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 for ipad —— 让兴趣,更有趣

点击下载 关闭
skull布丁丁 skull布丁丁 的推荐 skullbudingding.lofter.com
盒饭狂人

【博君一肖】典妻(二十一)

  王一博赶回将军府,已至晚饭时辰。管家府门相迎,说太夫人昨夜惊梦,今日一整天都在闹。


  王一博只好先放下手上事去看太夫人。太夫人的小院子不似洛阳城中府邸陈设,其中有那么一间屋子白墙黑瓦,竟似民间百姓住所。


  太夫人就在门口,抱着一团衣服坐在小凳上哄,把怀里衣服当成婴孩。


  王一博走过去,蹲在满头银发的老妇人面前,仰起头:“祖母?”


  老妇人并不理他,继续哄怀里的衣服:“一博,乖,乖,睡觉了,睡一觉就退热了。你可得好好的,不然等你爹娘回来要心疼。”


  王一博看向太夫人身旁的老嬷嬷。


  老嬷嬷叹气,解释:“昨夜太夫人盗汗惊梦,说是小将军您病了,抱着...

  王一博赶回将军府,已至晚饭时辰。管家府门相迎,说太夫人昨夜惊梦,今日一整天都在闹。


  王一博只好先放下手上事去看太夫人。太夫人的小院子不似洛阳城中府邸陈设,其中有那么一间屋子白墙黑瓦,竟似民间百姓住所。


  太夫人就在门口,抱着一团衣服坐在小凳上哄,把怀里衣服当成婴孩。


  王一博走过去,蹲在满头银发的老妇人面前,仰起头:“祖母?”


  老妇人并不理他,继续哄怀里的衣服:“一博,乖,乖,睡觉了,睡一觉就退热了。你可得好好的,不然等你爹娘回来要心疼。”


  王一博看向太夫人身旁的老嬷嬷。


  老嬷嬷叹气,解释:“昨夜太夫人盗汗惊梦,说是小将军您病了,抱着这身衣裳就不撒手,一夜又一天了。”


  王一博问:“吃过几顿?”


  老嬷嬷又答:“只吃了几口饼子,吃完又继续抱着衣裳哄,说是要等您病好再吃。”


  王一博伸手去拽太夫人怀里衣裳,被太夫人一瞪。


  太夫人一巴掌扇在王一博手上:“做什么!别动我孙子!”


  王一博无奈:“祖母,是我,一博。”


  太夫人一听见王一博的名字,立时把怀中衣裳抱得更紧,不住拍打:“是了,是了,一博病了,昨夜里起热。他爹他娘去打仗了,就剩我一个看顾他,我得尽心些。”


  王一博往前蹲了蹲,指自己:“祖母,我在这儿呢,您听话,和我去吃饭。”


  太夫人不理会他。王一博又悄悄去拽太夫人怀里衣裳。


  “干嘛呀你!敢抢我孙子!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太夫人猛然推开王一博,环顾四周,大喊大叫。


  王一博被太夫人推得跌在地上坐着。赵长千过来扶,被他抬手止住。王一博垂着头,默默起身,拍拍身上灰尘。


  太夫人站起身,被老嬷嬷扶住。老嬷嬷哄劝:“夫人,您看仔细些,这才是一博。”


  太夫人攥紧老嬷嬷的衣袖,疑神疑鬼把怀里衣裳交给她:“你快些,带着一博先跑,一博不能出事!我几个孩子里只剩他爹跟他了!他得好好的,王家不能绝后啊!”


  老嬷嬷连连应声,接过衣裳,眼中含泪。


  太夫人刚把衣裳交托出去,忽然又喊:“啊!我的儿呢!他战死了!我最后一个儿啊!我的一博也没爹了!”太夫人又要去抢老嬷嬷怀里的衣裳,“快快!把我孙儿给我!他也没爹又没娘了!他也没人疼了!只有我疼他了!”


  王一博看着祖母这样闹腾,小声喊了几句:“奶奶。”


  太夫人疯疯癫癫根本不理他。


  赵长千偷觑小将军神色。小将军站在原处不走不动,眸中落寞黯然。


  “奶奶……一博在这里,你跟一博说说话吧。”王一博拉住太夫人衣袖。


  太夫人被他拽住,看看衣袖又看看他,嗅到他身上旁人的信香,勃然大怒,上来扯住他衣领:“说!你是谁!为何要害我儿孙!我王家镇守江山,世代忠良,哪一点对不起这天下,哪一点对不起百姓!”


  院子里的下人一齐上前帮忙分开太夫人和王一博。待把太夫人拉住,王一博衣领子早被拽得散乱。


  王一博被老嬷嬷推开。老嬷嬷犹豫道:“小将军,您且避一避吧,您不在这处太夫人或许就不闹了……”


  王一博隔着下人看自己祖母,自己的祖母怀抱一堆衣裳,满目恨意望着他,像在看累世仇人。


  王一博留下一句:“你们好生照料,待会儿再叫大夫来看看。”


  老嬷嬷应下。王一博没再留,转身快步离去,不一阵就把这处吵闹远远甩在身后。


  *


  王一博先去书房,着人拿来新衣裳换过,又熏走身上白日里沾的青松信香,才只身回自己的院落。


  长荣出来迎,淡笑着将今日肖战的行举一一禀报:“公子巳时起的,吃了点面,坐门口望呆到下午,冯妈妈送药来他不肯喝。晚间喝过半碗粥就在外间小榻睡下,小的进去看过两回,一直没醒。”


  王一博点点头,迈进屋子。肖战歪在外屋的小榻,闭目睡着。听长荣的话说,他不肯去里头睡王一博的床。


  王一博挥退长荣,走到小榻边坐下,垂目端量肖战睡颜。肖战紧闭双眼,却气息不稳,眼皮下眼珠子还在乱动,手指攥着衣服也紧。


  王一博了然,俯身捏住他下巴就吻,起初只是触碰,而后舌尖探进唇缝,挑开牙关,越吮越用力。


  最后肖战先忍不住,终于睁开眼睛,扭头要躲。王一博又按住他吮吻个够,抬起头,促声笑:“怎不装了?”


  肖战喘着粗气,别过脸不愿意看他。


  王一博压在肖战身上,漫不经心抚摸他颈侧:“我今日去见了个人。”


  肖战才不关心他去见了谁,全没有要搭腔的意思。


  话一出口王一博又后悔了。


  他待说什么?“我今日去见了刘阿肆,你夫君,我不仅见了他,我还想杀了他,想让你就此守寡,好改嫁于我”?亦或是“我指派了你夫君一样难事,就等他栽跟头,能不能安然无虞且看他造化”?


  若真这样说肖战指定又要闹,那王一博岂非得不偿失。王一博自嘲笑笑,什么也没说,手顺势滑到肖战后颈,揉捏他的沁宫。


  肖战登时被揉得身上发软发烫,气息乱做一团。王一博趁他张嘴喘息,低头包裹住他双唇又吻得缠绵悱恻。


  @盒饭狂人    搜索本章标题



  穿好衣裳,肖战露出半个脑袋,戒备盯住王一博。王一博端量他那眼眶殷红的模样,没再说什么,翻身上榻,把他整个搂进怀里。


  肖战嫌王一博烦,又背过身去,后脖子露在他面前。王一博定定看着那沁宫,好一阵,剥开肖战发丝就咬上去。


  肖战冷不丁被偷袭,蓦然瞪大双眼,脱水之鱼一般直挺挺挣扎,被轻易化解。炽暖的牡丹花香裹着冷木香,不由分说刺进桃果香里。肖战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浑身筋骨都叫王一博的信香熏得酥软。


  王一博咬过松开牙齿。肖战摸上自己后颈子,刚刚消了些的旧牙印上又添新牙印。肖战捂着后颈缩成一团,眼泪又滚下来。


  身后,王一博暖热的胸膛紧紧贴上来,手臂揽过他腰,手掌放在他小腹揉:“明日好好在家待着,乖乖喝药,莫耍性子了。”


  肖战擦擦眼泪,咬紧牙关忍住委屈。


  身后王一博蹭蹭他,又说:“我就在这处,你与我说说话。”


  肖战恼恨得紧,成心和他对着干,闭紧嘴巴就是不讲话。


  等半晌王一博也等不来他开口,在他背后轻轻叹口气,不作声了。


  也不知过多久,肖战料想王一博该睡着了,遂小心翼翼翻过去看。王一博果然闭着眼气息平缓。


  肖战白他一眼,平躺好,把刚又被咬过的沁宫压在枕头上,睁着眼睛没有丝毫睡意。


  屋外月色透窗而进,落在小榻上,为两人披上一层银白。王一博脑袋又贴上来,埋进他颈肩。


  肖战竖起耳朵听着王一博的喘息,那喘息更显屋内死寂,死寂的夜叫肖战更为凄然。


  肖战心中暗暗叹一口浊气。


  这密不透风的将军府,他还能逃得出去吗?


  *


  肖战不知自己怎么睡过去的,第二日醒,天色又近午时,王一博不在。肖战随意吃了点,又缩回小榻一角,抱腿坐着发呆。


  无论是长荣还是来换值的长富都没打搅他。


  就这样发呆到天黑,肖战以为王一博又要回来作弄他,心里七上八下,一点动静都听不得,时不时就要往屋门口瞧。


  可一直到月上梢头也不见王一博回来,倒是长富端来水给他洗漱,要他早些睡。


  肖战壮起胆子问他小将军哪里去了,何时回。


  长富闪烁其词,只说小将军在忙。


  也是王一博临行前特意叮嘱,莫告诉肖战他要出城去几日不得回。免得肖战知道他不在,动歪心思。


  长富说得不清不楚,肖战就以为王一博是忙于公务,等忙完手上事就要回来睡。故而肖战一整夜提心吊胆睡不安稳。可又一直迷迷糊糊到天亮也不见王一博进房来,倒是又等来换值的长荣。


  如此反复两次,肖战确信了一件事,王一博或许并不在府中。


  其实他迟早能猜出来,长荣和长富再隐瞒也是权宜之计,不过是能拖一日是一日。


  肖战第三日与长荣说想去屋外坐一坐晒太阳。长荣没敢答应,问了自己哥哥。长富赶过来,仔细盘问肖战去屋外的缘由。


  肖战闷声闷气,装可怜:“屋里闷了这些天,躺得身上实在疼。”


  长富和长荣着下人看守住院门,才在屋外摆了张摇椅,给肖战歇息。


  肖战如愿躺在太阳底下吹风,他没怎么乱走动,倒是让一众下人如临大敌,一个个死死盯着他,生怕他长翅膀飞了。


  就这样相安无事一整天,晚间肖战乖乖回屋,早早入睡。下人们这才松口气。


  又第二日,肖战照常要去院中晒太阳,因昨日他不跑不闹,下人们放心了些,这次答应得爽快。肖战在摇椅上躺了一阵,叫来长富,请他去挑几样小将军素日爱看的书,说是想多亲近亲近小将军所思所想。


  小将军的书莫不是都在书房重地,也只有长富和长荣能去。长富看肖战开了窍,便去找书了。


  长富走没多久,肖战问身旁丫鬟,小将军何日归府,丫鬟自然不知。


  肖战得不来答复,叹气说许久等不来小将军,想他信香想得紧,想找回小将军赏的帕子来闻闻。


  他这般说得不害臊,下人们听了也替小将军开心。


  “公子,小将军赏你的帕子在何处?奴婢替您去找来。”丫鬟问道。


  “就藏在我以前睡的通铺,只有我知道在哪个旮旯里。若你去拿,帕子上沾了你的味道,我闻着会不舒服。小将军也不喜他的东西上沾旁人的味道。”


  倒是这个理,小将军的汗巾上定都是小将军的信香,专留来给公子解相思。丫鬟自是不敢糟践。


  可这便犯了难,丫鬟不敢叫肖战去找,她又不敢去替肖战找。


  丫鬟想去请长富或是长荣来。肖战替她拿主意:“不若你多叫一个妹妹陪着我一起去拿吧,你也不必怕我怎样,你那些个姐姐妹妹力气大得很,早先那两次都是她们架着我到处跑,我一点挣不开。我都怕她们了。”


  丫鬟犹豫不决,不敢答应。


  肖战看她这样,摆起主子的脸色,说了句“不中用,看小将军回来,我怎样要他罚你”,遂抬腿要走。他这样一摆架子,把丫鬟唬住。丫鬟当真以为肖战是狐假虎威,恃宠而骄,全已把自己当成小将军的人。


  既肖战想做主子,丫鬟就把他当主子,喊上一个力气大个子高的,和她一起紧步跟住肖战往通铺去。


  *


  通铺白日里没人,肖战推开屋门进去,翻箱倒柜地找,不留神打翻了柜子里一瓶跌打药油。小瓷瓶里药油翻在柜子里,瓷瓶又摔在地上,满屋子药味。


  肖战看自己脏了的手,要那个个儿高力气大的丫鬟去厨房院子里打桶水来给他洗洗手擦擦柜子。


  个儿高的丫鬟使眼色要小个子的仔细看着,然后出了门去。


  肖战弯腰在柜子里一格一格翻找,就是找不见什么帕子。


  身后丫鬟问:“公子,你找着了没啊?”


  “且等等,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肖战招手。


  小丫鬟探头过来往柜子里瞧:“什么?”


  忽然她后脑勺一痛,两眼一抹黑。


  *


  肖战换过一身旁的坤泽的衣裳,打开通铺的窗户,翻跳出去,鬼鬼祟祟贴墙根走。整个府里,他最熟去西门的路,哪条近道哪条岔路他都记得。


  肖战一路躲躲藏藏,跑到西门不远的假山石壁处,此处景观步步不同,别有洞天,最好藏身。


  肖战想等到晚间天黑,等府里人都以为他逃出去,大开府门出去找时,他再想法子逃走。


  肖战缩在假山山洞里待了有不到半个时辰,忽然有人出现在假山口。肖战愣是吓一跳,一看清来的人,竟是少夫人。


  少夫人猫腰进来,笑:“你也不知道收收信香,我手底下的坤泽小丫鬟都闻见你了。若是小将军院儿里的人闻着你的味儿找来,你待如何是好?”


  肖战魂飞魄散,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少夫人扶起他,两人一块儿在假山里弓着腰。


  少夫人拍拍他手背:“你也不必怕成这样,我刚一听见北边儿那头出乱子,就知道是你跑了,特地寻来。”


  肖战不知道少夫人找他何意,是为罚他,还是为杀他。


  不想少夫人回身命外头人送进来一样东西,然后要肖战低头,一下摁在肖战后颈。那膏药一样的玩意儿就那么贴在肖战沁宫上。


  “如此他们就闻不见你了,宫里的好东西,我可一点儿没心疼。”少夫人拿丝帕擦手,“我倒要问你,你到底是想回王一博的院子,还是出府去,我给你选。”


  肖战不敢搭话。


  少夫人有些不耐烦:“我没跟你说笑,莫耽误我时辰。”


  肖战又跪:“求少夫人相救,小的想回家去等我夫君,小的万不敢留在此处扰少夫人清净。”


  李茹茹扶住两只膝盖,盯着他后脑勺,意味深长:“你可想好了,将军府的荣华富贵,真不要?”


  “小的不敢!”肖战磕头。


  头顶一直无声,半晌,肖战被拉起来。少夫人平易近人,拽他出去:“那好,那你便跟我走吧。”




PS  这次算五号的更新,下次依旧是七号。我的更新在隔日更的大方向上,有时候会根据三次元忙碌情况定具体时段,如果想具体了解更新时间点可以关注我微博预告。

盒饭狂人

【博君一肖】典妻(四十三)

  王一博出了院子快到别苑门口,厨房的人急匆匆赶过来,送上一只提盒。


  王一博疑惑此为何物。


  厨房下人惶恐跪下:“回小将军,是公子昨日下午下厨时,捏的麻团儿,特意叮嘱厨房今早炸好了送来给小将军当早饭。厨房下人手慢做晚了,险些错过,这才匆匆追来门口送给小将军。还望小将军恕罪。”


  王一博诧异:“他昨晚捏好的?要你们做好送给我。”


  “正是。”


  王一博嘴角压制不住,想叫赵长千去拿,又不放心,亲自提来,上了马车。


  到了马车上,王一博轻手轻脚打开食盒。食盒里一只小巧的青瓷碟子,其上五只麻团摞得齐整。王一博捏起一个咬下去,外酥里糯,香甜可口。王一博眯...

  王一博出了院子快到别苑门口,厨房的人急匆匆赶过来,送上一只提盒。


  王一博疑惑此为何物。


  厨房下人惶恐跪下:“回小将军,是公子昨日下午下厨时,捏的麻团儿,特意叮嘱厨房今早炸好了送来给小将军当早饭。厨房下人手慢做晚了,险些错过,这才匆匆追来门口送给小将军。还望小将军恕罪。”


  王一博诧异:“他昨晚捏好的?要你们做好送给我。”


  “正是。”


  王一博嘴角压制不住,想叫赵长千去拿,又不放心,亲自提来,上了马车。


  到了马车上,王一博轻手轻脚打开食盒。食盒里一只小巧的青瓷碟子,其上五只麻团摞得齐整。王一博捏起一个咬下去,外酥里糯,香甜可口。王一博眯起眼睛,指尖敲击膝盖,越品越怡然自得。


  不知不觉五个麻团吃下去,王一博心满意足,拍拍手上碎屑,想起自己好像只是于肖战刚来没多久给他置办过几身衣裳与坠饰,后来一直忘记给他添置,江南小院虽清新淡雅别具一格,总觉得简朴过头。


  王一博越想越觉得于肖战而言不免有些亏待,是该多给他送些物件把玩。


  *


  王一博这回走后,冯妈妈一日都来两趟替肖战把脉。眼看又快到月底,肖战的雨露不知何时又会突然到来,别苑的下人生怕此回主子雨露他们照看不周又惹出乱子,故而都万分谨慎。


  肖战也怕自己这回又如上次那样狼狈,故而求过冯妈妈,能否早早备下一些清心丹给他自个儿收着,如有不适也好及时吃。


  肖战如今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小将军的,雨露如何处置、怀身与否自该由小将军作主,冯妈妈怕肖战有了清心丹会乱吃,来了雨露或不留神有了身孕也瞒他们,故而软硬不吃,只说她已备下,万不得已会给肖战。


  肖战碰了几回壁,烦透了,跑去找素琴谈了回心,回来就躲屋子里看书。看了两日,一个下午外头来报,小将军院子里的长富小哥奉小将军之命来给公子送几样物件。


  肖战去院子里迎长富,长富身后跟着八九个小厮抬着木箱、八九个丫鬟捧着木匣。长富率先叩拜,请肖战回屋,嘱咐肖战别着凉。


  长富让那些抬箱子的下人抽绳拆箱,将箱子里的器物拿出来送进屋子清点。


  肖战被合香扶着坐好,长富站在肖战面前,颔首:“公子,小将军怕公子嫌屋子简陋,特意挑选了些物件予公子赏玩,还请公子过目。”


  就见长富自袖中掏出一卷帛书展开,盘点起来,身后的小厮听着长富盘点,逐一将物件捧来肖战面前给他看。


  “器物:舞马衔杯银壶一只、花耳玉瓶一只、鎏金鲤鱼香炉一顶、镂花银宝盒一只、青玉笔架一架、蝉叶金边铜镜一座,鸳鸯莲瓣金碗有二,螭纹玉杯一对,金足镶玉檀木筷两双,共计九件。”


  抬物件的小厮不一会子挤满了屋子。肖战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金玉器件,有些许发怔。


  只见长富又掏出一卷丝帛:“饰物:鹊首金簪一对、牡丹白玉簪一对,缠枝金玉璎珞一只、流苏金凤璎珞一只,东海珊瑚手珠一串、龙脑香木手珠一串,金丝玛瑙腰佩一对,翡翠双兔腰佩一对,龙凤玉梳一对、孔雀银梳一对,卷云玉扳指一对。”


  长富将两卷帛书交给合香:“暂有这几样粗鄙之物,劳烦公子先费时点点。小将军说,前日里得了几匹宫内赏的稀罕料子,正差府里嬷嬷给你做几身新衣裳,做好就送来。”


  肖战茫然点头:“哦,你替我谢小将军。”


  长富浅笑,侧头吩咐身后小厮:“替公子布置起来。”


  眼看着那些小厮捧着这些瓶瓶罐罐,不分青红皂白,一股脑就要往他屋子里摆。肖战赶忙拦住:“哎哎哎,这是做什么?”


  长富回答:“回公子,让他们替公子摆好,屋里能热闹些。”


  肖战无奈:“这金银铜铁一窝蜂地摆,多闹心,你们先放着吧,回头我挑几样素淡的摆好就成。”


  “是。”长富挥挥手,要下人们都放下。


  肖战打量一圈那些值钱玩意,问长富:“这么多东西,我一时之间也不能全用得上,敢问用不上的我收去哪里呢?”


  长富自怀中掏出一枚黄铜钥匙递上来:“回公子的话,小将军挑了一处库房专给公子收纳藏品,往后还有其他的物件尽可一起收进去,钥匙交予公子收着。公子若想去看,就找此处管家带路。”


  肖战望着那枚钥匙,眼睛都要直了,一瞬工夫,不动声色收回眸子,接过钥匙:“谢长富传话,替我再谢小将军。”


  清点好物品,那几样大物件,肖战简单留了那只玉瓶留作插花,又留下银宝盒。至于小物件,肖战暂时没让下人收起,全给摆在屋子里他要再点点。


  长富临走时,肖战没什么银子能赏,送了他一盒子自己新做的蟹黄酥,秋日里膏肥脂美的母螃蟹做馅料,主子才能吃的金贵点心。长富谢过肖战,带上点心,回府复命去。


  屋里只剩合香和随行的执笔小厮时,肖战忽然问他们:“这么多贵重玩意儿,我哪里记得住,万一不留神丢了一两样,小将军不得罚我,你们说如何是好啊?”


  合香没说什么,那小厮笑吟吟回话:“公子哪儿的话,小将军既赏了你,东西就都是你的,小将军哪有因公子自己的物件罚公子的道理,小将军也舍不得啊。”


  肖战不知在想什么,发了半刻呆,跑去书房找纸笔,又要写信给王一博。叼着笔左思右想半晌,肖战斟酌言辞,写下:“赏赐贵重,恐难消受,若有遗失,该当何罪?惶恐惶恐!战战兢兢半日有余,望得指教。”


  肖战把信件交给执笔小厮,要他临晚时交给每日回将军府传旋风叶的侍卫,一并转交给王一博。


  *


  王一博的回信于第二日肖战晨起后递来他手上,送信的侍卫饶是武艺高强也奔波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肖战让合香给他备茶解渴,又送他糕点打牙祭。


  肖战拆开信封,看里头的信。王一博寥寥几字、龙飞凤舞,尽显春风得意:“无妨,挥霍。”


  肖战看完信,招子飘去还摆在妆台上的那些金银珠宝,心念一动,微微展颜。肖战随意又交代了几句体己话,求执笔小厮追上传信侍卫单独传给他,拖他回府后转告小将军。


  执笔小厮架不住肖战央求,出去了。


  肖战这才踱步过去妆台挑挑拣拣。玉品不能要,镶玉的也不可,这些东西外头布衣百姓都不能私藏。只能是金银的,且非朝内御赐的款式才好换钱。肖战扒拉扒拉,看中了那一串瞧着最不起眼的珊瑚手串。肖战抖抖长袖,小心谨慎地,拿起了那一串手串,塞进袖子里。这一串虽非金银,但也非玉石,样式看着也不张扬,应当是可以典当。


  既选好了,那该怎样换成寻常人家能花用的银子呢?肖战犯愁。


  外头合香进来给肖战摆早饭。肖战坐回桌子旁,状似不经意端量合香。他始终记得合香曾说过终有一日会帮自己出去。可她一个小丫鬟,哪里来的本事和底气说这般大话。肖战琢磨着琢磨着,灵机一动。


  合香摆好碗碟,拿着托盘要出去。


  “合香。”


  合香忙回身问:“公子有何吩咐?”


  肖战自袖中掏出那串手珠,交予她:“这不没几个月要年尾了,我近来总想着给小将军备份礼,又没什么体己。你得空,托人帮我跑一趟,找家当铺给我换些银子。”


  合香接过那串肖战几经挑选,不算起眼的手珠,与肖战对视。


  二人心照不宣,都不点破话里真假。


  合香福身:“合香记得了,这就替公子去办。”


  合香出去后,肖战又如常看起书,其余下人进出伺候,执笔小厮又再回来,也未曾发觉有异。


  肖战等着合香给他个答复,正好试试合香的本事,看她能否真的有一日帮他出去。


  *


  王一博没几日就又来了。肖战这日正在园子里赏花闲走,听见侍卫来报小将军于别苑门口下马车。肖战左右思量,暗想赏花这处离别苑正门也近,就瞎逛着去迎一迎。


  王一博进门绕过照壁没走几步遇上迎面走过来的肖战,大喜过望,一把揽他进怀里,抱着不肯撒手。


  “特意来迎我?”王一博问。


  “嗯,要不也不会闲着没事跑这么老远。”肖战拣王一博爱听的说。


  王一博搂着他腰,爱不释手逗弄他下巴,似叹似笑:“你啊,愈发招我心软了。”


  肖战俏皮地轻声嗤笑,嗔而不耐:“你怎一身古怪味儿,打哪儿来的?”


  王一博抬臂嗅嗅,笑道:“下朝后去了一趟大理寺天牢,旁审了几个犯人,身上沾了血腥气。”


  肖战凑上来闻,后仰嫌弃:“回屋去,备热水洗洗吧。”


  *


  回屋去后,两人等了半个时辰。丫鬟备好热水,王一博依旧把丫鬟都撵走,自他与肖战结契,他便不太愿意在外人面前宽衣解带。只在肖战面前脱衣、沐浴,他觉得理所应当。


  泡进热烫的药浴里,王一博通身舒畅,仰头靠着养神。


  肖战没伺候他擦身,倒是搬了一张椅子、一张小案,坐在浴桶旁边儿剥石榴。


  肖战剥着石榴,王一博歪头盯着他瞧,问:“这几日身上可有难受?雨露征兆来了没?”


  肖战剥了一整颗石榴,放在石磨小臼里捣:“倒没有呢,估计这个月要迟几天。”


  “有什么难受,一定让冯妈妈传话,我赶来陪你。”王一博往肖战这边挪了点。


  肖战舂着石榴,哼笑:“小将军公务繁忙,万一再撞上什么酒宴,我哪里敢劳烦。”


  “上一回那事,还气呢?”王一博问。


  肖战挑眉:“倒是没,就是我向冯妈妈讨要了几回清心丹,她都没理会我。还请小将军开金口赏几粒,免得下回我再狼狈撞柱子。”


  王一博沉默片刻,竟答应下来:“嗯,我回头让她给你送来,若你急发时我不在,你赶紧吃一丸。”


  肖战舀出小臼里的石榴籽,将石榴汁筛倒进小金盏,又去捣窖里新取的小冰块。


  “如此,就多谢小将军了。”


  肖战将捣碎的冰沙拨进小金盏,搅匀:“上回小将军临走前说要带我去处地方,可别不做数,也千万记得别再找我麻烦。”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会再犯。”王一博保证。


  肖战想道你才非君子,不过也只敢想一想。想过,肖战将金盏递过去给王一博解渴。


  王一博一饮而尽,将金盏还回去时,轻浮地三指揉捏肖战腕骨。


  “你这手腕子真好看。”王一博由衷夸赞。


  肖战瞥他:“小将军怎一副浪子模样,一点儿不见稳重。”


  王一博含笑望他,有些失神:“也不知怎的,近来总是不见你也想,见了也想。”


  肖战给自己做石榴汁,惊奇道:“既都见到了,还想什么?”


  “想下回见你该怎样高兴。”王一博叹息。


  肖战饮尽自己金盏中的石榴汁,抹抹嘴:“小将军几日不见,怎油嘴滑舌起来,哪个风月场里学来的?”


  王一博也觉自己今日鬼使神差地很能言善道,越想越觉新奇,又笑起来。


  肖战就怕他莫名其妙地笑,扔了金盏推开小案:“别笑了,小将军,我上回叫你笑恼了,一见你龇牙咧嘴就发毛。”


  王一博闭上嘴遮住牙齿,眼里的笑意不减。肖战自己却忍不住发笑,又笑又气,夺过王一博肩头的布巾作势要擦:“瞧你要泡到什么时辰,赶紧洗一洗出来更衣吧。”


  王一博拽住他手腕,仰头看他,眼底柔情似水:“你进来陪我一起泡一泡。”


  “我午间才洗过的,身上衣服都是新换的。”肖战要挣扎。


  王一博的手勾上他的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几日我想你想得很,进来陪陪我吧。”


  “啧,小将军,从前瞧不出来,你这样粘人。”肖战无奈,扔了帕子开始脱衣裳。


  王一博手指勾着他外头那层薄如蝉翼、透如轻纱的罩衫:“里头脱了,只穿外头这件。”


  肖战手一顿,恼怒:“你整日怎这么多的花样?”


  王一博双目放光,炯炯有神:“脱吧……”


  *


  小将军沐浴之前,除了传了石榴,还传过糕点。合香端着厨房送来的糕点推门进卧房,刚一踏进来,就听见乾元的粗喘与坤泽的轻吟。


  合香微微诧异,低眉看自己手上的糕点。屏风里头有哗啦啦的水声,亦有不知是水浪还是皮肉的拍击。


  “哎呦,疼……”肖战喘道,随即气息被一吻截断。


  合香默默后退几步,欲开门退出去。


  屏风后传来王一博的喟叹:“你我愈发相合了,我总觉得,你比刚来那时,更令我欲罢不能。”


  肖战嗔道:“要弄便弄,别挤兑我。”


  “肺腑之言,未曾挤兑你。”王一博含着肖战的唇珠,细细咬磨。


  肖战喘不上气,打他的胸膛。王一博放过他,后撤打量坐在他身上的肖战。


  肖战赤身着一件红纱长衫,欲露未露,琵琶半遮,风韵浓存,红与白,艳与雅,相得益彰。


  王一博抚摸那光洁的后背,隔着薄纱摩挲,摩挲出肖战更多的情动。


  王一博入神而成痴:“我愈发离不开你了。”


  合香蹑手蹑脚打开屋门,侧身出去,遇上送热水来等着主子传的丫鬟。


  合香撵她们走远些,说是小将军此刻不爱让人打扰。


  屋门口只剩下合香一个。合香摸了摸胸口,衣裳里正藏着那串珊瑚手珠。这样一串珠子,能换来平常人家一整户一两个月的嚼头。


  若是那些银子给肖战,应该够他逃出洛阳城了。


  *


  当日下午王一博与肖战云雨过,却未等第二日,而是更衣过简单收拾行囊就带上肖战打别苑正门启程。


  这回赶路并没有很久,半个多时辰的工夫,马车停在一处山下,夕阳西落,雁阵南飞,举目遥见山腰上一处道观半隐在缭绕云雾与葱翠山林里。


  王一博牵着肖战的手,跨云阶登层峰,绕竹林、过山涧,于晚间赶到半山的道观,牌匾上书“玄清观”。


  此时已快至掌灯时分,道观门口两只灯笼随风微动。


  “此处山水藏宝气,又远离尘嚣,僻静幽远,是个仙家福地。”王一博牵着肖战跨门。


  肖战满腹疑云:“小将军大晚上带我来这处,究竟是要做什么?该不会又是祭什么故人?”


  王一博答道:“不是我的故人,确实你的。”


  肖战不解。


  道观里出来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一身玄色道服,手执拂尘向他二人行道礼。道士身后两位小道士掌灯。


  肖战跟着王一博回过礼,听见王一博问:“风清道长,我今日便带了内子前来,敢问今夜能否开坛作法,超度先魂?”


  那道士看过肖战面相,答曰:“缘主既来,岂有不待?度亡生方,分内所在。道场已设好,二位尊者先用过斋饭,就可观贫道开醮。”


  肖战听他二人说话,更是疑惑。


  道士引他二人入内观,肖战小声问王一博究竟是要做什么。


  王一博牵着他,踏着昏暗灯笼的晖光往里走:“你与我说过,你的父母葬在渝州你老家隔壁乡里的后山。我一直想为你好生安葬二老,可近来实在抽不出空离京,派旁人代行又不够心诚,故而左思右想,欲先行在此处道观为令尊令堂设道场开幽醮,超度亡人。”王一博握紧了肖战的手,“待渝州案尘埃落定,我告假带你回渝州,为二老迁坟厚葬,若你愿意,迁他们来洛阳亦可。”


  肖战自听见王一博说第一句时就怔傻了,王一博说完,他动了动嘴皮子,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眼见到了斋堂,道士为他二人摆下斋饭。二人用饭时,肖战一直闷着头吃饭,并不说话。王一博知道他提及父母难免悲戚哀伤,故安静相陪,并不打搅。


  饭后已月上梢头,道观大殿一早就摆下道场,此刻烛火通明,已备好镇坛木、法钟、水盂、五色令旗、七星剑等一应法器,神案点香、仪仗高竖,七位道士身着法衣,手执朝笏,就等小将军来。


  王一博领着肖战来到蒲团前,率先跪下,小声嘱咐肖战:“度亡的阴醮要一整夜,你若跪不住,就去道堂歇息。”


  肖战终于说话:“跪得住,身为人子,此刻还不尽孝,更待何时?”


  “你雨露在即,如今身子骨要当心。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难受别硬撑,你爹娘疼你,在天有灵不会怪罪。”王一博顿了顿,握过他的手,“再说,还有我,我愿意,代你尽孝。”


  幽浮烛火下,肖战几度欲言又止,想问王一博为何要代他尽孝。


  终是没问出口,道士已开坛,念经取水,过来洒在他二人身上。


  王一博直身跪好,受道长去秽。


  肖战也急忙跪好。老道长的水洒下来,溅在肖战面颊上,却不能叫肖战心静。思念父母之哀愁,离乡漂泊之凄凉,前路茫茫之悲叹,亦有对身旁人的感喟与余恨,通通随噀水落下,落在发肤,敲在心头,五味杂陈。


  初到别苑时捆住双手的强行结契、近日以来别院之中与王一博的种种,浮光掠影过,不知怎地又忽然间莫名有些刻骨铭心。


  肖战心生一丝难过。如若他落魄潦倒之时,初始遇见的是王一博,如若王一博未曾娶妻,或未曾威逼利诱耍尽手段强迫他。他今日,也许就能真正心无旁骛地感激王一博了。

盒饭狂人

【博君一肖】典妻(八十一)

  八月初来了一场大雨,横风吹雨入楼斜,打得窗扉乱摇,噼里啪啦响。北苑的桃李树都吹残了几枝,一地落叶。水缸里那几朵红莲也被打得蔫儿蔫儿。


  肖战一手扶后腰,一手扶着廊柱,站在北苑的廊下望眼欲穿,不住念叨:“我记着他早上走时骑了马,说是要去军营一趟,这么大的雨,怎么回来?”


  狂风乱作,连廊也遮不住多少雨,雨如瓢泼。素琴支着伞转来转去替肖战抵挡四方乱吹的风雨,劝说道:“公子,我们还是回去等吧,你身上夏衣单薄,又有身子,当心着凉。”


  肖战往后退了退,躲避吹入连廊的雨:“我再多等一会子。他上个月难受那么多天,我怕他还未全好,一淋雨又犯病。”


  七月里王一博那一场毛病......

  八月初来了一场大雨,横风吹雨入楼斜,打得窗扉乱摇,噼里啪啦响。北苑的桃李树都吹残了几枝,一地落叶。水缸里那几朵红莲也被打得蔫儿蔫儿。


  肖战一手扶后腰,一手扶着廊柱,站在北苑的廊下望眼欲穿,不住念叨:“我记着他早上走时骑了马,说是要去军营一趟,这么大的雨,怎么回来?”


  狂风乱作,连廊也遮不住多少雨,雨如瓢泼。素琴支着伞转来转去替肖战抵挡四方乱吹的风雨,劝说道:“公子,我们还是回去等吧,你身上夏衣单薄,又有身子,当心着凉。”


  肖战往后退了退,躲避吹入连廊的雨:“我再多等一会子。他上个月难受那么多天,我怕他还未全好,一淋雨又犯病。”


  七月里王一博那一场毛病折腾了小半个月,肖战起初只以为是他来日子,可行房几次依旧不减王一博的火躁焦郁,后来到底还是招来大夫与冯妈妈替他诊脉。


  大夫诊出王一博来了日子,又因肖战的双身子,房中处处要谨慎克制,才燥火难息。老大夫一抚须,给小将军开了一味安神清火的药。


  冯妈妈更为熟知房中孕中那些事儿,多问过几句,笑嘻嘻道:“小将军无大碍,是因太担忧公子,才会随了公子的孕内不适,有了病症。公子多加开解,不出多久小将军就能好。”


  彼时王一博刚吐过一遭,正枕在肖战腿上由肖战抚着胸脯顺气。


  肖战一听便觉稀奇,问冯妈妈:“他又吐又晕,白日嗜睡,夜里难眠,脾气还不好,都是随了我的孕症吗?”


  王一博蹙眉不满:“我有那么难伺候吗?”


  肖战急忙哄他:“没有,没有,不气不气。”


  冯妈妈笑着点头:“小将军不必忧虑过甚,如常调养,吃几日大夫的药,往后如常行房。公子,你孕内这几个月都不能有雨露了,小将军受不着您信香,难免会常有不适,您床上床下多顺着些,体谅体谅小将军。”


  肖战知道这个冯妈妈一心只有他家小将军,嘱咐应当都没错,点点头:“我知道了。”


  冯妈妈又笑说:“小将军这是万分疼爱着肖公子呢,想当年先夫人怀上您时,老将军也急躁郁结了个把月。”


  王一博却不似从前那样喜怒不好形于色,“啧”一声睁眼,发脾气:“不准提他,谁与他比。”


  冯妈妈马屁拍到马蹄子上,连声赔罪。


  肖战又忙哄他:“不气不气,冯妈妈也是为你好。”


  王一博烦不胜烦挥手:“叫他们都出去。”


  素琴赶紧送老大夫与冯妈妈出去,出去前偷看屋里,小将军翻了个身,拱进公子怀中,脸颊贴着公子的肚子,跟个孩子似地撒娇:“你再摸摸我……”


  素琴险些笑出声,硬是忍住,悄悄退去外屋,阖上门。


  两个时辰后,素琴端着熬好的药送进来,小将军已睡着了,倚靠在公子肩上,安稳闭着眼。


  看素琴端药上前,肖战轻轻放好小将军的脑袋,竖指于唇前,细声细气说:“嘘,放那儿吧,凉一会儿我再喊他起来喝,好不容易哄睡着。”


  素琴轻轻放下药碗,一个劲瞅他俩,忍不住咧嘴,用气音儿调笑:“公子,您这样儿,跟哄小娃儿似的。”


  肖战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盯着小将军瞧,摸着鼓起的肚子,叹气,又失笑:“可不是么,走出门去是个威风凛凛的将军,一回家来,就是个脑子转不动的愣子,好话坏话话里有话都听不明白,转个弯儿就听不懂了。”


  素琴笑得满是鬼机灵劲儿:“小将军可不就对你独一个犯傻么?”


  肖战羞赧,一瞪眼将她撵了出去。


  眨眼工夫到了八月,王一博那些病症好了不少,虽还偶有寝食难安,但总归不跟上个月那般整日整日不对劲。院里下人也能安心伺候。


  素琴陪着肖战又多等了小半个时辰,远远的看见有两人拐过墙角现身,正是王一博与赵长千。


  肖战取了素琴搭在胳膊上的布巾就迎上前去,到了王一博面前,替他擦脸上头上雨水:“瞧你淋的,赶紧回去沐浴更衣,要不然得着凉。”


  王一博握住肖战手腕,摸他身上纱衣,也是半湿的。王一博不禁责怪:“这么大的雨,你出来干什么?”


  “我怕你回来晚淋成落汤鸡,你的确成了落汤鸡。”肖战笑弯了眼。


  “调皮。”王一博刮他鼻尖。


  两人旁若无人打情骂俏,同是落汤鸡的赵长千站在一旁,想笑不敢笑。


  有小厮追过来传话,递上邀帖:“小将军,礼部尚书着人递帖,邀您今晚雨停,明义坊一聚。”


  “哟。”肖战抬头看黑云翻墨,嗤笑,“这天上雨还哗啦哗啦,就有人请你去喝花酒了。”


  王一博接过帖子一看,塞给赵长千:“你去替我回了,说我病未痊愈,不宜饮酒。”


  王一博揽着肖战的腰同他往回走。肖战奚落道:“去呀,怎么就扯谎说自己病了呢?”


  王一博勾起嘴角,赔笑:“确实是病未好,昨夜还睡不安稳。”


  “嘁。那等你病好了,记得下帖回请人家去那个明义坊喝一场,万不可得罪人。”肖战与王一博一同踩过一处石阶。


  王一博摇摇头,继续笑:“不去,不去,在家陪你。”


  肖战稍作回想:“想来,你的确似乎这几个月都没去秦楼楚馆寻欢作乐,怎么?转性了?我记得长富说过,你从前每月少说去五六回呢。”


  王一博辩驳道:“从前虽去得多可也不曾留宿,说到底我也算守身如玉。”


  “你不夜宿青楼不过是怕遇见旧识,可不是因你自己想守身如玉。这可是你说过的。”肖战撇嘴。


  王一博无言以对,正想求饶,肖战忽然又笑了:“算啦,我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你赶紧随我回去更衣,我不舍得你受寒。”


  王一博看肖战确实没恼,这才放心,满眼含笑揽着他回去。


  泡过热水澡,王一博着中衣与肖战一处歪着,肖战自枕头下掏出一封信件来读。


  王一博嗅着他长发问:“这是什么信?”


  肖战读着信,随口答道:“卢凌托人送信过来,说他近来人在陇右道,随渝州结识的那位胡大夫悬壶济世。”


  一听是卢凌,王一博登时精神,想抢信,被肖战躲开。


  “信里说什么了,我看看。”王一博沉下脸。


  “哎呀,就是嘘寒问暖。”肖战敷衍。


  王一博半信半疑:“你如今有本事了,与旁的乾元来往信函,我却毫不知情。府里侍卫一个个看来是要重罚。”


  “是我让递信的侍卫先别说,我自己告诉你。我这不是同你讲了嘛。”肖战安抚道。


  他上个月那一回“杀鸡儆猴”成效卓著,至少北苑的侍卫与下人如今一个个都很服他管束,不敢再借小将军之名过问他一言一行。


  王一博抢不到信,抱臂生闷气:“那你仔细与我说,信里都写了什么。”


  肖战展开信:“就说,陇右道来往胡商多,上个月多有胡商与本地人口角斗殴,还有兵士私斗受伤,找他们治伤。”


  肖战虽是因礼部尚书邀王一博逛窑子心生不满故意要醋他,可翻开信也知晓要拣正事说。


  王一博果然神色有疑。


  肖战将信交予他:“我记得你书房中的邸报上言,陇右道近来太平,胡汉互市,繁荣昌盛,你朝廷的消息与百姓所见,大相径庭啊。”


  王一博坐起身,拿起信一样一句仔细看。


  肖战摆好隐囊,扶着肚子靠坐:“反正信我给你了,到底陇右道如何,是你们朝廷命官之事,我不插嘴。”


  王一博折好信收进信封:“嗯,改日我差人去查探。”


  屋外雨打窗棂,王一博凑上去摸肖战的肚子,问:“晚上想吃什么?点好菜传厨房去做,免得下人一来一回因大雨耽搁。”


  肖战调皮拍着自己肚皮,正想着,外头来人通传,说是南苑少夫人遣人来,听闻小将军前些时日身有不适,南苑的主子特地亲手做了几样开胃菜,送予小将军尝尝。


  肖战挑眉:“南苑的主子?南苑哪个主子?我可不记得少夫人会做菜。”


  王一博叫长荣留下饭菜遣人走,又传他进来问话:“近日南苑的谁常往厨房跑?”


  长荣笑答:“回小将军,那位知公子近来几乎天天去厨房,说是想跟着主厨学学手艺。前头做的菜都呈给了少夫人,今日他也去了厨房。”


  果然。肖战摇着蒲扇嘀咕:“可惜了,我被困在北苑,做不得菜给你吃。”


  王一博沉吟片刻:“我让人去传话,要他往后少去厨房。”


  肖战继续摇蒲扇,闭着眼:“那你可就没道理了,人家去做个菜,没乱跑也没碍事,你说不让人去就不让人去,由头呢?”


  王一博道:“由头让长荣随口编一个。”


  长荣站在一旁笑眯眯。


  肖战冷笑:“可不是我让你欺负人的。”


  “那我不欺负他,让他继续学做菜。”王一博不知怎么忽又松口。


  肖战猛地睁眼,撞上王一博促狭的目光。


  肖战微恼,别过头。


  王一博忍俊不禁,挥退长荣:“你去传话,叫他以后别去学做菜了,我嘴挑,只吃厨房做的。”


  长荣退出去后,王一博看肖战依旧不高兴,伸手又刮他鼻尖:“口是心非。”


  肖战挥开他的手:“又是同僚请你逛窑子,又是知公子亲手做菜给你吃。你艳福不浅。”


  王一博拱进他肩窝轻嗅:“明义坊,我不去,饭菜,我不吃他做的。我在家陪你,等你生了孩子,想做什么菜给我吃,随你。”


  肖战虽气消了大半,唇角上扬,还是嘴硬:“我不做给你吃,你嘴挑,只吃厨房做的。”


  王一博冲他耳朵呵气:“我那话是骗他,我也爱吃你做的。”


  “你过去,热。”


  肖战推搡王一博,推搡不开,王一博似狗皮膏药粘着他。


  “起开些,热得很。你很是烦人。”


  肖战又气又笑撵他,撵着撵着,忽然肚子一动。肖战手上一顿,愣住了。


  王一博以为他有事,一猛子坐起,惴惴不安:“怎了?可是身上不舒服?”


  肖战怔忡,缓缓摸上自己肚子,手掌下,隔着肚皮,又是微微一动。


  肖战大惊,看向肚子:“肚子,我肚子,他动了。”


  王一博手足无措:“动什么?谁动了?”


  肖战解开纱衣外罩,露出薄薄一层中衣,王一博目光移过去,恍然大悟。二人皆屏息以待,一语不发。


  过不多久,肖战的肚子隔着一层纱衣,又是一阵跳动,清晰可见。肖战惊喜望向王一博。王一博立时挠住发根,傻了眼。


  看王一博一副呆样,肖战拍他:“回魂了,看见没,咱孩子动了。”


  王一博喃喃自语:“要紧么?”


  肖战嫌弃道:“啧,要什么紧?大夫说过,五个月就会动了,不稀奇。你上个月不还问我他怎么不动吗?”


  “哦……”王一博似懂非懂。


  肖战去拽王一博的手,王一博起初不敢,挣扎几下硬是被肖战拽过去,被掰开手指按在那鼓起的肚子上。


  肖战轻拍肚子:“宝儿,你阿爷在呢,问个礼。”


  王一博紧咬牙关,绷着脸一动不敢动。约是僵了一盏茶工夫,王一博蓦地察觉手掌下“咕噜”几寸滑动。


  王一博手腕一颤,睁大了双眼,忙去看肖战。


  肖战点头:“对,又动了。”


  王一博抽回手,傻愣半晌,咧嘴直笑,轻轻趴在肖战肚子上听,眼珠子咕噜乱转:“那他往后没日没夜都要这么动吗?你该睡不着了。”


  肖战一只手扶着肚子,一只手摩挲王一博鬓角:“应当不会没日没夜动,兴许我会睡不着吧,怀孩子总归要辛苦些。”


  “他都能动弹了,我却还没想好他的名字。我翻遍了书,拿不定主意。”王一博为难。


  肖战若有所思:“他的大名儿牵涉你族中,我做不得主,小名儿我已想好了。”


  “是什么?”王一博耳朵换了个地方听。


  肖战拿起王一博的手,在他手心先写了个“王”,又写一个“肖”。


  “我翻遍了《说文解字》,找得了这个字,甚合我意。”


  “此为何字?”


  肖战答:“琑,音同锁,字中有你我二人姓氏,也盼你我永结同心,姻缘同锁。”


  王一博听罢,趴在肖战肚子上不舍得起,傻笑:“好名字。琑儿,听见没,你爹爹替你取了名字。”


  长荣敲门进来,躬身问:“主子,时辰不早,该传晚饭了,要吃什么?”


  王一博无心此事,要肖战做主。


  肖战想了一想,赌气道:“你去看看那知公子都做了什么,我晚上要吃一模一样的,叫厨房做好送来。他做的,你们分了吧。”


  “是。”长荣又退出去。


  王一博哪顾得上过问肖战是否使坏,还在一门心思听他的肚子,这只耳朵听过换那只耳朵听,傻里傻气。


  肖战看他这副模样,什么醋味儿也没了,心满意足扇凉风。


  “小将军?”


  “嗯?”王一博耳朵沿着肖战肚皮一寸一寸慢移,心不在焉。


  肖战揪他另一边耳朵:“听得高兴吗?”


  王一博眉开眼笑,何处有平日的威严:“嗯,高兴。”


  肖战心满意足,拍拍他脑袋。


  王一博又听见胎动,感慨万千:“这样的日子,真好。”


  肖战亦怅叹:“是啊,真好。”


  这便是细水长流,阖家团圆。


  *


  肚子里孩子头一次胎动,两人高兴一宿,乐极生悲,第二日晨起肖战就有些头晕起热,当是昨日下午廊下等王一博,吹凉风着了风寒。


  王一博又气又心疼,想叫赵长千差人去告假,推了早朝。肖战说甚也不肯,硬将他撵走。


  白日里大夫来诊脉,替肖战开了一副固本培元的方子,病能好快些。


  肖战头昏脑涨歪在贵妃椅上,嘱咐素琴:“厨房煎药,叫院子里小丫鬟寸步不离盯着,谨防外人乱碰我的药。”


  素琴挑了个最得力的丫头,差遣去亲自熬药。


  看肖战不舒坦,素琴拧了冷帕子敷在他额头,问道:“公子,你想吃点心不?我去给你做。”


  肖战闭目养神:“不知想吃什么。”


  “玉露团呢?”


  “太腻。”


  “樱桃毕罗。”


  “麻烦。”


  “糍粑?”


  “……油多,算了。”


  素琴愁眉苦脸:“公子,你如今嘴有些挑啊。我还记得从前你在厨房与我一同做事,盘子里盛的糕点屑,你都能吃得很香呢。”


  肖战也有些恍然,睁开眼:“好像是啊。我从前得一块米糕藏在怀里,下午偷懒靠墙根吃掉,能欣喜半天。”


  既回忆往昔,素琴来了兴致,搬小凳子往前凑:“是了,我还记得你刚来府里,怕冷,通铺没碳火,你整夜受冻,只能白天在灶膛前补眠。”


  肖战笑道:“我运气好,没冻几天,小将军就给下人们都赏了新碳新被褥。”


  “那是小将军知道你冷,借赏赐下人的名头特地送你被褥和碳火。”素琴道。


  “他知道?”肖战惊讶。


  “可不是,那时我娘嘱咐我每日多关照你,有事就与她说。那天我问过你,这边告诉她,那边小将军就赏,如今回想,该是小将军的吩咐。”


  肖战嘴角笑意更深,脑中尽是从前做帮厨时一点一滴。


  素琴又叹道:“公子,托你的福,我从前在厨房的日子也比不得如今。再要我去吃从前的苦,我怕是不能了。”


  肖战想着从前,无尽怅慨。他亦是不能了。


  提起从前,又提起米糕,肖战有些嘴馋:“素琴,我想吃你做的米糕,你去给我做一些。”


  终于问得肖战想吃什么,素琴迫不及待起身:“好嘞,我这便去厨房做。”


  *


  秦知这些日子常去厨房学做菜,有意与厨子们亲近。厨房之中倒是有几个愿意同他说话,可主厨一直不肯多与他交谈,总是不冷不热一张脸。


  他知晓小将军爱主厨的手艺,又打听得那个肖战从前师从主厨,一手好菜入了小将军的眼。故而纵使主厨对他冷淡,他也愿意耐心请教。


  昨日秦知斗胆做了几道菜送去给小将军,到今日都杳无音信。秦知有些失落,又不敢计较。今日上午去太夫人、老夫人与李茹茹处请过安,更衣罢,快到午时,带上随自己入府的乳母又去厨房。管家派给他的小丫头也寸步不离跟着。


  到了厨房所在院子,院门口却有下人将他与乳母拦住,瞧着面生,不是南苑也不是东苑的下人,他前些日子常来西苑的厨房也未见过。那便只有北苑了。


  既是小将军手底下人,秦知礼节备至,毕恭毕敬:“见过这位小哥。”


  那下人一副笑面:“小的长荣,见过知公子。”


  “长荣小哥有何事吩咐?”秦知作揖。


  长荣笑容满面回礼:“小的不便去南苑,今早便在这儿等知公子。小的传小将军话,公子入府数月,每日晨昏定省,多有辛苦,就不必在厨房里劳累。厨房油烟重,厨子们又常粗心,恐公子伤手。”


  “可是我昨晚做的菜不好,小将军吃得不开心?”秦知小心打探。


  长荣顾左右而言他:“公子言重,公子快请回吧,少夫人在府中若常有自家弟弟陪伴在侧,定然高兴。”


  明眼是不愿意他再去厨房。秦知不明就里,赖在原地不想走。


  厨房里出来两个人,都是小丫鬟,一人手上一只提盒,前头那个嗓门儿不小:“你当心些走路,小心药洒了,这药可精贵呢。晚上和明日的药还是你来煎,务必从头到尾盯着,马虎不得。”


  “素琴姐姐,我记得了。”另一个小丫鬟答。


  两人说话间出了院子,看见长荣与秦知几个,立马噤声。


  素琴不认得秦知,但看他装束也猜出几分,冲他行个礼,与长荣说话:“长荣哥哥,我先回了。”


  秦知面前,长荣不愿多言,笑着目送两人走远。


  秦知望着素琴和那小丫头走远,问长荣:“那两位可是肖公子身边的丫头?”


  长荣又答非所问:“小的只在小将军身边做事,府里下人多对小的面熟,可小的记性不好,不认得府里太多下人。知公子,还是请回吧。”


  秦知无法,只得回去。


  晚上洗漱后上榻,秦知魂不守舍全在想这段时日随李茹茹回家的那两次,李家长辈对他所说之言。


  “我们知你姐姐没用,没成想你也没用。”


  “小将军不爱你姐姐性情泼辣又是女子,我们无可奈何。可你既是坤泽的男子,又性子柔顺,更是青桃信香,与他所爱相似相近,只要稍有手段,我不信你入不得他的眼。”


  “说到底还是你自己畏首畏尾,没有本事。我们李家待你不薄,送你入府就是为了帮你姐姐,你姐姐不争气,你也不替她争口气。若你们始终不得立足,待我们百年,你要她何去何从?”


  管家派的小丫头坐在灯前打盹。乳母来替秦知吹灯落帐。秦知趁小丫头不备,猛地攥住乳母的手腕,低声细语:“阿妈,我求你个事你。”


  “何事?”乳母小声问。


  “明日往后,你替我多跑跑厨房,就说我思乡情切,只想吃你做的菜。你多留意今天那两个小丫鬟熬的药。”


  “公子是要做什么?小丫头熬药时该总是有人看着的。”乳母忐忑道。


  秦知左思右想:“你等着他们煎完药走,她们一定会倒药渣,你偷偷取了药渣来给我。”


  第二日,乳母瞅准昨日撞上那两个小丫头的时辰,去了厨房。到厨房门口又被拦着,这回不是哪个主子跟前的下人,就是厨房的厨娘,将她拦在院子里不给进厨房。


  乳母探头看见厨房里头两个小丫鬟,一个坐在炉子前煎药,一个在擀面。煎药的那个安安静静,擀面的那个与厨子有说有笑。


  他的奶儿子秦知跑了那么多回厨房,也不见这些厨子对他有这样的好颜色。真会看人下菜碟。


  乳母对那拦她的厨娘赔笑脸:“知公子自小由老奴照料长大,公子近来思乡情切,想吃老奴做的家乡菜,烦请通融,让老奴进去借个锅灶。老奴不多留。”


  那厨娘五大三粗挡着门口不给她探头探脑:“对不住了,厨房太小,站不得太多人,里头有两个主子跟前的丫头也在借锅灶,等她们走了,我自会放你进去。”


  乳母压住心头不悦,笑问道:“都是府里的主子,都是主子跟前的下人。厨房她们说进就进,我家公子想吃什么就得等,没这道理吧。”


  厨娘前思后想:“那请老嬷嬷说说你家公子想吃什么,我们厨子手艺都好,做给好送去。”


  乳母不蒸馒头争口气,争辩:“我家公子,也是有身份的,就爱吃老奴亲手做的。”


  厨娘憨笑,寸步不让:“这位老妈妈,咱都是下人,听吩咐办事,你体谅体谅,莫要为难我。”


  乳母蒸不上馒头也没争口气,收了笑容在院子里等。


  厨房里那擀面的丫头还在说笑:“说来我好久没回来与你们一道做点心,都不知你们捣鼓出这么多新花样,藏红花干儿还能碾进牛乳里做点心呢?”


  “哎呀,拿走拿走,我擀面呢,万不能碰这玩意儿,当心掉我面团里。我家公子吃不得。”


  那胖厨娘赶紧进屋喊了句:“素琴姑娘!”


  继而那姑娘息了声,全厨房顿时都没了说笑,好似故意防着她。


  乳母心中更气恼,暗自啐道:“倚着点宠爱就仗势欺人的玩意儿。”


  *


  秦知自那日被拦在厨房外后,管家差人又换走了几个他本已熟识的丫头小厮,明里暗里敲打他。秦知出不去,只能靠乳母。


  乳母借做家乡菜之故去了三四趟厨房,都没能靠近药炉一步。那药炉子药罐子全厨房轮着人挨个死守,哪怕不生火不煎药也有人从旁看护,真比太上老君的炼丹炉还精贵。可见用它们的主子多精贵。


  直到三四日后,她再去,药炉要撤了,应当是姓肖的那个不必再吃药,她才算逮着时机。


  做菜时乳母就等着那群人撤炉子倒药渣。药渣倒入木桶被厨子单拎去外头靠墙摆。


  做好菜出去,厨娘要一直送她去院子外,被她一嚷嚷给吓住。


  “我那碟子青团呢?怎没装进来?”


  厨娘看她一惊一乍,愣住:“什么青团?”


  “我单做的一碟子,放灶台上,方才装菜时也没看见啊。该不会放在台上你们不当好的给扔了吧。”


  厨娘不明所以:“好端端,我们扔你的青团作甚?”


  乳母急了,腿脚不便慢吞吞又急匆匆往回走,眼看要摔:“快去,你帮我找,我们公子就盼着吃呢。他虽不得小将军宠爱,可也是主子,你们不能欺负人呀。”


  厨娘来了气:“好好好,我倒要去看看谁偷你的青团。”


  厨娘刚一跨进厨房,乳母当即蹿去那泔水桶前,胡乱抓了一把药渣攥进手心。


  晚间秦知安置,乳母故意说他腿疼,借故要给他捏捏腿,与他在帐子里说话。


  “瞧那两个丫头,仗势欺人得很呢,将军府好似是她们家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却是一步不能乱走,跨个门槛还得厨子点头,欺人太甚。想来她们的主子也是个作威作福的妖精,靠着假柔弱得了乾元的心,暗地里尽是坏心眼子。难怪少夫人斗不过他。”


  秦知手上捧着帕子,帕子里包着乳母偷得的药渣。秦知凑鼻子闻,苦涩药味儿冲得很。


  乳母替他揉腿,看着秦知嘀咕:“比不得我们家公子,知书达理温润如玉,是真君子,表里如一,一点不作假,终归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公子哥。”


  秦知竖起一根手指,又指帐子外:“嘘。”


  乳母顿了片刻,压低了嗓音:“我前几日去,还听那丫头说她们家公子碰不得藏红花。你可知何种人碰不得藏红花?”


  秦知摇摇头。


  乳母附耳过来窃窃私语。


  秦知听完,瞪大双眼,瞠目结舌,忙指了指自己肚子。


  乳母点头。


  秦知半晌回不得神,捂着自己的肚子,喃喃自语:“他这么好命么……”


  乳母苦口婆心规劝:“公子,警醒着些吧。”


  秦知抿唇不语,良久:“明日去姐姐那儿请安,我求求她带我回一趟国公府看看,就说我想念舅舅与舅母了。”


  乳母满意了,拍拍他手背:“这才对。”


  *


  王一博今日下衙后没去军营,紧赶慢赶回了将军府,直奔北苑。北苑的屋子各处门窗都敞开着,王一博一见就皱眉,怕肖战又染风寒,开口欲斥责下人。


  肖战拦住他解释:“好啦,是大夫嘱咐我病好后记得屋里通风,别闷了病气。我也是等这会子天热起来才叫人开门开窗的。”


  王一博看着肖战手边那碗粥:“素琴说你今晨没吃?”


  “这几日的药喝得多,不太吃得下。我早上溜达一阵子,现下能吃得下了,只是粥太烫,放着凉一凉。”


  王一博端起粥来试一试,是有点烫,遂吹凉一勺子喂给肖战:“好好吃饭,莫空着肚子。”


  王一博一喂,素琴劝了半天都不肯吃的肖战乖乖咽下那一勺粥。


  “卢凌信中所说陇右道之事,你去查了吗?”肖战边吃边问。


  “派了我亲信,昨日启程,快马赶去。等他回来,若真有异,我再找莫东光商议。”王一博一勺一勺喂肖战。


  “嗯,但愿没事。陇右道地处西北边陲,挨着外族,万要安定,不然有你们这些武将发愁的。”


  王一博搅了搅粥,舀了一勺鱼肉喂给肖战:“临近中秋,入秋后又是太皇太后生辰,渝州那几个犯官尚要秋后问斩,若无大事,这两个月朝内应当是顾不上西北。”


  肖战吃一惊:“渝州那几个官儿,要问斩了?”


  “嗯,是,主犯诛连九族,从犯满门抄斩。”


  肖战想起那些贪官家中妻小,愁眉苦脸:“他们罪有应得,被牵连者又何其无辜。”


  王一博喂完最后一勺粥,放下碗:“地方宗族盘根错节,既荣华显达时一门共荣,落魄潦倒时也该共辱共苦。古来的道理。”王一博卷了蚕丝巾替肖战擦嘴角,“被牵连者无辜,当初贫病交加食不果腹命丧黄泉的百姓也无辜。天下无辜者众,算不清这笔账。”


  肖战明白其中道理,虽心有戚戚,也无话可说。


  王一博安慰他:“不想这些,快到中秋了,想想今年中秋怎么过。”


  肖战摸着肚子,茫然道:“我去年是在别苑过的,今年我是要去赴家宴吗?”


  王一博思量几许:“先不急,今年多了两个人,家宴上必定人多眼杂,你还是要当心些。我回头去与母亲说,你在北苑呆着,我席上早些走,回来陪你。”


  肖战叹气:“有了孩子,我总觉得我你小心过甚,我都多久没去长辈跟前请安了?我听长荣说,那两个就常去。请安我不去,家宴我也不露面,我失礼太多。”


  王一博不以为然:“礼数以后再补,眼下你安危要紧。”


  看肖战还顾虑重重,王一博将他揽过怀里来,语重心长安慰:“阿赞,于我而言你的安危最要紧,祖母与母亲定然也都放心不下你。我不想你有一丝一毫差错,你顾好自己的身子,旁的分毫不必多想,有我呢。知道么?”


  闻着鼻端牡丹信香,肖战被王一博一哄便高兴了,窝在王一博怀里,笑吟吟点头:“那我中秋晚上备好茶水点心等你回来。”


  *


  转眼便到中秋,王一博上午待在北苑陪肖战,午后去了前厅。肖战让素琴去厨房去了面粉果干来,他在北苑和面包好月饼再送去厨房烤。如此等王一博晚上回来,就能吃一口他亲手做的月饼。


  两人在外屋和面,蜜饯来捣乱,被扬了一身面粉,嗷呜直叫唤,逗得满院子哈哈大笑。最后闹够了,一个小丫头抱它去洗澡。


  忙到辰时,月饼送去烤,巳时热腾腾地被送来。肖战怕王一博宴上喝醉,叫人备好醒酒茶。


  肖战肚子饿,等不得王一博回来陪他正儿八经吃几口菜,就让素琴先传了一碗馎饦来。他稀里哗啦吃得开心,院外惶急慌忙来了一个人,竟是赵长千。


  赵长千进来见礼,额头一层汗:“公子,怕是要你去前厅一趟。”


  肖战放下筷子,满腹疑惑:“怎么?不是要我在这儿等你家小将军吗?”


  赵长千擦擦额头的汗:“公子,时辰不等人,你先行更衣随属下出去,路上属下与你细说。”


  肖战急匆匆更衣罢,出了北苑上轿辇,随赵长千往前厅赶。


  路上赵长千交代原委:“今日中秋夜,宫里来了内官赐菜,皇上赐了小将军,太皇太后赐了府内亲眷。”


  “那怎还要我去呢?”肖战着急问道。


  “怪就怪在这儿,依太皇太后行事,按理说应当只赐太夫人、老夫人、少夫人,顶多加上秦知公子。可今晚,太皇太后还赐了齐姑娘与公子你。懿旨已宣,内官在等,公子不得不露面。”月下,赵长千面色凝重,“公子,你有孕一事,怕是瞒不住了。”


  肖战听罢愣神,魂不守舍放下帷帘,捂着肚子心事重重。


  轿夫脚程快,不出一炷香到了前厅,肖战下轿,在厅外犹豫片刻,壮起胆子跟着赵长千进去。


  厅内人都坐着等,内官被王一博请去上座。太夫人、老夫人与王一博、李茹茹、王一禄依旧坐于往常序次。下座多了两人,左手边是一个圆脸杏眼的姑娘,肖战猜她便是齐姑娘。右手边是一个年约弱冠的公子,目光闪躲,瞧着胆小,当是秦知。


  肖战挺着个肚子跨过门槛,登时满堂目光不约而同移来他身上。李茹茹面上有一瞬的瞠目结舌。秦知怔愣过后,急忙低头,抿紧双唇。


  肖战顿觉如芒在背。


  上座那内官微讶过后笑说:“小将军府上竟是要添丁了,可喜可贺,洒家这厢先行恭祝小将军儿女双全。”


  王一博浅笑回敬,过来扶肖战跪下,小声说:“听宣过后,记得谢恩。”


  那内官也不耽搁,夸了几句,传过太皇太后话,命身后小内侍碰上一碟子汤络绣丸:“公子,接菜吧。”


  肖战双手捧过,交予下人,叩头:“草民,万谢太皇太后恩赏。”


  内官抬手要他起来,笑道:“既有身孕,就不必久跪。”


  “草民多谢内官体恤。”肖战低着头不敢乱看。


  内官笑着与王一博寒暄:“打搅了小将军的团圆饭,洒家就不多留,中秋月圆之夜,小将军和家里人好好相聚。待数月之后添丁之喜,记得知会洒家一声,洒家人不到礼也到。”


  王一博应下,亲自送走内官。


  待前厅只有府内众人,肖战小心翼翼问王一博:“小将军,我先行告退了?”


  王一博握住他手腕,脸色并不好,斩钉截铁:“不必折腾,你过来,坐我身旁。”


  众目睽睽之下,王一博揽着肖战扶至他身边入座。李茹茹在另一侧,越过王一博偷看肖战高高鼓起的肚子,目光扫过下座两人,似笑非笑看好戏。


  王一博不说话,冷眼审视下座二人。满堂鸦雀无声。那齐姑娘悄悄自赐予她的那只黄金鸡上扯一只鸡腿埋头吃,并不多理会王一博的目光。


  秦知如坐针毡,愣愣盯着面前五生盘不敢吭气。


  半晌,还是老妇人开口打破僵局:“来人,快给肖公子添一副碗筷。一博,别愣着,团圆饭该好好吃。”


  肖战饭桌上总察觉若有若无的目光飘来他肚子上,自有身孕以来,头一次众目睽睽挺着个大肚子,真觉得坐立难安。


  前厅人都闭口不言,老夫人食不知味,冲儿子使了眼色要他多说说话。王一禄得娘亲眼色,兴冲冲开口:“嫂子,数月不见,你如今身子可好?腹中孩子可闹腾?”


  一句“嫂子”,叫肖战一哽,险些被呛。李茹茹挑了眉,饮酒遮笑,偷觑肖战脸色,又去看秦知。


  老夫人无奈,打断自己四六不着调的儿子,瞧向李茹茹:“乱叫,你长嫂坐在那头呢。”


  王一禄只记得从前兄长叮嘱他唤肖战作“长嫂”,却忘了眼前有外人,一时失言,直挠后脑勺干笑。


  肖战坐在王一博身旁,答话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老夫人只好亲自问:“阿赞,你近来吃睡可还顺当?听说前几日你着风寒,要紧么?”


  肖战这才能接话:“回老夫人,近来吃睡都顺当,前几日是不慎吹凉风淋秋雨受了冻,吃了几顿药已好得差不多。多谢老夫人关心。”


  “那好那好。”老夫人拿起帕子沾嘴角,“既然病未好透,也该早些休息。吃过就尽早回吧。”


  终于有借口先走,肖战求之不得,又吃几口,忙起身告辞。


  临走时路过秦知面前,肖战特地走慢了些,仔细嗅他信香。果真与自己的桃花香有几分相似。肖战不经意一眼,恰与他四目相对。


  秦知目光滑过他的肚子,垂眸避开他眼睛。肖战瞧出秦知不高兴,可他又不曾惹人,与他何干。收回目光,肖战头也不回出了前厅,踏入夜色。


  肖战回了北苑,不出半个时辰王一博便紧随其后回来。回来之后王一博坐在院中,二话不说叫来素琴、长荣,和常给肖战煎药的丫头,罚三人跪在他面前。


  肖战追了出来,叫人搬一张椅子摆在王一博身边。


  “这是如何了?一回来就发脾气。”


  王一博目光冷沉,问长荣:“我说要你找个由头拦住秦知别去厨房,你可有照办?”


  长荣不敢再挂着那张笑面,磕头认罪:“小的拦住了秦知公子,又与管家通了气儿换走他几个下人,日日看着,他确实未再去厨房。”


  “他没去,他房中下人一个都不曾去吗?”


  长荣顿了顿,小心答道:“他那个奶母嬷嬷去过几次,厨子们头两次都拦着,可架不住那老嬷嬷总打着秦知公子与少夫人的名头来纠缠。都是下人,厨子们不好得罪人太过,后来放她进厨房了。可厨房每次都是等素琴他们煎过药做好点心走了才放进去。公子的药炉也一直严加看守,一步不准人近。”


  “她打着李茹茹与秦知的名头,你不会吩咐人也换个更大的名头拦人?我让你拦秦知,你就当真只拦他一个,诸事都要我教,你便是如此办事?”王一博沉声问。


  长荣求饶:“小的知错,小的愚笨,请小将军责罚。”


  轮到素琴,肖战想求情,被王一博一记眼刀止住。许久不曾见王一博这般神色,肖战亦被唬住了。


  王一博问素琴:“你去厨房给你主子做糕点,遇见过几回秦知,遇见过几回那老嬷嬷?”


  素琴被吓得话说不利索:“两……两回。头次做米糕一回,做好了出院子碰上秦公子和他手底下仆妇丫头。第二次……第二次是去做贵妃红,听厨房大娘说她在院子里等着。”


  “你可有与他们说话?”


  素琴摇头似拨浪鼓:“没有,没有,我都是跟身边丫鬟厨子说话,不曾理会他们……小将军……饶命……”


  “那你与身边丫鬟厨子都说了什么?”王一博质问。


  素琴绞尽脑汁回想,与身边已抖如筛糠的煎药小丫头对视一眼。


  “说话。”王一博又道。


  素琴与小丫头浑身一震,一五一十将那几日在厨房说过的话,凡能想起的尽数倒出来。


  王一博眉心紧锁,听完,问:“你明知她在门外,还高声言语,是嫌旁人听不见吗?”


  素琴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说,为何要在厨房高声喧哗。”王一博斥问。


  素琴直叩头:“奴婢知错了,知错了,奴婢因在公子身旁伺候,沾公子的光做了大丫鬟,得意忘形,知那老嬷嬷等在外头不能进厨房,觉着奴婢能在厨房里做点心很长脸面,一时犯浑,故意想叫她听见……”


  “狐假虎威忘乎所以了。”王一博弯腰下来,轻声问,“是吗?”


  “奴婢不敢……”


  王一博微微眯眼:“我宠的是你主子,不是你。我让你沾他的光做一等女使,是叫你贴心伺候,替他看管手下仆从丫鬟,防微杜渐,不是纵你狗仗人势。”


  素琴用力点头,泪如泉涌,打湿袖子。


  王一博靠在圈椅上,深呼一口气平复怒气:“一个二个不知天高地厚,有令不尊谄上骄下,今日我不罚你们对不起你们做的事。”


  肖战扯了扯王一博的袖子。


  王一博睨过来:“下人有错就罚,我早教过你。你有身子,我今晚不会让院中见血腥。若放从前,他们三个绝逃不过今晚,知道么?”


  肖战默默收回扯王一博衣袖的手。他怎不知从前的王一博是如何模样,纵使王一博如今在他面前再和颜悦色,也依旧是宣平府之主,说一不二的小将军。


  肖战小声求情:“勿伤性命。”


  王一博忍了又忍,到底不忍心拂了肖战的好心:“你们三个,各罚三个月月银。自明日起长荣不必来北苑当值,叫你哥哥派新人来替你。至于素琴,今晚先随他们两个院中跪两个时辰,再由你主子发落。”


  等问责过几人,回了屋子,肖战忍不住又替他们三个求情。


  王一博忍无可忍,训肖战:“我今日是在教你如何治下,没杖责发卖他们几个已是顾念你心软。你仔细看着学着就行,莫要再求情添乱。”


  肖战倒醒酒茶递给王一博,帮他消气:“我只是觉得他们罪不至此。”


  王一博险些气笑,无奈之下苦口婆心:“阿赞,我知你对下人心软,纵使责罚也都不痛不痒。可你要记得,管束下人,不仅要教他们如何仔细当差,更要教他们怎样行事做人。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宣平府树大招风,更该爱惜羽毛。若府里上下不严加规束,难保他们不会借你权势在外为非作歹。待东窗事发,全是主家的把柄。”


  肖战默了半晌,无言以对:“这次确实素琴有错。”


  王一博一想起宫中已知肖战有孕,就头疼不已,揉着额角无奈道:“等他们再跪上一跪,你若实在不忍,就出去唱个红脸叫他们起来,借由此事收拢人心。”


  肖战惊喜,刚想替素琴谢恩,就被王一博恨铁不成钢刮了鼻尖:“这叫恩威并施,懂了吗?”


  *


  中秋夜宴风波过后,肖战有孕一事彻底瞒不住。肖战数月深居简出,乍一露面就有了个五个多月的肚子,着实叫全府上下大开眼界。


  肖战本想着既然有孕一事府中皆知,就不必藏着掖着,能回东苑住。王一博万万不放心,不肯放人,继续留他在北苑。


  南苑里秦知与齐姑娘不知为何被罚禁足半月。肖战不知王一博借了何种罪名罚他们,但他们被罚了禁足,倒方便了肖战。


  肖战安心继续留于北苑养胎,没事读读杂书,替老夫人算算账本,闷了就出北苑,去向长辈请安,为补上前几个月的憋闷,再满将军府到处闲逛,没事去厨房露一露手艺,比之从前自在舒畅了千百倍。


  素琴中秋夜被罚过,安静稳重许多,好似一夜长大,少了几分从前的不谙世事傻里傻气。


  长荣许久不曾来北苑,肖战向长富打听,知他被罚思过一个月,一个月后方能回北苑继续当值。


  渝州贪墨罪臣家眷已押送至京。王一博领了圣旨,忙于发落渝州犯官家眷,先行刺配流放从犯旁支。待月底再行问斩主犯从犯的本家宗族。


  肖战的自在日子过了有半个月,眼看肚子往六个月去,越发笨重起来。金嬷嬷闲来无事,亲手缝制了几件小衣裳,替太夫人全一全做曾祖母的心意,肖战去请安时拿出来给他挑。


  “这都是几件里衣,孩子落地在冬天,我再缝几件袄子。”金嬷嬷摩挲那几件小衣裳,笑道,“我托太夫人之福,一生顺遂,有儿有女,儿女如今也各自成家,也算长寿,忝以全福人自居,给小少爷添一添喜气。”


  肖战拿着那几件衣裳在肚子上比划,感激不尽:“金嬷嬷,入秋天干物燥,我懂一些方剂,这几日正巧又常去西苑,就去大夫那儿替祖母和您配几副清火安神的饮子。”


  金嬷嬷笑得合不拢嘴:“如此,老婆子我有口福了。”


  太夫人与金嬷嬷年岁都大,替她们备饮子的方剂应当慎之又慎,肖战为尽心意,跑了好几趟西苑,与大夫一起挑选药材。


  花了三四日定好方剂,肖战欲亲自先熬一盅送去,用过早饭带上素琴和两三个丫头去西苑。


  快到西苑时,肖战被西苑的侍卫拦住,说是李家二公子入府拜访,给姐姐送几坛御赐好酒。南苑与东苑是女眷居所,外男不得入,小将军又尚未下衙回府,少夫人出面挑在西苑亭台会客。


  那李家二公子,肖战曾有一面之缘,瞧着不是个好人。肖战不好冒险去西苑与他撞见,就嘱咐侍卫,等人走了就来知会他。


  *


  秋高气爽,将军府桂花满树,秋菊争艳,李茹茹命人在亭中摆上新做的糕点,又叫人支一只陶壶煮茶。


  将军府厨子手艺一绝,李宴赏花吃点心,好不惬意。


  秦知陪在一旁替二人斟茶。禁足半个月,他今日方被放出来,人消瘦了些。


  待茶凉一些,李宴执盏细品,打量秦知,怜惜道:“瞧秦知哥哥,人都瘦了,是在将军府吃了多少苦。”


  秦知垂眸不语,眸中苦涩。一旁乳母心疼得默默叹气,欲言又止。


  李茹茹不以为意:“过几日我带他出府逛逛,四处散心,胃口好了肉就长回来了。就如那个齐姑娘,能吃能睡心宽自在,比刚来时脸圆了一圈。秦知该跟她学学。”


  李茹茹拿一块桂花酥递给秦知:“吃吧。”


  秦知刚要吃,就听李宴冷笑:“跟她学什么?学着胡吃海塞吗?坤泽嫁了人不想着讨好伺候乾元,净想着吃算什么道理?等吃成一头猪让男人看着就倒胃口,还怎样传宗接代?”


  秦知咬进嘴里的桂花酥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李茹茹隐隐有怒,没好气道:“倒胃口的是你,你能少说些话吗?”


  李宴被呛声,多有不服:“嫌我倒胃口,怕是因戳了你的痛处。”


  “也只在你眼中,传宗接代是所谓痛处。”李茹茹反唇相讥。


  秦知急忙忙劝阻:“少夫人,喝茶。二公子,喝茶。”


  姐弟俩拌了嘴,都不说话。李宴喝几口茶,吐去地上:“寡淡。”


  倒空了杯盏,李宴勾勾手要身后随从将本要送李茹茹的酒拆封,斟满一杯:“身为胞弟,听闻你俩在将军府受了委屈,本还想带上好酒探望关切,撑个腰,没成想你们都不待见。既不稀罕我来,酒我自己喝,不送你们。”


  李茹茹咬牙忍了片刻,难压怒气,呛声:“你是哪门子的探望关切?冷嘲热讽罢了。你又撑哪门子的腰?区区五品荫官,来当朝三品将军府中撑腰?敢问除却李家二公子的身份,你在朝中还有立足之名吗?”


  李宴怒而拍案:“你说的什么废话!我是你亲弟弟,你帮不得我便也算了,张口闭口不饶人,有你这么做姐姐的吗!荫官又如何?王一博不照样袭老将军官位才做得将军?有国公府在,我往后不愁只手遮天,眼下再是五品,总好过你那谋反早死的旧……”


  李茹茹倾身一巴掌甩在李宴脸上,浑身发抖,目眦欲裂。李宴被吓住,住了嘴。


  合香上前扶住李茹茹,替她顺气。秦知闷头不语。


  良久,李茹茹咽下胸中一口气,嗤笑:“你好大的口气。有国公府又如何,凭你那点子本事,朝中有几个真心肯信服你?王一博与你年岁相当,虽袭官掌军,营中何人不信服他?你与其整日招猫逗狗四处捣乱,算计旁人家后院,还不如多费心思学学立身本事,为朝廷效力。”


  李宴寸步不让,扯了扯嘴角:“你倒很向着他说话,那怎成婚几年一儿半女都生不出来?”


  李茹茹第二巴掌又要甩来,被李宴拦住手腕。


  李茹茹抽回手,片刻也懒得多留:“今日见也见过,你赶紧滚回去,与父亲母亲说我这个女儿过得自在,不劳娘家费心。今日将军府主君未归,你纵使是我胞弟也不该多留,往后你姐夫不在,你也少来。秦知,替我送客。”


  李茹茹硬撑着一口傲气,昂首挺胸带上合香与其余几个丫鬟扬长而去。


  秦知想起身送客,李宴却赖着不走,仰头灌了好几杯酒,不够解气,拽了小酒坛过来咕噜咕噜往喉咙里灌。


  “二公子,赶紧回吧,我送你去府门口。”秦知规劝。


  李宴摔了酒坛子,恨恨啐道:“她早忘了她姓李,满脑子都是那个姓周的。不是恨极了我那姐夫吗?今日替人家说话倒讲得开心。不过是个功高震主的狂悖之徒,我倒看宣平府能嚣张几天。”


  “二公子,慎言。”秦知小声说。


  李宴坐在石桌前生了好一阵闷气,起身往亭子外走,瞅了秦知肚子一眼,埋怨:“不争气,那姓肖的,说怀就能怀。你们姐弟两个,空有肚子,连个蛋也生不出。我若是王一博,也不稀罕宠你们。”


  秦知默默听训,不敢辩解。


  身旁那乳母不禁替主子叫屈:“二公子可冤枉我家公子。小将军日日被那肖公子迷住,从来不来南苑,叫我们公子哪有本事怀孩子啊。”


  “阿妈。”秦知拉住乳母,又催李宴,“二公子,快晌午了,舅舅舅母一定还在府上等你回呢。”


  李宴走在路上,酒意渐渐上涌,招乳母上前:“你说,我姐夫怎么不来?你家公子在将军府的委屈,一五一十告诉我,我替你们做主。”


  *


  肖战留在北苑不远处闲步散心,等了几盏茶工夫,西苑来人通传,说少夫人送客,李二公子已走了。


  煞神总算走了,肖战高高兴兴带上素琴去找大夫取饮子方剂。他前几个月几乎足不出户,实在憋闷太狠,如今不怕费事,事事都爱亲力亲为,自己跑前跑后。


  去西苑取了大夫包好的方剂,一行人结伴去厨房熬饮子。


  “素琴,去了厨房,我来熬饮子,你做一屉金银夹花,我们中午带去太夫人那儿,一道吃。”


  “好。”素琴搀扶着肖战,叮嘱,“公子走慢些,这么大的月份,不能再风风火火了。”


  肖战这方想起来自己的肚子已五六个月了,忙放慢脚步:“哎呀,我从前疾步而行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几人就快走到厨房,忽听身后有人唤他:“肖公子留步。”


  肖战疑惑回头,不远处站着个人,身旁跟了一个嬷嬷一个丫头,正是秦知。肖战记得他该是在禁足。


  素琴如临大敌,当先一步挡在肖战身前。肖战身边几个丫鬟全都严阵以待。


  肖战拍拍素琴胳膊要她让开,扶着后腰上前两步行礼:“见过秦公子。”


  秦知以为肖战会倨傲无礼,肖战却向他行礼,有些出乎意料。秦知赶忙回礼:“见过肖公子。”


  方才秦知送李宴到府门口,李宴忽然说有坠子丢在了西苑,腰坠贵重,非要回来找。秦知不得不陪他折返。


  回到亭子处,坠子没见着,几人四处瞎找一通一无所获。秦知正要劝李宴快走,却见远处来了一群人。李宴目力佳,一眼瞧出丫鬟小厮簇拥的那人肚子高挺,是个有孕的。


  王一博府上有孕的,可不就只有那位肖公子。李宴心血来潮,拉秦知藏身树后,催他去拦住肖战。


  “也不要你如何,就拦着他,寒暄几句,若他信你,将他带过来。”


  秦知唯唯诺诺:“二公子,此事恐怕不妥。他是小将军的妾室,此处又是将军府西苑,主人家不在,二公子不便逗留,还是尽早走吧。”


  李宴酒意越烧越旺,横眉怒目要发火:“你去还是不去?你若上前寒暄,说不准他不肯过来,我也就作罢。你若不肯去,我亲自去拦。”


  李宴作势要走。秦知胆战心惊拦住他,硬着头皮去追肖战。


  此刻肖战就站在面前,二人之间隔了几个下人。


  肖战悄悄与身后一个小丫头说:“你带上方剂先送去厨房,再赶紧去东苑找金嬷嬷,就说我在西苑与秦公子叙旧,一会子就亲自送去。若太夫人嫌耽搁,就派人来催我。”


  遣走小丫头,肖战一手支腰一手扶着肚子,从容笑问:“随意走走未曾想这么巧,遇上秦公子。秦公子近日可好?”


  秦知往前走几步,被肖战的下人挡着。秦知答道:“我被小将军罚禁足,今日才放出来。”


  肖战记得王一博说过秦知性子软好拿捏,遂也不怕他:“西苑风景不错,秦公子既出来,可在此处赏赏秋色。我还有事在身,就不奉陪,告辞。”


  肖战转身要走。


  “留步。”秦知叫住肖战,“西苑秋景是不错,不知肖公子可有兴致随我一起看看?”


  肖战推脱道:“实在失礼,秦公子,我方才说了,我还有要事在身。”


  “那……既然遇上也是有缘,我正好也要往那处去,不如同行一段路。”秦知又想凑去肖战跟前。


  素琴不知这人为何非要贴着肖战。肖战如今身怀六甲,丝毫马虎不得,素琴不知他安什么心,牢牢挡在肖战面前,寸步不让。


  秦知过不去,微窘:“肖公子这么嫌弃我吗?”


  肖战不想多留,作揖:“秦公子言重,实在是我急着去给太夫人煎饮子,太夫人等着喝呢,告辞。”


  肖战又要走,忽地身后冲出来一人,呵斥:“你给我站住!”


  肖战微不可察蹙眉,不卑不亢回身,行礼:“草民见过二公子。”


  李宴三分醉三分怒,一步一步上前,脑中尽是先前李茹茹奚落之言,更添恼火,咬牙切齿:“你可知你在与谁说话?”


  肖战作揖更低:“草民见过李二公子,草民失礼,万望李公子勿要见怪。”


  李宴冷哼:“你算什么东西?我为何不与你见怪?”


  肖战不知这个李宴什么毛病,在别人府中胡搅蛮缠,只好搬出王一博来抵挡:“回二公子的话,我家小将军处置军务尚未回府,若二公子有要事相商,可去前厅稍待,管家定会安置妥当。”


  李宴想起李茹茹亭中那番话,处处拿他与王一博相比,满心不服:“这儿是我姐姐姐夫的将军府,你个贱妾,敢端着主子的架子随意差遣安置我?”


  肖战好汉不吃眼前亏,认怂:“草民失言,草民不敢。二公子去何处,该由少夫人与秦公子安置。”


  肖战身后,一小厮趁人不备偷溜走去找西门侍卫。


  李宴不依不饶,瞪着肖战:“既自知失言,不该赔罪吗?”


  “草民知错,向二公子赔罪。”肖战又作揖。


  李宴施施然站直:“嘴上说说不足礼数,若要诚心认错,就给我跪下磕个响头。”


  素琴惶恐插嘴:“二公子,我家公子身怀六甲,跪不得,小将军说过……”


  “你给我住嘴,一个丫头胆敢插嘴。”李宴冷喝道,“我姐夫说又如何?妾通买卖,自古律令低人一等,敢对当朝国公嫡子无礼,我就能罚。今日之事就算参去朝堂,也无哪条规矩说我有错。”


  肖战扣住素琴的手腕,陪笑:“二公子恕罪,实在是草民赶着去给府中太夫人熬药,匆忙间才失了礼数。二公子大人有大量,切莫与小人计较了。”


  秦知规劝李宴:“二公子,你喝多了。”


  李宴这才想起身边尚有一个秦知。又问肖战:“你对我无礼不说,对秦知公子也全无礼数。他贵为太皇太后亲赐贵妾,邀你同行,你倒好,推三阻四。难不成是我姐夫教你,不必把太皇太后放在眼里吗?”


  肖战烦不胜烦,只得又赔礼:“是小人不知深浅,怠慢二公子与秦公子,小人知罪。此事与小将军全无干系。”


  “你也说怠慢,那还不跪!我今日还就不信,在你个贱妾面前不能争回脸面!”


  肖战无可奈何,闭目吸气,屈膝跪下,以头抢地:“小人给二公子赔罪,给秦公子赔罪。”


  霎时肖战身后丫鬟仆从跪倒一片。


  “公子!”素琴挨着肖战“噗通”跪倒。


  西门侍卫匆匆来迟,看见肖战跪在李宴面前,全都惊出一身冷汗,上前劝阻:“二公子,门外车马已套好,我等送你出去。”


  李宴推开挡在面前的侍卫,几步上前。方才还与他作对的肖战此刻正跪趴在他脚边。李宴心满意足。


  李宴趾高气昂站在肖战跟前,扯了扯嘴角,笑中藏刀:“今日也不是给你教训,只是要你记住,身为贱妾,官家子弟面前,没有站直腰的道理。记得以后夹起尾巴做人,莫仗着身上那点宠爱,目中无人以下犯上,忘了自己的身份。”


  肖战跪在地上,额头紧贴手背,道:“小人知错,一时糊涂,有违礼法,冒犯了二公子,还望李二公子恕罪。”


  素琴跪在肖战身边,看肖战曲着五六个月的肚子伏地而跪,急得冷汗直冒,想去扶他起来。肖战默默甩开素琴的手,偏头递给她一个眼神。


  素琴不敢动了,红着眼眶陪肖战一齐跪。


  “你可不止冒犯了我。”李宴招招手,“秦知哥哥,过来。”


  秦知起初不敢上前,被李宴拉了过去,恰好正站在肖战脑袋前头,受了肖战的跪拜。秦知有些胆怯。


  李宴俯视肖战后脑勺,冷笑:“抬起头来。”


  肖战抬起头,迎上李宴与秦知的目光。秦知有些神色闪躲。


  李宴指着秦知,道:“知你见识短浅,我今日教你认一认人。他是你家小将军领太皇太后懿旨纳进府的贵妾,你这种外室入门的远远难比。往后你见着他,虽不用日日行大礼,也要记得毕恭毕敬,明白吗?”


  肖战又低头,答道:“小人明白。”


  头顶,李宴稍稍弯腰,咬着牙沉声道:“嘴巴机灵,也要用对地方,少强词夺理。去别苑宣旨那日,我当得起你一跪,今日就也当得起。他是我的哥哥,自然也当得起你一跪。”


  秦知轻轻拽李宴袖子。


  几个侍卫牢牢挡在肖战身前。领队抱拳:“二公子,时辰不早,请吧。”


  李宴站直,又复从容笑意:“我们知公子知书达理温柔贤良,不罚你跪,只是依照礼法,你要等知公子走了,才能起身。听见了吗?”


  “小人听见了。”肖战叩头。


  李宴拍拍袖子,却不急着走,原地等着,故意看着肖战跪缩在地。


  侍卫看不下去,亲自要去扶肖战起来。


  李宴一横眉:“怎么?你们将军府的侍卫,要帮着一个贱妾,沆瀣一气欺辱我们国公府不成?”


  侍卫求情道:“二公子见谅,肖公子腹中尚有小将军骨肉,不可出差错。”


  李宴与侍卫四目相对,两相不退。


  “肖公子!肖公子!”金嬷嬷声音传来,眨眼之间,金嬷嬷跟着小丫头过来,“我们太夫人等许久等不来你的饮子,遣老奴来催。肖公子怎跪在这儿?”


  金嬷嬷向李宴行礼:“见过李家二哥,老奴是宣平府太夫人跟前的婆子,受太夫人之命,来催肖公子送饮子。太夫人年事已高,等不得,请容老奴先行带肖公子走。”


  李宴出够恶气,意犹未尽:“那便不送,替晚辈问太夫人好。”


  金嬷嬷稳稳当当扶起肖战,与素琴一左一右护着他赶紧躲远。


  一行人走不多远,素琴眼泪夺眶,忍不住哭出声。肖战急忙竖起手指:“嘘,小声些,当心把人又引来。”


  金嬷嬷忧心忡忡问:“公子可有事?”


  肖战摸摸肚子,摇头,笑着安抚:“我无事,好得很,天天儿调养溜达,身子骨硬朗。”


  素琴泣不成声:“公子多精贵的人啊,喝粥烫了都是由小将军吹凉了亲手喂的,腰酸腿肿都是小将军亲自揉的,怎容得他欺负啊……”


  肖战无法,只好先安慰素琴,替她擦去眼泪:“不哭了,今日见识了这位李二公子的嚣张跋扈,我反倒松了一口气。”


  “什么意思,我不懂啊……”素琴擦眼泪。


  肖战叹口气,说得云山雾罩:“可惜了李茹茹。”


  可惜她这般女子,摊上这样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也幸亏她国公府,有这样一个弟弟。



PS  “嘘,放那儿吧,凉一会儿我再喊他起来喝,好不容易哄睡着。”

“可不是么,走出门去是个威风凛凛的将军,一回家来,就是个脑子转不动的愣子,好话坏话话里有话都听不明白,转个弯儿就听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