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博君一肖】爱情发烧01
*四季的故事
*等你将爱酿成醇酒
*BGM:《是但求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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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空调暖气打得很足,穿一件单衬衫也觉得由内而外的感到燥热。加湿器放在左手边马不停蹄地喷出水雾,今早不知是谁在里面加了两滴薰衣草味精油。
肖战盯着刚刚点完保存的文档页面发愣,无意识地撕扯着右手大拇指上小小的尖尖的一块倒刺,用左手甲盖捏住再猛地一拽———拽了个空。
痛与不痛在指尖拉扯,肖战没来由的觉得心烦。
那就算了,一块倒刺而已。
冬天一直都这么讨厌,喷了加湿器也觉得干燥,晒一点点太阳就感到乏累,南方的冬天没有雪,冷得却深入骨髓...
*四季的故事
*等你将爱酿成醇酒
*BGM:《是但求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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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空调暖气打得很足,穿一件单衬衫也觉得由内而外的感到燥热。加湿器放在左手边马不停蹄地喷出水雾,今早不知是谁在里面加了两滴薰衣草味精油。
肖战盯着刚刚点完保存的文档页面发愣,无意识地撕扯着右手大拇指上小小的尖尖的一块倒刺,用左手甲盖捏住再猛地一拽———拽了个空。
痛与不痛在指尖拉扯,肖战没来由的觉得心烦。
那就算了,一块倒刺而已。
冬天一直都这么讨厌,喷了加湿器也觉得干燥,晒一点点太阳就感到乏累,南方的冬天没有雪,冷得却深入骨髓。
真冷啊,肖战想。披上大衣往露天平台走,推开玻璃门的瞬间冷风直往怀里钻,像是宣泄着被冷落的不安。肖战裹了裹呢子高领,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燃。
风太大,烟草燃起瞬间飘升的白烟被吹散的很快,只有尼古丁燃烧的声音短暂地在耳边闪过。
肖战的头发在风里飘,等到一根烟抽完早上出门前抹的发胶已经尽数作废,三七分此刻被吹成了中分。
重新回到工位上,肖战周身都带着外头冷空气的味道。他把起了雾的眼镜摘下,抽了张纸细细地擦。
纸面摩挲倒刺,又是一阵针戳般的痛。
“阿战,刚那个表格你发我一份。哎对,过两天北京的公司要调人过来,我就分给你带了啊。”
经理在对面敲了敲肖战办公桌挡板,冲他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分一份心思低头看手机里新发来的讯息。
经理姓朱,是个中年女人,传统意义上的女白领,女强人,低跟黑皮鞋走在细绒地毯上悄无声响,只有身上浓郁的香奈儿五号香水味先一步让人察觉。
肖战没抬头应了一声,从文件夹里调出文件打开微信网页发给朱经理,就听见隔壁小张从挡板里向后倾斜探出半个身子冲他笑,脖子上挂的工牌垂在空中,上面的证件照被他用笑脸贴纸贴上。
“肖老师不愧是肖老师,又要当老师带学生喽。”
“别贫,这福气分你你要不要啊?”
“我没肖老师这个本事,我还要陪女朋友呢。”
毛衣圆领戳的他皮肤瘙痒,抬手去抓,于是手上的倒刺就又开始痛。
肖战回到屏幕前结束这段对话,决定在倒刺消失之前养成用左手的习惯。
但他猜到那时倒刺就会出现在左手大拇指上了。
因为就他的二十八年人生来看,他的运气,一直都不算太好。
忙完一阵肖战下楼拿外卖,刷朋友圈的间隙看到王一博十分钟前的照片,机场巨大落地窗外的日出。
这或许是伦敦少有的晴天,他想,随手点了赞之后将手机放进口袋里接过外卖小哥递来的纸袋。
冰美式很苦,肖战不喜欢苦。但他也不喜欢拿铁摩卡或者是玛奇朵。
所以相比之下还是冰美式更好些。
他一直都是个很将就的人。
塑料杯在办公室的温度下迅速凝出水珠,沾湿肖战的手,他胡乱在身上抹了两下然后掏出五分钟前振动了三下的手机。
「下周五回来。」
「周六晚上看电影。」
「票买好了,有空就来。」
王一博自作主张的安排显得无厘头的好笑,肖战咧了咧嘴,就着吸管抿下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在舌尖弥漫,止不住的皱眉。
但王一博运气一向很好。
比如他随意挑选的回国时间,恰好就是肖战这个月以来第一个空闲的周末。又或者是,刚刚的那口冰美式作祟,让肖战此刻急需要什么来抚平被苦味揪起的心。
「好。」
-
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这座南方的城市在夜里总是静的出奇。除了窸窸窣窣的走下长梯的声音以外只剩下行李箱摩擦地面的咔嚓声响。
摆渡车里还是很挤,王一博躲在口罩之后倚靠在门边,看诺大的机场跑道上指示灯闪烁,背后是静谧的没有星星的长夜。
天很晴,和伦敦很不一样。
下了摆渡车王一博先没急着进去拿行李,站在外面的冷风里静静抽完一整根烟,最后抽到烟头快要烧到指尖才准备将它碾灭。
想起来这是从伦敦带来的最后一包L&B里的最后一根,于是依依不舍地又吸了一口。
被烫到的瞬间王一博反而笑了出来。
明知故犯的老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大抵是一辈子也改不掉,他想,要不然也不会给肖战没头没尾地发过去三条信息,思来想去也要表现的体面一些———你有空就来,没空也可以不来。
但肖战那么爱他,没空也会有空的。王一博心里恃宠而骄的感觉翻涌起来,叫他在寒风里也一阵燥热。挠了挠被风吹乱的头发,他迈步穿过自动门进了机场大厅。
上一次回来可能是两年前,所以上一次见到这么多亚洲面孔也是两年前,所以上一次见到肖战也是两年前。
两年的时间不短不长,但他足足跨越了九千多公里,重新回到这座城市。
“喂?”
肖战接听电话的声音有些沙哑,美梦被吵醒语气都带着不爽。王一博笑,手机听筒贴在耳边能听到那人不满的呼吸声,像只发毛的小猫。
“我在机场呢。”
“哦。”
王一博听见对面有衣物摩挲的声音。
“我家没人这么久肯定落灰了,睡不了。”他又说。
“嗯,你等一会吧,马上来接你。”
-
王一博十六岁的生日愿望是有花不完的钱和不重样的男人。吹灭蜡烛的瞬间被朋友按在蛋糕里挣扎了半天,于是肖战为他精心定做的浅绿色生日蛋糕被毁得彻彻底底。
王一博为此与朋友大打一架,在他十六岁的第三分钟。
但是后来回忆起来,王一博反倒觉得这个架同肖战没有半分关系。他试图把肖战从自十五岁开始的记忆里拉扯出一段距离,至少不要那么近,否则人的依赖感不得不让人产生错误的情感判断。
好比在某些瞬间,王一博真的觉得自己是爱肖战的。
感觉是感觉,感情是感情,恋爱都可能没有爱,朦朦胧胧的情愫又算得了什么呢?在这点上王一博一向佩服自己,以至于久而久之什么是心动什么是喜欢都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像伦敦雾蒙蒙的天。
-
从梦里醒来的时候肖战已经去上班,锅里留着一口面,只是晾的时间太久已经涨干了。王一博将就着将面加热,端到桌上吃了回国第一顿饭。
一碗黏糊糊的烂面条。肖战做的。
但口感依旧是好的,秉承了肖战重油重盐的做法。王一博觉得这两年在英国少吃的油盐光靠这一顿就补了个大概。
王一博没说谎,他不是那种爱麻烦别人的人,尽管在他这里肖战早就不是别人。
不过他的确是因为家中没人,落灰的床铺没法睡觉才打电话给肖战,现在觉也睡了饭也蹭了,他并没有过久的停留,大致收拾了行李便打了回家的车。
“我回家了,吃完的碗给你放水池里了回来记得洗,谢谢战哥的收留。”
王一博在出租车后排发语音,通过后视镜看到司机好奇地瞄了他一眼。
「好。」
肖战的回答还是简略。
这样的肖战一点也不好玩,王一博想,他怀念起对面那个人仗着年龄比自己大六岁口若悬河冲他唠叨的模样了。明明也就不过是两年,他都没变,肖战为什么就变了呢。
这次回来见到的肖战,好像更将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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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半从公司大楼走出来,肖战看见街边的店铺统统打了烊,只有街角的7-11便利店悠悠亮着光。腹中一阵闷响,肖战将羽绒外套最上面的纽扣扣上,然后把下巴埋进去,呼出的温热气体氤氲了鼻尖,带来潮湿的感觉。
最后逛了一圈,肖战买了包烟出门。
他站在超市外点燃第一根烟,看偶有几辆车飞驰而过的沥青马路被路灯映得昏黄。
不想回家的情绪愈发浓厚。上一次有这种感觉可能还是青春期的放学后因为害怕回家见开完家长会的母亲,宁愿在酷暑天气里在公园里忍受蚊虫的叮咬。
现在的严冬里,他宁愿在风里抽完这包烟。
他有时候想,王一博大概也是个很念旧的人。
他身上还是那股熟悉的,裹挟着薰衣草和柠檬的味道。肖战很久以前问过王一博香水的名字,当时王一博正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点烟,身后是夜幕里巨大音乐声洋溢和五光十色的夜店,门口排着潮男靓女。
“香水?”王一博透过烟雾眯起眼看肖战,将火机揣回兜里,抬手闻了闻腕间的味道“哦,这个啊,古驰的罪爱。”
少年人的体温好像一直偏高,这样的香味在他身上似乎也能飘的更远。所以的的确确是有这样一种香味,跨经了肖战足足六个春夏秋冬。
以至于这样的味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占据着肖战的嗅觉细胞,每每闻到都不由自主的想起刚认识王一博的那段时光,想起那个十六岁时一头金发的少年。
还有那时并不爱将就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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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为人狮》(二十三)
30
肖战被带着走去王一博的房间时,他已经穿好衣服,想带着肖战一起去母亲口中的“祭坛”。肖战拒绝了,理由是“你们家事我就不去了”。王一博觉得他是害羞,叮嘱肖战等待自己就离开了。
纯白的祭坛坐落在湖中心,呈马蹄形,缺口那一段连接着通往岸边的栈桥。
王一博在栈桥上正在大理石雕塑边等待自己的母亲,母亲正在看一本书。她听到脚步声便抬头,望向王一博的眼神就像播种的人望向晚熟的水稻。
“来了。”母亲抚摸他蓬松的头发,像在竹林中救出他那样紧紧拥住王一博的肩胛骨,“瘦了,长大了。”
王一博闻到母亲的身上久违的草木香气...

30
肖战被带着走去王一博的房间时,他已经穿好衣服,想带着肖战一起去母亲口中的“祭坛”。肖战拒绝了,理由是“你们家事我就不去了”。王一博觉得他是害羞,叮嘱肖战等待自己就离开了。
纯白的祭坛坐落在湖中心,呈马蹄形,缺口那一段连接着通往岸边的栈桥。
王一博在栈桥上正在大理石雕塑边等待自己的母亲,母亲正在看一本书。她听到脚步声便抬头,望向王一博的眼神就像播种的人望向晚熟的水稻。
“来了。”母亲抚摸他蓬松的头发,像在竹林中救出他那样紧紧拥住王一博的肩胛骨,“瘦了,长大了。”
王一博闻到母亲的身上久违的草木香气,和自己身上的一样,是每次恐惧、惊慌时唯一能令他安定的气味。
他伸手回抱母亲,突然想到有人身上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由人工合成的化学添加剂构成,但仍能像母亲一样令他感到安心。
于是王一博将双手搭在她双肩上,忍不住问:“妈妈,我跟肖战在一起,好不好?”
他的语气有点炫耀、有点期待,让王妈妈想到王一博很小的时候,半大的小狮子兴高采烈驼了一只骨瘦伶仃的小猴子回家,问自己:“妈妈,这是我的新朋友,好不好?”
荒唐至极,狮子怎么能跟猴子当朋友呢?那时候的她火冒三丈,狠狠地教训了王一博一顿,说这是猎物、是食物,不能够当朋友。结果王一博又哭又闹,还躲在树洞里面不肯吃肉,搅得全家上下都不得安宁,只好随他去。
后来大家都知道,王一博最喜欢先斩后奏,他的“好不好”从来都不是疑问句,并没有想要征求你的同意。他是在下通知,是告诉你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做的事。
这个臭脾气体现在小时候是要跟猎物做朋友,现在长大了,体现在要跟肖战谈恋爱。
母亲于是问他:“那我说不好,还有没有办法把你们分开?”
王一博摇摇头,笑嘻嘻地:“没有。”
“这件事再说吧,等你长大了就知道现在有多傻了。”母亲不置可否地转移话题,摸了摸他的脉搏,点点头说:“力量贯通了,这次应该能成功。我们先办加冕吧。”
王一博得意地笑了,他三步并上两步跳上王座下垒高的台阶,端坐在金线刺绣的软椅上,等待母亲给他戴上皇冠。
他试图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怎么跟肖战一样,老是不信我们能长久。”
母亲正擦拭着皇冠上镶嵌的猫眼石,为小儿子的成人礼做最后一步准备,随口回答道:“看我和你爸不就知道了……”
“是~和人谈恋爱虽然开心,但没什么好结果,您说了八百遍了。”王一博接上这句他耳朵都起茧的话,“那你们到底是为什么分开?”
母亲的动作顿了顿,轻描淡写地说:“当了王之后要担当起守护族群的责任,而人类需要在都市和社会中生活。”
王一博奇怪地说:“你能让他过来啊!”
母亲反问他:“那你去问肖战,问他愿不愿意为你‘过来’,为你下辈子呆在深山里。”
“他为什么会不愿意?”王一博毫不迟疑地回答,“互相喜欢还不够吗?”
母亲没继续说话了,只是摇摇头笑了笑,试图把擦拭干净、锃亮的皇冠放上儿子的头顶。
她的举动在王一博看来颇有些嘲讽,于是他挡开母亲要为自己加冕的手,站起身来说:“你不信就算了。我要回去亲自问肖战,问他愿不愿意过来。”
他要向母亲证明,自己喜欢的人是独一无二、百里挑一的,深爱自己犹如自己对待他那样。他们会长相厮守,绝不蹈前人的覆辙。
母亲把皇冠放回丝绒的盒里,然后抱着手臂,眼皮不抬地叫他:“去吧。”
用一种过来人特有倚老卖老、稳操胜券的“我就知道”类似口吻,这让王一博更生气了。
他窝火地跑回自己的房间,推开门刚要进去,却看到肖战正侧头趴在桌子上睡觉。王一博的脚步不由自主停下来。
而听到开门声的肖战醒来,他慢吞吞地用胳膊肘把自己支撑起来,慢吞吞地揉揉眼睛,抬头一看到就笑了:“你来了啊?”
因为过于困倦,肖战的这个笑容看上去很懵,甚至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这让王一博把要问他的话咽回肚子里去,替换成:“不要在这睡,我们回家吧。”
离开时他们同众人道别,母亲告诉王一博自己会再给他“三个月的时间”,肖战没有听懂,但是也没有继续追问。
走在回家深夜的小路上,王一博拉着肖战的手,憋不住爱的大招,忍不住告诉肖战,自己为了能和他多呆一会,连加冕仪式都推迟了,他笑嘻嘻地“我是不是很爱你?”
得到肖战哭笑不得的赞同以后,王一博顺水推舟,可怜巴巴央求道:“那你以后一直在狮城生活吧,我们永远在一起……”
“我们到了!”肖战突然往前一指,打断王一博的话说,“家里冰箱还有牛排,我们吃夜宵吧。”
王一博的注意力成功地被牛排转移,在客厅一边拼乐高一边等肖战做饭。他心想,反正还有三个月呢,一定能把肖战连蒙带拐骗回去。
“王一博,给我放点音乐听。”肖战的声音在牛排“滋滋”作响声中艰难地蹿出来,“我想听轻音乐,播鲸鱼马戏团的《Polish Train》吧!”
王一博根本没听明白肖战在说什么洋文,打算强行拉近两人的音乐口味,妄自决断:“我想听周杰伦。”
肖战顺着他,于是听着《世界末日》和《爷爷泡的茶》煎完了两块牛排。
肖战平时在吃饭的时候会看慢综艺和旅行节目,但是王一博说“看着没胃口”,于是两个人在就餐的时候,会开始一起看《海贼王》和《中华小当家》,让肖战总有种返老还童的感觉。
王一博今天也早早在平板电脑上调出动画片,等肖战把夜宵端出来。他其实不是很饿,但是空气里的油脂、黑椒味拉出了一场协奏曲,拉得王一博嘴馋了,早早坐在餐桌边翘着脚等,盘子“啪”地落在桌上就举起刀叉。
“等等。”肖战打断他,把他拉着站起来,将自己胸前挂着的围裙给王一博系上,“我是黑衣服不怕,你衣服是白的,小心弄脏。”
肖战微凉的手指擦过王一博体温偏高的后颈,游移到腰际,从后面给王一博打了一个结,然后轻轻拍拍他的后背,“好了,吃吧。”
肖战身上除了王一博最熟悉的薰衣草洗衣液味道,还有油烟的气息,就像是一个因为伴侣囿于厨房和洗衣机的普通男人,让王一博相信对方此时正坚定不移爱着自己。
于是吃着吃着,一种被爱的满足让王一博开始飘飘然:“老师好宠我啊。”
“话怎么这么多……”肖战拍他的头,正说话被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看了眼屏幕上的备注,笑着说,“我去接个电话,你先吃。”
王一博点点头,结果一叉子没插稳,“啪”,牛排油渍溅在没有围裙保护的领口上。他下意识去摸饭桌上的纸巾盒,却是空的,于是起身到储物间里去拿。
王一博路过阳台,透过玻璃门,看到肖战正拿手撑着露台栏杆,背对自己跟人打电话,左手指间夹着一支烟,在露台边动作娴熟地磕掉烟灰。
一瞬间,王一博的脚步便立刻停下了——他从不知道肖战竟然还会抽烟——他没听肖战提起过、没见过,肖战家里甚至连打火机都没有。
他的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攫住了,于是王一博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从外面将玻璃门悄无声息移开一些,去听肖战在和谁说话。
“嗯,真分手了。露蓓告诉您的吗?”
“……爸您先别告诉我妈,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她。”
“能瞒着先瞒着吧,她这么喜欢露蓓。”
“……复合?哎……知道了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再见,您保重身体。妈妈那边您……”
“啪!”
肖战话音未落,手机就被人抬手击飞,重重一声凿在地面,屏幕瞬间开裂,在地板上无力打着旋发出摩擦声,像是在呻吟。
“你干嘛?”肖战的手还保持抓着手机的姿势,目瞪口呆地望着在他面前的王一博,面色黑得像红斗篷前的斗牛。
王一博捏着拳头,小臂上青筋都浮现,他一字一字跟肖战说话,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什么都听见了。”
肖战把手放下来搭在王一博肩膀上:“我只能这样和爸妈说,不然我还能怎么说?”
王一博很愤怒:“你告诉他们你跟那个女的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肖战被他的怒火感染得也有些气恼:“他们问我为什么怎么办?这种事情不需要慢慢来么?”
王一博觉得他的优柔寡断不可理喻:“那为什么我能做到啊?我可以告诉所有人我喜欢你,我告诉我妈妈,告诉我朋友,为你把加冕仪式都推了……你为什么……”
王一博的眼睛开始一点点红起来,劲瘦小臂上肌肉隐现,拳头被捏越紧。好像如果不捏得那么紧,这拳头就会失去控制,出现在自己身上或者肖战身上。
“我没有强求你告诉,是我逼你的吗?”肖战和王一博截然相反,当他越生气的时候,表情就会越冷淡,语气就会越平静,“你强行做了这些事情,然后告诉他们‘是为了我’,你考虑过我喜不喜欢了吗?”
王一博闻言简直委屈得快要心碎了,然而比起委屈,此时更令他痛苦的是陌生和恐惧——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读懂过肖战。
王一博从小就把自己缩在保险柜里,把自己的兽身留在了五岁时候的状态。
因为他压根就不想长大,他想永远做一个小孩。小时候有妈妈、哥哥、猴子,所有人都能帮助他,再长大一点他就有肖战了,一个任何事情都能够包容温柔的肖战。
但是今天王一博发现,那个心目中永远笑眯眯的老师,也会抽烟,也会发脾气,会告诉他自己给他的所有东西都是硬塞的,他一点都不想要。
他们是相爱的,所以手里的刀可以轻易地扎到对方心里,伤害对方简直是易如反掌。
这份爱和来自母亲和兄长的不一样,这份爱会痛的。
王一博看着肖战漠然的脸,觉得不甘心极了,他不能承受只有自己在为爱痛哭这个可怖的现实。
于是他几乎是颤栗、结巴地向肖战下了挑战书:“你、你不想要是吧,可以,我也可以不要你。我可以跟别人吃饭,可以跟别人谈恋爱,可以跟别人做……”
但是他的挑衅并没有奏效,反而达成了某种令人沮丧的副作用。
肖战很疲倦地靠在露台边,嗓音低沉地打断王一博。
他问道:“你说够了没有?”
那个语气就像是当初他在跟陈露蓓分手的时候,两个人吵完架,还要温和地问对方“我帮你把行李寄回去吧”,一模一样。
王一博一下子愣在原地,他失魂落魄地打量了肖战几秒。
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他怎么也想不通,明明就在十分钟前,眼前这个人还是笑眯眯地,陪自己看《中华小当家》,亲手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来给自己穿,帮他系好后腰上的结。
他试图在肖战脸上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方却径自偏过头去看窗外,捻灭了手中早已燃尽的烟,什么话也没有说。
王一博最后还是离开了,但他没有直接回家,去拐角又买了一包烟。那个他曾经买过烟、买过和肖战上床时候用的润滑剂的地方,也就是在两天前而已。
很巧,这几次在收银的,都是那个告诉他“我们不卖未成年”的眼镜大叔。
大叔一边扫条形码一边严肃地提醒王一博:“快十二点了同学,买完烟记得回家。”
“嗯,知道了。”王一博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从收银台旁的货架又随手拿了一盒套甩在收银台上:“还有这个。”
大叔皱起眉头,看看套再看看他,叹了口气:“一共86.5,支付宝还是微信。”
王一博拉开芬达喝了一口,趁着碳酸的刺激感还残留在嘴里,很快地点了一支烟,吐出去。感到尼古丁跟碳酸一起在口腔里作乱。这让他清醒了一点。
他在想肖战,在想母亲和自己说的那句“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小男孩心想:难道大人都是这样子的吗?
大人会很多事情,会煎三分五分七分熟的牛排再加半熟蛋,会开车会养猫会各种复杂的动词变位,会再吃容易溅油的食物前急得围上围裙,比自己多几年的阅历和历练,比打架和滑板要来得实用得多。
大人已经三十岁了,也会比自己更快到四十岁,会比他先长出鱼尾纹、笑纹,会把碳酸饮料换成茶水、会早睡早起拒绝熬夜,就连做爱以后都知道怎么清洗、要在腰部下面垫枕头。他比自己懂得怎么爱护自己。
大人连说话都分秒带着滴水不漏的气派和缜密,王一博讨厌他时刻比自己站得前一步的感觉,却又不得不承认。
语文老师说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会觉得他“迷茫又漂泊,又不可理解又不可理喻”。
王一博那时候差点在课上睡过去,听了一耳朵也觉得这是屁话,因为他爱的人既不迷茫也不漂泊。
但现在王一博觉得,语文老师说的也不全是屁话。
因为他想到,肖战会听什么洋文名的轻音乐,会看什么让人昏昏欲睡的外国电影,会读什么他一想到就文字恐惧症的书。
这些东西都很无趣,但觉得这些无趣的东西很有趣的肖战,让王一博觉得有趣。
所以至少现在,肖战是他的“又不可理解又不可理喻”。
他得不到他、读不懂他,偏又忘不掉他。
“操他大爷的。”王一博踹了一脚垃圾桶。
里面的一个易拉罐“咣当”一声弹出来,有气无力地滚在无人的深夜大街上。
《好为人狮》(一)
师生/养成
01
当那双皮鞋在门口踏地,发出“哒”声响的那一刻,整个教室就安静了。
在拿笔帽戳前桌背脊哭丧“朋友数学作业借抄一下”的、课后分食薯片嚼得“咔哧咔哧”响的、在桌肚里偷翻小说让同桌“帮我看着教导主任”的、在教室后面嬉闹着抬起哥们脚要玩“阿鲁巴”的……
所有声音都在这瞬间凝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停下动作、抬起头,他们黏在缓缓走进门那道颀长身影上的视线,随着那人行走的路径缓缓腾挪移动,好像一台台聚焦的追光灯,而讲台是那人的舞台。
只有最后...

师生/养成
01
当那双皮鞋在门口踏地,发出“哒”声响的那一刻,整个教室就安静了。
在拿笔帽戳前桌背脊哭丧“朋友数学作业借抄一下”的、课后分食薯片嚼得“咔哧咔哧”响的、在桌肚里偷翻小说让同桌“帮我看着教导主任”的、在教室后面嬉闹着抬起哥们脚要玩“阿鲁巴”的……
所有声音都在这瞬间凝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停下动作、抬起头,他们黏在缓缓走进门那道颀长身影上的视线,随着那人行走的路径缓缓腾挪移动,好像一台台聚焦的追光灯,而讲台是那人的舞台。
只有最后一排的某个人例外,只见他蓝白校服外套半敞着挂在身上,纤薄的宽肩压在椅子靠背,两只椅子脚有一下没一下悬空着,金色的半长头发也随之有一下没一下晃着。
他盯着讲台上的人笑了笑,最后一下坐直,长腿一伸,限量球鞋 “啪”地踹在前桌人椅背上,声音懒洋洋的“看傻了班长?起立啊!”
班长被金发男孩踢得课椅一歪,笑着转头骂了他一句“你他妈就这种时候最积极”,教室里这时候才以他们为中心响起一点哄笑,
“起立!”班长一本正经地清清嗓子站起身,带着满教室的少男少女们并不整齐地一道拖长嗓子:“老——师——好——”
上午第一节课,八点整的太阳呈浅金色,是一天当中最温度适宜、最富有生命力的。它斜斜地沿着狮城一高铁灰色的窗棂扫进来,打亮讲台上那人挺拔的侧脸,鼻梁旁到嘴角下整齐排列的三颗细小黑痣,还有紧抿着显得有些冷淡的薄唇。
可就在别人快要以为他不近人情的时候,那两片嘴唇又弯起来,展露出一个为人师表最应该有的和煦微笑:“同学们好。”
连声音都平缓清亮、音调得体。
“我叫肖战。”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接下来担任我们16班的英文老师。”
肖战再转回来面向学生,意有所指地朝班长那一片望了望,“以后上课不用喊上课起立了。”
“是,肖老师!”班长是个瘦瘦小小的男孩,一双滴溜转的大眼睛,生得很机灵的长相,他朝肖战伸长手臂大声吆喝:“我叫施宝宝,老师可以叫我宝宝!”
“狮子你他妈有病吧!”班长身后的金发男孩手臂一伸敲在他后脑勺上,“告你骚扰老师啊!”
班长很无辜地摸摸脑袋,看起来莫名其妙的:“你这么生气干嘛啊……”
肖战知道,如果一个老师得到类似的调侃,就说明已经被这群青春期大男孩初步认可。
于是他悄悄松了口气,把手里的课本立在讲台上,环顾了一下教室问道:“咱们班英语课代表是哪位,举手示意我看一下……”
还没等肖战说完,方才那个金发男孩就打断他,“老师,我们班没有英语课代表。”
他的声调不紧不慢,吊儿郎当地,但是只要他一开口,班级里就没有人敢出言反驳了。
肖战早就注意他了。
他在读大学的时候辅修过管理,亨利·明茨伯格把管理者扮演的角色按照三大类划分,分别是人际角色、信息角色和决策角色。
而班级这种小集体也一样,有人交际互动、有人上传下达,有人说一不二。而眼前这个正拿一双狭长眼睛似笑非笑注视自己、爱好拿言语以下犯上的金发男孩,无疑在这群半大小孩中扮演着最后一种角色。
这类青少年往往相貌突出、拥趸众多,至少有一项类似篮球或者吉他这些在年轻人看来“很酷”的技能,在群体中拥有极强的号召力——而且一般胆识超群,至少得觉得老师非常傻逼——而自己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傻逼老师”。
哎,比青春期少年更难对付的永远是自以为是大人的青春期少年。
肖战无声地叹了口气,躲开男孩的眼神,顺着他的话向下问:“既然没有的话——那有没有自愿的同学?”
在台下盯着肖战的脸的小姑娘们开始你看我、我看你,跃跃欲试地想把手从宽大的校服袖口里伸出来。肖战是很愿意让女孩当课代表的,因为她们一般认真仔细、富有责任心。
所以他笑眯眯地向台下看,试图用他那双深邃又英俊的眼睛,鼓励这些红着脸的姑娘把手举得更高一些。
然而有一个人再次打破了计划。
——“我来吧老师。”
又是那个人,还是那么不紧不慢的语调,还是那么生机勃勃的眼神。
只不过他这一句话,不光光叫肖战皱了眉头,整个教室的男男女女们——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爆炸新闻一样——纷纷夸张地扭转脖子往教室的最后一排看。
肖战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问题,他挑挑眉毛问:“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的眼神没从自己脸上落下去过:“王一博,学号16。”
肖战低头看了看花名册,顺便扫了一眼上一次月考的班级排名。
出乎意料地,成绩可以排在中上。
看来这位王一博同学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视学习为粪土。
只不过他的每门功课,都非常微妙地排在全年段某个固定的排名区间,好坏都十分平均,几乎像是有意操控的那样。
“那王一博同学。”肖战平仄分明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瘦削肩膀上一片阳光跳跃,一如他端正面孔上望向那人的笑容,“下课到我办公室来领作业本。”
02
“叮铃铃——”
肖战从不拖堂,下课铃一响就放下粉笔,有条不紊地拍一拍沾满粉末的手,一边布置课后作业一边整理公文包。
“还有我的英语课代表。”最后还不忘头也不抬地提醒一句,“别忘记来办公室。”
等他走出教室,这位“英语课代表”的课桌边上就嬉笑着围起一圈人。
“我说王一博。”狮子看起来是最困惑的,他转身倒坐椅子,上半身前倾趴在王一博的课桌上,“你什么时候官瘾这么大了啊,一个体育生抢着当什么课代表?”
王一博扯开他压住自己笔袋的胳膊,不置可否地回答他:“看他长得帅行不行?”
“神经病,你是基佬啊?”狮子觉得这个可能非常可怕,立马否决了。
王一博瞟了他一眼,又像是要堵住他的嘴一样随口再找了个理由:“那我想好好学习。”
狮子好像是觉得这更加令人难以接受,于是摇头晃脑地下了决断,“阴谋,这是一场阴谋!”
旁边那位方才被王一博凭空造没的真正“前任”英语课代表发话了:“不过这肖老师长得是挺帅的。”
她是王一博体训队的队友,专门扔铅球,靠在王一博课桌上的时候把桌椅往边上推得挪了挪,“我开始还高兴呢,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看的英语老师,谁知道被王一博截胡了!”
“那倒是……”狮子仔细想了想:“听说还是首都一高调来的高材生……你说他是不是犯什么错事被下派了啊?”
他把问题又抛给王一博,可这人现在好像不是很有心思接他的话茬,只是径自两手抱在后脑,若有所思地靠在椅背上,眼神向外飘。
教师办公室在比他们高一层的楼层,有个人正倚在那边,白衬衫挽起的胳膊肘搭在栏杆上,看样子好像在望远,但简单地一站就好像一幅画。
方才整整45分钟王一博都能够看到,这人身上那件规整的衬衫被束在一条黑西裤里,然后下摆随着手臂抬起书写板书的动作,短促地、小幅度地向上拉扯。
“喂,王一博,问你话呢!”狮子对于王一博的走神感到不满,“……不是,你去哪啊?”
只见已经走远的人把校服外套甩在右边肩膀上,左手敷衍地凌空朝他们摆了摆:“去办公室领作业本!”
狮子望着他的背影,转过来问铅球妹:“你记得王一博上次去办公室是因为什么吗?”
“次数太多了记不清……”铅球妹思索一下,“额……偷李主任的摩托骑?”
“……行吧。”狮子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总之我觉得他有点奇怪。”
王一博走上楼的时候,肖战已经走进办公室了。他坐在两摞崭新的练习册当中,桌面很整洁,摆着纸笔、公文包,除此之外立着一大一小两个相框。
肖战低着头在写东西,没注意到自己走进们来的新任英语课代表,反倒是旁边桌的男老师看到王一博很热情:“小王又来了啊,这回是作业没写还是上课睡着了?”
“陈老师,我洗心革面了。”王一博咧开白牙冲那老师笑。他有点婴儿肥的脸颊接着锋利的下巴,因此总有种幼稚又不招人厌烦的嘚瑟,“现在新官上任。”
肖战抬起头瞄他一眼,神情看起来有点无奈:“把作业本带走,让大家把第一课时的课后练习做了。”
王一博照做,走近肖战的时候迅速瞥了一眼他桌上的相框。
大的相框里是只虎头虎脑的短腿猫,卧在软垫里呼呼大睡。小的则是一个女人在打高尔夫球,正戴着鸭舌帽挥杆,马尾从帽子尾扣里倾泻出来,抬头追随着球飞去的方向。
“老师女朋友?”王一博脚步顿了顿,“很漂亮。”
“嗯,谢谢。”肖战余光扫了一下,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开口还是作业的事:“对了,练习明天早自习的时候收齐,放我办公室就行。”
王一博老神在在地点点头,外套还搭在肩膀上,双手捧起作业本向外走。男孩还很年轻的胳膊用力时,肱三头肌会鼓起劲瘦的线条,白色的校服短袖下面,是蠢蠢欲动的生命力在饱胀。
他两手捧着本子,就拿脚尖去踢敞开一点缝的门,“吱呀——”一声踢进来一室的光亮,正好明晃晃照在正对大门的肖战办公桌上。
于是肖战被晃得抬起头,看见王一博背着光蓬松的金色脑袋,还有侧过头去时一道流畅的侧脸。他正停在门口跟自己旁边的老师打招呼:“陈老师,下周来不来打球?”
等王一博走了好一会,肖战才慢悠悠地从备课本里抬起头来,漫不经心地问:“陈老师喜欢打球吗?”
旁边这位陈老师教肖战隔壁两个班的英语,在肖战调来狮城一高前,作为学校唯一的男性未婚英语老师倍感寂寞,所以十分迫切地想要和肖战打好关系。
他对于肖战有问必答:“喜欢啊,大学的时候是校队的,现在没事和学生打几场。”
看到肖战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又急匆匆补了一句:“我没有以大欺小啊,现在都是跟我们学校那群体育生打——就刚才那个王一博,你们班的,田径国家二级运动员呢,球场上飘来飘去大气都不喘。”
肖战点点头,意有所指地继续问道:“就是大学会来特招的这批小孩吧?”
“是,高考随便考就能上重本,这小子又聪明,天天混呢……”陈老师有一张圆脸,笑起来的时候很有亲和力,“谁知道他现在搞什么课代表,想一出是一出的。”
肖战一边附和着,一边回想起课堂上和自己对视的那双眼睛。
略窄的蒙古褶,还带点下三白,眼珠漆黑,乍看带点侵略感的动物性。但一旦组合在对方脸上,反而因为本人过于蓬勃的朝气,透出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骄傲来。
肖战伸了个懒腰,悠悠感叹:“哎,年轻就是好啊……”
03
按掉闹钟、睁眼、洗漱、吃早餐、出门,每件事情排序精确,分秒不差,唯一的插曲是父母罕见的早安来电,肖战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们隐藏在寻常问候背后的催促,但也只是客气地结束了这次对话。
肖战天生性子很懒,刚来狮城就租了一辆本田,平时停在家门口临街的小院子里,上下班代步用。
彼时七点左右的光景,单车少年少女们伴随着清脆车铃声飞梭而过。
狮城不大,街道也不显得那么现代化,带着小城特有的质朴和泥土气息,让这场景看起来像是岩井俊二的《情书》,年轻的柏原崇和酒井美纪在上学路上追逐打闹。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按开车锁的肖战,穿着款式类似的浅蓝衬衫,下摆一丝不苟地束进熨帖的西裤里头去。
原先在首都一高任教时,校方对老师与学生的穿着都有严格的规定,作为校长准女婿的肖战向来以身作则。他每日会把第二天要穿的衬衫熨平整,黑皮鞋要配黑袜,一点纰漏都不能出。经年累月下来也成了个人习惯。
如今到了校风自由的狮城一高,所有老师都穿得舒服宽松,他反倒成了另类的那一个。
得什么时候去买点休闲服来穿了,肖战正这么想着,就看见自家对面小院的门正缓缓被人推开。
隔着一条窄窄的街,还有小院门口篱笆上缠绕着的绿色藤蔓,一片白金色掩映出来,带着风的呼吸和速度。
那人穿着松松垮垮的蓝白校服,一手带着滑板扣在地上,紧接着侧身跳上去蹬在石板上加速,手抓着单肩包的搭扣带。然后打着哈欠从院里“唰”地溜出来。
道路很窄,肖战看着王一博晃晃悠悠的背影心惊肉跳,忍不住轻轻按了按车喇叭提醒他。
王一博听到声音停住滑板,偏头的时候看到把车逐渐靠边停在自己身旁的肖战。
这人开车的时候腰板很直,看上去谨慎又警惕,不像那些一手握方向盘一手剔牙的大叔。王一博觉得肖战这个样子很可爱,反正比他上课时故意让睡着的自己站起来回答问题的样子可爱多了。
肖战按下车窗问窗外看着自己的人:“要不要送你去学校?”
只见自己的英语课代表一头半长金发乱糟糟,脸还因为刚睡醒有点水肿,听到肖战的问话倒也没有扭捏,单脚一踩板头把滑板立起来,抱在怀里就去开车门。
王一博坐上车的时候带进来一股很原生的青草味,肖战动了动鼻子,然后不动声色地告诉他:“把安全带系好。”
“哎不用系。”王一博话是这么说,但手上还是乖乖地去抓安全带扣,“学校这么近,狮城又没多少车。”
肖战盯到年轻人系好安全带才踩上油门,然后不顾对方的牢骚上路。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倒没有传统师生关系的尴尬和局促。
肖战问出了他一直很好奇的问题:“你这个头发,在学校里没有人管你吗?”
虽然他也觉得王一博皮肤那么白,染一头白金发显得很冷淡、很“酷”——大概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会喜欢被人家加在身上的标签。
“哦,这个啊。”王一博抓了抓头发,好像根本没把它当一回事,“我长出来就是这颜色,天生的。”
肖战觉得有点奇怪,觉得这估计是王一博为了逃避染发搪塞老师的借口,于是随口说了一句:“是吗,我觉得你黑发应该挺帅的。”
王一博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眼睛逐渐阖上去,看样子好像是困了。
到学校的时候肖战把车熄火、侧头看副驾驶座的时候,座位上的人已经睡得人仰马翻。王一博脑袋顶着车窗,怀里抱着一块脏兮兮的滑板,修长白皙的脖颈歪向一侧,尖利的喉结像枚饱满又青涩的核桃。
肖战忍不住笑出来,然后轻轻地推一下对方的肩膀,王一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到了?”
“嗯。”肖战点点头,“去,帮我把作业给收了——你自己做了吧?”
王一博一张睡糊涂的脸上闪过一丝心虚,然后马上恢复镇定:“那肯定,能不给您面子么!”
肖战也不戳穿他:“行,去吧,我去看看17班早读。”
王一博连忙抱起滑板下车,肖战看他的背影大概是赶着抄作业去了。
这种小屁孩肖战见的多了,凭他的教学经验,王一博昨晚估计作业都没带回家——就他这破单肩包,除了能装个游戏机就没啥好带的了。
不过陈老师说他是体育生,也就不用对他这么苛刻了。
肖战心想,而且看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也挺有意思的。
王一博生平第一次在早自习交作业,站在教室里让小组长统一收作业的时候倒的确有那么几分官威——如果忽略他正在借同桌的英语作业抄的话。
铅球妹就是王一博同桌,同作为体训生,高大威猛,所以从高一开始就和他一起坐在最后一排。她脑子没王一博聪明,所以每门功课都专心致志听讲、认认真真写作业,王一博一般作业都抄她的,但分数每次都比她高。铅球妹对此咬牙切齿,但还是会把作业拿去让他抄。
“CCACD……”王一博唰唰抄完最后一篇阅读的答案,还不放心地改错两个,最后心满意足合上作业本,“完事。”
他悠闲地把自己的作业本和同桌的中间隔上几本,显得相似答案没那么突兀,然后哼着歌抬起那摞作业山,一晃一晃地出门去。
狮子隔着英语课本瞅他,转过去和铅球妹对视:“我还以为他当课代表是闹着玩的,结果真这么积极啊?”
铅球妹正在准备上课的英语听写,根本没功夫理他,于是随口说了一句:“帅哥的力量呗!”
狮子的表情逐渐开始凝固:“那他不会真是基佬吧?”然后摇摇头自我否定,“不可能,王一博谈过的女朋友比你英语考试错的完形填空还多!”
铅球妹大怒,一记重锤下去,沙包大的拳头让狮子瞬间忘记今夕是何夕。
而王一博作为话题中心男主角,只是脚步轻快跑上楼梯走向教师办公室,台阶走到一半却听到拐角的平台有人声传来:“嗯,我挺好的,坚果怎么样?”
是肖战的声音。
鬼使神差地,王一博停下了脚步,靠在扶手边听了下去。
隔着楼梯的转角向上看,他可以窥见肖战扣着扶手的纤细手腕,淡青色的血管蜿蜒,上面戴着一只黑色皮质的腕表,因为这人太瘦,表带扣要扣到最里面一个。
肖战一开始听起来笑眯眯地,应该是在哄女朋友:“我没有只关心坚果啊……我明明也问你了。”
然后应该是对方说了些什么任性的话,肖战又变得有些无奈:“那调过来我也没办法对不对?寒暑假这么长,我都回去陪你。”
然后肖战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好像一直在听电话那头的人说话,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里没首都说得那么差。”
接着肖战挂了电话,皮鞋跟敲打台阶地板的声音渐行渐远。
04
王一博捧着作业本敲门的时候,是肖战给他开的门。对方好像在改作业,鼻梁上架着框架眼镜,手里还拿着红笔。
肖战有双叫人过目难忘的凤眼,被镜片遮掩着的时候有股优雅的学究气,王一博觉得他不像属于这座小城的高中英文老师,反而像港台片里的什么精英律师。
“辛苦辛苦。”肖战见来人是他,于是伸手要去帮他接一半本子。
结果却被王一博闪身躲开,直接侧着身挤进门里,“我来就行。”
肖战一愣,也下意识半退一步,结果两个人就在办公室有点狭窄的门框里面对面,只隔着王一博手里的那摞作业本,堪堪贴着胸膛错身而过。
王一博身上那股青草味更浓了,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凑到肖战鼻尖前。他闻起来像是每天都在阳光充足的草坪上打滚的野生动物一样,充满了年轻的新鲜感。
等王一博转身放好作业本转身的时候,肖战还站在门口,问了自己一句:“你用的什么洗衣粉啊,挺好闻的。”
王一博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肖战已经发觉自己说错话了——幸好是个男学生,如果是个女孩子,自己简直像是变态教师语言骚扰。
幸好王一博看起来像是个粗神经,反而真的揪起了自己校服领口深吸两下,然后一脸疑惑地问自己:“是吗,我怎么没闻出来?”
肖战连忙把他往外头推:“没事,我就随便问问,你上课去吧。”
送走王一博之后,办公室里的老师陆陆续续都来上班了,攀谈间聊起了外界有关于狮城的传闻。
其中一个已婚女老师,对于首都人的看法很好奇,于是问肖战:“肖老师,你是首都来的。你们首都人是不是都觉得咱们这很可怕啊?”
“哎,还好吧?”肖战刚改完一个班的作业,套上红笔盖的时候笑得有点尴尬,“我只知道绿竹林什么的故事,首都人都拿来吓小孩的。”
其实他刻意没把实情说全。
狮城原来不叫狮城,这里靠近林区,空气也好,林业和旅游业历来发达,也有一个很正经的名字。现在这个名字的由来,是因为有靠近林区的山民看到上面群居的白色巨狮。
越来越多的科考队前去考证观摩,但除了脚印和毛发以外一无所获。最后甚至还有一队科考队没有全员归来,原因是有一个探究欲过强的队员走进了被禁止入内的绿竹林深处。在那里,所有电子设备、包括指南针在内,全部失灵。
后来就再也没有人去狮城的山区探险了,这座小城逐渐成为了神秘的代名词。
所以有调职机会的时候,一听对面是“狮城”一高,即使知道调职两年后潜规则是升迁发达,所有同事都还是避而不及。一是首都人民特有的优越感,觉得哪都比不上快乐老家。二是认为狮城实在晦气。
想到这里,肖战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些都是真的吗?”
“不知道,都这么传得好玩呗。”女老师突然高深莫测脸,“不过有白狮子是真的啊,我表舅说他们看到过,国家保护动物。”
其实照肖战本人来说,等真到了狮城一高,发现这里距离林区差了老远,根本没一点阴森氛围。不但环境好,物价还低,肖战自觉日子过得挺舒服。
而且这里的人挺好玩的,比如说面前这个。
那人斜靠在走廊的栏杆上,转着滑板侧身听朋友讲话。他话好像不多,主要都是对方在讲,他就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点头。他个子瘦高,长相在同龄人中显得很出挑。
下课的时候,对面文科部的女生会结伴穿过过道,在理科部的走廊上来回走动。
其实走廊有什么好逛的呢,肖战知道这个年纪姑娘的小心思,多半是冲着哪个男孩子来的。这种道理不管在首都还是狮城,放之四海而皆准。
这里的女孩不像首都,有藏青进口的精致制服,可以在百褶裙下面穿过膝的棉质长袜。他们穿着男女统一的蓝白校服,但是努力把自己的刘海抓得可爱一点,让自己回眸一笑的时候看起来自然一点。
王一博旁边的男孩在转篮球,看到经过他们可以放慢脚步的女孩,长长地吹了一记口哨,引起姑娘们的大声哄笑:“你吹什么啊,不是来看你的!”
男孩子就捂着心口,很受伤地扒住王一博的胳膊,大声哀嚎:“你听见没有,不是来看我的,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不像那些视早恋为洪水猛兽的教室,肖战很喜欢看少男少女打闹。
这种带着圆珠笔香味、背景是蓝天白云、单车小径的校园爱情——虽然他自己在高中时被管得严,连上下学都是父母车接车送,根本没有机会经历——但看着年轻人的时候,还是觉得非常轻松美好。
所以肖战只是笑笑,抱着备课本想绕过他们走去要上课的班级。
谁知道他刚走到他们视线范围内,那群围着王一博叽叽喳喳的女孩突然散开,挡住他的来路笑嘻嘻地朝他鞠躬,尖细的少女音整齐划一:“肖老师好!”
肖战在校风严谨的首都一高呆久了,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细长的手指有点局促地攥住备课本,到底是难免地害了一会臊,顿了好一会才笑开来:“你们好……怎么都认识我啊?”
文科班的女孩子看他开朗,立刻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一个说“我们昨天晚自修评选了,你是我们学校最帅的英文老师”,一个就反驳“不是的,应该是最帅的老师!”
她们旁若无人、深入探讨的样子,让肖战更不好意思了。看着自己面前热热闹闹的学生们,不知道该怎么插话。
反倒是一边的王一博,看着肖战银丝镜片后罕见臊红的脸,心里一动开口帮忙解围:“再帅肖老师也是我们的,你们都给我回去上课。”
肖战对着那群姑娘的背影松了口气,看着王一博的样子又忍不住出言调侃:“原来我的英语课代表这么受人欢迎呢?这么多小姑娘都来看你?”
肖战声音很好听,这点在他上课领大家范文的时候王一博就发现了。
清亮、温和,光是听着这把嗓子,就会让人觉得世界上一切美好的品质,都应当集中在这幅嗓子的主人身上。
所以当这人用这么好听的声音,称呼自己为“我的英语课代表”时,王一博总觉得有点亲昵的意味,让人想忍不住同他亲近。
但他也只是点点头,既诚实又臭屁地同自己的老师炫耀:“嗯,都是来看我的。”
-TBC-
开新文咯,不出意外日更~
《从斯塔万格与你度过深冬(6)》【上】
「夜·十点二十五分,我在等你
像在火车站等一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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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词代入感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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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在火车站等一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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