细节都知道。
楼上楼下都走了一遍,他们回到茶室,悠悠已经泡好了茶。肖战看她特意敲开了一块金砖普洱,吐吐舌头说不管房子买不买在这里,看来都得请她们吃饭了。
孙绾斜睨着他,嘴唇微启,肖战立马心领神会举双手投降道:好好是王一博请。
喝好茶,随后肖战跟悠悠道了别,孙绾领肖战开一段路去她朋友的朋友家。虽说是同一小区,但开车也要个五六分钟。
这位朋友的别墅无论是庭院风格还是室内装修,相较孙绾家都要逊色很多。能看出主人买的时候估计就没打算常住,更多是出于投资心态。
肖战乍看之下不是很满意,但到屋子里转了一圈,他又改变了想法。装修简单些也好,他可以自己设计自己请人精装,让这套房子完完全全变成他和王一博的风格。还有就是,因为主人少在家里住的缘故,房子还显得很新。这片区域已经买不到新房子了,这一套算是肖战看房两周以来成色最新的。
房子看完,肖战要了屋主的联系方式,说自己会尽快考虑,道谢后说了再见。
孙绾见任务完成,就让肖战快送她回去,她还要化妆晚上有饭局。肖战连忙感恩戴德地照办。
晚上肖战跟王一博视频提到这事儿,说自己对这套别墅还挺感兴趣,让下次王一博回北京跟他一起去看看,反正那里离机场很近。
王一博的意思是他根本不用看,肖战觉得没问题就可以了。
肖战摇头说不行,既然是两个人共同的房子,王一博当然应该去看看。
王一博忙不迭地答应了,然后就直问肖战什么时候来韩国。
肖战隔着屏幕双手抱胸,还想多装两分钟大爷,结果看到王一博嗷嗷待哺的殷切眼神,立刻败下阵来。他撅撅嘴说:后天。
王一博喜笑颜开。
130
谁知第二天就出了事。
深夜里微博忽然有两三个娱乐营销号爆出肖战和孙绾一起看房子的照片,虽然像素模糊,但确实能从不同角度分别看清肖战和孙绾的脸。
标题也特别夺人眼球:肖战和孙绾因戏生情,两人相约看房好事将近?!
因为与事实实在天差地远,肖战第一反应只觉得好笑,连生气都忘了。第二反应却是糟糕,狗崽崽看到估计又要他一顿好哄。
微博上人仰马翻,看热闹的不少,也有很多之前的路透po出照片来,指明肖战和孙绾拍戏时期就私交甚密。但肖战大部分粉丝的反应都是:不管流言蜚语,只听哥哥的解释。
肖战心想,他的解释可能更会让大家瞠目结舌。
对这样的突发事件肖战并没有太慌张,毕竟他和孙绾比清汤挂面还清清白白,但这个偷拍的人应该是跟踪他有几天了,孙绾所在的别墅区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也不知道对方是使了什么手段。
肖战真正担心的,是被拍到他开着王一博的车。保险起见,肖战已经决定让工作室花钱把照片买下来。
正想着解决办法,孙绾的电话就来了。
肖战听孙绾的语气,也没觉得她为这件事有多伤神,当即内疚的情绪放松了些。
孙绾说他们小区里有个餐厅,只要说去吃饭并登记车牌号,是可以进入小区的。也有可能那位偷拍的人跟踪的根本不是肖战,是孙绾也说不定。
但这些猜测都无关紧要了,照片肖战肯定是要截下来的,他不可能给人可乘之机来对照王一博的车牌号。孙绾说要么她发个澄清声明。肖战的回答是孙绾想发就发他不阻止,但她不作为也行,因为肖战自己已经想好了要让工作室发份声明。
孙绾说好,她再看看情况,两人就挂了电话。
下午四点,肖战的工作室按他的意思发表了声明:
“肖战先生目前已经有稳定交往的对象,与孙姓艺人的报道均为不实传言。”
这下是油锅里泼水,彻底炸了。无独有偶,下午五点,孙绾的公司也发了声明:
“孙绾小姐目前已经有稳定交往的对象,与肖姓艺人的报道均为不实传言。”
肖战看到时不禁哇了一声,心想孙绾可真是艺高人胆大,什么都没在怕。他随手发了个竖起大拇指的表情过去,顺便再跟了句“在下佩服”。
孙绾很快回了,说彼此彼此还是肖先生够狠,某位小王同学估计要开心坏了。
肖战再发了个扶墨镜的闷骚表情过去,就结了对话。
至于微博上的翻江倒海众说纷纭,肖战都不予理会。
131
等王一博察觉到事情不对一通电话打过来,已经是晚上了。肖战估计他是刚下戏,这才有时间刷微博。
肖战老神在在地接了,王一博劈头盖脸就问:“怎么我才出国几天你就传绯闻啊!”
肖战想到自己还没跟他提过孙绾的情况,先不与他计较,只是同样气势汹汹地顶回去:“你消息还能更落后些吗,继续翻!”
那边顿时禁了声。肖战漫无目的地想起刚刚收拾的行李,可能还漏了哪些没带,要不要再塞一罐香辣酱。
半分钟后,王一博兴高采烈的声音从电话那头钻过来:“战哥真帅!”
肖战没好气地数落他:“你看你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就想揪我的小辫子!”
王一博嘿嘿一笑,辩解道:“战哥息怒!我没相信啦,就是看到你的绯闻觉得烦。”
肖战继续碎碎念了他两句,就没再说这茬,而是问王一博拍戏拍得怎样了。
提到这个王一博的状态瞬间沉静下来,他说他还在找状态。
拍电影的感受心态和频率都会跟拍电视剧很不一样,这个肖战再清楚不过,他像拿棒棒糖安抚小朋友一般地哄他,说等自己过去陪他一起琢磨剧本。王一博连声说好。
隔天下午,肖战让司机将自己送到机场。
在贵宾室候机时,肖战闲来没事登录了微博。结果过去一天了,他和孙绾先后说明各自有交往对象的消息仍在热搜上。还有人猜他俩是不是暗通款曲故意这么操作的,就为了声东击西方便搞地下恋情。
肖战靠在椅背上,喝了口咖啡,觉得网友的脑洞也是够大。
然后他的私信箱和评论区也爆炸了。他随便瞄了两眼,总之粉丝的反应分成两派,一派嘤嘤嘤地哭诉哥哥谈恋爱了,她要脱粉。另一派比较菩萨心肠,直呼太好了我儿终于知道立业之后该成家了。
肖战觉得她们都挺可爱的。他抬头望了望窗外,一架架飞机像被圈养的大鸟儿,直愣着头仿佛要扎进候机室来。
今天大晴,碧空像一个辉煌的王座。没有风,阳光推不动云朵。
这样灿烂的日子,多适合久别重逢,多适合紧紧相拥。
飞机起飞前肖战发信息给王一博:狗崽崽!
王一博回:战哥!
肖战心血澎湃地再输入:韩国烤肉我来啦!
王一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