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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

日月老年故事

平淡琐碎

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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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掉!”


吸尘器还在嗡嗡作响,一如此前的每一个早晨。妻子的指令来得暴躁,文星伊正在搅拌酸奶和麦片的手一抖,勺子跌进玻璃碗中,清脆而突兀。


“又不是我故意的,是Siri自己选的歌……”企图把过失全盘推给无辜的Siri,逃避可耻但有用,这是结婚三十年老妇妻级别的求生经验。


音乐声中断后,金容仙不再搭理她,继续埋头做她的清洁。冰箱门上贴有一张严格的日程表,这样的小插曲不足以打断她的安排。


“生气了吗?”谄媚,讨好,像一只尾巴摇出花的大金毛犬。


但就算是金毛犬也知道...

日月老年故事

平淡琐碎

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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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掉!”


吸尘器还在嗡嗡作响,一如此前的每一个早晨。妻子的指令来得暴躁,文星伊正在搅拌酸奶和麦片的手一抖,勺子跌进玻璃碗中,清脆而突兀。


“又不是我故意的,是Siri自己选的歌……”企图把过失全盘推给无辜的Siri,逃避可耻但有用,这是结婚三十年老妇妻级别的求生经验。


音乐声中断后,金容仙不再搭理她,继续埋头做她的清洁。冰箱门上贴有一张严格的日程表,这样的小插曲不足以打断她的安排。


“生气了吗?”谄媚,讨好,像一只尾巴摇出花的大金毛犬。


但就算是金毛犬也知道游戏手柄不该到处乱丢。金容仙俯身捡起地毯上的手柄,指节捏得咔咔作响。——怒意此刻才在心中燃起。


搞错重点的家伙还在摇着尾巴,火上浇油地自说自话:“《六十岁的老夫妇》,三十代的时候听会掉眼泪,还可以理解,现在两只脚都迈进七十代的人了,听了还会伤感,也太没长进了吧,容。”


或多或少被戳中了软肋,金容仙闷不吭声。尽管金容仙清楚,要是不给她一点反应的话,今天一整天都不会太平。


眼前这个家伙已经扒着七十岁的门槛向里探头探脑了,可在她面前依旧像个六岁的小鬼:总是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一些恼人的玩笑话,或者做一些并不高明的恶作剧,好像非要挨自己一拳,才能心满意足地善罢甘休,推拉的游戏玩了几十年了还没玩腻。


可是今天却静悄悄的,只有假牙和摇摇欲坠的几颗真牙嚼动麦片的声音,涩涩的。


金容仙暗暗祈祷,今天,至少不要在今天,这家伙的哪颗牙齿又荣誉退休了。——如果是上牙,她一定会用手帕包好,要自己陪着往房顶上丢;如果是下牙,那就更不幸了,得动用铲子在院子里多挖一个坑,并采来小野花摆成一圈。平时也就算了,今天是一周一度的采购日,金容仙不想被耽搁。


“要去首尔看看孩子吗?我开车,不会太久。”


没有絮絮叨叨之前的话题,也没有谈到牙齿的事情,可丢出来话比金容仙以为的还要荒唐。金容仙怔愣了片刻,皱眉道:


“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不是胡话……”下意识反驳,话语却并没有足够的说服力。文星伊挠挠下巴,曾经的rap担当如今也开始感觉语言组织力不从心,磕磕绊绊道:“善熙那丫头感冒也不知道好没好……嗯,‘懒惰的地狱没有金善熙’,这副工作狂的口吻跟某人还真是一模一样。”


“少阴阳怪气地讲话!越老越小肚鸡肠,老拿以前的话来说事!感冒最多两个星期就能康复,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当那丫头还是会半夜拿着枕头敲我们房间门,说怕黑要一起睡的小鬼吗?”金容仙将手柄复位,因为缺乏耐心,动作有些没轻没重。


“孩子长再大也是孩子嘛!”文星伊在这一刻觉得自己真的老了,才会脱口而出这种曾经妈妈辈的人才会说的话。没什么道理,但相当理直气壮。


“你家孩子可是五岁就把幼儿园掀女孩子裙子的小男生打得头破血流,十五岁带头罢品行不端的班主任的公开课,二十三岁一纸诉状把录取性别歧视的研究所告上法庭,现在可是负责修造海底隧道受人尊敬的工程师,比你我都强得多。尤其还遇上某位不着调的家长,谁为谁操的心多一些还真不好说。”


“喂,喂!是谁说的不要阴阳怪气地讲话啊!你对你女儿那些学生时代的意气之争,倒是骄傲得很嘛——还说没有!你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文星伊气急败坏道。


“什么你女儿,你女儿的!你是不是还在记恨善熙跟我姓这件事?没有?少装蒜了,自己照照镜子,看看现在是不是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我凭本事赢的,你有什么不服的?”金容仙得意洋洋道。


“剪刀石头布定胜负算哪门子的凭本事!”文星伊把麦片碗一推,想要拍桌,却又在妻子威严的目光下缩了回去。


“一局定胜负你说是运气,三局两胜还说是运气,五局三胜还是完败,最后七局四胜来了个4:0,说明了两件事:我有本事且你运气差。”金容仙将麦片碗收走,放进厨房的水槽泡好,等文星伊一会儿自己洗。


“我以为你只会出石头嘛……”文星伊懊恼地嘟囔着。


伪装那么久,不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候杀你个出其不意吗?这句话金容仙只在自己心里念叨了一下,谁还没有点儿小心机呢。


“真的不去吗?”从文星伊的语气可以听出她情绪的低落,“不想她吗?”


“不是上周末才见过面吗?”金容仙看了一眼妻子,却被那副像掉进水里湿漉漉的沮丧模样触动,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地搂住她的肩膀说,“当然想啊,一天没看见都会想,想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咖啡是不是喝得太多,周围基本都是男同事会不会受排挤……但除了相信她能把一切都处理好之外,我们俩又能帮上什么忙呢?孩子始终是孩子,但已经是装不回婴儿床的孩子了……乖,懂事一点儿,晚上打个电话问问她这个周末有没有安排吧,方便的话我们就开车去看看她,正好小菜也做好了。”


“好像预约哟。”文星伊小声说。年近七十却还被妻子数落“不够懂事”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因为有一直纵容自己“不懂事”的对象,始终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现在什么都需要预约,去餐馆要预约,看医生要预约……就连看自己孩子也得预约了……”她抱怨道。


“今年的雨水很好,院子的玫瑰花应该会开得很好……”金容仙抬头看向窗外,突然说起院子里的花儿。


“什么啊……不是刚刚还在说孩子的事情吗,怎么就说起今年的玫瑰花了……”文星伊不满地抬起头,顺着妻子的视线向后院看去。


“但就算雨水很好,玫瑰愿意开放就开放,不愿意也别多管。该浇水就浇水,该施肥就施肥,就跟我们从前养孩子一样,只问耕耘不问收获,她就会长得很好。”


文星伊乖乖地任金容仙给她顺毛。窗外的麻雀在叽喳叽喳,有些吵闹,却也显得安静。


就这样沉默了半晌,文星伊开口道:“养孩子,可真不容易啊。”


“都养了三十年的孩子,才弄明白这一点,也太没长进了吧,星伊。”金容仙把握机会巧妙反击道。可盯着文星伊比年轻时还显得单薄的肩膀,她的目光渐渐柔和,俯下身去,从背后圈住了她,拿皱巴巴的脸蹭了蹭她同样不平坦的脸,柔声道:


“收养孩子,可比收养狗狗要难得多,是吧?”


文星伊自然地伸出手去,搭在金容仙的胳膊上,轻轻地抚摸着。


她有些出神地望着干干净净没有一根狗毛的地面,恍惚间却好像听见了五只小狗你追我赶、吵吵闹闹的声音,以及那个小婴儿好像不知疲倦的哭嚷声,还有自己和金容仙手忙脚乱却又不得要领的哄睡声、婴儿床的吱嘎声。


回过神来,那些声音又被重新锁回了老旧的木匣子里,只有她手里粗糙的触感,是真实的、能够留下来的。


“对啊。”她拍拍金容仙的手臂,嘟囔道,“但养孩子还是有一点比养狗狗好。”


“是什么?”


“至少我们可以走在她前面。”

 


 

 

金容仙的采购计划因为那场毫无准备的谈话而推迟了些,因此当她被堵在车流中的时候,本就阴郁的心情更添一层烦躁。


“见鬼!怎么连富川都要堵车了!”她一巴掌拍响了喇叭,但很快就被更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和叫嚷声给吞没了。


自从搬来富川以后,她就很少开车了,——虽然在首尔的时候,司机这个角色也更经常是由文星伊担任。但一周一次的采购日和文星伊的钓鱼日重合了,她每周只得自己一个人开车去市区。


路过装有蒸鱼豉油的货架时,她脚步停顿了一下,内心交战片刻后,叹口气,认命地取下一瓶。尽管价格旁贴着“买二送一”的标签,但她却目不斜视地推着车走远了。

 


大概三十年前吧,刚隐退不久的她莫名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充满了焦虑,文星伊的生意也才刚刚起步,投进去的一大笔钱也不知道会不会在一场经济动荡中血本无归,因此能够实实在在让她安心的,似乎只有存折上的数字。


文星伊笑话她像极了掉进钱眼儿里的守财奴,她却一本正经地开始严格记录每天的家庭收入开支,并在三个月后交给了文星伊一份家用计划书,认真得一如她过去每次开Solarsido选题会,美其名曰“家庭财政紧缩政策”。


而折扣导向型也成为了金容仙的新购物方式。


“买二送一,买十减三,这样的便宜不能不占!”金容仙指着一整箱酱油,正义言辞地反驳文星伊。


“那你为什么买了十瓶,而不是买三组两瓶?”文星伊掰着手指算了半天,斗胆继续提出质疑。


金容仙沉默了。


“而且咱们家平时也不怎么吃鱼啊,这得吃到哪年去……”


“谁说不常吃?”金容仙唰地抬起头来,不再沉默了,“明明经常吃!”


“什么时候常吃了?”文星伊狐疑道。


“明天开始的每一天。”



 

好像文星伊就是在那时喜欢上钓鱼的。先是自己从网上找攻略胡乱买回来一大堆钓具,再然后就是加入了附近的一个钓鱼爱好者协会,跟人家交流后,发现自己买的全不是那么回事,于是又重新采购了一批。


面对收到账单暴跳如雷的金容仙,文星伊同样振振有词:


“等我以后多钓几条鱼,就值回来了。”


她第一次钓鱼就收获颇丰,回家后兴冲冲地给金容仙展示自己的成果。金容仙也兴致勃勃地往桶里看去,只见一条大概手指长的小鱼在偌大的水桶中悠然自得地摆着尾巴游来游去……


金容仙拿不准是该拿它下油锅,还是放鱼缸;或者一半红烧,一半放生。


好在后来,文星伊的钓鱼技术进步了不少,餐桌上总不乏新鲜的鱼肉。


至于是不是值回了本呢?金容仙望着储物间不断更新换代的钓具,揉了揉太阳穴。


至于“家庭财政紧缩政策”后来又怎么样了呢?反正再不被提起了,总之,一塌糊涂去了吧。

 



 

如果早起的话,一天的可用时间就会多很多。金容仙还很年轻的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可真正实行起来,却也是在不再有繁忙的日程、不再做闪闪发光的明星以后。


过完冬天后,辰光就更加漫长,给人一种好像不做些什么,就无从打发掉这一天的感觉。但金容仙总会给自己找到些事情做。


买下这套房子最重要的原因,是这套房子自带一片平整的庭院。她想,买点花种点草,听起来是不错的晚年生活。


今年的雨水真的很足,到时她站在厨房切菜的时候,应该真的能闻到玫瑰花的香气。她在心里暗自盘算着,等玫瑰进入花期后,她要每天早上拉着睡眼惺忪的文星伊到院子里,指一朵那天开得最好的花送给她;但她要是胆敢伸手摘花,她就会动用小家伙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大自然对所有生灵都是公平的,鲜花繁茂的同时,杂草也蓬勃生长着。但金容仙不公平,她要做这个院子里的上帝,宁可累弯了腰,也不容许自己的院子里有一根杂草生长。


拔完杂草,浇过水,太阳还未西斜,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文星伊也还没有回家。


她有些疲累,也许是真的老了吧。她这样感叹着,将自己扔进那架嘎吱嘎吱的竹躺椅里。


文星伊不理解她怎么会喜欢这种老古董,硬邦邦的还硌人,怎么能躺得舒服。再硌人也比你尾椎骨软和,她反唇相讥道,真实原因在嘴边转了几转,又咽了回去。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在她小时候奶奶家的老屋里就有这么一架竹椅,她总喜欢爬到上面跳来跳去,嘎吱声越响她就越高兴,奶奶说她那么喜欢的话就送给她,可妈妈说家里可没地方放它。后来奶奶去世了,那架椅子就被烧掉,陪着奶奶一块儿去了。


“我觉得等我跟奶奶的岁数一样大的时候,就该躺在竹椅上,嘎吱嘎吱地摇。这是我小时候的心愿!”金容仙言之凿凿,想了片刻后,又说,“不过我要是走了,你可别烧给我,留着你自己坐吧。”


“我才不坐呢!硌屁股!”文星伊心里这么想,却没这么说。她急于跳过这个话题,到了这个岁数,生与死、“走”和“烧掉”这样的话,已经不再能够以轻松的语气随意讲出来了。

 



文星伊打开门,还没来得及喊“我回来了”,就看见妻子躺在那架竹椅上,安安静静地打着盹儿。她放轻了动作,蹑手蹑脚地把钓具卸下,把鱼桶提进厨房。


她静静地站在妻子面前,——她知道妻子不会轻易醒来,她一向睡得很熟,即便是在让人焦头烂额的繁忙日程中——她意识到自己似乎很久没有这样认真地端详过妻子了。


虽然她们像所有关系和睦的夫妻一样同吃同住同睡,但不知怎么的,好像越上了年纪,就越羞于这样认真地注视,被对方抓包的话,会窘得像初恋时的少女,连耳朵根都会烧红。


这张脸已经跟她记忆中的模样有了一些偏差了,还好偏差并不大,只不过皱纹又多了几条,已有的皱纹又加深了些,还有因为又掉落了几颗牙,而越发瘦缩的脸颊。


她想戳一戳妻子的脸颊肉,就像她年轻时常做的那样。但手指接触到面庞的时候,却改成了轻柔的抚摸。


斜阳把妻子的年迈烘托得有几分遗憾,但她并不遗憾,因为她看过这张脸最美时的样子,也看着它逐渐枯萎。草木枯荣会随季节交替循环,而人容颜的衰老却是一条笔直的单行道。她觉得自己很幸运,一路上的一点一滴,她都没有错过,她心满意足。


要真说有什么遗憾的话,可能就是没能看见过妻子童年乃至青少年时的模样。她懊恼过她们为什么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害她凭空错过了她那么重要的二十年。


那些短暂定格的相片并不能满足她对妻子的想象。她想,那时晨曦照在她的脸上,她一定美得像天使——她指的可不是教堂彩窗上画的那些光着屁股飞来飞去的小家伙。


现在的她可不像天使,而是像童话里的树精,有着皱皱的面皮,讲话慢条斯理,总在关键时刻出现,为主人公指点迷津,给人一种可靠和睿智的印象——尽管她还是总干傻事。


可靠的、可信赖的、可爱的,文星伊在心里认真地一横一竖地写下能够配得上妻子的形容词。


可爱放在里面显得有些不合适,因为它跟“聪明”“优雅”,甚至“可靠”这些词不同,它跟“漂亮”“性感”“纯真”是同一类型的,跟年龄多多少少挂钩,好像过了哪个年龄,这些词就会像罐头一样过期,硬要吃下去就会吃坏肚子一样。


但管他的呢,她愿意这么称赞就这么称赞,玫瑰愿意今晚开放就今晚开放,谁能管得着呢?多嘴的人该被拖进后巷里打一顿。


因为仰躺的关系,妻子的嘴微微张开,下一秒就会流口水的样子。因为上了年纪,她还会轻微地打呼噜,比正常呼吸更强烈一些的起伏,文星伊每晚睡在她的身旁,并不觉得受到了打扰,反倒饶有兴致地细数她呼吸的节拍。


金容仙讨厌她拿这件事笑话自己,严令禁止她用“在泥坑里打滚的小猪在欢快地哼哧”来形容自己,并且咬牙切齿地宣称,她才不信文星伊不会打呼噜,等哪天文星伊先睡着了,她就拿手机把她打呼噜的声音录下来当铃声!可惜一次都没实现过。且不说文星伊究竟打不打呼噜,她自己可是一沾枕头就会睡过去的人,想要抓包也没有机会。


年迈的人嗜睡却也浅眠,文星伊抚摸的动作很轻柔,那也许是目光将她烫醒了吧。金容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妻子的影像在眼前重重叠叠了好几层,她用力地眨了眨昏花的眼,才让它们合成真实的、唯一的那个。


“几点了?米饭还没有煮呢。”金容仙骤然直起腰来,竹椅嘎吱嘎吱地响。


“还早。”文星伊转头看了一眼挂钟,拍拍她的肩膀,“你歇着吧,今天我来做饭。”


处理鱼鳞的手法她不如金容仙娴熟,几颗鳞片掉在地上,她弯下腰去捡起。客厅的电视声放得很大,她能听见“海底隧道即将完工,届时总统将亲自出席剪彩”的新闻,她笑了笑。


用柠檬味的洗手液反复搓洗,她将手指放到鼻子边,还是有淡淡的腥味。


煎鱼的香味很快飘散开,她有条不紊地拿下一个个调料罐,——她的厨艺依旧不精,但至少不再是打翻盐罐的笨蛋了。


 

 

晚餐文星伊吃得很安静,也很专注,有了一边看手机一边吃鱼而被鱼刺卡住喉咙,被金容仙开车送去医院挂急诊的丢脸遭遇后,她再也不敢在吃饭时分心了。


晚饭后她们会一块儿出门散散步,似乎是从前养狗狗时留下的习惯。门前的路灯光芒有些黯淡,路面最近在重铺,碎砖和翘起的钢筋像一个个陷阱。所以她们会在天空彻底变暗前赶回家。


然后无非是窝在沙发里一块儿看看最新的剧集,或者各自刷刷手机相互分享搞笑视频,或者跟下班回家的善熙打一个视频电话。她们可选择的东西随着时代进步而不断增多,然而她们的选择却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减少。


文星伊听见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尽管对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她还是足够确信妻子已经睡着了。


她探过身子,帮妻子把手机屏幕关掉,并贴心地连上充电线,然后抬手关掉了床头灯,缩进了被子里。


她们早就不像热恋中的情侣那样相拥而眠了,——那只会增加患肩周炎和腰椎病的几率;也不像那些真正冷淡的结婚三十年老夫妻那样分房各睡各的。性的需求早就不再有了,但熟悉的体温依旧是每晚安睡的保障。


文星伊并没有立刻进入睡眠状态,她饶有兴致地等待着妻子的梦呓。


妻子最近几晚总会讲些梦话,——这是她的秘密,她甚至忍住没有告诉妻子——念叨着一些已落在了身后的名字。


“JjingJjing”“大发”“幸运”“健康”“长久”“Yongkee”“爸爸”“妈妈”……


文星伊本以为她只是怀念那些离开了的亲人,却在前一天晚上,听见了“善熙”的名字,她突然意识到,离开,并不仅仅只有逝去这一种方式。所以她才会在今早,小心翼翼地提出去看望孩子的建议,虽然最后仍未实现。


仿佛是梦中的回忆在不断加深,每晚的名字都会增多,文星伊静静地等待着、好奇着,想要知道她惦记的人还有哪些。


“辉人……惠真哪,fighting。”她的手臂颤动了一下,似乎想要重复曾刻入肌肉记忆的击掌。


上周才收到了惠真从全州的农场寄来的一大包特产,还附上了辉人的画,——本来说找个时间去找个书画店裱上,差点就忘记了,文星伊拍拍自己的脑袋。


说好了每年都要在出道日见面聚一聚的,连续三十年都守住了这个诺言。上次体检医生警告她,不能再喝那么多酒了,今年见面就把烧酒改成露水嘟嘟吧……


文星伊迷迷糊糊地陷进棉花柔软一样的梦里前,耳边传来妻子小声的呢喃:


“星伊。”



 

 

终究是上了年纪啊。好像自从进入老年,这样一句感慨适用于所有生活不便的场景。


不比年轻时在练舞室里仿佛金刚不坏的身子骨,对她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摔一跤是让人提心吊胆的一件大事。


所幸文星伊当时正在收拾渔具尚未出发,听见浴室里传来的呼救声后,急急忙忙地扶起她,开车奔往医院。


设计疏忽,浴室的地面会积水,她们早就商量着要去买防滑垫,却在一次又一次的“下次再说吧”中延宕至今。内疚毫无意义,却无法自制。


右腿轻微骨折无需开刀但需要打上石膏,出于慎重考虑,建议入院观察一段时间。金容仙唠唠叨叨地抱怨医院就是想方设法多收费,只是骨折而已干吗还要抽她好几管血,全面体检就是浪费钱,她天天都有吃营养剂、保健品,身体可棒了。


文星伊看着右腿被高高吊起,嘴却一点不闲着的金容仙,觉得好笑——可爱的那种好笑——本紧绷的心情稍稍松缓了些,柔声附和着她,就像哄一个抱怨月亮为什么摘不下来的小孩子。



被神神秘秘的主治医生偷偷叫进办公室时,文星伊并没有意识到狗血电视剧的情节会有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天。医生指着电脑屏幕上她完全看不懂的图像、数据滔滔不绝,而她在听见“还需要做进一步的病理检查,不排除是恶性的可能性”后,只能看见医生的嘴一张一合,像被丢进一个真空舱中,感知在钝化。


她期待着奇迹发生,甚至为此向她知道的一切神灵祈祷着,但现代医学从概率上宣布了奇迹如彩票头奖,可望而不可即,似乎永远只存在于“听说”。


 

“怎么躺着还能把人躺瘦啊?”金容仙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文星伊什么都没跟她说,却也什么都想对她说,趁还来得及。她捏一捏金容仙消瘦了的脸颊,张了张口,说出来的话却是:“是瘦啦,脸颊肉都没有了。”


“没有你还捏!”金容仙佯怒道。


“习惯了嘛。”


文星伊笑得很淡。双人病房的另一张床还空着,半扇阳光洒在雪白得像从没有人躺过一样的床单上,尘絮在金色的光芒中悬浮,暖洋洋的。文星伊盯着那一小块阳光,改了口:


“喜欢你嘛。”


“如果,我说如果,没什么希望的话,就别勉强了。”金容仙抬起未输液的另一只手,盖在文星伊的手背上,暖洋洋的,跟文星伊想象中的阳光的触感一模一样。


文星伊没有惊讶,也没有如释重负,只是回握住了妻子的手。她的手心是潮湿的、热烘烘的,像小狗干净的眼睛。


“也别通知谁吧。”金容仙叹了口气,“爸爸走的时候,来了很多人,我很难过。”


这世上只有文星伊才能够明白的话,从前妈妈也能够明白,但妈妈已经不在了。


爸爸走的时候,亲戚朋友们都赶来医院见最后一面,将抢救室的大门围得严严实实。医生早已告知没有了抢救的必要,但妈妈还是咬着牙,告诉医生继续抢救,只要还有一点儿希望。


金容仙隔着玻璃,看见爸爸干瘦、赤裸的上身被除颤仪击中后,像一只跳到岸上的鱼,无助地挣扎着;而平日里只需一点点就仿佛能“起死回生”的药剂,正以数十倍的剂量注射进爸爸的身体里。她觉得这不是在救爸爸,只是在救那仪器上风中残烛般的生命体征,爸爸的烛火已经熄灭了。


她想要让医生停下,却被妈妈制止了。而文星伊在此时是一个“外人”,她无权做任何决定。她对妈妈那并不深刻的恨意,被葬礼后妈妈的一番话给彻底拔去:“容仙,不要怨妈妈,妈妈也想让你爸爸安安静静地走,可是那么多人都看着,他们看见的只是他们看见的,如果妈妈让医生拔掉了管子,妈妈会变成罪人,永远的罪人。”


“还有什么要交代我的事吗?”文星伊摸了摸她的额头,温柔地问。


金容仙想了想,说:“今年的花期已经过了,玫瑰真的开得很好。明年如果雨水还很足的话,院里的玫瑰花应该还会开得很好。你该浇水浇水,该施肥施肥,每天早晨开得最好的那一朵,就是我送给你的,你把它摘下来放在床边吧。”


“还有吗?”


……


“追上我,超过我,向前走。”

 



过世的讣告只在新闻版块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浪花,年轻人们已经不认识她了,而同龄的人们也差不多忘记她了。


文星伊穿着体面的黑西装,接待前来吊唁的亲友,迎来送往,忙前忙后。她举止得体、表现干练,放在任何场合都让人挑不出错,让人几乎忘记她正在主持她妻子的葬礼。


她坚强得连一滴眼泪都没有落,这让所有“节哀顺变”的劝慰都显得多此一举。她微笑着说,妻子走得很安静、没有痛苦,她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但这并不足以打消所有亲近的人的担忧,金容熙拍拍她的肩膀说“辛苦了”,女儿小心翼翼地提议要不要去首尔住一阵,惠真和辉人则问她愿不愿意去全州散散心。


她谢绝了所有的好意,只说家里还有事需要她忙。


甚至连葬礼结束后,她还执意要自己开车回家。


离家的这两个月,门前的路面已经重新铺好,整整齐齐,光洁一新,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走了。


停车的时候,她抬起头看着沉默的路灯,暖色但黯淡的灯光像一个被人踩过一脚的脏兮兮的橘子。明天是采购日,也许可以买些橘子回来,要新鲜的、漂亮的、完整的。


 

双人床一个人睡和两个人睡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但文星伊习惯性地睡在一侧,闭上眼睛,却始终像在等待着什么而难以入眠。等待着床的另一侧传来倾斜的震颤,等待着被子的另一半被掀开,携卷着风和体温钻进她的怀里。可她什么都等不到。


窗户忘记关上了,风呼啦啦地灌进房里,她们一起选的窗帘翻飞,如远去的飞鸟。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啪嗒”一声摔在地板上,碎得满屋都是,洒一地星辉。


她闭眼不去看那四分五裂的月亮,听着树枝单调而寂寞的摩擦声,等待这墨色的夜在屋檐下滴尽,褪出天光的那一抹鱼肚白。


一点一滴,一点一滴。


人生何如,要有这样冷清的夜?


 

她的心快要被水滴石穿了,于是她掀开被子,光着脚向外走去。


那架竹躺椅还照着原样躺在那里,跟她一样在等着谁。


从前,寂寞只能缩着脖子拢着袖筒,踮着脚尖从房间的阴影下快速地溜过;如今,它登堂入室,趿拉着拖鞋,来来回回,在地板上留下一串串静默的回响。回响汇聚成潮水,淹没她的脚背,她的小腿,她的膝盖。


她惊慌得难以在地面上立足,自救似的躺上了竹椅。


嘎吱、嘎吱、嘎吱。


嘎吱嘎吱,闭上眼,她看见往昔在眼前摇来晃去。竹椅因等到了一个人而不再寂寞,而她有足足五十年的回忆供她咀嚼而不再怕寂寞。


寂寞就像一条恶狗,你怕它,它就追着你吠、追着你咬;而你站住脚做出一点不怕的模样,甚至从地上捡起块砖头时,它就夹着尾巴逃走了。


斜阳早已落尽,晨曦快要显露,她该睡一会儿了。


起床后她该给玫瑰浇浇水、施施肥了,它们可能明天开放,可能永不开放,尽它们喜欢吧。她只问耕耘,不问收获,踩着它们枯荣的脚印继续把日子过下去。如果开花了,最漂亮的那一朵,她只看看、摸摸,不必摘下来。


 

游戏手柄不要再随便乱丢了,说好了放电视柜下面的;要自己去采购了,遇到“买二赠一”的折扣陷阱要小心,浴室的防滑垫这次一定要买;吃完饭一个人也要出门散散步,遇到邻居要热情一点儿打个招呼……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星伊。


钓鱼呢?明天开始就不去了吧。


我知道你不爱吃鱼。



Lee
大美女对我下蛊了嘶哈嘶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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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熊夏洛克

客人(上)

七月见!

“我们期待的日子终于将要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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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红会馆


她一早就听说了,今晚有个了不起的人物要到场。

“诶,你看是这件衬我,还是白的那件?”

女人丰厚的嘴唇抹着滴血样的红,开口讲话的时候,煞白的一张宽脸上几乎就只剩下那张夺目的大嘴了。

“姐姐,你当人家康会长是那整天猪油浸面的张老板呐?哎呦,这白花花的胸脯,红艳艳的嘴,看着真像老张案板上的那些斤两。”

“去你的吧。”

女人一恼,用尖利的指甲恶狠狠地掐了掐身旁那精瘦姑娘的大腿根,但狠劲很快就松懈了,眯着一双细眼笑开来。

“哎呦,姐姐饶我,不...

七月见!

“我们期待的日子终于将要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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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红会馆

 

她一早就听说了,今晚有个了不起的人物要到场。

“诶,你看是这件衬我,还是白的那件?”

女人丰厚的嘴唇抹着滴血样的红,开口讲话的时候,煞白的一张宽脸上几乎就只剩下那张夺目的大嘴了。

“姐姐,你当人家康会长是那整天猪油浸面的张老板呐?哎呦,这白花花的胸脯,红艳艳的嘴,看着真像老张案板上的那些斤两。”

“去你的吧。”

女人一恼,用尖利的指甲恶狠狠地掐了掐身旁那精瘦姑娘的大腿根,但狠劲很快就松懈了,眯着一双细眼笑开来。

“哎呦,姐姐饶我,不说笑了,不说了。”

“看你还敢编排我~”

“好姐姐,还是换白色那件,我问了,人家康会长最喜欢白玉兰,公馆里常摆着。”

精瘦的姑娘这么说着,眼睛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人,但也没避讳。

“诶,你哪里晓得的?”

女人打量了一会,接着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态出来。

“噢噢噢,不就是他嘛,那个朴翻译,他在康公馆里做事,今晚说不定也会来。”

精瘦的姑娘听女人这么说,脸上浮出些红晕,仍被粉底盖着,仔细看不出她是什么神态。

“那你就没打听打听今晚康会长在咱们这儿做宴,为的是什么?”

瘦姑娘又瞥了一眼那人,看她状似寻常地对镜子慢条斯理地描着眉毛,抿了抿嘴角开口说。

“听说是给小女儿......”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截了去。

 

“好了,大姐小姐们都别闲聊了,赶紧准备准备,把客人招待好了才是我们红会馆的规矩。”

一高壮的妇人撩起门帘扭着腰就走了进来,拍拍手掌,两块厚实的肉合在一起发出闷声,圆指头上戴的珠宝首饰个个都颤了颤。

她身高约莫一米七多,高人一头的视线扫了扫,落在房间尽头专心描眉的那人身上。

“琳,今晚秀荣告假,你顶上去,别出岔子。”

“老板娘,唱歌的第一把嗓子不在,怎么的也得轮到我顶上去吧。”

丰满的女子急了。

高壮的妇人不为所动,向前走两步,俯下身子拍了拍女子脸。

“就这么说定了,也得让我们第二把嗓子歇歇,都唱坏了我这生意可怎么做哟。”

妇人笑着讲完立马直起身子自顾自离开了,留下的三个人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只听角落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响,被唤作琳的女人啪得一声盖上化妆盒,露出一双漂亮得惊人的眼睛来。

“你刚刚说今晚康会长要给小女儿做什么?”

丰满的女人瞪了一眼瘦姑娘,翻着眼白坐回座位,半晌才听见两个字。

“庆生。”

 

 

第二幕入场

 

康涩琪下了轿车抬头就看见这张五彩夺目的招牌,几个翻飞的法文字母像只俏丽的金凤凰。

这里是整个城市最火热的社交场,无论是像她父亲这样有身份的政府官员,还是开着屠宰场做私人生意的老板,都能在这儿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

可康涩琪知道,这里无论如何也不该是她来的地方。

“怎么傻站着。”

康会长从后面那辆车走过来,拍了拍小女儿的肩膀,很宽厚地说。

“......爸,爸爸,......没,没什,么。”

“那就好。”

康涩琪看着父亲的背影,明白她并不是今晚的主角,庆生不过是个聚会的名头。年轻人扯了扯身上的西装,紧跟了上去。

这件事在汉城的上流社会里也许早就不是秘密。人前大多避而不谈讳莫如深,麻将桌上却彼此都心知肚明——那康老虎康会长的掌上明珠,康家最小的女儿竟然有口吃的毛病。

说起来也算不得什么大问题,比起缺胳膊少腿抓瞎耳聋的残疾,讲话结巴实在是无伤大雅,顶多换来一声“噗嗤”的轻笑,很快就能被有教养的绅士小姐们憋回嗓子眼里。

 

今天过来的都是些熟面孔,康涩琪低着头跟在父亲后面,不厌其烦地打着招呼。叔叔好,伯伯好,三四个字往外蹦,用一用力气还是能憋得住磕巴。一圈问好下来,康小姐脸都涨得通红,干净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

“涩琪!”

来人有一副清亮活泼的嗓子,招呼里也带着笑。

“哦,哦,胜完。”

康涩琪放松下来,腼腆地笑了笑。

“喏,又忘了带手帕?用我的。”

孙大法官家的二小姐性格热情,人又善良,跟康涩琪做了十年的同窗,高中毕业后去海外留洋,两人有段时间没见了。

“什......么,什么时,时候回来的?”

康涩琪接了那块洁白的帕子,拭了拭额头的汗。

“昨天,我说我特意赶回来给你过生日,你信不信?”

“又...逗,逗我。”

康涩琪叠好了手帕,舒口气。孙二小姐心眼不坏,就是乐意逗她,从小到大都这样,不知在口头上占了多少便宜。

“没逗你,手帕洗完了还我。”

孙胜完又笑开了,把递过来的手帕塞了回去。

“哦,哦,好。”

康涩琪脸上的红更深了些。

“我去跟李伯伯打个招呼。”

“你去。”

康涩琪摆了摆手。

在社交场上,她们这些小辈得把问候做好,弯腰点头,角度不能小。她之前从父亲那边听说了孙法官身体变坏的消息,这次孙胜完匆匆从国外赶回来,想必情况有些危急了,然而她从好友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想要开口关心也不好提。

康涩琪捏着手里的手帕,对齐了四个角,仔细装进了自己西服的内侧袋,又压了压平。

 

孙胜完再回来的时候舞台刚暗,一道追光打在那高壮妇人的身上,眼见是浓妆艳抹的红会馆老板娘正侃侃说着祝词。

“红会馆生意红火不是没有道理的,老板娘话说得真漂亮。”

孙二小姐凑近了头讲,鼻子一皱就闻见了玉兰花香。常年在康公馆里进出的人,身上多少都沾染点这种特殊的香味,几乎成了一种标志。

“今年又有不少人往你们府上送花吧?”

孙胜完指了指朋友胸袋前插的花,语气里带着些揶揄。官场就是人情场,送东西也要讲门道,康会长喜玉兰,尤其白玉兰。每年二月,康公馆的后门总是热闹,新鲜的花一批一批的来,李家青年朴家才俊忙着借此聊表心意,盼着那康老虎的威风能顺带着刮到自己头上,乘着风扶摇直上,好领略那高处的好风景。

“......诶,都是......”

没等康涩琪说完,孙二小姐又迫不及待地接着说。

“我走的这段时间,似乎是发生了点趣事。”

“趣...事?我,我怎么不,不知道?”

“你康大小姐不喜社交,最厌恶麻将场,怎么可能知道这些混账事。”

孙胜完似乎是在欧美呆久了,讲话拿腔拿调,透着股懒散的劲儿。

“海军都督家的大公子跟李伯伯的小儿子李晟宇打了一架。”

“怎么?”

“李晟宇那小子说话就阴阳怪气。海军现在归日本人管,本来整天就畏手畏脚,被李晟宇明夸暗讽一番心里哪能痛快,索性把他给打了。”

“那...那也太......诶,确,确实不,不好。”

“但听说还有别的原因。”

孙胜完眨了眨眼睛,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你讲...就,就好了。”

“抢女人呀,男人就这么点出息了。”

二小姐嗤了一声,接着直起身子四处望了望。

“康叔叔愿意做和事佬,趁着给你庆祝成人礼把两边都请了,却不知道这下更麻烦。”

康涩琪感到肋下被身旁的人顶了顶,回过神往台上看。

“喏,女主角。”

“竟然是老板娘么?”

康涩琪微微张大了嘴巴,却又被撞了下肩。

“你说胡话的时候倒不结巴。”

孙胜完没好气地说,伸手往舞台边的暗处点了点。

“瞧仔细了,琳小姐,红会馆新来的角儿。”

 

康涩琪眯着视线望过去,只见到一条红裙,晃了晃就不见了。她眼睛不太好,囫囵能看得出是一个个子小巧的女人。

“挺,挺漂亮的。”

“何止,全汉城的绅士少爷都抢着给她送花,论收鲜花,比得上你们康家。”

“值,值得。”

康涩琪点点头,心想能让海军都督家老大跟李晟宇打起来的女子,一定不一般。

孙胜完一时语塞,有时候她也怀疑康涩琪除了口吃的毛病,脑袋其实也不太灵光。无论说什么话,这孩子从来不恼。

“算了,你瞧着吧,今晚肯定有好戏看。”

听二小姐这么说,康涩琪皱了下眉头。李晟宇和她,以及孙家二小姐也算是老同学了,李家和康家交情不错,那银行家的小儿子李晟宇打小就常出入康公馆,跟在康涩琪的大哥屁股后面混。小时候因为取笑康涩琪结巴,当场吃了李父一手杖。就这样长大也没管住嘴贱的毛病,但做人仍是学了一派商人的习气,见惯了父亲左右逢源,李晟宇也绝不是没事找事的刺头。能让一个商人跟谁撕破脸皮,大打出手,一定是到了相当的地步了。

这样想了想,康涩琪虽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个性,但难免也对那位琳小姐好奇起来。

“今晚可......可别在这儿打,打,打起来。”

“在你爸爸面前?李老爷子怕是得把他那柄乌木手杖给敲折了。”

孙胜完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微微晃了下脑袋。

“别担心了,今晚这俩公子哥改文斗了,——送花。”

 

 

第三幕挑选

 

“琳小姐,这是海军都督大公子差人送过来的,您看放哪好。”

“不收。”

男人吃力地抱着怀里的一大捧玫瑰,顿时有些为难。

“这...这不太好吧,琳小姐,您看,李行长家的小少爷送的花您也给退了......”

“玫瑰我不喜欢,让他们别送了。”

女人将插在发鬓的鲜花仔细调整了一番,脸对着镜子,头也没回一下。

男人顿时苦了脸,这位小姐选什么托辞不好,偏偏说是不喜玫瑰,那发间插的明明就是红艳艳的一朵玫瑰花。

估计是看打发不走,女人转过身来轻轻看了他一眼。

“我要是只收了其中一个,才是不好做的。今天两位公子都来我们红会馆作客人,你说我是选谁得罪好?”

见男人露出了犹豫的神色,女子接着说。

“你有什么难答复的,怪只怪他们送错了花。”

琳小姐右眉一挑,底下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流露出笑意,男人顿觉羞愧,低着头走了。

等这屋子里又只剩下她一人时,琳小姐就不再笑了,她看着镜子里那位火红的美人感到有些陌生,不过两三眼的陌生,琳小姐就又回过神来。

 

人人都晓得干这行的,到头来不过是傍棵大树好乘凉,做做哪个公子老爷的姨太太,从陪一群人笑到只陪一个人笑罢了。琳小姐却偏偏不要,就算知道人家私下里讲她假清高,最会装腔作势,她也不在乎。可谁能想到她的这些“同事”,看男人蠢,看女人却精明。女子笑着轻轻摘下了鬓边的玫瑰花,扬起手丢在一边。

少爷公子的爱固然慷慨,但这些娇生惯养的年轻男人就像是养在金丝笼里的雀儿,漂亮,却脆弱,她必定不能再犯母亲的错误。

可像她现在这样,兜兜转转又回到这胭脂场来,终归与母亲的期望背道而驰,又算不算是错误呢。母亲已经不在了,自然听不见责备,但自己心底的责问呢,这两年来她还不能忘记。

也许是还不够疲惫,仅此而已。

琳小姐站起身来,将高跟鞋翘到圆凳上,仔细把舞鞋的搭扣按紧,门那边传来催促的声音,不能让客人等太久,但不等一会也不行。

“就来。”

女子应了一声,再抬头将如瀑的黑发拨到脸后,对镜子舒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第四幕开场

 

不需要怎么特意打听,人人都知道红会馆的琳小姐铃鼓舞跳得出彩,特别是开场那段椅子舞,实在称得上是艳压群芳,风华绝代。

火红的舞裙,雪白的肌肤,浓墨似的眉毛将那双大眼睛映得干净漂亮,裙边闪闪发光的流苏把汉城的夜和单身汉的心都照亮了。一举手,一投足,万般风情。

“呵,太过放浪。”

有教养的小姐穿着西式的洋服,黑色的缎带在脖颈下记成漂亮的蝴蝶结,忙着用丝绸扇子挡住自己熟透了的脸。

“哈哈,这算什么,你父亲要是当初真把你送去巴黎,你一定要大叫失礼!”

身边的男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甚至开朗地大笑起来,视线却一分一秒也不从台上离开。

 

“没,没想到.....”

“没想到汉城也这般开放了。”

“啊....!大,大哥。”

康涩琪被耳边突然的一道男声吓了一跳,回头抬脸就看到自家哥哥揶揄的神情,身边照旧站着朴翻译。

“你....公....公事,公事忙完了?”

“是....是啊,这....这不来了。”

康涩琪被这么一开玩笑,本就通红的脸又更红了些,闭上了嘴巴不再出声。

“好了,我先去父亲那边。”

看着两个男人离去的身影,身边的孙胜完不屑地说。

“你大哥惹人讨厌的模样真是一点没变。”

“......他,他就是,开,开玩笑。”

孙二小姐于是从鼻子里嗤了一声,不再谈了。

“你刚刚说没想到什么?做出那副惊讶的样子。”

康涩琪仍然红着脸,支吾了一会儿后却没说话。

孙胜完权当她少见多怪,也不再追问。

 

“你瞧李晟宇那个殷勤的样子,就差跑到台前献上飞吻了。”

待到谢场的时候,孙二小姐望着右边的那张热闹非凡的桌子笑道,却听身边人迅速地说了句。

“失陪一下。”

孙胜完一愣,接着见康涩琪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向前追了过去,白色的西装在台前略低了下身子,然后顺着半弧形的台子晃去了后面。

突如其来的状况令万事精明的法官小姐一下子摸不着头脑。

“这又是演哪出戏?”

 

 

第五幕耳坠

 

“琳小姐,琳小姐。”

“做什么慌慌张张的。”

女子几乎刚坐稳,言辞微微有些恼怒。

“不是的,康家小姐在外面,说要见您。”

男子弓着腰,手冲门口摆动着,看起来有些焦急。

女子倏地停下动作,转过身来,脸上十分讶异。

“你让她稍等。”

“诶。”

女子三两下拭干了脸上的汗,整理了下着装,又觉得不妥,回身拎过一件正红色的西服外套,穿上就往门外走。她不明白康家小姐找她是为何事,但在这里失了礼貌,往后也就难了。

 

狭窄的过道对面果真站着一个年轻女人,白色的女士短西装,黑色的长裤,低着头安安静静地等在那儿,把这昏暗杂乱的地方衬出一丝高贵来。

“康小姐,您找我?”

琳小姐向前又走了两步,试探着开口。

对方便猛得一抬头,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她嘴巴嚅嗫着似乎是想说话,却摆出无助的表情,鼻尖脸颊渐渐一起红了。

“......”

最终年轻的小姐什么也没说,仅仅伸出手递还了一只耳坠,接着又慌忙拆下左胸袋里别着的那支玉兰,一并交到了琳小姐手上。

原来是刚刚在台上表演时不小心甩出去的,她自己都没发现。

琳小姐眼带好奇地看她,不知道为何康家的小女儿如此寡言,不善交际,明明她父亲是那样了不起的人物。

见东西被接了过去,年轻的小姐忙从衣服里掏出手帕,去擦额头的汗。就是这个动作,令琳小姐一愣神,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的念头,又因为太模糊不好确认。

“谢谢,多谢您。”

几乎是话音刚落,那人就点点头,转身阔步离去了,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琳小姐站在原地,捏了捏手里白色的花,凑在鼻子上闻,是一股浓郁的幽香。如果没看错,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和飘忽的目光......琳小姐轻轻笑了笑, 笑容里却有些苦涩,她费尽心思去寻找的机会,似乎自己送到了眼前。

 

 

 


河内水电站

她的名字

第十六章 进展


自从搬进安惠真的公寓,丁辉人发现高智商反社会也不是什么令人畏惧的事情。


“辉人,吃早饭。”


她的声音比大多数人柔和。


“…哦,来了。”


丁辉人从床上爬起来,挠着头晃进了浴室。


法医端起马克杯喝了一口卡布奇诺,在电脑上查看今天的工作内容,警官拉开椅子坐在餐桌对面,抓起碟子里的三明治:“惠真,我上午没有排班。”


安惠真抬头看着她,思考了一会:“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上班?”


“嗯?”


论坛里的恋爱教学明文标注,要与恋人分享生活趣事:“最近我在调查几名受害者的死亡原因,想邀请你一起。”


在安惠真看来,这的确是件有趣的事。


丁...

第十六章 进展


自从搬进安惠真的公寓,丁辉人发现高智商反社会也不是什么令人畏惧的事情。


“辉人,吃早饭。”


她的声音比大多数人柔和。


“…哦,来了。”


丁辉人从床上爬起来,挠着头晃进了浴室。


法医端起马克杯喝了一口卡布奇诺,在电脑上查看今天的工作内容,警官拉开椅子坐在餐桌对面,抓起碟子里的三明治:“惠真,我上午没有排班。”


安惠真抬头看着她,思考了一会:“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上班?”


“嗯?”


论坛里的恋爱教学明文标注,要与恋人分享生活趣事:“最近我在调查几名受害者的死亡原因,想邀请你一起。”


在安惠真看来,这的确是件有趣的事。


丁辉人咽下嘴里的食物:“…好啊。”


虽然在大部分时间里,丁辉人仍然无法理解法医的思维模式,但安惠真的料理很合她的胃口。


而且丁辉人不用消耗脑细胞去揣摩她的想法,因为安惠真根本就不会绕弯子。


就像那天,丁辉人头脑一热,同意了安惠真那套摒弃科学理论,实践探索的恋爱说辞。


法医盯着她,当场敲定了确定关系后的第一步——同居。


“加糖吗?”


“谢谢。”


安惠真抬手在丁辉人的马克杯里放了两块方糖,警官搅拌着咖啡,目光聚焦在法医修长的脖颈上,那有一处明显的吻痕。


昨晚丁辉人亲吻她颈侧的时候,法医毫不掩饰的对此表达了喜欢。


用她好听的嗓音在警官耳边低吟,就像海妖塞壬的歌声,勾人心魄。


她甚至在安惠真一贯冷静的眼睛里,看到了情绪波动的光亮,这个发现让丁辉人倍感欣慰。


至少证明她不是在和一台全能的精密仪器谈恋爱,即使她们之间的进展快得不符合社会心理学。


反社会人格有时也挺可爱的。她想。


安惠真的住处和警视厅距离很近,步行不到五分钟,丁辉人刚搬进这间高级公寓的时候,被它所在的地段和价位惊了一下。


但据法医的话说,这样可以节省在路上消耗的时光,相比时间,金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数字。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丁辉人看了一眼今日的热门头条推送,S集团的相关新闻铺天盖地,新任社长的照片成为网络热议,警官好奇的点开头条内容:“咦?”


“这位不就是…”


… …


今天风大雨大,丁辉人和安惠真到警视厅的时候,文星伊正站在大门口抽烟,看见她们走过来,文警官掐灭了烟头,懒洋洋的招了招手:“嗨。”


“文队。”


“队长休假回来了?”


文星伊撇了一眼安惠真的颈侧,不动声色的勾起了嘴角:“是啊,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真是毫不掩饰的办公室恋情呢。


… …


鉴定室里的消毒水味一向很重,两位警官站在一边,看着法医在电脑前忙碌。


“检测报告显示没有中毒。”


文星伊皱起眉头:“四名死者都是猝死,死者生前的身份也有规律性,难道没有办法找到证据吗?”


“不一定。”


安惠真抬头冷静的看向她们:“机器能检测出毒素的原理,是通过与已知毒素进行成分对比,然后进行检测。”


“安法医的意思是,可能存在没有记录在册的毒素?”


“没错,我暂时还没有检测死者遗物的搜集样本,相信之后会有新发现。”


法医摘下口罩,语气有些兴奋的上扬:“也许外面存在着一个擅用无名之毒的犯人…”


“这很有趣,不是吗?”


… …


警务官在午后下达了新的指示,两位警官不得不放弃继续观摩法医的工作。


今晚S集团将在首尔威斯汀酒店举办一场酒会,整个商圈的上层人士都收到了邀请,届时还有几名政界要员出席这场盛会。


于是现场的安保工作便显得举足轻重,听到是金社长亲自点名的重案四组,丁辉人转头悄悄看了一眼文星伊的脸色。


文警监对此显得分外淡定,她冷静的安排了现场的警力分布,一个人叼着烟慢悠悠去天台了。


她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桌上放了一只纸盒,组员说是快递员刚送上来的。


文星伊垂着眸子看了一会包装精美的礼盒,抽掉丝带掀开盖子,盒子里叠放着一条黑色的礼裙,警官捏起上面的卡片,手写的钢笔字洋洋洒洒,像极了那人张扬的个性。


期待你的到来,晚上见。


“骚包。”


“队长你说什么?”


“没事。”


文星伊拿着盒子向外走去:“你们去领配枪,别穿警服惹人耳目,准备一下正装。”


… …


今晚的威斯汀酒店被整个包下,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高级轿跑,仿佛一场豪华车展。


觥筹交错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角身上,金容仙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穿梭在会场里,笑容得体的向着迎上前的宾客问好。


“金社长晚上好。”


“李代表好久不见。”


“今晚的酒会这么成功,金社长您费心了。”


金容仙用余光瞟了一眼会场的角落:“张社长谬赞了,您的到来让这里蓬荜生辉。”


“金社长,敝公司之前与金老约定的项目…”


“您放心,家父做的承诺,我一定替他履行。”


金容仙把高脚杯放在侍者手中的托盘里,向男人抱歉的笑了笑:“我还有些私事,张社长晚上愉快。”


… …


文星伊睨了一眼托盘里的香槟,抬头看向服务生:“没有可乐么?”


侍者看着面前穿着昂贵礼裙的漂亮女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抱歉,今晚没有供应…”


“好吧。”


“那就加供可乐。”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服务生赶紧应了一声,低头在耳机里嘱咐着,向会场外快步走去。


文星伊挑了下眉毛,慢慢转过身:“金社长。”


“文小姐今晚很美。”


“你也不赖。”


金容仙打量着警官身上的礼裙,和她想象中的上身效果一样完美:“我的眼光果然很好。”


文星伊一点也不想理解这种一语双关,她扭头看着会场的灯光:“哦,是么?”


社长轻轻笑了,她就喜欢文星伊这傲娇的模样。


“金社长,好久不见了!”


金容仙转过身,微笑着看向迎面走来西装革履的男人:“赵社长。”


“恭喜金社长,听说您将要带领S集团,我很激动。”


“赵社长才是年轻有为。”


她与面前英俊的男人寒暄着,没有注意到身后,警官紧紧抓着手包的双手,微不可见的颤抖着。


赵俊看了一眼金容仙身后的文星伊,笑着问道:“这位是金社长的朋友吗?有些眼熟呢。”


“普通同事而已。”


文星伊回握了一下男人伸出的手,礼貌的微笑,她的左手紧紧抓着手包,全身的血液倒流进大脑。


她想象着掏出包里的手枪,扣动扳机,把子弹射进他太阳穴的画面。


警官的专业素养在一瞬间出现了裂痕,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转头向金容仙勾了勾嘴角:“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 …


晚会在深夜结束,文星伊把车钥匙给了丁辉人,让他们先收工回去。


警官披着大衣走在商圈的街道上,文星伊眉头紧锁,晚会上的偶遇让她措不及防,冷风夹杂着雨雪吹起她的长发。


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天气,雪下的比今晚更大。


她慌张的跪在那人身边,那个人却还在笑着安慰她。


那个人的血是热的,止也止不住的流,融化了白色的雪。


文星伊轻轻摇了摇头,从回忆中挣脱,她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了烟盒。


黑色的迈巴赫s450停在她面前,后排的车窗缓缓降下来。


“上车。”


警官瞥了一眼车里的人,低头点上烟,慢悠悠的向前走。


金容仙推开门走下车,撑开伞跟在她边上,文星伊看着她身上单薄的礼裙:“干什么?很冷。”


“陪你啊。”


文星伊睨着金容仙妆容精致的脸,女人冷得牙齿都在颤抖,她狠狠吸了一口烟,踩灭了烟头。


… …


文星伊望着窗外的景象,和首尔往常的冬季一样,无非是建筑和雪,只不过身边多了一个热源罢了。


“你今晚有心事。”


“人都有心事。”


“你可以告诉我,也许我能帮你解忧。”


一只温热的手覆在文星伊冰冷的手背上,她转过头,望着金容仙隐没在夜色里的眼睛。


怎么能告诉她呢?那些隐藏在黑暗里,不能见光的秘密,她那么美好,像雪一样干净。


文星伊没来由的笑了一下,她凑到金容仙耳边。


“我的心事…”


她今后也要这么干净,至少在她身边,没有人可以玷污她。


“是你啊。”


… …


男人坐在车里,点燃了手里的雪茄,他看着iPad屏幕里的警官照片。


“这个条子我太眼熟了。”


证件照里的文星伊干干净净,一本正经的看着镜头,身上的警服穿得一丝不苟。


男人转头看了一眼手下,把手里的平板电脑递了过去。


“不应该还活着。”

自渡

我的游戏代练为什么这样(五)

依旧没有预警⚠️

今天仍旧没有完结👏


AKA自渡


您的快乐源泉


-开赛-


游戏公司其实很会策划,每次比赛除了十强赛和决赛,都是在晚上全年龄段有空闲时间的时候进行。


丁辉人今天到安慧真家住,就是想看看她们比赛的进程。


晚上八点的比赛,七点半就约好组上了队。


“一会儿我和小熊先上,致命你只要拉住奶妈,等我俩解决完就行了。”


文星伊根本不敢安排那两位姑奶奶做什么。


“我负责加油助威就好了。”


其实金...

依旧没有预警⚠️

今天仍旧没有完结👏


AKA自渡


您的快乐源泉


 



-开赛-

 

 


游戏公司其实很会策划,每次比赛除了十强赛和决赛,都是在晚上全年龄段有空闲时间的时候进行。


 

丁辉人今天到安慧真家住,就是想看看她们比赛的进程。

 


晚上八点的比赛,七点半就约好组上了队。

 

“一会儿我和小熊先上,致命你只要拉住奶妈,等我俩解决完就行了。”

 

文星伊根本不敢安排那两位姑奶奶做什么。


 

“我负责加油助威就好了。”

 

其实金容仙想说的是我负责后排美丽就好了。

 

“嗯,我会奶上的。”裴兔子只要按技能,对团队来说就有帮助。但她的定位相较于奶妈,可能输出更有用一点。

 

八点开赛后,一共会进行五轮比赛,按照胜率来进行排名,最终决赛是胜率最高的两个队。

 

文星伊就是朝着全服第一去的,根本没想过输。

 

由于是全服的比赛,参赛的队伍本区只有三队,其他的都是隔壁区的。

 

他们听过月神,没听过电竞毒奶。

 

前面五轮都是轻轻松松,文星伊姜小熊上去你劈我砍,几下子就解决了。

 

然后在本服决赛的时候遇上了隔壁区排名第一的队伍。

 

听说队长是从首都服来的,当时的剑雨之争前十名。

 

这才让文星伊稍微打起精神。

 

 


“致命,拖住奶,我去跟他solo。”

 

“小熊别太前了,记得掩护好,对面法师怼不赢你的。”

 


比赛进入倒计时60秒。

 

对面的阵容跟自家差不多,但是没有坦克,换成了刺客。

 

其实刺客技能挺恶心的,比起坦克对奶的伤害更大一些。

 

考虑过后排全灭的状况,文星伊必须在很短的时间内结束solo过去帮致命解决奶,然后慢慢去解决另外一个剑客。

 


“竞技游戏就是这点很有趣。”

 

战事瞬息万变,十分考验玩家的意识和操作。

 

文星伊和姜涩琪沉迷竞技就是喜欢这样刺激的感觉。


 

倒计时结束,文星伊提起剑就往对方阵型里冲。对方那位前十的剑客直接上前对上了她。

 

安慧真直找奶妈,一套禁疗拖住。姜涩琪找了个有利位置,她的技能吟唱时间较长,需要宽松的环境。

 


对面,是真的没听过电竞毒奶的名号。那位刺客直接去找裴兔子去了。

 

文星伊看见了,她想要尽快结束战斗去帮金容仙和裴兔子,打法越来越狠。

 

 

那名刺客赶到裴柱现眼前的时候,吓了她一大跳。

 


语音频道里的尖叫声刺破耳膜。


 

“我艹————什么鬼玩意吓死老娘了。”

 

 

“姐姐小心点。”

 

姜涩琪无能为力,她的施法状态让她没法移动。


 

金容仙觉得自己发光发热的时候到了,拿起平板准备操作一通。

 

 

“我艹。”

 


裴兔子受了惊吓之后愤怒上头,一套技能狂轰滥炸直接打了那刺客一半的血。

 


“让你吓老娘,让你吓老娘,老娘冰淇淋tm不要钱吗?”

 



那个刺客可能是蒙了,这尼玛是什么奶妈,她放的血条消失术吗?

 

 

金容仙快笑傻了,三段位移过来补上几刀带走了那个脆皮刺客。

 

这时候姜涩琪的技能吟唱完毕,直接怼没了对面法师。

 

最后就剩下那位瑟瑟发抖的剑客和奶妈,在原地怀疑人生。

 


裴兔子绝对是刷新了他们对于奶妈的认知。

 

他们在开会的时候一致决定刺客先去解决奶妈,那名刺客跃跃欲试,还说什么三秒之内解决战斗。

 


这尼玛跟我开玩笑呢,奶妈,奶妈为什么输出这么高。

 

 


“我一定要找那个龟孙赔我的冰淇淋。”

 


裴兔子的赛后感言出来的时候,连姜涩琪都沉默了。

 

 

 


 

-同人大赛-

 


 

5v5比赛的分赛区比赛一共进行三天,准备决赛又需要缓冲一周左右。

 


作为第一批比赛的区服,Moon队伍大概需要等待两周后才能去首都进行50强决赛。

 


百无聊赖的裴柱现和金容仙盯上了刚刚开始举办的同人大赛。

 

于是晚上跟文星伊和姜涩琪说了说。她们并不是在征求同意,而是在发通知。

 

卑微小文和卑微小姜一向是姐姐的小跟班,更别说卑微小安了。

 

 


本次同人文化大赛一共三个赛区,视频,同人文和cos play。

 

至于后面两个选项,直接被金容仙和裴柱现pass掉,直接挑选了同人视频。

 


“标签:江湖,爱恨情仇?”

 


每日追守午间档青春独播剧场的裴柱现顿时来了热情。

 

“还珠格格算江湖吗?”

 


“……”


 

要是还珠格格也能算江湖的话,那你还不如拍情深深雨蒙蒙古代版本,爱恨情仇更刺激。安慧真也只敢脑内吐槽。

 


“你为什么觉得还珠格格算江湖……”

 

“她只要电视剧里有什么,‘我打死你’‘看剑’还有什么‘唰’,‘chua’‘蹭蹭蹭’那种特效音,都觉得是江湖武侠。”

姜小熊一旁注释道。

 


文星伊个人是武侠小说的狂热粉丝,江湖视频这四个字一出来,脑子里就满满都是倚天屠龙记神雕侠侣射雕英雄传天龙八部。


 

金容仙倒是浪漫言情剧的忠实观众,对于狗血剧情这种东西有着不一样的爱。

 

“那就整合整合大家的意见?”

 


“可以。”


 

可以你个大头鬼,你要把还珠格格情深深雨蒙蒙回家的诱惑神雕侠侣整合到一起,变成什么鬼东西?

 

 



 

-《回家的雕—还我情深深剑雨蒙蒙》(伪)第一幕-

 

 


 

京城最大的歌舞厅,有一位名伶。

 

 

“等等,歌舞厅?你的字幕是不是有点问题?”文星伊黑人问号脸。

 


“对不起,那叫啥来着,青楼?”裴柱现脑子突然短路。

 

“行吧行吧……”


 

出演名伶的金容仙坐在场景里,无语的看着这俩编剧和导演。


“等等,我不是后面才出场吗?为什么这时候就开始拍我了?”

 


“哦,对哦。”

 

“恰巧路过嘛……”


 

导演组你们再随意一点好吗?


 

“第一幕明明是姜小熊和Moon在草原骑马狩猎的时候伤到了兔子,先去草原地图不行吗?”一旁跑龙套的安慧真无语的对导演文星伊说。


 

“我坐都坐好了,你跟我说这个。”如果可以,金容仙真希望能把文星伊的脑袋揪下来放放水。

 

 


 

-《回家的雕—还我情深深剑雨蒙蒙》第一幕-

 

 


草原上。

 

文星伊和姜涩琪骑着马疾驰。


 

“回来一点————拍不到了你俩要跑到天边去吗!”掌镜的安慧真吼道。

 

“哦哦哦哦哦……”



 

“话说。”姜涩琪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事情。“我是法师,我哪里来的弓箭?”

 

“要不你搓个大火球扔过去?”

 

“good idea。”


 

裴柱现差点昏过去。


 

“为了表达对姐姐的爱,我决定搓个心型的。”

 

“尼玛的,才第一次见面就这样,你怕不是个海王。”


 

对于剧情里被自由自在的演员擅自加入的bug,负责拍摄和剪辑的安慧真只想说一句,我太难了。

 


 

这段故事到姜小熊抱起被砸中昏过去的裴柱现作为结束。

 


“第二天你发现你救起来的那位姑娘是格格,你会说什么?”

 

姜涩琪愣了一秒。

 


“嗯…………哇哦?”

 


“……”

 

 


 

 -《回家的雕—还我情深深剑雨蒙蒙》-第二幕-

 


 

文星伊,姜涩琪带着刚刚成为皇室新成员的裴柱现出宫游玩,在青楼遇到了京城名伶卖艺不卖身的金容仙。

 


“等等,为什么我们要去青楼玩?还三个人一起去?”

 

“剧情需要,理解理解,古时候tmd哪里来的歌舞厅ktv?”安慧真的表情写满了“你们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拍完青楼里的戏,接着就要拍金容仙的家室背景。

 

设定里,金容仙是丞相小妾的孩子,被正房夫人赶出了家,金容仙就只能出去卖艺为生。


但是就算已经驱逐了这对母女,正房夫人仍是没有放过她们,还屡屡上门尖酸刻薄的挑衅。

 


“致命,这个雪姨谁来演?”编剧裴柱现轻飘飘的问了一句。

 

别说了,当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内心里真正想说的是什么了。

 



“开门呐。”

 

“开门呐。”

 

 


“不行,你得加个破折号,要表达感情。”导演文星伊教育道。

 


“开门呐——————”

 


 

 安慧真:被迫营业.rpg。

 

别问我什么心情,问就哭给你看。

 

 

 


-《回家的雕—还我情深深剑雨蒙蒙》-第三幕-

 

 


文星伊深深的爱上了作为名伶的金容仙,在月色下向她告白。

 

“情话,会吗?情话。”

 

编剧裴柱现上线指导:“要那种爆炸性的心空发言。”

 



京城新月下的紫禁之巅,文星伊深情地盯着金容仙,缓缓开口。

 


“你会弹琴吗?”

 

“我不会。”


 

“那你为什么拨动了我的心弦?”

 

金容仙:???


 

文星伊的情话已经不能算土味,这尼玛是粉煤灰味。

 

 

“这京城的烟花再响,都不如我想你那么想。”

 

 

“你能不能把百度百科关上?”对于这个死直男癌,金容仙只能在心底微微叹气。


“你看看老娘这三百六十度回旋托马斯动力喷薄系统下的热辣耳光响不响。”

 

 

 


-《回家的雕—还我情深深剑雨蒙蒙》-第四幕-

 


 

下一幕关于小熊和兔子这对cp的告白场景,借鉴了情深深雨蒙蒙里一段经典镜头。

 

她们特地找了下雨时间的江南水乡进行拍摄。

 

“接下来就要无情残酷无理取闹了,准备好了吗?”安摄影调整好了角度,叫了主角一声。

 


“我问个问题。”

 

自编自演的裴导发出灵魂拷问。

 

“小熊的设定是皇子的话,我是格格,那不就是……”

 


“谁说的,你又不是真格格。”

 

“那我不是真格格为什么要在狩猎的时候射我?????”


 

又出bug了,又出bug了。安慧真头疼,这部剧到底还要折磨自己多久。

 

 

“那这样吧。”

 

看了不知道多少部狗血连续剧的金容仙加入战局。

 

“其实小熊并不是皇子,而是丞相和妃子私通生下来的孩子,和皇帝没有血缘关系,这不就行了。”

 

 

“嘶————”

 

文星伊感叹。这样的狗血情节也只有自家情缘这顽强的大脑可以转过弯来了。

 


“致命你演一下丞相,找个人来客串一下妃子,私通私通不就行了。”裴柱现也觉得是个好主意。

 


“私通的情节请展示最真实的演技。”

 

真·普通变态·金容仙。

 

 

“等等,为什么是丞相?”

文星伊突然想起来,金容仙不是丞相小妾的孩子吗?

 

“那这样你和容就是姐妹了?”

 

“对,我把你当好兄弟,你却想上 我姐姐。”姜涩琪偷笑。

 


“何书桓断了手,杨过也断了手,咱俩还是断臂山呢。”

 

“???”


 

 

一边生死看淡的安摄影师急于寻找妃子角色的龙套。

 

 

丁辉人刚洗完澡在擦头发,一旁手机叮铃叮铃响了。

 

拿起一看,是安慧真发来的消息。

 

“有空么?”

 

“有。”

 

“来当一下妃子。”

 

“???”







-TBC-


关于2000,决定爆肝满足A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