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校园爱情 请勿上升真人 实时背景

  赠于@只是小白脸i 

  班花体温测量员x乖巧好学生

 

    “37℃，是危险的温度。”

  赶上疫情的高三党是最倒霉的。看着因为戴口罩呼吸而在自己眼镜上来回浮现又消失的水雾，莫寒这么想道。她努力的将固定口罩的铁丝紧了紧，仍然没变化调皮的水雾来回穿梭，抓了抓头发，莫寒瘫在桌子上，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办法，那就是头铁不带，但想了想，不仅会被赶出学校了，还可能丢了自己的小命。一向倔强的莫寒选择了屈服。她没必要为了这种小事纠结，毕竟现在她还有一个伟大的目标，就是刷题！一方面能保住自己年纪前三的位置，一方面还能泄愤。她掏出各种模拟卷和五三，不顾身旁投来的看勇士的目光，带上隔音耳塞就和理综战斗起来。等她再次抬头时，班级里已经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热闹，她不经意的往后看了看。艹，完蛋了。莫寒眼前一黑，她又脸盲了。

  “现在处于疫情防控的关键时期，所以同学们必须做好防范，带好口罩，勤洗手，另外”班主任絮絮叨叨的声音忽然停下，引得不少人抬头，难道是谁的手机被发现了？“我们班需要一个体温测量员，负责全班同学的体温测量，早中晚各一次，填好体温记录表，超过37℃就得上报给学校，这件事交给戴萌来负责。”在脑海中思考了一圈，莫寒才从一堆公式里扒拉出她们这位班花小姐的长相，是莫寒这三年记住的为数不多的人。长得好看还有有用的，一片盘算着她们的秃头老班算盘打的啪啪响，让戴萌负责，同学们的配合率能提升个三倍，一边扭头去看坐在后几排单人单桌的班花小姐，却发现那个人居然刚睡醒。

  戴萌是真的刚睡醒，被班主任点到名儿才坐起身。刚揉了揉眼睛将视线重新聚焦，就发现全班同学都在看着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戴萌戴好口罩上台，去领取测量体温所用的体温枪和登记表，日期是从第二天开始的33个天数，一天测量三次。戴萌听着班主任的唠叨，眼神却早就飘忽的看向台下第一排，出乎意料的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瞳，清亮的，带着些笑意。像是被烫了一下，偷看被抓个现行的人慌忙将视线撒向窗外的星空。对方的轻笑让粉红色爬上戴萌的耳尖。嗯嗯了几声敷衍了秃头老班，戴萌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后再也没敢看坐在第一排的人。却不知道自己被琥珀的主人在心里打趣班花小姐一如既往的可爱。

  连续几天没等到给自己测量体温的人，这让莫寒有些莫名的失落，她作为班里突出的学霸，平日里虽然不太容易接近，但也不至于将人吓得不敢来吧。她的招牌礼貌微笑不是挺温和的么？体温表上相差不大的温度让莫寒一度怀疑她们漂亮的班花小姐根本没给她测量体温。但傲娇如本兔，主动去问这种掉面子还容易吓到对方的事是绝对不可能去做的。思前想后，莫寒还是晃了晃坐在后座的tako小宝贝。拐弯抹角好一阵才打听到了原因。原来戴萌每次都趁着早自习下课的黄金十分钟或者午休晚休来给自己测量体温，总之都是在莫寒补充睡眠的空当。所以三天过去了，莫寒还是没有见到这位班花小姐。脑海中又浮现了那人躲闪的眼神和长发下若隐若现的发红的耳尖，莫寒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戴萌已经僵在第一排的位置将近十分钟了。她貌似迎来生第一场翻车。面前的人今天的睡姿不同于以往，趴在自己手臂上的人没有漏出额头和手腕内测，这让她根本无法趁着莫寒睡给她测量体温。但戴萌还不想离开。面前的人背影乖巧，长发柔顺的散下，脑袋圆圆的，像只小兔子。戴萌在脑海里用画笔给面前的人小圆脑袋上画上兔耳朵。脑补出来的画面快要把戴萌萌翻过去。正自己快乐的人却没想到到面前的小兔子醒了，莫寒慢慢饿抬起头，用手揉了揉眼睛，“唔。”因为刚醒，琥珀瞳里浅浅的蒙着水汽，眼尾下垂，显得可怜又委屈:“戴萌....”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含糊不清。让原本打算逃走的人愣在原地。“嗯。”转过身，戴萌努力的想要装作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却被面前的人的上眼线暴击。拿起体温枪，戴萌看着面前的人困得不行，勉勉强强的睁眼看着自己就一阵心疼，赶快量好了体温:“36.5℃，我帮你填，你再休息会，离午休结束还早呢。”“嗯。”梦呓般的应了一声，莫寒轻声道着午安就准备趴下，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起来。戴萌刚打算就又被人扯住了衣角:“戴萌....以后趁我醒着的时候测量体温好不好....”“好。午安。”吞了口口水，戴萌慌忙逃走，重新伏在桌子上的人眼睛清亮有神，脸颊绯红，丝毫没有困倦的样子。

  论戏精学校博士学位如何取得。

  年少的喜欢总是很简单，一次帮助，一次回眸，亦或是一个漂亮的三分球，都足以让本就火热的心悸动起来。戴萌喜欢莫寒便是如此。第一次见面戴萌便觉着莫寒又可爱又漂亮。刚刚升入高中的人们总是对未来的高中生活充满向往，为了让彼此熟络起来，几个好事的主儿便要学着偶像剧那一套选个班花出来，当时班里的人已经来了大半，没怎么讨论便选了戴萌，毕竟戴萌也是真的漂亮。直到莫寒背着书包踏入班级，这才引来了新一次的争论。声音很快把莫寒的视线吸引过来，解释了原委之后，莫寒的视线落在了戴萌的脸上，而后便开口说戴萌更好看一些。班花的事情就这么敲定下来。但戴萌却打心底儿觉着莫寒更漂亮些。喜欢便是从那一刻开始，后来便经常在上课的时候盯着认真听课的人的背影。中午吃饭也会和朋友坐在离莫寒的不远的位置看他小兔子般的进食。戴萌发现自己会特别关注莫寒其实还挺早，但她把这归为对莫寒的好奇。直到她发觉自己看到莫寒眯着眼睛友好对她笑，后颈会有一种发热感才终于承认这是喜欢。戴萌念叨着一定是一时心动，要把这喜欢抛之脑后，但这喜欢偏不如人意的随着高中毕业的来临而变得愈发强烈，所有的一切都被戴萌说是自己被莫寒的眼睛下了蛊，可她现在要天天面对这双眼睛。

  给自己测量体温的人似乎胆大了不少，已经敢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搭话，虽然都是些简单的问候，诸如早上好之类的。但某人好像乐此不疲。莫寒倒也没在什么动作，一是做主动的人一次就足够，二是月考刚过，不祥的预感逐渐盘旋上升，她没有那么多心思考虑这些。果不其然，月考成绩下滑，被班主任点到名字的莫寒下课得去老班的办公室一趟。刚起身，莫寒下意识的往后看了一眼发现某人的眉头锁的比自己还紧。忽然的释放感让莫寒面带微笑的前往办公室，却不曾想弯成一道桥的笑眼落在某人眼里成了坚强的强颜欢笑。这大概是第一次午休被人叫醒。对气味一向敏感的莫寒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什么也没想，习惯性的微微抬头，体温枪的温度提示音并没有传来。莫寒刚打算睁眼就被拥入了一个略显坚实的温暖怀抱“没关系的，你一定可以拿回属于你的东西的。”周身全是巧克力的味道，忽然的鼻头一酸，莫寒点了点头，开口话里都带着笑意“嗯，会的。”放开自己的人略显尴尬，说话都变得支支吾吾的，但还是提出了自己的请求“以后可以帮我测量体温吗？”莫寒这才想起来，这人平常都是自己测量自己，没忍住的笑意让面前的人脸红的更加明显。咳嗽了一声莫寒故作严肃的思考起来，直到面前的人紧张的快要过呼吸了，才笑着勾住了面前的人的小手指:“好。”

  虽然，还是得经常听秃头老班的唠叨，还是得屈服于爬上眼镜的水雾，班里的气氛也随着高考临近而逐渐紧张，每天都有各种学校印发的卷子堆得快要比小兔子高，还要几天就考一次试。头顶的风扇也还在不停的吱嘎吱嘎的发出噪音，后排不在意高考的同学也仍然吵吵闹闹。锤了捶因为坐在椅子上很久而僵直的腰，回头还能看到趴在桌子上均匀呼吸的某人。莫寒忽然觉着，经历了疫情的高三，似乎也没想象的那么糟糕。

  你看，再糟糕的日子，经历，状态，也会因为一些美好的东西而变得不再糟糕，或者糟糕的有些可爱。合上日记本，莫寒抬头看了看窗外有限的风景。嗯。还是比习题好看一些。

  让高三狂欢的日子居然不是可以撕书的日子，今天是最后一天测量体温明天便可以不用戴口罩让整个班级沸腾起来。上了年纪的班主任第一次没有阻止孩子们闹腾。戴萌深吸了一口气，她还差最后一步。“今天是第三十三天了。”晚自习第一节课，戴萌出现在第一排的人的课桌旁。戴萌直视着这双漂亮的眼睛的主人:“莫寒 帮我测量一下体温吧？”跳动的数字到了限制的温度而滴滴作响，还没来得及说话，莫寒就被面前的人拉着在同学们的惊呼声中跑出了班级。“戴萌，你37℃了哦。”“戴萌，带好学生逃课，罪加一等哦。”看着把自己拉到操场的人涨红了脸的样子，莫寒笑了起来。

  被人拉下口罩，体温枪再次响了起来。“莫寒，你也37℃嘛”面前的人得意的扬了扬手里的体温枪。

 正得意的人挑了挑眉，也拉下了自己的口罩，大大的笑容挂在脸上，生怕对方不知道自己开心。去被下一秒忽然凑近的人惊的说不出话。印在嘴角的吻香香的，软软的。

  “37℃就37℃咯”看着面前的人红的快跟夕阳融为一体的人，莫寒笑的要倒过去，只好紧紧的拉住完全变红的人的手。

      37℃，是让人心动的温度。

    

                                              写于离高考还有58天

上海有一家酒吧，开业时间不长。酒吧的老板吴哲晗是从前娱乐圈的咖，因为私人原因退下来之后投资开了这间酒吧当作和老朋友联络感情的地方。

刚来的调酒小哥正专心的擦着吧台，偶尔会用余光瞥两眼正坐在那看着综艺傻笑的老板。吴哲晗视线没有离开过电视，随口扯着她刚现编几句店规。

“酒吧是会员制，来的人绕一绕大半都是一个圈子的，你要是不想被狗仔追着跑就别问顾客要任何私人联系方式，他们喝醉了塞给你你都别拿，你上一任就是这么被炒鱿鱼的。”

“顾客就是上帝，上帝要什么酒你就给什么，不付钱的顾客不是上帝。不过长的好看但不付钱的可以先赊着。”

吴哲晗掰扯了几句，然后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准备晚点再来。对面的调酒师似乎没想到这酒吧的规矩这么无厘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哦对了，最关键的事，”

吴哲晗修长的手指扣了扣吧台，转头对调酒师笑了下又指了指自己。

“有个叫kiki的，和她一起来的人不用钱。不过她踏进门的第一秒你就要告诉我。”

“好的老板。”

调酒小哥一口答应了下来，等老板走出门才想起来忘了问那个kiki是谁。他有些懊恼的拍了下脑门，不过好耳熟的名字。

“kiki，kiki，许佳琪？”

调酒师猛的抬起头看了眼电视上正播放的综艺，屏幕里一个笑起来勾人的女孩正笑着对旁边的队友撒娇。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调酒师收回视线看了眼手机屏幕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忘了说，是7senses那个，记得叫她老板娘。」

——————零点五十八分——————

零点二十三分。

许佳琪在酒吧坐下来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到了有一会了。许佳琪看了眼孔肖吟面前早就空掉的香槟有些头疼，估摸着吴哲晗今晚又是亏本的生意。

她挥了挥手对调酒师打了声招呼，转头狠狠的拍了一下小孔的肩膀。

“嘶，许佳琪你还没嫁呢，胳膊肘往外拐的。”

许佳琪没搭理小孔的调侃，瞥了一眼正喝闷酒的戴萌沉沉的叹了口气。今天这个局本来就是为了戴萌才组的，说真的，这种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场景，许佳琪是怎么都没想到能发生在戴萌身上。

和前女友一起参加综艺，还是偶像配对综艺，说出去谁信啊。

如果不是老王不知道戴萌入团前的事，许佳琪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经纪人当腻了故意整戴萌的。

“你要不找个借口推了吧。大不了被骂一顿。”

戴萌坐在沙发里不说话，只是揉了揉自己有些乱蓬蓬的头发。世界上有很多选择不是非黑即白，戴萌不想见莫寒，内心又忍不住演练无数遍再见到她时的场景。

捏着酒杯的手指因为融化的冰块有些微微发紫，和她刚染的头发颜色一样。

以前没出道的时候莫寒总是喜欢念叨她，让她别乱染，以后小心秃头。戴萌苦笑了一声然后放下了杯子，随手点燃了刚买的烟往后躺了躺，两眼死死的盯着天花板。

“那么多年了啊。”

大多数人以为戴萌和莫寒的分手会是云淡风轻的一笔带过。像是同时都说算了分开吧，再不济也是好聚好散，往后各自欢喜。

毕竟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还都籍籍无名，分手的时候好歹一个已经入了团，一个也成了崭露头角的职业电竞选手。

共患难是真的，只是可惜没能熬到同富贵。

没人能想到她们名不正言不顺继续纠缠彼此的那段时光，也没几个知道她们后来真的分开时抛下的狠话足以凉透人心。

大抵是戴萌和莫寒当时心中都有各自的念想，郁结成了怎么梳都梳不开的死疙瘩。现在想到再见面才会纠结成这样。

戴萌狠狠的掐灭了烟，挥了挥手对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到酒吧的吴哲晗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

“小孔，你再这么喝我就真要赔本了啊。”

吴哲晗随手捏着许佳琪本来就没什么肉的脸颊，像是要把亏本的钱都从女朋友那讨回来。还是许佳琪轻轻打开她的手，让她去招呼客人别在这耗着。

等吴哲晗走远了孔肖吟才贼兮兮的对远处的调酒师打了个手势，这才转头笑嘻嘻问戴萌。

“那你去不去，不去可就没这机会见她了啊。”

“去吧。”

戴萌闷着头答应了一句，然后视线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你们记得拦着我点，我怕我把和莫寒一起的男嘉宾头打爆。”

零点五十八分，戴萌手机的联系人列表上一个人正在输入中，最后还是删了对话框里的消息。

莫寒放下了手机，倒回床上。

“要不我就不去了吧。”

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人回答莫寒的问题，只有微亮的手机屏幕，还有团队经理刚刚发过来的通知。上面同组嘉宾的名单里，戴萌的名字格外扎眼。

如果不是这年头电竞圈也开始娱乐化，莫寒真的想不到自己怎么还会和戴萌有缘上同一档综艺。

“孽缘。”

莫寒嘟哝了一句，然后重新拿起手机和团队经理回复了一句收到。

她爬起身走到厨房拉开了冰箱，透着寒气的冰块叮铃咣啷砸进了玻璃杯，莫寒看着冒泡的可乐有些无奈的笑了。

“孽缘你都不放过。”

凌晨一点零三分，手机暗了下去。

节目录制的那天莫寒破天荒的收拾了很久行李，直到制片人兼好友的黄婷婷喊着小祖宗你快点，在门口拍门拍了十分钟，她才不情愿的跟着上了节目组的车。一路上她看着司机大叔熟练的转着方向盘只觉得胃里难受。

黄婷婷戴着墨镜一幅生人莫扰的模样。如果不是莫寒八百年前就认识这家伙，她还真的被前些天网上她包养流量小生的新闻给蒙混了过去。

“婷婷啊，你说我现在回家来得及吗？”

莫寒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摸了摸自己的刘海然后开始了自言自语。果然下一秒对面坐着休息的黄婷婷就摘下墨镜，像是拜佛一样双手合十。

“祖宗你就别搞我了，新闻稿都发出去了…”

“你知道这期能拉到7senses和你我嘴皮都磨破了几层，更别提那个谁了…”

莫寒听着耳边黄婷婷的碎碎念低低的哦了一声，然后又变成了那个目无表情的专业电竞选手。黄婷婷看她这个模样心里石头才落地，说实话她硬要跟着这辆车不外乎是怕莫寒一不来，二跳车。

这两件事，莫寒都能做的出来。

毕竟这个人唯一的不冷静不克制全都给了那个人，黄婷婷毫不怀疑。

“不过我看了下嘉宾，李艺彤也来？”

莫寒像是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事，转身看了眼重新带回墨镜的黄婷婷。大制片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嗯了一下，然后随口报了几句李艺彤现在的流量价值和广告费。

“不尴尬？”

“尴尬重要还是有流量重要？”

黄婷婷没有犹豫紧接的下一句让莫寒有些恍惚。她也记得很久之前，黄婷婷还是个不会化妆，不喜欢熬夜，每天只担心自己发量的女孩子。莫寒看着黄婷婷，重重的靠在椅背上轻轻叹了一口气。

连莫寒也没有想到，自己下车第一眼就看到了戴萌。淡紫色的头发在一群人当中格外耀眼，戴萌似乎也是看到了自己，只是没有说话匆匆走开了。

倒是许佳琪和孔肖吟老远就喊着她的名字，然后把她拖到了人群里。莫寒回头看了眼黄婷婷，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了导演组。远处李艺彤坐在保姆车上，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水洼。

李艺彤的性格她知道，那个时候她被诋毁成那样，还是能喝完酒意气风发的和她们几个说，

“我坠星河，星河皆因我亮！”

这样的人似乎永远都有用不完的热情，对事业是这样，对爱人也是。不过黄婷婷说的一句话很对，黄婷婷说她太耀眼又太炙热，凡人接不住。

李艺彤成名的时候黄婷婷还是个小助理，只想要茶米油盐的日常。李艺彤放不下事业，茶米油盐也就变成了口罩和鸭舌帽遮掩下的地下恋情。

那个时候黄婷婷发完分手短信格外冷静的把她拉出来喝酒，然后坐在酒吧里盯着吴哲晗准备的牛奶眨巴着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缓缓接了一句，

“可惜我是凡人，接不住是命。”

凡人的爱情是怎么样的呢，莫寒回过头又看了一眼正带上耳机和旁边导演组商量的黄婷婷。大概是被琐碎拖入泥潭已经很难了，再抬头看那个坠入星河的人，会累吧。

“莫莫，我和你说话呢，”

“啊？”

莫寒被孔肖吟的话拉回来，才发现自己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了张名片，上面孔肖吟龙飞凤舞的签名和电话，还有，还有一个鲜艳的唇印？

“孔肖吟你要干嘛。”

莫寒有些警觉的后退了半步，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浮现的都是孔肖吟挥着个扇子在什么传销组织门口一笑百媚生的样子。

“她在吴哲晗的酒吧看到一个小姑娘，大晚上拉我去跟踪人家发现住你家对门。”

许佳琪撇撇嘴，对那天晚上孔肖吟拉自己干的好事记忆犹新。少女偶像深夜跟踪素人，她都能想到这一幕要是被拍下来能被狗仔炒成什么样子。

“我问过你家物业了，她叫钱蓓婷对吧，你帮我递个名片给她呗。”

“我家物业？”

孔肖吟自豪的指了指自己那张脸，莫寒叹了口气，已经能想到楼下物业大哥是怎么五迷三道的帮她查到人家户主信息的。

“要命。”

莫寒想到那个每天会站在电梯口笑着和自己打招呼的女孩子，又看了眼对面满脸脂粉正在补妆的孔肖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蹦出几个字，

辣手摧花。

辣手摧花她不知道会不会是真的，不过之后无数个夜晚莫寒被隔壁钱蓓婷家里孔肖吟张狂的鹅叫声吵醒倒是真的。

节目录制到一半莫寒才发现黄婷婷果然像对自己说的那样，尽量不把她和戴萌安排在一个镜头里面。心里不知道是惋惜还是落下了一块石头，莫寒如释重负的对旁边的男嘉宾笑了笑。

好巧不巧就落在了戴萌的眼里。戴萌身边的男嘉宾突然觉得有冷风吹过来。今天不是三十二度嘛，男嘉宾擦了下头上的汗自顾自嘀咕了一句。

“现在到了真心话环节。”

莫寒低头习惯性摸了下自己的头发，她看过这个综艺前几期。主持人问的问题不外乎粉丝提问，无趣归无趣，还算是中规中矩。

“先是我们的莫寒，有粉丝问，为什么你的手上总是有一根黑色的手绳呢，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莫寒？”

旁边男嘉宾小声提醒着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莫寒。众人的视线一下就聚焦到了她手腕上那根看起来很简单的手绳上。

“可以不回答吗？”

莫寒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一瞬间的慌张，只是礼貌的对镜头笑了笑。她知道余光里戴萌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她也早就注意到戴萌的手腕上空空荡荡。

她记不清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戴萌编过一对手绳，虽然不算是好看精致，但她嘟哝着可是花了好久才编好的，莫寒也就顺着她的意戴在了手上。

那个时候戴萌笑的咧到了耳根，然后小心翼翼帮忙系好结。那根黑色的手绳也就这么系在了手腕上，再也没摘下来过。

莫寒有时候想着是她系上的结，等什么时候放下了再剪断就好。可等了这么多年，它还在那里好好的系着。有时候莫寒被粉丝提醒着，看到也会觉得好笑，怎么洗澡做事也没见它掉下来过。

大约是自己喜欢的过于真心，戴萌又系的太紧。

最后就变成了解不开的死结。

回到保姆车上的时候莫寒还是有些心不在焉，她看了眼正在车外被李艺彤拦下来说话的黄婷婷有些晃神。黄婷婷交叉着双臂站在那里，像极了以前和戴萌冷战的时候自己的模样。

一样的倔强，又一样的落寞。

其实她懂黄婷婷决意要分手的理由，只是觉得可惜了。她记得也曾经问过成为制片之后的黄婷婷，现在还会因为同样的原因和李艺彤分手吗。

黄婷婷笑着和她说，那失去开诚布公勇气的可能就是她了。世界上太多人爱错了时候，所以才有那么多牵错的红绳，

就和自己手腕上那根一样，最后变成了死结。

“走吧。”

黄婷婷坐回车上冷冰冰的说了一句，然后就坐在那里没有再说过话。

莫寒闭上了眼睛，满脑子全都是戴萌一头紫发笑起来的样子。笑着说你这只兔子哦，笑着说你这样好难养的，笑着说再和我闹脾气就不要你了哦。

最后她真的不要我了啊。上不上这个节目，再不再见，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

其实莫寒有想过会不会有什么火花，没想到平平淡淡这样过去了才是真的。

哪有那么多偶像剧的情节，她甚至连昨晚联系了无数遍的好久不见都没有说出口就结束了。想到这里莫寒突然有些后悔怎么就来参加这个节目了。这次才是真的跳车都会逃开的后悔。

她作势轻轻打了一下旁边的黄婷婷，缓缓开了口。

“去喝一杯？”

“好。”

难得黄婷婷没有点牛奶，莫寒看了眼正皱着眉头喝酒的黄婷婷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个P。”

黄婷婷坚持咽下酒翻了个白眼，还是笑嘻嘻重新问酒保要了牛奶。能在酒吧喝牛奶，莫寒觉得黄婷婷也是一绝。

“所以李艺彤和你说什么了？”

“今天戴萌没有和你说话吗？”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问出问题，然后又缄默着同时端起了杯子。

莫寒喝酒，黄婷婷喝奶。

“吵了一架，她问我是不是有意给她朋友圈点赞又取消的。”

“这个话题不错，比上次找你的那个好用。”

莫寒对这两个人独特的交流方式不置可否，她晃了下手中的酒，随口多问了一句，

“那你是有意的吗？”

黄婷婷的眼中闪过笑意，她轻轻碰了下莫寒的杯子，然后抿了一口牛奶。

“你猜呢？”

莫寒想到刚刚看见李艺彤对着镜头礼貌的笑容，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两个人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

她毫不怀疑五十年之后，李艺彤还是会吃力的推着轮椅堵在黄婷婷家门口，拿着手机暴躁的问黄婷婷为什么又手滑点赞。黄婷婷也绝对会报以你管我的微笑，用拐杖把李艺彤赶出门外。

自己呢，五十年之后自己在哪。莫寒大概脑补了一下自己颤颤巍巍坐在网吧敲键盘打游戏的模样，旁边还有某个人小心翼翼催着她回家做饭。

“又想到戴萌啦？”

“没有。”

黄婷婷嘁了一声，瞥了眼莫寒嘴角还没来得及收敛起的笑意。

“你只有提到戴萌的时候才会这么笑。”

“哦。”

零点五十八分，莫寒扶着最终还是混着牛奶喝完酒的黄婷婷往酒吧外走。

零点五十八分，戴萌戴着鸭舌帽从出租车上下来，停在了酒吧门口。

“好久不见。”

莫寒最终还是把昨晚练了无数遍的说辞微笑着对她说了出来。下一秒钟黄婷婷就趁着醉意朦朦胧胧指着戴萌鼻子骂了一句王八蛋。

场面很尴尬。

最后戴萌陪莫寒把黄婷婷拖回自己家的时候，黄婷婷还在沙发上挣扎着爬起来想要再骂人。最后被莫寒哄着用一颗水果糖堵住了嘴。

“麻烦你了。”

“没事。”

戴萌挥了挥手，有些局促的在黄婷婷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莫寒熟门熟路的给她泡了一杯茶，几次想开口又重新咽了回去。

“我先走了要不，”

“我送你去门口。”

其实戴萌很熟悉这条路，之前很多年她都是这样牵着莫寒然后跑回家。有时候还会背着那只兔子跑，然后故意在路上停下来，这样莫寒就会把她搂得更紧一些。

“你过得怎么样啊。”

曾经的恋人相逢，逃不开的话题无非是一句过的如何。其实什么答案都很尴尬，过得很好说出来会尴尬，过的不好说出来也会尴尬。

莫寒看着戴萌在路灯下模糊的剪影这么想着。嘴上还是不轻不重说了一句就这样吧。

“其实我想说，手绳可以，不要了。”

莫寒停下了脚步，迟疑的看了眼面前的人又低头玩弄着那根黑色的手绳，突然笑出声来。

“戴萌，你还是一样喜欢做决定。”

其实莫寒不想说的，从前每次她这么说的时候两个人都会大吵一架，然后不欢而散。一个觉得委屈，另一个觉得说不听。

其实没有对错，只是她们太想要对方变成自己理想中不能出一点差错的那个人而已。

大概是甜蜜的时候美好得不真实，

所以每一点争执都放大成了无法原谅的错误。

戴萌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两声，她没有看莫寒的眼睛，凭她对莫寒的了解，大概下一秒是要哭出来了。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戴萌常说还好你的泪点长在我这里，我肯定不会惹你哭的。

后来好像这点也没有做到。

夏天的夜晚知了一声一声此起彼伏，可是莫寒听到了戴萌的轻轻的叹息。

像是风一样，消散的无影无踪。

“别回头。”

身后温热的触感，戴萌有些讶异的回头看了眼抱着她的莫寒，然后又听话的顺着那个人的话不再看她。所以就这样抱着也挺好的吧，没有争吵也没有黏糊糊的拥吻。

戴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困意，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原来过去这么久了，莫寒在她那里还是有特殊的份量。

一个拥抱的份量。

“好啦，明天见。”

莫寒撤回手的时候，随意拿袖子擦了擦眼睛，然后转身没有回头。只留下戴萌一个人在路灯下站了很久。戴萌想她到底还是爱莫寒的，不用证明。

莫寒的一个拥抱就够了。

吴哲晗收到酒吧调酒师短信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她有些生气kiki明明还要工作还大晚上去酒吧。等看到许佳琪喝的七荤八岁趴在吧台的时候心里更是气的不打一处来。

果断扶着那个人就往外走，也许是被身边的低气压给吓醒了。许佳琪迷迷糊糊用手勾了勾吴哲晗的下巴，然后笑着说你来了哦。

“我不来你就不回家了？”

许佳琪没有说话，只是乖乖的躺在副驾驶和她喃喃今天看到莫寒的事情。

“你说我们会不会也最后变成这样。”

许佳琪说这话的时候，吴哲晗猛的踩了一下刹车。许佳琪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是撞到了挡风玻璃，嗯，有点疼。

“别瞎想，”吴哲晗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我退圈别人不知道为什么，你不知道吗。”

许佳琪不说话了，只是盯着窗外花丛边的一只流浪狗发呆。直到回家被抱到了床上她还是一副没醒酒的样子，吴哲晗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准备去端水的时候听到许佳琪小声的喃喃。

“傻子，就是这样才怕啊。”

“怕我愧疚，怕你后悔。”

莫寒到家的时候黄婷婷还是躺在沙发上。她把蹬到地上的毯子拾了起来，然后开始帮她卸妆。

黄婷婷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死死的抓住莫寒的手腕，勒的莫寒倒吸了一口冷气。刚准备把黄婷婷的手掰开塞回毯子里，就看见黄婷婷迷迷糊糊皱紧了眉头，低喃的都是李艺彤的名字。

又何必呢，莫寒摇了摇头终究还是没有拉开黄婷婷的手，就这么靠着沙发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莫寒和黄婷婷在电梯口碰到了准备去上班的钱蓓婷，大约是头一次看到自己这个邻居带了人回家，还有就是莫寒的黑眼圈实在是很难用粉底遮住。

钱蓓婷有些不怀好意的笑了笑，然后挑了挑眉在走进电梯之前说了一句，

“我懂的。”

下一秒莫寒的叫声就冲破了天际，

“你懂个毛线啊！”

莫寒脑海中孔肖吟辣手摧花的场景一下子被粉碎的干干净净。她冷笑着把小孔递给她的名片塞进了钱蓓婷的门缝里，然后挥了挥手对在旁边看热闹的黄婷婷说了句走吧。

干净利落，黄婷婷都忍不住幸灾乐祸的对莫寒鼓起了掌。

早上九点十一分，两个小时之后，黄婷婷后悔早上的幸灾乐祸了。

因为拍摄现场的李艺彤，罢工了。

“姐，我叫你姐了行不。”

“不行。”

李艺彤咬着饮料的吸管，笑着对有些气恼的黄婷婷勾了勾手指。

“你亲我一下，我就录。”

“有病。”

黄婷婷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从保姆车上下来，然后用高跟鞋狠狠的踹了一下车轮胎。远处的导演组还算是镇定，李艺彤劳模形象深入人心，他们倒是真的相信李艺彤只是身体不适休息一会。

“姐，这样真没问题？”

李艺彤慵懒的看了一眼窗外的太阳，然后放下了手中的饮料开始默念。

“一，二，三，四，，，六十七。”

“李艺彤。”

黄婷婷再出现的时候眼眶有些微微发红，她咬了咬下嘴唇站在车门口梗着脖子。

“我亲你一下，你就继续录吗？”

“嗯。”

“好，我答应你。”

莫寒的汗水顺着脸颊滑到了脖子，旁边的男嘉宾体贴的递过节目组刚刚发的矿泉水。刚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矿泉水很适合放到脖颈的位子降暑。莫寒看了眼远处正和李艺彤并肩走过来的黄婷婷，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心慌。

“好了，最后一part，大家再辛苦一下。”

站在阳光下的戴萌正放好刚刚撸起来的袖子准备从临时搭好的遮阳篷走出来，往常总是嬉笑的孔肖吟这个时候看上去也像是打了奄。

“娱乐圈是不是很难混啊。”

莫寒转头问正在一边补妆的男嘉宾，得到支支吾吾的回答之后也就撑着下巴发呆没有再问。

耳边熟悉的尖叫声，莫寒从椅子上蹭一下跳了起来往不远处跑过去。被甩到一边的安全绳，戴萌痛苦的倒在地上雪白的脖颈上爆出了青筋。

莫寒听到了吵闹声夹杂着助理急急忙忙质问着安全问题，还有导演组喊着远处的救护。

神经像是被拉满的鱼线，她拼劲全力跑到戴萌面前，却看着戴萌裤脚上因为跌下来时被灌木生生划开渗出的斑斑血迹说不出话。

担架上的戴萌只是虚弱的对她笑了笑，莫寒站在原地辨认了很久她的嘴型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戴萌和她说，

“乖，没事的。”

眼泪啪嗒啪嗒滴了下来，莫寒想要把眼泪擦掉却越抹越多。远处的黄婷婷把她拉回了车上。

“要是为了戴萌好，你现在别去。”

黄婷婷临走的时候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匆匆忙忙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

下雨了，瓢泼大雨顺着远处遮阳棚哗啦啦往下倾泻着。莫寒下意识反复摩挲着手腕上已经有些起毛的手绳，窗外有闪电。

直到夜色暗了下来，莫寒还是坐在车上没有动。一旁的战队经理也不敢说话心中懊悔到不行，生怕莫寒甩出什么解约书。

黄婷婷终于在指针指向八点的时候发来了消息，说她还好，只是脚腕骨折，还有轻微脑震荡要留院观察两天。

“以后不上综艺了。”

莫寒压低了声音对在旁边的战队经理说了一句，然后从车上跑了下去。雨水滴湿了她的头发，不知道跑了多久，莫寒终于在路边拦到了一辆出租车。

“去市医院。”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看到后面的女孩湿漉漉的衣服，还有惨白的脸色。

一脚油门。

夜间的医院只有住院和急诊的指示牌灯光还亮着，莫寒从电梯出来的时候打了一个寒颤。身上湿淋淋的衣服贴的有些不舒服。

戴萌的病房在走廊尽头，莫寒犹豫了很久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门。雪白色的床单，戴萌似乎是躺在那里睡着了。莫寒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就这样趴着。

戴萌睡觉的时候像是个洋娃娃，以前莫寒就这么说过她。长长的睫毛，还有柔和的下颌线。

“哇原来你和我在一起只贪图我的美色。”

戴萌每次听到她这么说都会装作生气的样子赖在床上要她哄，当然没有一次成功过，那个时候戴萌还说自己如果老了，莫寒嫌弃她了，就每天拿个拐杖守在她家门口，来一个老头打一个。

莫寒笑她幼稚，又忍不住想起自己到时候去广场找跳广场舞的戴萌会是什么样子。

十点三十八分，戴萌还在睡着。莫寒轻轻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脸颊，然后弯起了眉眼。

真好啊戴萌，你还在这里。

钱蓓婷回家的时候看到了门里一张白色的名片，她正因为今天加班气的不打一处来。

看到名片第一秒就想起了上次那个鬼鬼祟祟跟在自己后面的女生。想套路我？老娘让你看看什么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孔肖吟。”

钱蓓婷冷笑了一声，然后迅速拿起手机拨通了号码，用上了纯真小白兔的声音约那个人酒吧见。

送上门来，不吃白不吃。

零点五十八分，黄婷婷在微博热搜第一名看到了自己和李艺彤的名字。

亲吻的照片拍的恰到好处。

夜间的马路上没有什么车，黄婷婷只用了十分钟就开到了李艺彤家的小区。

“啪，”

响亮的耳光甩在了李艺彤的脸上，黄婷婷把手机砸在桌上指着李艺彤手指微微颤抖。李艺彤没有辩解，只是转身从冰箱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冰袋，然后对着站在门口不肯进来的黄婷婷笑了。

“还好准备了。不然明天进组说不定就有李艺彤被家暴的新闻了。”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李艺彤把冰袋贴上脸上微微红肿的指印，从手机里翻出和公关团队的聊天记录。然后随手回了按方案一走。

她倒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几天前吴哲晗问她是不是非要撕破脸到这个程度。

“准备好律师函了，那个记者也会故意拍的模糊只能看到她的背影，说是借位大家都会相信的。”

“她的这档综艺差点火候，我帮她个忙，怎么算是撕破脸皮呢。”

吴哲晗看着她嬉皮笑脸的模样只是摇头，然后把桌上的账单揉了两下扔进了垃圾桶。

“请我喝酒啊？”

“嗯，预料到你未来会经常来我这，不亏。”

李艺彤只觉得有些滚烫的液体也混杂着融化的冰水，顺着指缝滴到了领口。除了团队没有人知道她准备了两个方案，第二个是公开自己和她的恋人关系。只可惜黄婷婷没有听到就走了。

“你以前和我说想要平凡人的爱情，能不用和我遮遮掩掩的约会吃饭。怎么现在给你，你又不要了呢。婷婷，原来我们都会变的。”

“那恭喜你，变成了当初的我。”

李艺彤还是李艺彤，那个轰轰烈烈叫嚣着要照亮星河的少年。

代价是燃烧了她和那个人的青春。

同样的零点五十八分，戴萌醒了过来，她隐隐约约看到没开灯的房间有个人正趴在自己床边吓得一时间叫了出来。

本就没有睡着的莫寒一瞬间抬起了头，关切的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你在这啊。”

戴萌有些结巴的说了一句，然后才发现自己似乎说了什么蠢话。她有些懊恼的皱了下眉头，然后手指蹭到了莫寒还没有干透的衣服。

“衣服怎么湿了？”

“刚刚下雨的。”

莫寒没有多解释，只是站起了把床头已经凉掉的水倒掉然后重新接了一杯温水。

“你喂我吧。”

“你伤的不是脚腕吗？”

“哦。”

戴萌有些不情愿的从莫寒手中那过杯子小口喝了起来。她偷偷看了眼妆早就花得不成样子的莫寒，忍不住想笑，然后就被呛得差点没把杯子扔出去。

“那个，咳咳，我包里有卸妆的。”

“皮肤不好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哦。”

莫寒似乎被她的玩笑戳中了心事，哼了一声然后乖乖的去了洗手间。戴萌轻轻咬了下舌头，果然嘴笨这一点这辈子都改不掉了。

洗手间透着昏黄的灯光，莫寒看着镜子里自己憔悴的模样用力抿了抿嘴唇。然后迅速卸完妆准备帮戴萌收拾一下就回家。

“莫莫。”

“嗯？”

戴萌靠在枕头上看着正帮自己整理病房的莫寒有些恍惚，早些时候，她被剧痛拉扯着快要昏过去的时候想明白了一些事。像是琐碎过往中的拉扯，自己和莫寒比常人更追求完美的倔强。

“你过来一下。”

“哪里不舒服吗？”

莫寒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走了过去，然后就被紧紧的拉住了手腕栽进了某个人温暖的怀抱中。

耳鬓间的碎发发出了窸窣的声响，戴萌身上还是有着她熟悉的味道，莫寒觉得自己要么是在梦里，要么就是脑子也和戴萌一样被撞了才出现的幻觉。

戴萌眨巴着眼睛嘴角快要咧到了耳根，她有些得意的笑了。莫寒的耳侧还是一如既往的敏感，只要轻轻的触碰就会变得滚烫。

“戴萌啊，”

莫寒的声音有些嘶哑，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戴萌轻轻的打断。

“我再帮你做个决定好不好，以后不分开了。”

温热的液体打在了戴萌的肩膀，她突然有一丝鼻酸，怎么还是那么爱哭的一个人呢。戴萌放开了环住莫寒的手，温柔的帮她把眼泪擦掉，嘴里还哄着怎么那么爱哭呢，要多笑笑，笑起来好看的。

“你猜我刚刚在想什么？”

“鬼知道你在想什么。”

莫寒傲娇的打掉戴萌帮自己擦眼泪的手，然后装作用力的锤了一下戴萌。那个人也不还手，只是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刚刚想还好不是手折了，”

“不然抓不住你，我该多后悔啊。”

过了两点的酒吧才刚刚到忙碌的时候，孔肖吟坐在钱蓓婷对面，桌上放着四盅骰子。

“靠！”

钱蓓婷得意洋洋的挑了挑眉，示意小孔把自己倒满的酒杯喝完。吴哲晗和许佳琪在一旁笑着不说话，她俩就当看个热闹好了。

散场的时候钱蓓婷主动提出带烂醉如泥的小孔回家，许佳琪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是，两个女孩子大晚上能有什么事。

吴哲晗发动车子的时候许佳琪还沉迷在刚刚DJ打碟的旋律里摇头晃脑。吴哲晗看着她傻乎乎的模样笑了起来，转身帮她扣好了安全带。

“对了戴萌没事吧。”

“没事，陪了她一下午，过两天就活蹦乱跳了。”

许佳琪坐在副驾驶挥了挥手，然后继续刷微博去了。倒是吴哲晗今天说不上来的怪异，刚刚在酒吧就不小心打翻了酒，快到家门口了还格外急躁的对前面的车摁了好几次喇叭。

“心情不好啊？”

许佳琪在车停到车库的时候试探性的问了问面无表情的吴哲晗，没想到那个人倒是咽了下口水没有说话。许佳琪俯过身子，笑嘻嘻的捏了捏她的脸。

左手被抓了个正着。

“许佳琪，”

“唉？”

“嫁给我吧。”

无名指上明晃晃的钻戒，许佳琪觉得自己大概是失忆了。不然她怎么不记得自己说了我愿意呢。

“五折，我还没答应呢。”

“哦，那我们再来一遍。”

许佳琪：……

吴哲晗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所以为什么要求婚呢。大概是因为那个小狐狸说怕自己愧疚，怕她后悔所以才会急匆匆去买了钻戒。

傻子我也有害怕的事啊，

我怕余生没有你。

破镜重圆 全篇超长预警

阅读指南：

大家好，我是小绾，这是一篇和小李老师  @李六狗子 （《十步》吴哲晗篇）一起创作的“对照文学”。

顾名思义，我们两个人写的都是看似完整，实际上是单方面的、只有一半的故事。如果要看整个故事，需要把两篇文章“对照”着看。

《十步》吴哲晗篇

建议操作如下：

1.把两篇文章放在一起，一章一章的对照阅读，可以即时的感受到一件事的两个视角。

或

2.完整的看完其中一人的视角再看另一个人的视角。

两种阅读方式会有不同的体验，希望大家可以选择尝试！和小李老师非常认真的（呕心沥血）写完了这个故事，希望大家能够完整的看完两篇，有一种新的、也是不同的感受。

序

  我是许佳琪。

 

  在我睁开眼睛之前，我先听到了海浪拍击沙滩的声音。

  远山寂静，月光下的海面波光粼粼，我踮起脚跟，感受到细小但带有棱角的沙砾硌着我脚掌的肌肤，有轻微痛感。

  我闭着眼睛吻了她的眉心，嗅到了她发丝上的海水味。当我睁开眼时，她素颜的面庞在月光下纤毫毕现，一双明眸中藏着我的影子。

  

  「开心吗？」吴哲晗问我。

  我点了点头，我与她十指紧扣，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地平线的尽头。

 

  「kiki

   我们玩个游戏吧」

  

  吴哲晗叫我和她背对背站着，朝各自的方向向前走十步，走的时候都不能出声，也不能回头，走到十步的时候如果能同时回头，就代表我们有默契。

  如果换做别人，我一定会觉得这个游戏幼稚至极，但和她一起时 ，我却很愿意这样虚度时光。

  「那3、2、1 开始喽。」

  

  我踩着沙子大步走去，坚定不移的信任着反向的她。海浪很有力，只需一瞬间就冲掉了我的足迹，像是我从未走过这段路。我默数着每一步，衡量着每一步，我以为我可以轻松地走过去，但在抵达「十」时心里还是空洞了一瞬，紧张感突然攀附上我的神经。

 

  我犹豫着回了头。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看见她还站在原地。

 

 她只是站在那，看着我。

 

01/

  吴哲晗宣布从塞纳河毕业时，许佳琪正在练习室做完最后一次公演的结尾动作。她忽然觉得呼吸一窒，心脏咯噔一下，像是心里空洞了一瞬似的。

 

  她躺在地板上喘着粗气，白色的上衣被汗浸湿，像是额外的一层皮肤。练习室燥热的犹如烧熟的炉子，大家挥汗如雨，汗珠滴溅在地板上仿佛可以听到嗤响，镜子上的白雾模糊了一群女孩的样貌。

  她擦出一小块地方，对着镜子左右琢磨了一下自己浮起的妆面。冷气吹在身上有些凉，她拽过身旁的灰色格子衣服披在身上，衣服有些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许佳琪再一次觉得莫名的不安感攀附上她的神经，没有任何原由，越来越心神不宁。

 

  但公演在即，许佳琪无心浪费时间在自己的身体上，休息了几分钟又继续开始练习，只是无论她怎样集中注意力，依旧总是频频出错。舞蹈老师没有点名批评她，但含沙射影，话里有话，都能听得出是谁。

  曾可妮看出来她有些不舒服了，又知道她一向是个要强的人，怕她紧张抑郁而更影响健康和工作，连忙找了个借口让大家各自休息一下，拿着保温杯走到许佳琪身边递给她。

 

  「我没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可能是这几天强度太大，累着了吧。」

 

  许佳琪摇摇头，但是莫名其妙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在这一个时刻忽然想到吴哲晗，想她现在在做什么。在节目组的这段时间，她每天都有很满的日程，体力消耗很大，晚上也总是沾枕头就睡着，好像好久都没有在某一个时间忽然想到她了。

 

  她又强撑着练了一会儿，就被队友拉着回宿舍休息了。节目已经临近尾声，许佳琪在宿舍里整理行李箱中的衣服。她在午后萎靡的日光里抬起头，抖擞了几下手中的灰格子衬衫，有些神秘地说：「你知道这件衣服是谁的吗？」

  曾可妮和她住在一起这几个月，多多少少和许佳琪熟悉了很多，开着玩笑打趣道「又是你那个小女朋友的？」

  许佳琪点了点头，又摇头解释说不是，只是好朋友而已。

  曾可妮抬眼看了她一下，「小傻瓜啊，你这么大点行李箱就装了这么多件她的衣服，谁都能看出来你喜欢她好吗？」

  她倒没有急着解释，放下衣服低头酝酿了一会儿。

  「我也不知道我对她是哪种喜欢。」

  

  曾可妮在她闪烁其词的过程中看出了端倪，挑着眉毛小声问她。

  「有没有过？」

  「什么有没有过？」

  「你说呢？」

  「没。」

  「什么都没有过？」

  「没。」

  「表白呢？接吻？」

  许佳琪摇头。

  曾可妮拍了自己脑门一下，「天啊，孩子你都多大了。」

 

  「这种事情不应该 顺其自然吗？」

  「哇，等你俩哪天开窍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了，你俩加起来都得八十了。」

 

  许佳琪还从来没有细想过这事，现下细想，越想越觉得混乱。

  她的确喜欢她，是亲友之外的另一种喜欢。和她认识的时候年纪还很小，心事曲曲折折的，在很煎熬的时候遇见了她，开始学着诉说，学着分享，总之就是很纯粹的一路走过来，不带一点附加值。但好像她们就卡在这儿了，进一步或是退一步，都显得为难。

  算了，再等几天节目也就结束了，马上又可以见到吴哲晗了。她这么想着，就感到有一种清新的快乐，好像一切烦恼见到吴哲晗以后也就不成什么问题了。

  

  她以为出道夜之后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新的开始必然昭示着旧的消亡。

 

 

   许佳琪在出道夜公演的前几个小时拿到了手机，她想立刻给吴哲晗发消息，打开微信却看到了红色的未读标识铺天盖地炸了满屏。她随便点开了一个，是钱蓓婷发来的，她说吴哲晗宣布要从塞纳河毕业了。

  许佳琪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连忙划到吴哲晗的对话框，想看看她和自己解释了什么，却没想到最新一条消息已然是她生活琐碎的备忘录，丝毫未提毕业这回事。

  

  她想问吴哲晗，万语千言到嘴边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她只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塌陷了。在《青》这几个月，哪怕心里受了什么委屈，有什么不如意，她都能轻松挺过去。因为这外面的世界对她而言就是广阔的大陆，有无限的新事物和新机遇等待着她，她能肆无忌惮的在上面走着，却是因为她知道还有一块小岛在等待着她，她累了难过了，总是可以回小岛的温柔乡休息的。

  但她忽然被告知这块小岛消失了。

  

  之后她以训练过无数次的招牌笑容站上了舞台，完成了落幕。她大获全胜，站在女孩的中央，向观众鞠躬致意。所有的媒体都在争相报道，所有的鲜花和掌声都是为她而来，一颦一笑都牵动着台下观众的寸寸心肠。

  她看着从天棚落下的彩色花瓣，伸手捧了一下，却没有一片落到她手上。她看着明晃晃的舞台，忽然觉得乱花渐欲，心里空空的，没有任何回响。

  

  在宣布名次的时候，许佳琪哭了，但她自己也分不清楚这几滴眼泪到底为谁而流，又为什么而流。

  

  掌声渐渐停息，她忽然看到一位坐在暗处静静观看的女孩缓缓起身，随着人流向光亮的出口走去。许佳琪盯着那个身影，但却根本看不清，只有模糊的轮廓。

  如果是她就好了，她想穿过所有阻碍拥抱她，像她们从前一样。

 

  真正见到吴哲晗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后台，是在她的采访空隙，把吴哲晗拉进了无人的化妆室。她看见吴哲晗穿着素色长风衣，口罩遮住了半张脸，十分轻简成熟，和一脸繁复妆容的自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忽然很想擦掉这治艳的口红，和她一起逃离开这一切，回到属于她们的小岛上去。

 

  「你怎么了？」

  许佳琪没有说话，她心里想责备她，想质问她，却没说出口。紧接着听到十分熟悉的一句话。

  「你不要抱我吗？」

  许佳琪却一反常态不为所动，盯着鞋尖，没看她。吴哲晗撑起身体，双手插进风衣口袋，看着面前的她，等待她开口。

  

  「为什么不告诉我？」

 

  吴哲晗听到了意料之中的质问，皱着眉头叹息了一声，倏而一改眼神中的浓情惬意，对上了许佳琪的眼睛，看见其中泛起明明灭灭的水光。

  「我不想 影响你的心情。」

 

  「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对不起」

  

  许佳琪只觉得这道歉轻的毫无意义。重新见到她，是她在这漫长日月里最大的期待和动力，她好不容易熬了过来，却只等到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告别和一句不痛不痒的道歉。

  「你为什么不等我？」

  

  她听见了吴哲晗那一声密不可闻的叹息。

  「等多久呢？两年？三年？」

  

  她没想过吴哲晗会问她这句话，这没有丝毫厚度的声音，在这喧闹杂乱的后台里瞬间消失不见。

  她想质问，想数落，想哭闹任性一场。她从没想过吴哲晗会离开，觉得愤怒，觉得被抛弃，但在吴哲晗问出口的那一刻，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才是先离开的那个人。是她先抛弃了那个小岛，她没有资格责怪她，更没有立场说任何挽留的话。

  她很想对吴哲晗说一句，只要等自己两年就好，只需要两年，她就可以回到属于她们的小岛上。可话到嘴边，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忽然觉得自己很自私。

  几滴眼泪从她眼里落下垂直的砸在地上，她没有敢看吴哲晗的眼睛。

  

  敲门声打破了这场沉默。曾可妮前来提醒说马上到采访时间了。

  许佳琪别过头去擦了把眼泪，深吸一口气。吴哲晗不放心的握了握她的手，这是她们很熟悉的安慰方式，许佳琪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开。

 

  许佳琪结束采访后，看见曾可妮还在厅外等她一起回宿舍。她正摩挲着手中的方形盒子，看两人今天的情形隐约猜出点什么，果真许佳琪的脸色不太好。

  「喏，你小女朋友让我给你的。」

  「这什么？」

  「不知道，出道礼物吧。」

  许佳琪接过盒子，说了声谢谢。

  「你都不给我介绍一下她。」

  许佳琪没什么心情，说「她叫吴哲晗，女的，年纪比我大，但是比你小。」

  曾可妮...？ 倒也不必。

  「你们吵架了？」

  「谈不上吧，有点失望而已。」

  曾可妮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再多问什么。

  

  在走过幽暗后台时，许佳琪打开了盒子，一条金项链躺在里面，向四维的黑暗投以微弱的金光。从前在明亮的展柜里，她从未觉得金这种金属有什么美。然而在这光线微弱的甬道，她忽然发现黄金竟然可以折射起如此多的光线，永恒持久的在这黝黑中发亮。

 

  她拿着金细纹项链望之再三，一如回望她们在阴翳中发光的过往。

 

02/

  许佳琪回到寝室后，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她听助理吴哲晗时当天凌晨的飞机，约莫着现在应该已经起飞了，知道她不会回她，想就今天的事说些什么，但是打好了字又觉得措辞不妥一个个删掉，反复了几次，仍然找不到合适的说辞，最后只好无关痛痒的嘱咐了几句。

 

  「路上注意安全，到了早点休息。」

 

  「多喝水，注意身体。」

 

  发完这条，她把手机放到一边准备睡觉，忽然又瞥见了桌角的方形首饰盒，又补发了一条「我很喜欢。」

 

  她发完按下锁屏键，又从盒中拿出项链，就着落地灯的一点黯淡光线里细细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绕在自己脖颈上，冰冷的金属接触到她的肌肤，像是从前吴哲晗冰凉的手指触摸到她一样。

  

  她忽然做了个决定，丢下手中的拍摄安排，给经纪人打了个电话说取消七天后的拍摄，之后就开始风尘仆仆地收拾行囊，整理好时已是深夜，她本着之前的习惯，睡前给吴哲晗发送了新一天的备忘录。

  她马上就收到了吴哲晗的回复，只有简单的四个字「到了，好梦。」

  看着这简单的几个字，她低着头，心里有股难受的滋味，从前的她们总有说不完的话，每天都在一起吃饭工作，而从今以后的日子一定聚少离多，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聚。

  

  吴哲晗退团公演那天，许佳琪结束拍摄赶了凌晨的飞机，抵达上海时太阳正明煌煌的悬在天上。她穿着那件灰色格子衬衫，带了顶黑色鸭舌帽，帽檐压的很低，黑色口罩把一张脸遮的密密实实，像是一个不与周围人有任何联系的独行者。

  她混在粉丝中走进了剧场，心情比任何时候都复杂，甚至病态地希望这场公演被临时取消。但她知道吴哲晗永远是那个安稳妥当的吴哲晗，公演进行的很顺利，她一如既往的分毫不差。

  她看见吴哲晗在舞台上缓慢的转了一个圈，身旁的粉丝因为爱吴哲晗而浪漫莽撞的呐喊着，她却没有任何声响，静默的流着眼泪，情感却比任何人都深厚笃实。

  她看见吴哲晗在舞台中央深深的鞠躬，很久没有起身，她忽然有些担心她的腰伤，如果自己在她身边就好了，至少可以给她一点点支撑搀扶，就不至于痛的那么严重了吧。

  可是她如今没有办法站在她身边了，从今以后也没办法了。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好，希望她今后的路能更加光明坦荡，但她只是还有普通人的那么一点点自私，自私的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自私的希望她在疼痛时永远可以第一时间倚靠自己。

  她很想表现的体面一点，但眼泪还是不争气的一颗接一颗汹涌的砸下来。她忽然很想知道，那天吴哲晗坐在下面看自己时，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呢？

 

  她听到粉丝歇斯底里地呐喊「再见 五折」

  她很融入成她们中的一个，她咽了下唾液，但还是说不出那一句「再见」。

 

  许佳琪偷偷摸着去了后台，中间还被保安当成粉丝拦下了一次，没办法摘下了口罩，说自己是许佳琪，是塞纳河的成员——是原来塞纳河的成员。

  她转了个弯，看见吴哲晗和徐子轩在走廊的一头拥抱着，她猝不及防的连忙躲回墙后，屏着呼吸，忽然又觉得自己过于神经过敏了，离着那么远，吴哲晗身边又有那么多人，怎么会看见自己呢。

  她调整了几次呼吸，按下了拨号键。

  在响起第二声提示音后，电话接通了。

  

  「毕业快乐。」

  许佳琪刻意压的声音很轻，一是刚哭过嗓子有些哑，二是她知道吴哲晗就在不远的地方，不想让她察觉出自己就在附近。

 

  「谢谢。」

 

  她听见吴哲晗的声音一面从听筒中传来，一面也在空荡荡的走廊中传来一点密密匝匝的气声，比电磁信号处理过的声线清晰真实很多。

  许佳琪连忙轻着脚步踱步走开，但走的很慢，鞋跟磨着瓷砖，有点踌躇的意味。她不知道她是否能面对吴哲晗，面对和她分离告别的场景。

 

  「那你明天就要走了？」

 

  许佳琪其实想听到否定的答案。

 

  「嗯。

  明天中午的飞机。」

  

  许佳琪刚刚进《青》的时候，在吴哲晗发给自己的备忘录里看到过，她从前拍的一部电影突然爆冷，一路扶摇直上进了国外的电影节，有很多影视公司对吴哲晗伸出了橄榄枝。吴哲晗几番纠结后签下了一家公司，趁电影在国外宣传期间，公司安排她去当地进修一下演技。

  当时许佳琪还没想过这么多有的没的，不知道这进修附带的那么多无可奈何的分离。而且有手机的时间很短，只够给家里报个平安，没机会回复她，但心里还是单纯由衷地替她高兴了几天。

  

  「那你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前几天提醒自己要买的药都买了吗？」

  

  许佳琪说着，还不停的向反方向走着。

  

  「买了，你放心吧，每次掉链子的人可不是我。」

  许佳琪忽然被这句话塞的哑口无言，是啊，从前每次都是吴哲晗替自己照顾好一切，她又怎么会让她担心呢。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蓦地开口问道。

  「那你…那你还要带玩偶去吗？」

 

  「嗯。」

  许佳琪忽然觉得心里稍微稳妥了一点，算是她今天听到的最幸福的一个回答。

  「注意安全，不要感冒发烧，不要生病。」

  

  两个人无意义的寒暄了几句，许佳琪就按下了挂机键，她靠着墙在原地低头停了几秒，之后长吁一口气，之后一气呵成地推开消防通道的门离开。

  吴哲晗此时走过转角，发现空空荡荡，许佳琪好像从未来过这里。

  

  

  吴哲晗抵达加州之后只打过一个电话，是刚下飞机报平安，当时许佳琪正在出活动，是经纪人接的。

  之后她们也有微信联系，但终究是各自有各自的事情，没什么交集和相同之处，加上混乱的时差，连晚安早安都要仔细计算，最后只能自说自话，剩下无意义的嘘寒问暖。

  许佳琪正处于上升期，经常都连轴工作，开始时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很想吴哲晗，但随着工作量大的加大，有时累到倒头就睡，只在梦里有空想她。任是这样，她还是在所有间隙里刷吴哲晗的新闻，关注着电影的一举一动，像是她灵魂的一部分寄生在吴哲晗身上了。

  她每天都会接触很多新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在没有吴哲晗的生活里迅速成长，眼神里也收起了很多幼女情愫，出现越来越多寒芒。但这些独立坚强的外表都在看吴哲晗的时候分崩瓦解，她看见吴哲晗穿着长裙走在红毯上，比自己走上去还兴奋激动，翻墙找了很多不同机位的镜头反复观看。

  她看见吴哲晗熟悉的笑容，比起在塞纳河的清纯可爱，更多了一些端庄得体。她的五折，已经是一颗闪闪发光的明星了。

  

  她为她的闪耀感到幸福，但她所处的距离山长水远，没有粉丝会拍一些她的日常发到社交网站上。她只能看到红毯上被包装的很精美的她，却很少能看到她生活里最本质的样子了。

 

  可能真的是远了吧。

  

  傍晚的风很凉，许佳琪打了个寒颤，从助理的包中拽出灰色格子外套把自己裹好，刷着手机看了眼日历。

 

  又要过生日了，她们又要一起长大了。

 

  吴哲晗生日到来的那天，许佳琪守了零点才睡，

  没睡几个小时就被经纪人叫起来。当天她有一场晚会的安排，很多前辈都会去，自然要谨慎的化妆，挑选礼服，一行人在她屋子里闹闹哄哄一下午。她忙里偷闲地刷着大洋彼岸的新闻，不知道吴哲晗此时在做什么，有人陪她过生日吗？

  她就这样想着，时间就到了晚上。晚会的流程是九点红毯，十点开幕。偌大的场馆，粉丝和工作人员乌泱泱一片，舞台的前方前辈们交谈甚欢。

  许佳琪本就有些认生，又有点心不在焉，躲在角落里一个人刷着手机，又不知道该看些什么。看着粉丝在倒计时她的生日，她一面觉得感动，一面又有些期待吴哲晗今年会怎样帮她庆祝呢。

  她甚至幻想吴哲晗能在11.59时出现在她面前，带着行李和她说一句生日快乐，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抱住她，也和她讲一句生日快乐。

  

  时间很快就到了十一点三刻，晚会还是没有结束的意思。许佳琪偷偷问助理，之后还有什么别的安排吗，助理云里雾里的摇摇头，说没什么了。

  在余下的几分钟里，许佳琪有些如坐针毡，之后借了去洗手间的原由遛了出来，拉开消防通道的门，走到了楼梯间的窗边，市中心的五楼视野不算开阔，但好在天空没有被四周的楼群完全分割，可以微微看到西沉的斜月。

  吴哲晗所在的地方，现在应该还看不到月亮呢。不知道她今年有没有喝醉出糗呢？不知道她有没有像自己想念她一样想念自己呢？她知道吴哲晗不可能像从前一样出现在她面前了，那吴哲晗会主动给她打个电话吗？

  许佳琪一边想着，一边翻到了通讯录最熟悉的页面，纤细修长的手指在拨号键上反复纠结，迟迟没摁下去，她想再等一会儿，或许吴哲晗就会主动拨来了。

  但时间马上就变成了11.58，过了这等待中的一分钟，她们可能真的就没机会说上一句生日快乐了。两个人，矜持了这么久，自尊了这么久，再戴面具过活就真要捂死了。

  她还是主动拨通了电话，很快就听到了轻轻的一声「喂」。

  无论怎样，听到吴哲晗声音的刹那，她还是觉得很安慰。

  

  「生日快乐。」

  许佳琪先开口，走廊另一侧的演播厅开始了歌舞，传来震耳的音响声。

 

  「生日快乐。」吴哲晗像往年一样回复她。

 

  「新的一岁要继续平安健康，成为大影后。」

  她说罢，听见吴哲晗伶仃地笑了几声。

  

  「那新的一岁，你也要平安健康，成为大明星。」

  

  她们说完祝福，忽然就沉默了下来，许佳琪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说什么都很刻意。许佳琪低了低头，准备打破这平静，却变成了异口同声的问题。

 

  「你在干嘛？」

  「你在彩排吗？」

   

  许佳琪终于有了一丝熟悉的感觉，然后回答道「嗯，一个晚会，你在干什么？」

 

  「哦，我刚买了咖啡和早点，准备去上表演课。」

  

  「噢。」

 

  话音刚落，两个人就再一次陷入沉默，许佳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能听着吴哲晗的呼吸声，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偌大的演播厅内正高朋满座，紧凑的旋律裹挟着嘈杂的人声在内场响起。楼梯间旁边的走廊里，工作人员与备场的演员来来往往，衣香鬓影，繁花变幻，嬉笑声，责骂声，叫喊声络绎不绝。

 

  外界无限的动荡喧嚣，却好像和她们毫无关系，她们像是被一起画上了休止符，对着暗掉的听筒静止，内心全无任何热烈，只有无言的荒芜。

  

  「佳琪，催场了。」

  助理隔着楼梯间的门冲里面喊了一声。

  

  「五折…」

  

  「没事，你去忙吧，生日快乐。」

  

  她眼神忽然黯淡失色，用气声轻轻回了句生日快乐，然后按下了挂机键。

  她们之间，真的没话可说了吗？

  

  许佳琪没有立即出去，只是抱着手肘孤独地站在原地，积压已久的情绪忽然崩塌，在一瞬间内风起云涌，她环着自己蹲下去，头埋在颈间低声哭泣，没有什么声音，但两个肩膀一耸一耸的，手指狠狠的捏着手机。

 

  许佳琪以为自己内心已经比以前坚韧了不少，到头来，在吴哲晗面前，不过还是这样一个渴望停泊靠岸的普通女孩。

 

03/

  时隔几个月，与吴哲晗的这一通电话并没有带来理想中的重修旧好，反而两个人的关系更走向了冰冷尴尬的境地。从那天之后，许佳琪做什么都带着一点失意的情绪，虽然在团队里她们相处的很融洽，但给她带来的快乐总是变得很短暂。

  

  此前的八月初，许佳琪接了超星运动会的工作计划，是第一次以新团队的名义参加。公司早早就开始培训，根据特长自选项目，许佳琪心里倒是没什么波动，顺其自然的被安排着。

  助理看大家兴趣都不高，叫停呵责道「你们都稍微认真一点，这次运动会不仅有很多前辈在，还有很多知名度高的小花小草，都不缺流量的。」

  曾可妮闻言，眼神在许佳琪脸上轻柔一戳，开口问道「有参赛人员名单吗？」

 

  「有啊，在工作群里已经发过了，自己去翻。」

 

  曾可妮打开手机滑了几条，找到了表格，反复浏览了几遍，然后屏着呼吸递给许佳琪。

 

  「kiki，你小女朋友不在参赛名单诶。」

 

  许佳琪没期待过吴哲晗会去，她如今走的路，已经不再需要这样的综艺增加曝光度了，她们的时间每一分钟都被精细的安排好，她不去，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虽然道理心里都一清二楚，只是得知了这个结果，心里还是会有失落。

  许佳琪兀自叹了口气，助理又催着她们赶紧去另一个房间训练了。许佳琪走在最后，没有跟上队友的步伐，一前一后的走着，微妙的落下一小截。

 

  「你实在想她，就清楚明白的告诉她，不用自己忍着。」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她的确很想她不假，但她总不能勉强她做一些对自身无益的事情，更何况，她好像也不再是那个能对她为所欲为任性的许佳琪了。

  她们之间的罅隙，好像已经延伸的越来越大。

 

 

  超星录制当天，许佳琪没什么精神，百无聊赖的在场馆门口检录时，却远远的瞥到了一个熟悉的样貌。粉丝乌泱泱一片，她努力的眯着眼睛，聚集目光希望能锁定住那个熟悉的面孔。她忽然发现刚刚自己并非看到了谁，而是不远处有一个人型立牌，是吴哲晗的样子。

  

  ？五折已经火到这种地步了吗？人没来，粉丝和应援倒是齐了。

  

  她刚想着，就被曾可妮拉着肩膀拽过去。

 

  「天啊kiki，你小女朋友好像临时决定参加了，昨晚才出的消息。」

  

  曾可妮说着，把粉丝的微博递到许佳琪面前。

  如果心情可以比喻做天气的话，许佳琪好像忽然多云转晴了。她已经很久没见到吴哲晗了，接过手机仔细的看了几遍日程安排，又从队伍里探出头去左顾右盼了一圈，希望能真正的看到她的身影。

  良久，许佳琪进了会场后还是没看见她，但是她们都属于东部地区，早晚都会见到的。她想，大概吴哲晗是因为自己才会来的吧，她不仅是主观希望如此，也是本着自己对吴哲晗的了解。

  

  赛程安排很紧张，进场不久就开始开幕式和运动员检录，她在浙江队的队旗下左等右等，却迟迟不见她来，心里也从一开始的满怀期许变得有些焦急失落。后来工作人员通知吴哲晗航班延误了，过一会儿才能赶来，叫她们先入场。

  还好不是有事不来了，许佳琪暗舒一口气，整理了一下仪容准备上场。她进场后，两侧的粉丝尖叫声不绝，声音比去年厚实了很多，持久了很多。

 

  之后她便被带领着参加各种的项目的检录和比赛，忙忙活活地绕着场地奔走。她和现在的队友站在一起，互相加油打气，遥远的看见从前塞纳河的姐妹在另一侧并肩而站，虽然她们见面后还是会拥抱，或者微笑着打招呼，但她心里还是觉得有一些泛泛的酸楚。

  午休后，队友四散去参加不同的项目，她独自一人去跳高检录，却在跳时有些失神，膝盖砸到了一侧的铁杆上，她从一侧摔倒，砰的一声撞击，便捂着右腿蜷缩在了软垫上。

  女孩们从四面八方跑过来围住了她，医务人员也提着医药箱赶了过来，连忙检查了一下，说万幸没伤到筋骨，但还是会疼几天。

  医务人员简单处理了一下，她便被人搀扶着站起来，偷偷环视了一圈围着自己的女孩儿，尽量露出一个笑容说没事，却又疼的有些皱眉，被搀着一瘸一拐的走回休息区，在角落里戴上帽子，摸出手机给助理发了一条信息。

 

  「吴哲晗还是没到吗？」

    

  「不清楚，没看到她。到了也应该正在参加项目吧。」

  

  许佳琪垂下手，感叹了一下，衣服盖在脸上向后仰了过去。冰冷的水泥台阶硌着她的脖颈，有点不舒服。她忽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她和吴哲晗曾一起坐在这里，那时她也很累，比今天还累，也想倒头就睡，是吴哲晗轻轻的给她盖上衣服，让她枕靠在自己肩膀上。当时的她还嫌弃吴哲晗肩窄，上半身也矮，自己靠着很不舒服，在她身侧调整了好多次姿势，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她记得她醒过来时，吴哲晗的一侧身体都麻木了，但因为不想吵醒她而一直忍着，她虽表面笑吴哲晗傻，但心里其实感到的一塌糊涂。

  她记得吴哲晗说她，睡相很丑，一点没有偶像的样子。她却是满不在乎的拽了拽褶皱的衣服，说「我哪会有什么镜头呢，不用自作多情的一直保持形象。」

  说完还感叹了一下，要是什么时候自己能被一直关注就好了。

  

  而如今的她，拥有非常多的注视和掌声，拥有她曾经想要的一切。她应该学着保持形象，学着面对镜头美丽得体，可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她只是觉得很累很累，很想闭上眼睛睡一觉，她身旁也再也没有那个可以给她无限爱意和包容的人，只有脊背后一个尖锐冰冷的地面。

  

  她很想吴哲晗，很想很想，她觉得很难过，难过的情绪简直要淹没了她。她甚至像幼女一样开始有了个很幼稚的期许，她希望在睁开眼睛时，吴哲晗会不会就坐在她身旁呢？

  她在心里默数，期待万分的拽下遮在脸上的衣服，睁开眼睛。

  可是身侧空荡荡的。

 

  现实不是童话。

  

  「女子射箭比赛进入决赛选手名单。第三名、东部赛区——吴哲晗。」

 

  广播里忽然传来了她的名字，她迅速回身，看向大屏幕上的选手信息，忽然喜笑颜开，神采奕奕的披上外套，顾不得受伤的膝盖，准备快步前去射击的场地找她。

  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跳下台阶，膝盖被顿了一下又传来刺骨的痛感，但她觉得不碍事，一心冲着场地跑去，却在门口被工作人员抓住了手臂。

 

  「kiki你怎么还在这儿，助理刚通知要走啦，她们一直在找你。」

  

  「稍等，就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嗨呀你去找谁啊，你的队友都已经上车了，你也不看着点手机，她们都找你好久了。」

  

  许佳琪连忙从兜里摸出手机，果真是满屏的未接来电和信息。

  

  她站在门口，视线从手机转向射箭场地，远远地望过去。那里人很多，都穿着统一的粉色服装，像是被克隆复制的少女，全部混作一团，她很难锁定吴哲晗。她衡量了一下，有些失落，却也无可奈何，又回头望了一眼，才想下了很大决心一样接过手提包，转身离去。

 

 

04/

 

  许佳琪回公寓后冲了个澡，才发现膝盖淤血有点严重。她坐在床边，白衬衫的领口敞开一粒，低着头给自己上药。由于一天的过量运动，这会儿手有些抖，没轻没重的把药胡乱搽上了，擦的自己生疼。

 

  虽然吴哲晗和许佳琪年龄相仿，但生活能力却比她好很多。

  她们刚进塞纳河时，每天都有高强度的舞蹈练习。有一次她脚伤，疼的实在厉害，又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软懦，就黑着灯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吴哲晗就摸着黑找了过来，把人从被子里捞出来，先是抱在怀里安慰了好一会儿，然后又找来了药酒和绷带替她包扎好。

  许佳琪永远记得那个晚上，是她在塞纳河第一次找到了归属感，她记得吴哲晗的指尖碰到自己的肌肤，冰冰凉凉，像是刚出水的滋润玉器，触摸在伤口上十分舒适。

  那时的她们都很青涩，懵懂的情愫就在黑暗中蔓生，她们也学着在黑暗中互相舔舐伤口，在漫长的岁月里给彼此许多慰藉。

  

  她想着，几滴泪水就零落在白衬衫上。

  她看着桌子上已经冰凉的饭菜，觉得她们在一起吃饭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但转眼已经过去了半年。没有她在的日子，巴掌大点的房间都显得空空荡荡，她已经独自撑了这么久，真的有些撑不下去了。

 

  她忽然觉得，长久这样不是办法，她不想这样一直阴差阳错的过下去。她想主动走进她的生活里。

 

  她从衣柜里随便拽了一身黑衣服，胡乱的套上，又拿上黑色的鸭舌帽和黑色口罩，全副武装后敲了敲曾可妮的房间门。

  

  曾可妮开门吓了一跳。

  「姐，你是要去抢银行吗？」

 

  「那个…我出门有点事，但是别告诉我经纪人，助理要是来了，就说我不舒服已经睡了。」

 

  曾可妮抵在门框上，饶有意味的打量了她一下。

  

  「你如实招来，是不是要去找你小女朋友？」

  

  ……

 

  「你不说我是不会让你走的哦，这大黑天的我也不放心。」

  

  ……

  

  「好吧是啦，时间紧急，我不和你说了。」

  

  许佳琪话音未落就走了出去，她答的着急，没有对曾可妮给吴哲晗的称呼有任何犹豫和纠缠。

 

  「那也要注意安全啊……还有你腿行不行啊……」

 

 

 

    许佳琪没费什么力气就打听到了吴哲晗的酒店,她偷偷问了一起参赛的姐妹，第二批确定的选手统一被安排在了一起，距离她酒店的位置也不远，步行二十分钟的距离。

  

  夜晚的风有点凉，行道树在大风中一片潇潇然的模样，她低着帽檐走的很快，走过曲曲折折的长街短巷。

  抵达酒店楼下时，楼下还有蹲守的私生粉丝，保安尽职尽责，没有工作证明的人是不让进的，许佳琪走的急，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带。

  许佳琪在楼下站了一会儿，吸了口气，抬起头数了数楼层。吴哲晗住在五楼，一个不高不低的楼层，虽然拉着窗帘，却还是能看见屋内明亮的灯光。

  她拿出手机，拨下了那个熟悉的号码。提示音一声接一声从听筒中传来，许佳琪感到自己的心跳在逐渐加速，她幻想着告诉吴哲晗自己正在她楼下时，她会有怎样惊喜的情绪呢。

  

  「喂。」

  许佳琪听到熟悉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嗨，你在做什么呢？」

  许佳琪抿嘴笑了一笑，迂回着试探了她一下。

  

  「我已经睡了，你怎么这么晚打点话来？有什么事吗？」

  吴哲晗回答的很慢。

  许佳琪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她灯火通明的卧室。真的已经睡了吗？

 

  「我…也没什么事，想告诉你我在……」

 

  「要是没什么事就明天再说吧，我有点累了。」

 

  许佳琪听见听筒那边的声音变得很稀薄，很憔悴，有点有气无力。

  

  「我……」许佳琪话还没说出来，就看见她房间的灯忽然暗了下来，玻璃后变成漆黑一片。她明明才关灯，她明明还没睡。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许佳琪忽然觉得一直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她觉得无地自容，情绪跌到了谷底，她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站在这儿就像个笑话。

  她觉得脑中有根弦在此刻崩断了，然后对着听筒说。

 

  「没事儿，刚才我不小心拨错了号码。」

  

  「咳……好，那你早点休息。」

  

  许佳琪立刻按下了挂机键。

 

  是这样的吗？

 

  她此时连失落都算不上了，她只是觉得有些大梦初醒。原来自己朝思暮想，拼了命也想见一面的人，连几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跟自己说。原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她夜奔至此，只是在感动她自己而已。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卧室，冲自己冷笑一声，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她来的时候很匆忙，衣服也是随便披了一件。她是揣着满腔热情来的，来的路上倒是没觉得冷，但此时冷风一吹，她觉得寒意穿透了她的骨髓，刺进肌肤里。

  受伤的膝盖在此时也想苏醒了般开始作痛，联动着神经传导到大脑皮层，她皱了皱眉，拖着伤腿跛行着，失魂落魄的晃荡在街上。忽而一辆摩托车在她面前风驰而过，只差半米就会撞到她，她才猛然回过神来，停在原地缓缓蹲下身子，双手紧紧的环绕拥抱住自己，尽量获得一些热量和安全感。

  

  她不得不强迫自己认清一个事实，她已经不再是她心尖上被宝贝的人了，不再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了。她于她而言，只是无足轻重的旧友，还需要掂量三分。

  

  她挣扎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眼泪一滴滴的砸在袖口上，暗灰色的风衣因泪渍而浸染成更深的黑色。她抬起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车水马龙万家灯火都变成了模糊的灯晕幻境。

  恰似她镜花水月的爱情，南柯一梦终成幻影。

  

 

05/

  那天晚上，许佳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的酒店，二十分钟的路程足足走了一个小时。

  第二天的运动会，许佳琪腿已经肿了起来，走路都很痛，加上有点着凉，就和主办方告了假，只在休息区露了几次面，就回单独的休息室休息了。

  傍晚助理来找她时，她正靠在躺椅上，手上摆弄着吴哲晗送她的项链，伸到眼前对着灯光细细的看，像是要记住每一个细节。

  「kiki，走啦，我们直接去机场了。」

 

  许佳琪应了声好，没有把项链重新戴到脖子上，而是装进了大衣的口袋。这条项链，自她送给自己那天起，还从没摘下过。只是如今她不得不认清现实了，要学着做一些了断了。

 

  「怎么把项链放那，别掉了。」

  「没关系的。」

  许佳琪嘴上说没关系，过了一会儿还是把项链小心的放进了包内侧的夹层，拉上拉链。

  

  她跟着助理的步伐，来到了负二层的停车场，左拐右拐了几次，看到队友们都集中站在那，见她来了连忙招呼她过去。

  「你好点没？还不舒服吗？」

  许佳琪挤出一个笑容回答曾可妮说「还好吧，就是有点咳嗽，没什么大事。」说完就咳嗽了两声，曾可妮连忙替她拍了拍后背顺气。

  

  又一班电梯到达停车场，远处的电梯传来叮的开门声。

  许佳琪和队友说笑着，眼神随意的扫过去，笑容却瞬间凝固在脸上。

  

  吴哲晗被一群工作人员跟着，正从电梯口出来，朝着她的方向。

  她走了几步才看到许佳琪，视线就停在了她的脸上。两个人隔着十多米的距离，都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静止对视着。

  

  这是她时隔几个月第一次见到吴哲晗。

  吴哲晗瘦了，脸上的棱角比之前更清晰了，衣着也大气了很多，感觉神色间也比之前自信了很多。许佳琪想着，她虽然变了很多，但她还是自己每天都在想念吴哲晗，如果是从前，她一定会跑过去冲进她怀里，把头埋进她颈间用力的吸气，恨不得和她就此融为一体。

  此刻的她仍然很想这么做，但她知道她不能了，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任由自己撒野的吴哲晗了。她独自收了视线，不再看她，转过身来背对着她。曾可妮离着近，看到她虽表面镇定，睫毛却在不停的颤抖。

  「你没事儿吧。」

  许佳琪没有回答她，也没有再回头，绕道车的一侧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犹豫的离开了吴哲晗的视线。

  

  她一上车，就开始剧烈的咳嗽，像是要把什么咳出来一样，咳到弯下了腰有些干呕，眼框通红。曾可妮连忙跟上去给她递水，她接过水却仍然忍不住咳嗽，冰凉的矿泉水洒了一身。

  

  她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车子很快就开走了，许佳琪靠在座位上，掩映在黑色的玻璃纸下，始终没有看向窗外一眼。曾可妮看着站着原地有些茫然无措的吴哲晗，若有所思。

 

  缓了一会，许佳琪不再咳嗽了，但觉得有些冷。曾可妮摸了摸她的手，跟从冰窖里出来似的，赶紧从包里拿了件羽绒服给她披上。许佳琪缩在羽绒服里，静默了一会儿，她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拿着手机想转移注意力看一看，却正好刷到了吴哲晗的视频。

  视频是粉丝拍的，日期是昨天，背景是机场的候机厅，小粉丝紧紧张张的和吴哲晗合照，也顺便录下了与吴哲晗的对话。

  视频里，吴哲晗歪着头问「你是去看超新星的？」

  女孩摇摇头说「不是，我去上海转机回美国，五折是去参加超新星的吗？」

  吴哲晗点了点头，转而苦笑起来，看着窗外的大雨。

  「还不知道能不能赶到。」

 

  「对了！听说kiki也会去超新星呀！你和kiki还好吗？你们好久都没有同框了。」

  吴哲晗转过来看了眼女孩，简单的回答道「挺好的。」

  

  视频播放到这里就暂停了，许佳琪往回倒了倒，重新听了一遍那句「挺好的」，之后又听了一遍。吴哲晗温柔的三个字落在她耳朵里，可真讽刺啊。明明已经落到这种情形了，还要假意维持着可怜的体面，她们从前最讨厌刻意的营业，想跟着心做真实的自己，但如今这脱口而出的谎话都变得这么自然，这真的是她们一直想要的吗。

  她们走到今天，都按照轨迹成为了从前梦想中的样子，但冥冥之中似乎早已偏离了原本的那条路，许佳琪只觉得身心俱疲。

  

  车内狭小的空间使许佳琪觉得有些窒息，外面小雨淅淅沥沥的，车窗上蒙了一层水雾，她觉得异常孤独难受，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睛。

 

  从前她们赶场时，她也曾因为想家而在车后座偷偷落泪，趁着夜色深沉闭着眼睛哭，以为没有人能看见，可是忽然有一双手伸过来给她揾泪。她的眼泪是热的，吴哲晗的指尖是凉的，这种触感异常真实，不仅触摸在她的脸上，也触摸在了她的心上。

  当时的她忽然钻进吴哲晗的衣服里，抱着她的腰趴在她身上，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吴哲晗大概知道她是想家了，也没多问，只是轻拍着她的后背对她说些温柔的话。

  

  许佳琪一时又陷入过去的回忆里。

  人一旦开始陷入回忆缅怀某段情感时，这段感情基本上已经是走到了尽头。

 

  许佳琪忽然觉得自己错了，错的彻头彻尾。她一直觉得她能拥有她想拥有的一切，也很少顾及他人的感受，她觉得她可以追逐的到远方的鲜花和灯光，也同样能留住吴哲晗，她想她们永远像以前一样彼此陪伴，却不知道这世界上没有永恒不变的事物。

  人这种低级的生物，不管外表修饰的多么光鲜靓丽，剥掉这一层后还是脆弱的不行。在别人眼中是颗熠熠发光的明星，仿佛众星捧月一般拥有很多的爱，实际上这只是一场匆忙的幻灭，洗尽铅华之后还是孤身一人。

  至少从前，她身边还永远都有她在。

  可现在她也被自己弄丢了。

 

  最后一缕暮色沉下去，天地陷入黑色阗静。

  太阳东升西落，昼夜更替，四季轮回，像一个不停回到原点的圆周。

  如果人生也能像这样重新来过就好了。

 

 

06/

 

  许佳琪和吴哲晗几乎同时从上海起飞，一个向北飞往北京，一个向南飞往广州，是截然相反的方向，倒是应了古语里那句「只落得劳燕纷飞各西东，春梦终成空。」

  许是前一天夜里在吴哲晗楼下站了太久，夜里风也大，加上心情也不好，在飞机上的时候，许佳琪的体温忽然升高了，太阳穴突突的疼，鼻腔全部堵住，不能呼吸，只微微张着嘴，嗓子都哑了，嘴唇泛起一层干皮。

  她们凌晨抵达广州后，许佳琪就立刻被送去了医院，虽只是普通的感冒，但她们第二天还有满满当当的拍摄行程，她不想耽误大家的进度，只能连夜打好几瓶吊针退烧。

  队友们陪着她一同前来，又被许佳琪好说歹说都劝了回去，说自己没事。

  最后只剩曾可妮和助理在病床前陪着，她们扶许佳琪躺下，让她好好睡一觉，她刚闭上眼睛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叫曾可妮从外衣里把她手机拿出来，替自己给爸妈发个报平安的信息。曾可妮叫她不要担心，按照她的意思发完之后，顺手把手机放在了自己口袋里，她这才安心睡下。

  打着点滴的手被药物刺激的冰凉，助理连忙借了个热水袋给她放在下面。为了尽快退烧，她们轮换着时不时的给许佳琪掖掖被子让她发汗，过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看到她额头上出现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无论喝了多少水，嘴角还是一点水分都没有，却在微微牵动着，像是想要说什么。

  曾可妮以为她是想喝水，把耳朵凑近仔细听了一下，发现她依稀是在说什么，助理说她只是烧糊涂了在做梦，梦呓而已，不是什么话。

  但曾可妮觉得她说的那三个字是一个名字，一个许佳琪藏在心里最深处的名字。

 

  她想着，口袋里的电话却忽然震动了起来，她连忙走到走廊里准备接听，从口袋里拿出才发现是许佳琪的手机。她本想挂掉，等许佳琪醒了再回，但来电显示上却是她刚才听到的那三个字「吴哲晗」。

 

  曾可妮犹豫了一下，回身看了眼皱着眉头沉睡着的许佳琪，摁下了接听键。

 

 

尾声

  

  我是许佳琪。

  今天的拍摄是在广州的海边，进行的很顺利，天还没黑就收工了。海风很清澈，清清凉凉的吹过来，我很想乘着这一场大风逃遁，像一场梦一样回溯到一年前的此时。

  那时候她还和我并肩站在这里，乐此不疲地玩着幼稚又浪漫的游戏。

  「你跟我背对站着，向前走十步，走的时候都不能出声，也不能回头，走到十步的时候如果能同时回头，就代表我们有默契。」

  

  我忽然又想到这个规则，也想到了那时候的吴哲晗，停留在在原地看我，可真傻啊。我闭上眼睛，冲着风吹来的方向转过身去，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从一到十，每一步都像是踩过我们曾经的时光，像是真的能回到过去一样。

  

  我走到这儿了，可我知道我的背后空无一人，知道世界上永远没有后悔药，也不能穿梭时空，可我只是还有仅剩的那么一点点的希冀，希望奇迹发生，希望我还能看到那双注视着我的眼睛。

  

  不敢睁开眼睛，也不敢回头，我知道不会有奇迹，一切都结束了。

  如果真的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会做停留在原地的一个。

  

  对不起，五折。

  我很爱你啊。

 

 

  

  大风来时，我回头去望去。

  

 

 

 

  

 

  

 

 

 《十步》吴哲晗篇

 

 

 

超长预警（好吧是he）

阅读指南预警：

大家好，我是小李，这是一篇和小绾老师 @小碗总 （《「十步」许佳琪篇》）一起创作的“对照文学”（指路：《十步 许佳琪篇》 ）

顾名思义，我们两个人写的都是看似完整，实际上是单方面的、只有一半的故事。如果要看整个故事，需要把两篇文章“对照”着看。

建议操作如下：

1.把两篇文章放在一起，一章一章的对照阅读，可以即时的感受到一件事的两个视角。

或

2.完整的看完其中一人的视角再看另一个人的视角。

两种阅读方式会有不同的体验，希望大家可以选择尝试！和小绾老师非常认真的（呕心沥血）写完了这个故事，希望大家能够完整的看完两篇（小李鞠躬求求大家）（毕竟不都看不知道结局哈！【威胁】），有一种新的、也是不同的感受。

（排版很挤 因为老福特说我超字数，老福特你牛逼）

（因为老福特的原因，这个版本略有删改，之后会在微博放全） 

辛苦大家了！！！！（小李鞠躬

 

 

序

      我是吴哲晗。

      许佳琪踮起脚的时候，我闭上了眼，我听见了海鸥低空飞过的鸣叫声。

      很快，我感受到有带着笑意的湿热贴在了我的眉心，我睁开眼的时候，看见许佳琪有些卷的短发胡乱的贴着她的脸颊，她眼睛里有着满眶的笑意，让我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伸手把她的发丝勾到耳后。

          “开心吗？”

      她点点头，眼眸里倒映着我的影子。我笑着牵起她的手，顺着海鸥飞过的痕迹凝望着地平线，我突然想起了某个电影里看到的游戏，忍不住转过头叫她的名字。

          “kiki”

      她转过头，笑意落在我眼睛里。在空旷的海边她显得飘渺了起来，我忍不住握紧了她的手，害怕海风真的把她吹散了。

         “我们玩个游戏吧？”

         “好。”

      我要许佳琪跟我背对背站着，向前走十步，走的时候都不能出声，也不能回头，走到十步的时候如果能同时回头，就代表我们有默契。

         “吴哲晗？准备好了吗？”

      许佳琪的声音像是被海风送到了我的耳朵里，我感觉自己的胃被什么东西坠得生疼，但还是清晰的回答了她的话。

         “好了。”

         “那，3、2、1，开始喽”

      我感受到了身后的热量已经走开了，轻细的踩踏沙子的声音响起，我应该要走了，但我一步也迈不出去，我大概是害怕真的没办法和她同时回头，即使这只是个游戏。我开始觉得这个游戏很无聊，为什么两个人一定要背对背走？我并不喜欢玩这种游戏，但许佳琪总是对很多事情都好奇又热情，偶尔我觉得很无聊的事情，只要能看见许佳琪脸上的笑容也觉得可以陪着她做下去。

      想到许佳琪的笑容，我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过身去找她，我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犯规了，而许佳琪已经快走到终点。

      海风再一次从我的身后吹来，我的头发似乎想要追逐着许佳琪的背影，超前飘去，我看着她走到了终点，犹豫着缓慢的回头，她看到我还站在原地，眼神里十分惊讶。

      但我只是站在那，笑着看她。

 

1.

      吴哲晗决定要提交毕业申请的时候，钱蓓婷问她要不要等一等，至少要通知许佳琪一声。

      那天他们在吴哲晗的房间里，吴哲晗穿着雾蓝色的套头衫,长发随意的散落在兜帽和肩膀上，她站在窗边凝视着天上流动的云。

      她忽然在想这片云能飘到广州去吗？ 许佳琪如果抬头也能看见这一片云吗？

      “五折？”

      吴哲晗听见几声呼唤才缓缓的回过头，钱蓓婷正在看着她。吴哲晗缓缓转过身，抱着手靠在窗边，她礼貌的勾起嘴角笑笑，但天然的下垂眼让她看起来并非那么开心，她只是试图把事情合理到理所当然。

      “她没手机。”

      钱蓓婷站起身，看着窗边低着头的吴哲晗，她的长发散乱的垂在胸前，瘦长白净的人看着有些憔悴。

      “你可以给助理打电话……或者……”

      吴哲晗抬起头，抢过了钱蓓婷的话尾。

      “不能这个时候影响她的心情。”

      “那要不等青你结束再决定呢？”

      吴哲晗放下抱着的手臂，走到床前捡起她放在床上的材料，她凝视了材料很久，才把几张纸收进了资料袋里。吴哲晗笑了笑抬起头看着钱蓓婷。

       “小钱，机会难得。” 

      吴哲晗转过身，深呼吸了一口才走出门，生活中心的走道空旷而漫长，这条走道上应该是充满了堆积物和吵闹声的，现在却十分寂寥，吴哲晗一步步走着，在许佳琪的房门口停了下来。贴在门上的许佳琪的名字让她的胃忍不住开始抽疼起来，她神差鬼使的从口袋里摸出了许佳琪的房卡，打开了门。

      房间里一片漆黑，吴哲晗没打开灯，她走到房间中间，许多衣服被许佳琪带走了，房间里没有往常的拥挤，她记得许佳琪走之前的某天，她站在床边，接过许佳琪递过来的衣服，帮她妥帖的叠在箱子里，箱子里已经有了几件属于吴哲晗的衬衫，那是许佳琪执意要吴哲晗让她带去的，而许佳琪站在镜子面前对比着每套衣服如何搭配，适不适合。吴哲晗只是站在那静静的看着她，偶尔给一点意见，夸许佳琪好看，仿佛是骨子里就带着的本能，她又接过一件，许佳琪已经转身过去挑别的衣服，吴哲晗把衣服捧在手心，默默摩挲着衬衣的衣领。

      你要带多少件衣服？你又要去多久呢？

      吴哲晗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依旧没有问出口，只是把衣服折好，放进了箱子里。

      

      吴哲晗呆呆地坐在床上，凝视着这个房间的漆黑，她抚过许佳琪的被子，棉质的面料发出沙沙的声音，吴哲晗转身趴在上面，深深的吸了一口被子上的味道，上面混着许多的味道：柠檬味的消毒液、洗衣凝珠、香水味——那都是许佳琪的味道。吴哲晗叹了口气。

      许佳琪走的第一天她就失眠了。

      实际上她们并非每天睡在一起，但是几房之隔，许佳琪在这里，在这个床上躺着，吴哲晗就好像吃了什么定心丸一样能睡的分外安心，她们每天在许佳琪的门前互相道晚安，许佳琪偶尔会抱着玩偶穿着睡衣偷亲她一口，吓的吴哲晗飞快的冲回自己的房间；但是她知道一旦许佳琪有事情她只要几步就能跨越过去，她知道她在那，她知道害怕的时候能抱住她，难过了能安慰她。 她承认许佳琪走了之后自己很多次半夜偷偷进了这间房睡在许佳琪的床上，呼吸着许佳琪的气息，这是她仅有的助眠气息。

      她是很想许佳琪。

      她突然幻想如果许佳琪在这里知道自己准备毕业会有什么反应， 她会说什么呢，会生气吗，还是会难过，还是会祝福自己。

      还是都不会，如果这个地方许佳琪还在，她为什么要走呢？

      吴哲晗蒙在被子里苦笑了一下，再深吸了一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最后一次凝望许佳琪的房间，试图记住每一个细节每一个颜色，房间里的景色在她的眼前一点点的收拢，最后她轻轻带上了许佳琪的房门，一步步朝着外面走去。

 

      许佳琪的出道夜来的比想象中更快，吴哲晗每天都在关注许佳琪的消息，帮她投票，督促身边的人投票。她知道今天晚上许佳琪会实至名归，也会如偿所愿。她始终觉得许佳琪是属于舞台的，如果一定要说有完美偶像的存在的话，吴哲晗只认许佳琪。

      那天她坐在台下，仰望着许佳琪在舞台上大放异彩，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笑容都是如此的适当，如此的勾人。吴哲晗笑了，她知道她应该出来的，她值得被更多的人看到，被更多的人喜欢，台下的粉丝有了很多生面孔，不再是在snh时期的粉丝，她们卖力摇着手幅和灯牌，许佳琪的名字一直回响在场馆里面。这大概是这么久以来吴哲晗最开心的一个时刻。

      宣布的时候，许佳琪在台上落泪了，吴哲晗一直知道她不是一个无坚不摧的人，她内心柔软的可怕，她常常害怕，常常惶恐，吴哲晗不理解为什么在她眼里那么好的人会担心自己不够好，只是希望自己在许佳琪身边的时候，她能不那么害怕，能安定下来，能依靠自己。

      她总希望许佳琪过得幸福一点，比她幸福一点。

      吴哲晗看着彩色的花瓣从舞台上空倾泻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许佳琪，朝许佳琪走去给她拥抱给她祝福，灰色的制服层层叠叠的堆叠在一起，过了许久，许佳琪从很多选手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吴哲晗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耳鸣了，她耳边的所有声音都安静了下来，她只能看见穿过人堆的许佳琪，穿着一样的灰色制服，短裙；短发有一边挂在后面，有一边垂了下来，眼角贴着钻，她和人群是那样相似，但光照在她身上，她却又那么唯一，吴哲晗的眼前一片都模糊了，只剩下许佳琪，她看着她站在舞台边缘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吴哲晗下意识的露出了一个笑容，她知道许佳琪根本看不见她。

      如果她能在她身边就好了，她会穿过整个人潮抱住她，让她好好的放心的哭一哭。

      真正见到许佳琪的时候，她们已经到了后台，那是一个采访的空隙，助手领着吴哲晗穿过走廊到了许佳琪的面前，许佳琪刚结束采访，礼貌的朝媒体点了点头，转过头本来官方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的时候闪了闪，吴哲晗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她看见许佳琪的眼眶霎时间又泛起了红色，许佳琪拉过她垂在身旁的手，往她朝别的地方拉去。

      许佳琪还穿着灰色的制服，妆容为了应对接下来的众多采访已经在后台处理精致了，她的短发被处理的很完美，每一个细节都让吴哲晗想好好的多观察观察，但许佳琪逆着人流把她拉到了一个空荡的化妆间，化妆间里有些暗，没有开顶灯，只有一排化妆台的化妆灯亮着，白的有些泛蓝的灯光斜斜的照在许佳琪的脸上，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喜悦可言，看起来有些愤怒，吴哲晗站在许佳琪面前微微的低下头看着许佳琪的表情。

       “你怎么了？”

        许佳琪沉默不语，吴哲晗多少猜到了她知道了什么，软下声音，弯下腰凑到她面前，一如既往的逗着她。

       “你不要抱我吗？”

      许佳琪垂着眼，没看她，眼里的情绪复杂，吴哲晗识趣抬起身子，双手插在口袋里，接受两人之间的沉默，但很快许佳琪像是决定了什么，喑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为什么不告诉我？”           

       听到了意象之中的质问，吴哲晗皱着眉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再睁开时，她对上了许佳琪的眼睛，里面微微的泛着水雾，她说话变得磕磕巴巴。

      “我不想，影响你的心情。”

      “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对不起。”

      吴哲晗知道自己向来顺从的道歉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她知道许佳琪从不喜欢听她说对不起，但是她不知道她还能说什么，而许佳琪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愤怒了一些，她握紧了拳头，但过了半晌，她松开了手，垂着肩膀，声音沉闷，听起来失去了力气。

     “为什么不等我？”

      吴哲晗又听见了自己轻声叹气，她知道许佳琪会问她这个问题，她也想了很多的回答，但经过了一晚上的消磨，她最想问的话又不自觉的从嘴里跑了出来。

      “等多久呢？两年？三年？”

      吴哲晗说完这句话感觉自己卸下了什么东西，她坦然的看着许佳琪，看着许佳琪的眼神从愤怒变成了愧疚，又变成了无可奈何，她的眼神渐渐的暗淡了下去。

      吴哲晗看到眼前的眸子一暗几乎是立刻就后悔了，刚卸的包袱重新回到了她的肩膀上，她知道自己很多时候要的只是一个答案，到底是多久，到底还要多久，她知道如果许佳琪真的说出口，她会不顾一切的在那等到海枯石烂。

      但许佳琪什么都没说，只是低着头，吴哲晗在昏暗的光线里分辨不出她的表情，刚想低头就被敲门声打断了。

      吴哲晗抬起头起头，伸头进来的那个人应该是许佳琪的队友，叫曾可妮，吴哲晗礼貌的朝她点了点头，曾可妮也冲她回应。曾可妮推开了门，站在门前，把目光转到许佳琪的背影上。

      “Kiki，到你采访了。”

       吴哲晗目光也落回许佳琪身上，借着光线她看见面前的人哭了，许佳琪偏过头去，用食指的关节轻轻擦拭脸上的泪水。吴哲晗看到她哭了本来想要立刻上前抱住她，但是碍于有人在场，许佳琪也有了准备离开的势头，她只好向从前一样倾身捏了捏许佳琪垂在身边的的手，许佳琪微微的顿了顿，朝她点了点头，似乎是要她别担心。许佳琪深深的吸了口气，转身离开，路过了曾可妮，径直走了出去。

      曾可妮又冲吴哲晗点了点头，算是告别，但吴哲晗却想到了什么，立刻叫住了她。

     “啊，不好意思。” 

     吴哲晗走到曾可妮面前，冲她友好的笑了笑。

     “你好，我是吴哲晗。”

     曾可妮露出友善的笑容，接着点点头。

     “我知道，kiki总是说到你，你好，我是曾可妮。”

      吴哲晗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方形扁盒子，举到了自己身前。

       “可以帮我把这个转交给kiki吗？”

      曾可妮没有伸手，看了看门外，又回头看着吴哲晗，眼神里带着一些深意。

       “她采访很快。”

      吴哲晗知道对方的好意，但今天她没有办法再和许佳琪对峙下去了，坚持把盒子举了上来。

      “我还有点事，麻烦你了。”

      曾可妮无可奈何的笑了，还是从吴哲晗手里拿过了盒子。 

      “举手之劳。”

      吴哲晗感激的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曾可妮的手臂，双手插到口袋里。

      “祝贺出道，我先走了。”

      吴哲晗想到了什么，又转身过来看着曾可妮。

      “也替我祝她，出道快乐，恭喜她。”

       吴哲晗说完，转身出了化妆间，偏过头看见走廊镜头许佳琪的背影，她被笼罩在此起彼伏的闪光灯之下，即使她看不见许佳琪的脸，她也知道她正用着完美的笑容应对着镜头，柔软的声音回答着媒体的问题，没有偏颇，面面俱到。吴哲晗凝望着许佳琪的背影笑了笑，转过身，朝着昏暗的走廊的尽头走去。

 

 

2.

      许佳琪收到礼物以后，给她回了一条信息。

      但这是吴哲晗降落之后才看到的，时间是上海的深夜，吴哲晗没时间在广州多呆，七天之后就是退团公演，她的确有很多东西要准备。

      吴哲晗带着口罩，机场里还有很多等着她的粉丝，她冲着她们笑了一会，叮嘱他们早点回家。她一边拖着行李往出口走一边点开了信息，发现许佳琪发过来的信息不止一条，但都很短，吴哲晗下意识隔着口罩摸了摸鼻子。

      「路上注意安全，到了早点休息」

      「多喝水，注意身体」

      「我很喜欢」   

      吴哲晗看到这条，眉毛跳了跳。吴哲晗想到了那条项链，那不是她从外面买的，那是几个月前，许佳琪刚去青你不久，吴哲晗有天突发奇想把自己从小带到大的手链上的小金球取了下来，拿去上海一个老金铺的重新打了一个小吊坠，花样也不复杂。她站在玻璃窗后面，看着老金匠戴着手套把小球仔细的清洗，溶解，然后重新雕琢。

      吴哲晗还记得那天去老金铺取项链的时候，老金匠刚好在，那是个老爷爷，看起来有些苍老，但是老衬衫下的身体依然很精壮，老金匠把那个小吊坠和之前决定好了的一根链子串在一起，装在一个盒子里递给吴哲晗。

       “现在年轻人喜欢金子的不多了，都喜欢钻石啊什么的，嫌金子俗气，你倒是不一样。”

       吴哲晗打开盒子，凝视着那个精致得无法挑剔的吊坠，手指微微划过上面的纹路，脑子里已经想着它妥帖的落在许佳琪锁骨上是什么样子了，吴哲晗笑的温柔。

     “我觉得金子挺好的，它不来自地球，每一点都很难得，而且就算它虽然随意改变样子，但是本质和份量一点都不会变。”

      吴哲晗抬起头看着老金匠，笑得开朗又乖巧。

      “而且俗只是款式没做好，爷爷做得这么好，一点都不俗。”

      老金匠笑着拿过盒子，帮吴哲晗装进一个袋子里。

      “自己戴吗？”

      “送人的。”

      老金匠把袋子递给吴哲晗。

      “很重要的人？”

      吴哲晗接过袋子，点了点头。

      “嗯。”

      吴哲晗在粉丝的簇拥下上了保姆车，她打开手机，滑动手指接着往下刷，下面应该是许佳琪写给她自己看的备忘录，似乎是在梳理这两天要在大厂收拾的东西和通告之类的东西，吴哲晗回复了一个：到了，好梦。就关了手机，转身投入到了疲惫的彩排中去。

 

      退团公演结束的时候，吴哲晗站在舞台上缓慢的转了一个圈，她试图留下眼睛能看到的每一个细节，哪怕今天之前她已经在每一个角落里都拍照了。她看见了身后后辈们的哭泣，听见了台下粉丝的呐喊，控台和摄影师在跟她挥手。又是一段告别，她好像在这个舞台上过了一辈子。这团旅程太漫长了，太漫长了，经历的太多，苦难也太多，幸福太多，快乐太多，遗憾、遗憾也太多。

      吴哲晗最后站在舞台中央深深的鞠躬，这个鞠躬的时间长度让她的腰伤都起了反应，她看见自己的视线全部模糊，泪水一滴滴的落在舞台上，过了一会她才抬起头来，最后朝所有人挥了挥手，也朝自己挥了挥手。

              再见，五折。

              下一段旅程再见吧。

 

      吴哲晗在后台被后辈们按在墙上抱了满怀，每个人都有很多要跟她说的话，还有一起熬过的一期生，她们大多没哭，只是叹气，只是祝福。徐子轩也来了，她瘦了很多，吴哲晗看见徐子轩的那一刻好不容易收住的泪水再次滴落下来。而徐子轩在她耳边说的只有祝福，好多的祝福。

      吴哲晗从徐子轩怀里出来的时候，看见有个人影穿着她熟悉的衣服从走廊远处窜了过去，吴哲晗暂时告别了众人，跟着人影走到了走廊的尽头，走廊的尽头是一个L的拐角，她离拐角还有七八步的距离，就没有上前了，下一秒她口袋就震动了起来，吴哲晗从口袋里缓缓摸出手机，小狐狸的头像闪烁在屏幕上，吴哲晗滑开手机。

   

     “毕业快乐。”

      许佳琪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有些颤抖有些哽咽，她必然是哭过的，不知道躲在观众席的哪个角落里。

     “谢谢。”

      吴哲晗握着手机，凝视着走廊的拐角。她早就发现了许佳琪来了，没有看到，只是感觉，但是刚才她看见那个人影穿着自己的衣服，那是吴哲晗给许佳琪带走的衣服中的一件灰色格子衬衫，她知道许佳琪现在就躲在拐角后面，给她打着电话。

     “那你明天就要走了？”

     “嗯，明天中午的飞机。”

      她们冷静后聊过几次，吴哲晗也依然还是把许佳琪当成备忘录，许佳琪知道了她的下一步打算，吴哲晗之前被公司丢去拍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没有上院线希望的电影，却没想到导演开挂，一路把电影送到了国外的电影节，很多公司也因此对吴哲晗感兴趣，于是邀请吴哲晗走更专业的影视道路，吴哲晗在导演的推荐下签下了和这部电影发行有些关系的影视公司，影视公司的上层莫名很喜欢吴哲晗，于是打算趁着电影还在国外巡奖的时候，让吴哲晗去美国进修一下演技。

      那时候许佳琪刚走，吴哲晗和老公司的合约刚好到了要重新考虑的时候，纠结再三，吴哲晗选择了接受影视公司的邀请，宣布了毕业，至于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原因，吴哲晗依旧很模糊，许佳琪的声音再次从听筒传来。

     “那你东西都准备好了吗？你前两天提醒自己要买的药都买了吗？”

     “买了，你放心吧，每次掉链子的人可不是我。”

       吴哲晗下意识的回答让两人同一时间沉默下来，他们几乎同一时间陷入了巨大的回忆陷阱里。最后是许佳琪先醒了过来，她那边传来了别的声音，让她的声音低了不少。

     “那你还要带玩偶去吗？”

      吴哲晗摸摸鼻子。

      “嗯。”

      许佳琪得到这个回答让声音都带上了一些笑意。

      “注意安全，不要感冒发烧，不要生病。”

      两人匆匆寒暄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许佳琪那边似乎要准备走了。吴哲晗的身后也传来了呼唤她的声音，吴哲晗却跟没听到一样，握着手机深吸一口气快走了几步走到拐角的时候，拐角空空荡荡，没有一点痕迹。

     “怎么了五折？”

       吴哲晗凝视着地上，苦涩的笑了笑。

     “没事。”

 

 

      加洲下午的阳光均匀的晒在吴哲晗的皮肤上，吴哲晗刚下课，她穿着一件蓝色的短袖和黄色主调的格子长裤，青春洋溢的从教学楼里踏了出来，站在被草坪包裹的小道上，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发给许佳琪的信息还没有回信，吴哲晗往上滑了滑，她的时差很乱，有时是十五小时，有时是七小时，有时是六小时，因为她偶尔会穿梭在欧美的电影节红毯上，时差的确导致两个人的聊天更加破碎。这阵子她应该很忙，吴哲晗在没事的时候会经常刷新许佳琪的消息，她出道以后活动很多，每天似乎都在马不停蹄，没有休息的时间。许佳琪变得更加成熟了起来，有了snh时期没有的气质，她感觉许佳琪更加独立了，看照片都觉得陌生了一些，她记得以前看弹幕总会看到有人要许佳琪游出河，让更多人看到、有更好的成长。

      或许这已经是不错的开始了。

      吴哲晗眼眸闪了闪，低下头，抚摸着手机上照片里，许佳琪的脖子上的吊坠。那个金色的吊坠存在在她每张照片里，上下班也好，出席活动也好，舞台也好，那条吊坠总是安稳的挂在她脖子上。她看到过很多粉丝都在讨论这条吊坠是哪个牌子的？谁送的？为什么许佳琪总是戴着？下面有很多猜测，很多答案，却很少出现自己的名字。

                可能真的是远了吧。

      阳光的照射下，吴哲晗额头上很快蒙了一层薄汗，她把眼镜拉到鼻尖，捏了捏鼻梁，又把眼镜推了上去，一边去停车场取车一边打开手机看了眼日期。

                她的生日又快到了，她们的生日又快到了。

      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吴哲晗在过一个平静的早上，她一如既往穿着短袖和宽松的长裤，长发因为炎热被绑在脑后，驱车在去上课的路上买早餐和咖啡，把咖啡放进载物台，早餐妥帖的放在包旁边，再接着把车开到学校里。

      等她放好手刹停好车，国内的时间已经到26号零点时，她的手机上收到了很多祝福，很多朋友都在给她发祝福短信，她一整天都在陆陆续续的回复朋友的短信，驻美的工作人员和朋友也在晚上给她送了一个蛋糕，吴哲晗难得的拍了几张照准备发微博，离开snh之后她很少营业，偶尔发几张照片证明自己还活着，大部分心思只是让许佳琪有机会看到自己长什么样子，他们心照不宣的几乎没有给对方打过视频，没有理由，只是看到对方哪张脸，就会不自觉的想到很多其他的事情。

      吴哲晗在那天晚上去了一个朋友给她办的小型派对，然后被同学灌得昏昏沉沉。吴哲晗深夜跌跌撞撞的走回了自己的公寓，房间里漆黑一片，吴哲晗把自己摔在沙发上，她晚上换了一件白衬衫去聚会，而这件衬衫现在因为吴哲晗磨蹭在沙发上去够灯的开关而皱成一团，吴哲晗最后终于够到了台灯，黄色的落地灯一瞬间把房间照亮，吴哲晗把手掌挡住眼睛，因为一瞬间瞳孔的放大眼睛变得酸痛起来，生理性的泪水顺着她的太阳穴流进发丝里。

      吴哲晗突然难过起来，好像很多年都没有生日最后这样结尾，哪怕是在工作，一群人总是闹哄哄的。她不太习惯这样的日子，每天独来独往，常常沉默。这和她以前的沉默不同，她记得以前她沉默的时候，在队里总是有一群人闹她，但是现在她只是沉默而已。一个人沉默。

      吴哲晗借着酒劲很快就已经开始迷迷糊糊，这是她今天不拒绝喝酒的原因之一，她害怕自己晚上太清醒，等待明天早上的某个可能。害怕会发生，也害怕不会发生。

      一夜就这样过去，吴哲晗醒的时候还穿着昨天的衬衣，现在是早上七点，吴哲晗因为酒精有了不错的睡眠时长，但是坐起来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一阵头昏脑胀，吴哲晗早上有课，她把衣服随意的丢在白色的滚筒洗衣机外面，快速的洗了个澡，费劲的吹干了头发，换上新的裤子和t恤，背着包和车钥匙急匆匆的冲到了车里，时间是8点，吴哲晗依旧轻车熟路的路过咖啡店买好早餐和咖啡，到学校的时候是八点五十，吴哲晗转头看着挂在她小包上的小狐狸，那是有一次她和许佳琪一起去抓娃娃的时候抓的，许佳琪嚷嚷着这只狐狸就是她本人，要吴哲晗一定得好好保管，吴哲晗叹了口气，曲起手刮了刮小狐狸的鼻子，像是在控诉这只狐狸的幼稚。

       吴哲晗打开手机，把昨天晚上的照片编辑好，发到了微博上，吴哲晗提着包走下车，一边握着手机一边走到通往教学楼的草坪，等到她走到草坪中央，时间刚好到，五十九的时候，几乎是意料之中，许佳琪的电话打了进来，吴哲晗没有犹豫的接起电话。

           “生日快乐。”

      许佳琪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是强打着精神保持很有活力的感觉，她背后有很嘈杂的回声。吴哲晗看了一眼手表，眯了眯眼，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生日快乐。”

           “新的一岁要继续平安健康，成为大影后。”

            吴哲晗都听见了自己的笑声传了过去。

           “那新的一岁，你也要平安健康，成为大明星。”

      两人说完祝福，莫名的沉默了下来，吴哲晗低头摸了摸鼻子，听着那边的呼吸声，先开了口，却没想到变成了异口同声。

          “你在干嘛？”

          “你在彩排吗？”

      吴哲晗感觉到了自己笑意扩大，等着许佳琪的回复。

          “嗯，一个节目，你在干什么？”

          “哦，我刚买了咖啡和早餐，准备去上表演课。”

          “噢。”

      两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吴哲晗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又从何说起。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手机里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呼吸声，慢慢的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然后就是不远处道路上学生交谈的声音，还有停车场汽车的鸣笛声，所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交替的刺激着吴哲晗的耳膜，最后像爆炸一样，只留下了一声长长的耳鸣。吴哲晗感觉左手上的咖啡的冷气仿佛侵入了她的皮肤，她看见雾化的水珠浮在了她的虎口，有些甚至已经顺着她的手掌掉落到了地上，

      呼吸声依然停留在耳边，但是她们依然什么都没说。

      “佳琪，催场了。”

      吴哲晗听见了许佳琪的电话那边传来继续排练的声音，许佳琪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

      “五折……”

      “没事，你去忙吧，生日快乐。”

      许佳琪匆忙的再次祝她生日快乐，然后沉默了几秒钟，才挂了电话。

       吴哲晗依旧站在草坪上，手放了下来，手机因为通话有些发热，连她的脸颊也被沾染了热意，上午的阳光明晃晃的在她的后背上肆意发热，她感觉太阳要把她晒得要蒸发过去，缺氧感四面八方环绕着她，像是要把她压在草坪上，吴哲晗撑着膝盖，喘了两口气才缓过来。她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生理反应是怎么回事，她只是突然觉得很多东西堵在了身体里，多得让她窒息。

  

3.

      吴哲晗没有想过她回国会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她穿着一条水洗的牛仔裤，豹纹的丝绸衬衫，外面搭了一件黑色的外套压住，她的头发染成了金色，疑惑的看着足足挤满了一个机场的粉丝。

         “你们公司原来这么有钱？有必要请这么多群众演员吗？”

      经纪人金姐白了吴哲晗一眼，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弱智问题，两人就已经走到了自动门前，吴哲晗被无数的闪光灯和话筒挡住了去路。

      “吴哲晗！请问对第二部电影作品就在国外斩获大奖是什么心情？”

      “请问已经决定下一部作品了吗？据说有许多邀约是真的吗？”

      “吴哲晗！接下来片子要在国内上映请问有什么期待吗！”

      无数的话题轰炸着吴哲晗的耳朵，她一下并没反应过来，经纪人却四平八稳的把这些问题都挡了回去。吴哲晗很喜欢这个新的经纪人金姐，虽然人看起来有点像大妈（实际上是成熟老阿姨）大大咧咧十分直率，但是业内口碑极高，处世处事都很沉稳，让吴哲晗对最近如此多的变故也变得没那么紧张。 

      吴哲晗终于突出重围来到了自己的车面前，手上已经拿了很多粉丝的礼物和信。最后一个话筒举到她面前时，吴哲晗拉下了口罩，闪光灯瞬间变得更加热烈，吴哲晗笑着看着镜头。

        “谢谢大家的支持，回来之后会继续努力，拍更多的作品回馈大家。”

      金姐肯定的冲她点点头，迅速给她拉开了车门，吴哲晗弯下身子上了车，一下就瘫倒在了车座上。金姐顺手递了杯咖啡给吴哲晗。

      “知道了吧，你现在在国内可不是以前那个状况了，新晋小花，起点那么高，你自己要做好准备。”

       吴哲晗喝了口咖啡，习惯的摸了摸鼻尖，点了点头。金姐看着吴哲晗的样子没有多说什么，开始看自己的手机。吴哲晗也拿出了手机，和许佳琪的对话里有了几条新信息，吴哲晗点开，有几条是备忘录，有几条是要她一路平安，欢迎回国之类的话，之前还有几句是提醒她清理东西的时候不要丢三落四。吴哲晗回复了几句。

      吴哲晗的手搭在嘴唇上，食指横着擦过上唇边。

      她们在维持着什么呢？这么远这么难，没有交集，她们在费力心机用以前的习惯装作很了解对方的做法，想要维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值得吗？

      吴哲晗很清楚自己的答案，她甘之如饴，而许佳琪呢，是舍不得她这个朋友，还是她也在这么漫长的时间里，也会喜欢上她？吴哲晗自认不笨，她多多少少知道许佳琪对她的感情，她们有很多次机会，好好地聊一聊这件事，甚至有很多机会她把许佳琪抱在怀里，低头就可以说出那句：

              我喜欢你啊。

      可是她从来没说过，她偶尔也能看见许佳琪眼神里的失望，偶尔也能听见她的叹气。但是她也从来都咬紧了牙不说。许佳琪亲她的脸的时候不说，在海边亲吻她额头的时候不说，哪怕把自己初吻交给她的时候，她也没说。

      因为她见过许佳琪看舞台的眼神，看灯光的眼神，她见过许佳琪去小分队时候的开心，也见过许佳琪知道自己要去参加青你时候的兴奋。她了解许佳琪，她在团里第一个认识她，她是第一个知道她梦想的人。许佳琪的野心很大，这不是贬义词，对于吴哲晗来说，那是许佳琪应得的东西。

      许佳琪去参加青你前的那个生日，她送给了她一个空的盒子，里面本来装了她从国外买回来的戒指，但是她最终没有放进去。任许佳琪怎么样把脑袋顶在她怀里撒娇，她都没有把口袋里的戒指拿出来。

      她不想绑住她，不要她有后顾之忧，不要考虑她的感情，也不要考虑她，不要遗憾她们的每次每次每次，都在错过。

      往前走，走到你最想去的那个地方，就好。我会在这里看着你，你只要回头我就在这里。

      “五折。”

      吴哲晗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发呆很久了，金姐探过身子看她。

      “嗯，怎么了？金姐。”

       金姐刷着手机，皱着眉头。

      “我跟你大概说一下这两周的工作计划。“

      “先是，哦，这周末，你本来要去录超新星运动会的，他们一直在催，不过我还没回复。我最近筛了一些剧本到时候你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另外就是几个广告的通告，你在美国的时候签的那几个，最后，电影上映有几场路演，规模不大，还算好。”

      吴哲晗皱着眉头转头看着金姐。

      “超新星？”

      金姐斜着眼睛打量着吴哲晗。

      “对，这是你去美国之前就敲过的行程，但是你现在转型期，我觉得，不去比较好，所以也没告诉你，你自己觉得呢？”

      吴哲晗眨了眨眼睛，脑子里立刻浮现出许佳琪穿着橙色的运动服靠在她肩膀上的样子。她看着金姐，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

       “我……”

       吴哲晗立刻打开手机，划开她和许佳琪的对话框。

         「你们去超新星……」

      吴哲晗愣了几秒，把信息删掉了，打开了微博，把许佳琪的名字和超新星打在一起，按了搜索，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她去。

      吴哲晗抬起头，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那一串动作有多明显，但是好在金姐一直在看手机，似乎没有注意她的一串动作。吴哲晗清了清嗓子。

      “金姐，我觉得还是去吧，我觉得挺多粉丝可能也想我去的，毕竟我之前一直走偶像路嘛。”

        金姐没抬头，点了点头。

      “想见朋友了吧？朋友都去吗？”

      吴哲晗仿佛被看穿了一半的心事，脸上有些发热。没出声，金姐抬头撇了吴哲晗一眼。

      “我现在回复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名额，而且你去的话，航班的时间也会有点很紧，你真的要去吗。”

      吴哲晗默然了两秒，还是点了点头，金姐看着吴哲晗的样子摇着头叹了口气。

       “我打电话问问，尽量解决，不管你去不去，剧本给我按时看完知道了吗？”

      吴哲晗立刻坐直了身体，转过身朝着金姐敬了个礼。

      “听从指挥！”

       金姐笑着摇了摇头，继续看手机去了。

       吴哲晗没有把这件事直接告诉许佳琪，她担心中途出现意外，也希望能够给许佳琪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说不期待是假的，吴哲晗默默盘算，她和许佳琪都是浙江人，就算不再属于同队，但是至少大区的时候能碰上，而且按道理她们都会报热门的项目，射箭跑步之类的，总能遇上的吧。

      吴哲晗的驻地从上海变成了北京，公司给她安排了新的房子和车，团团圆圆也被接了过来，吴哲晗穿着蓝色的丝绸衬衫睡衣，已经染黑的头发混乱的披在肩膀上，她看着诺大的房子发呆，她突然怀念起生活中心的那个小房间，小的可怕，衣服都很难全部挂起来。

      但是朋友在那，许佳琪曾经也在那，那么小的房间，也愿意好多人挤在里面闹腾。吴哲晗捏了捏鼻梁，团团正在她脚边翻滚，诺大的房间给足了空间让他们闹腾。吴哲晗笑了笑，走到茶几旁边，拿起昨天晚上还没看完的剧本继续阅读，圆圆乖乖的趴在她身边，她把感兴趣的本子放在了一边，其实只有两三本，整理好发给了金姐，她仰起脖子一口饮尽了杯底最后一点咖啡，拿着杯子去厨房冲洗干净，吴哲晗把杯子放在杯架上，旁边放着一个和吴哲晗的杯子相似的杯子，两个杯子都是圆口的玻璃被，从外面看上去里面有浮雕的褶皱，像山群，而靠里的那个杯子杯壁更纤细，浮雕层更薄。吴哲晗的手指从自己的杯子上跳到了里面，摩挲着杯子的底部。

      那是在拍《时间的歌》的时候她们在日本买的一对杯子。

      当时在那个神庙前小巷里的某个店子，里面卖很多好看的杯子，吴哲晗喜欢收集杯子，她拉着许佳琪进去看的时候，一眼就相中了这一套，许佳琪还穿着蓝色的衬衫在店子里转悠的时候，吴哲晗就捧着那个杯子爱不释手了。许佳琪从后面趴在她的背上，下巴放在她的肩头看着自己摆弄着杯子。

      “你这么喜欢就买好了。”

       吴哲晗歪头撞了撞许佳琪的小脑袋。

       “买两个啊？”

       许佳琪穿的像个小男孩，但蹦蹦跳跳的样子又带着小女孩的可爱，她跳到吴哲晗身边，从盒子里拿起另一个杯子，放在自己脸边上。

      “两个怎么了，这个杯子不适合我吗？”

      吴哲晗笑的无可奈何，从许佳琪的手上夺过了杯子，放进盒子里，然后一起拿到老板那去付款。

      吴哲晗觉得人这种生物真的很有意思，越得不到的东西越幻想自己拥有，就像她和许佳琪，明明不是一对，但却那么喜欢买情侣款的东西，项链、手链、衣服、杯子……好像刻意来证明她们无法被分开一样，吴哲晗私心让彼此的生活里都充满着对方的印记，可是又如何呢？这个杯子只是被放在架子上不停的落灰，每个印记都在提醒她们一次一次分开，一次一次不和对方在一起。

      天黑之后，吴哲晗换了一身衣服，去俱乐部练了一个小时射箭，回来又在附近的公园夜跑了一个小时，到家的时候吴哲晗浑身大汗，团团圆圆看见她都退避三舍。吴哲晗故意笑着去闹这两只猫，然后拿着浴巾进了浴室冲凉。中间金姐的电话打了进来。吴哲晗迅速接起。

          “金姐？”

          “嗯，超新星的日程敲好了，我一回复他们就答应了，按你说的给你报了射箭和跑步，流程和赛程已经发给你了，唯一的问题是只能订到后天凌晨的飞机了。你可以吗？”

      吴哲晗抱着浴巾无声的在家跳了起来，内心大喊：yes，吴哲晗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的跟金姐寒暄了几句以后挂了电话，她蹦蹦跳跳的走进浴室冲凉，不热的水洗刷过吴哲晗的皮肤，凉意让她的皮肤起了一些鸡皮疙瘩，她突然颤抖起来，感觉到自己的胃又开始下坠，脑子里又浮现出去年在列队的时候，许佳琪穿着橙色的运动服趴在她的背上，从后面抱着她的脖子，发丝在她的颈间磨蹭，她们好像呼吸着同一片小小的空气。

      吴哲晗苦笑了起来，水流过她的下颚。

      明明才不到一年，为什么就已经天翻地覆了，明明就在手边的人，怎么现在连见一面都那么难那么远。

      老天爷到底要跟她们开多少个玩笑呢

 

4.

      被告知飞机晚点的时候，吴哲晗带着眼镜和口罩，脑袋上罩着一个黑色盆帽，穿着一套白色的运动服，无语的站在航站楼的玻璃窗前，看着天上不停倾泻下来的暴雨，冲刷着停在停机坪上的飞机。

       就，也不必，开玩笑开的这么明显吧。

      “五折，超新星跟我们确认我们是否还能去……只有几个小时就要开幕了，但这个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飞。”

      吴哲晗站在窗前转过头，脸上本来就带着不耐烦，被这个问题更加激发了怒意，她看到小助理被她吓退了几步，连忙抚平了眉间的褶皱。

      “告诉他们我们会去，只要能飞我一定赶到，流程我已经熟悉了，要他们放心。”

      助理点点头，举着手机打电话去了。

      吴哲晗叹了口气，坐到位置上，拿出手机，仔细的看着即将到来的早上的安排，助手看着她阴沉的脸，拿着手机走到她身边。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吴哲晗吗？”

      吴哲晗视线还没完全离开手机，但是头已经微微抬了起来，她花了两秒准备了一下思绪，微笑的看着把眼神转移到面前的人身上，这是一个小女孩，目测不高，穿这套头衫和小裙子，双手握着手机，看起来怯生生的，吴哲晗去下口罩笑了笑。

          “你好，是我”

      女孩高兴的蹦了蹦，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我喜欢你好久啦，从你出道就一直喜欢你和kiki，我真的一直在关注你们。”

      吴哲晗眨眨眼，没想到自己和许佳琪的名字再一次出现在一起是如此的情况，她笑着看着女孩，把自己如数家珍的诉说他们曾经种种的事情，说到最后女孩自己不好意思的捂着脸，吴哲晗不在意的摆摆手，一丝暖意渐渐从心里升了起来，稍稍抚平了今天晚上的暴躁。

          原来不是只有她记得。

       “对不起，我好像说太多了，我一直在国外读书，今年毕业想回来看你公演的，但是你突然毕业了……”

      吴哲晗歪着头，脸上带着安慰的笑意。

     “好可惜哦。”

     女孩连忙摆摆手。

     “不可惜啦，你越来越好才是我期待的呀。”

     吴哲晗笑了两声，轻声道谢，看着女孩扭扭捏捏的样子，才有了一些反应。

    “你想合照吗？我现在也有时间。”

      女孩听见吴哲晗说出了自己的心声，高兴的蹦到吴哲晗身边半曲着腿准备和她合照。吴哲晗看女孩手都在抖，忍住笑意指着女孩的屏幕提议。

    “你可以录像，这样你可以多截几张。”

      女孩立马开心的点点头，打开了录像模式，两人拍了几张，女孩没来得及关录像，吴哲晗也默许她开着，继续仰着头问她。

     “你是去看超新星的？”

       女孩摇摇头。

      “不是，我去上海转机回美国，五折是去参加超新星的吗？”

      吴哲晗点了点头，转而苦笑起来，转头看着窗外的雨。

     “嗯，还不知道能不能赶到。”

      女孩也叹了口气，转眼又抬起头亮晶晶的看着吴哲晗

      “对了！kiki也会去超新星呀！你和kiki还好吗？你们好久都没同框了！”

      吴哲晗转过头看着女孩，眼神突然暗淡了下来。

      你和kiki还好吗？

      这句话怎么回答起呢？吴哲晗找不到理由回答她们不好，她们没有吵架，没有生气，但是她们好吗？他们甚至都没有交流，她都不想打开手机去看这几个月她们的聊天记录加起来都抵不过曾经一晚上的数量，她对于许佳琪的了解还不如许佳琪的站姐。吴哲晗看着女孩的镜头，微不可查的微微煽动了一下眼眸，强迫自己保持一贯的笑容，这个笑容永远得体，永远甜蜜，永远看起来开心有活力，永远能掩盖自己的所有阴暗情绪。

         “挺好的。”

      挺好的，吴哲晗听见自己说出口的三个字，感觉每一个字都重重的敲击在了自己的心上，每一下都带着种种的闷痛。她觉得自己的嘴角都开始抽搐，一点一点往下垮，就在她快要撑不住表情的时候，助理的声音终于从另一侧传来。

        “五折，登机了。”

      吴哲晗迅速转过头，看着助理，背着包站起身，离开前倾身拍了拍女孩的背，轻柔的跟女孩道别。吴哲晗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

          就好了，就要见到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吴哲晗到上海的时候，已经是超新星录制当天的七点了，她昏昏沉沉的在车上继续补了几十分钟觉，就被拉到了酒店化妆换衣服。工作人员站在一边告诉她已经开始开幕式了，她到场的时候直接去采访就好。吴哲晗闭着眼睛点点头，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在不断的加速。

      等她采访完到场馆的时候，体育场瞬间像炸开了锅一样，似乎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应援声和尖叫声，吴哲晗穿着橙色的帽衫，里面穿着粉色短袖，站在场边冲着四周打了个招呼，打call的声音更加响亮。吴哲晗踏着尖叫声被工作人员引到了东部大区的座位上，塞纳河的姐妹在热烈的跟她招手，她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戴萌，她反戴着帽子，穿着短袖，夸张的朝她招手，吴哲晗笑着走过去，发现自己的名字和戴萌的贴在一起，戴萌跳起来抱住了她，引的看台上又是一阵尖叫。 

      吴哲晗笑着抱紧了戴萌，感觉到戴萌也消瘦了许多，但是看到戴萌她突然觉得分外的安心，这么多年她能在snh里和许佳琪的无忧无虑，都是因为戴萌和莫寒像大家长一样站在她们前面。吴哲晗突然眼眶有点发热，却还是装作冷漠的别开头。

      “你的头怎么又变大了？”

      戴萌差点跳起来又给她揍了一顿，吴哲晗连忙求饶，两人寒暄了几句，双双坐到了位置上，吴哲晗抱着腿，在场馆里搜寻着许佳琪的身影。戴萌侧过头看着吴哲晗的表情，也微微叹了口气。

      “kiki去检录了，她跳高。”

      吴哲晗闻言收回眼神，转头看着戴萌。

      “她带糖了吗？”

      戴萌眨了眨眼，忽而反应了过来，以前在snh的运动会上，许佳琪跳高到决赛的时候，因为体力流失过大，在最后一跳前像个小孩子走到s队前问她们要糖吃，吴哲晗立马从口袋里掏出了糖喂在许佳琪嘴里，那天许佳琪夺冠的时候，全队都跟疯了一样开心，而戴萌侧过去看吴哲晗，她眼里更多的总是心疼。许佳琪是一个很要强，很优秀的人，喜欢这样的人有多累，戴萌自己心里多少也清楚吴哲晗的感受。过了许久，戴萌只是拍了拍吴哲晗的背，吴哲晗转过头，她们俩个对视了良久，最终还是相视一笑，她和戴萌的相处永远就是这样的，她们好像真的是兄弟，哪怕不说话，很多事情和心情都不言而喻，戴萌只是叹了口气。

      “你们最近见过吗？”

      吴哲晗摇摇头，戴萌仿佛听见了吴哲晗微不可查的叹息，也继续沉默了起来。

      吴哲晗看着熟悉的场馆，突然想到去年这个时候，她也坐在戴萌旁边，而许佳琪坐在她的另一边，那天许佳琪因为训练了很久的体操而十分疲惫，似乎靠在哪都能睡着，吴哲晗想着那天许佳琪靠在台阶上，画了一个成熟的妆面，睡着的时候却还是像个小奶孩，连衣服都不盖，还是吴哲晗从她身后把衣服扯出来给她盖着，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许佳琪像小孩一样不老实，嫌弃她的肩膀太窄了，在她的劲窝里蹭来蹭去。吴哲晗换了几次位置，才让许佳琪舒服的靠上，而那只小狐狸总是那么粘人，头靠上还不满意，还要把自己的手抱在怀里才愿意闭上眼睛，那天她肩膀酸疼的不行，但是她一声没吭，这样情形在过去的岁月里有很多次，每次许佳琪靠着她的时候，她都会默不作声一动不动，让许佳琪更舒服一点。她记得许佳琪每次看到她酸痛到呲牙咧嘴的时候总会偷笑，然后站在她身后给她捶背揉肩。

      吴哲晗想想这么多年和许佳琪缠缠绕绕，她也挺贱的。她以前看到许佳琪哭，心疼的要命，只希望自己的小女孩不要再难过；说出口的话却又是你哭的好丑，以后别哭了。那天在运动场上她看着许佳琪的睡颜，满心的爱意与欢喜；出口却说她睡相很丑，一点偶像样子都没有。

      后来许佳琪真的不怎么哭了，也有了偶像的样子，两人却远的连一句话都很难说上了。

      可能是报应吧。

      吴哲晗仰头叹了口气，听见了场馆中央传来射箭检录的通知，吴哲晗站起身，又听见了满场的欢呼，她把外套脱下，收拾了一下自己，准备朝中间走去，而戴萌拉住了她，给她口袋里塞了一把糖，戴萌仰着头看着她，笑得坦然也笑得灿烂，一如从前每次公演上场前她的笑容，那样安定。

      “遇见她就给她。”

      吴哲晗合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又看着戴萌，郑重的点点头，迈开步伐，大步流星的朝着场馆内走去。

 

       吴哲晗听见巨响的时候，正站在射箭区后面，准备入座。她下意识的朝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似乎是跳高的赛场，接着就看见曾可妮从看台上赶了过去，看台上的戴萌也站了起来望着跳高区，耳边粉丝的尖叫声也大了起来。

      许佳琪。她听见了许佳琪的名字。

      吴哲晗慌张的揪住路过的工作人员。

      “那边怎么了？”

      工作人员摇摇头，表示自己还不知道。吴哲晗慌张的看着大屏幕，却只能听到主持人叫医护人员的声音。

      “好像是许佳琪跳高撞到杆子了。”

      “啊，那多疼啊？”

       吴哲晗回过头，听见不远处工作人员的讨论，立刻慌了神，开始取自己身上的装备，准备往跳高的地方走去。

      “请所有射箭的选手准备入场。”

      吴哲晗看见主持人站在一边，身边的队伍随着她的话朝她的反方向动了起来，吴哲晗并没有在乎那么多，继续往跳高的方向走去，还没走出两步就被工作人员拦了下来。

     “吴哲晗老师，比赛开始了，你不能随意出去的。”

      吴哲晗低头看着工作人员，难得坏脾气的没有搭理她，还轻轻的拂过她的手，准备继续往前走，但体育场的欢呼声又此起彼伏的开始呼唤起她的名字。吴哲晗抬起头，发现许佳琪和自己的应援的物料四面八方把她包围在场馆里面，“长枪短炮”随处可见的对准着她，吴哲晗感觉世界在旋转，那些摄影机对着她对着许佳琪，像是发射了无数结界把两人分隔开来，窒息感再一次向她袭来。吴哲晗停住了脚步，最后深深的看了跳高区一眼，才转过身，缓慢的朝着射箭的位置走了过去，她每往回走一步都感觉到糖纸在她的口袋里摩擦，她回到队伍里，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为什么那么难呢？

      这场射箭比赛吴哲晗并没有发挥好，只得了第三名，按照往常在俱乐部里联系的成绩，应该是稳拿第一的，吴哲晗收箭的时候叹了口气，她只是觉得心里很重，拉开弓却怎么都松不开手，她转身的时候好像看到许佳琪的背影朝场馆外走去，可很快就被摄影机挡住了视线。

      等她终于回到看台的时候，戴萌告诉她许佳琪整队的人都已经结束比赛回去了，吴哲晗问许佳琪是不是受伤了，戴萌点点头，安慰吴哲晗是有些淤青，但是不是很严重。吴哲晗闻言颓丧的坐在戴萌身边，把口袋里的糖掏出来还给戴萌。

      “喏，还你。”

      戴萌撇了眼糖，深深的看着吴哲晗，把吴哲晗的手推了回去。

      “留着吧，下次遇到她，就别让她走了。”

      吴哲晗用手肘怼了怼戴萌，收回手，凝视着手里彩色的糖纸。

      下一次又是哪一次呢？

      连夜的飞行、异地的温差和一整天的劳累，加上放不下的担心，让本来就体虚的吴哲晗在回酒店的路上就开始发高烧，她瘫软在车里，助理把冰贴按在吴哲晗的头上，但是没有任何缓解，感觉头脑的发热不停的剥夺她的意志，她仅存的清醒意识却不停的闪过许佳琪受伤的样子，吴哲晗强撑着身子路过酒店门口等待的粉丝，直到进了电梯才瘫软在助理身上。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到了自己房间的床上，即使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冷意却还在袭击她的身体。助理是从snh开始就跟着她的人，看到她如此状况依然被吓懵了，站在窗前呆滞了五分钟才通知工作人员要她们下去给吴哲晗买药。

      吴哲晗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在巨大柔软的床上却像是失重一般不停的向下落，不知道自己会掉到哪片海里。吴哲晗捏紧枕头，眉间痛苦的皱起，以前许佳琪总会在她开始下坠的时候捞起她。

      吴哲晗身体不好，公演的时候常常生病，晚上开始发烧的时候，许佳琪好像有雷达一样，总是第一个发现，她会拿着房卡穿着睡衣拿着她特意为自己准备的药箱，跪在她的床边，妥帖的给她贴上冷却贴，然后把药分好，定好闹钟，轻轻的躺在自己身边，环抱着她，细碎的吻落在她的头顶，柔声安慰她快点睡过去，吴哲晗在许佳琪的怀里总是睡的特别安稳踏实，而许佳琪却一直小心着闹钟，定时给混沌的自己喂药，然后继续安慰自己睡去。第二天吴哲晗醒的时候，许佳琪总是挂着黑眼圈，倚靠在床头，睡颜里都透露着疲惫。

      吴哲晗眉头皱的更紧，只是感觉自己突然的掉进了海里，她身边什么都没有，海水一点点淹没她的身体，她直直的朝海底落去，偌大的海底只有在不停下坠，一道白色的身影被渐变的蓝色包围。

      “五折，五折。”

      吴哲晗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前，听见了呼喊而猝然惊醒，她转过身，助理拿着手机担忧的看着她。吴哲晗疲惫的接过手机，发现是小狐狸的头像，她立刻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划开手机接了起来。

      “喂。”

      “嗨，你在做什么？”

      许佳琪清亮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来，听语气有些许期待和兴奋。吴哲晗的嗓子里痒意难忍，立刻按了静音，剧烈的咳了几声。她仅存的意志告诉她，不能让许佳琪知道自己病了，如果她知道自己病了肯定会不顾一切的到这里来照顾她，不说她还不知道许佳琪的伤势，她更不能忽略楼下和房门前围着的私生饭，这些人要怎么传，怎么写，她不在乎，但是许佳琪是偶像，她不能不在乎。

      “我已经睡了，你怎么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吴哲晗觉得自己突然被拍进了更深的海里，这么好的时机，她可以今天晚上可以拿着这个电话去许佳琪的楼下等她，她们可以聊很久，哪怕只是在阳台上远远的望着对方一眼，但是吴哲晗现在连坐起来都困难。

      “我…..也没什么事，想告诉你我在……”

      吴哲晗的头开始剧烈的疼痛，发热再一次袭来，她的脖子和脸红成一片，整齐的长发被汗黏在脸上，助理连忙给她再换了一个冷却贴，把药递和水递给她。吴哲晗听着许佳琪那边的话断断续续的，她的神智已经开始渐渐涣散，她连忙回复许佳琪，怕自己突然晕过去。

      “要是没什么事，就明天再说吧，我有点累了。”

      吴哲晗微微抬起头，点了静音，把药吃了下去，助理见状指了指门外，关上了灯退了出去，吴哲晗示意自己明白了。

      “我……”

      吴哲晗的思绪很快就被电话里许佳琪的声音牵走了，许佳琪的语气飘忽不定，吴哲晗又感觉自己被揪了起来，害怕她是不是受伤很严重，吴哲晗想挣扎着坐起来，但是头上剧烈的疼痛立刻把她按倒在床上。

      “没事儿，刚不小心拨错了电话号码。”

      吴哲晗已经没有余力去思考别的了，她模模糊糊听到了许佳琪的话，因为刚才的动作引起喉咙的反应，想要剧烈咳嗽，她憋着气回了许佳琪一句，感觉到自己按灭了电话，眼前一黑就直接晕了过去。

 

5.

      吴哲晗第二天醒的时候，已经稍微缓过来了一些，她快速的冲了一个热水澡，出来的虽然还有些微微发烧，但是精神了不少，化妆的时候她隐约想起睡前许佳琪有打过电话给她，吴哲晗看了看手机，发现真的有通话记录，吴哲晗本想立刻回一个过去，助理却进来催她去场馆了。吴哲晗收了手机，决定直接去场馆问许佳琪。

      今天的赛程很少，吴哲晗满场寻找许佳琪却根本就没有找到她的身影，吴哲晗只好把精力都放在比赛上，最终射箭以一分之差拿了第一名，但跑步因为体力和长度原因没有拿到名次。

      吴哲晗跟戴萌聊天的时候，助理赶来催她收拾东西，她们要赶飞机回北京了，吴哲晗依依不舍的和戴萌道别，被助手领着去休息室换套私服，她换了一件浅色的风衣里面穿了一件黑色的打底，她把头发稍微顺了顺，看起来更加蓬松，助手让她吃了药，带好口罩，她们才从休息室出来之后，直接走最近的电梯去了负二楼的停车场。

     电梯到负二层的时候，吴哲晗内心盘算着等会在路上可以给许佳琪回个电话，她顺手摸了摸口袋，确认手机的存在，助手在身后要她左拐，她才抬起眸子，看到了站在自己前面的许佳琪。

      她们之间隔了十几米的距离，许佳琪看起来依然很疲惫，眉眼之中没有照片上看起来那么精神，反而有些哀愁，吴哲晗站在原地，静默的凝视着她，想要走几步把许佳琪拉进怀里抱着，用力呼吸她发丝和颈间的味道。她记得以前去拍一个采访，那天许佳琪坐在她身边，笑着说她用的是小雏菊气味的洗发水，吴哲晗就像着了迷一样贪婪的凑上去闻，吓得戴萌只能战术对称转头来帮她们掩盖，而许佳琪只是拍拍她的背，宠溺的提醒她这是在拍摄。

     她看着许佳琪愣愣的望着她几秒，刚下定决心准备迈开退向前走去的时候，许佳琪却转身径直上了车。

          

      吴哲晗面对突然的变故不知所错，她愣愣的往前走了几步，茫然的看着她们的保姆车发动，开走，许佳琪却连一次回头都没有留下。吴哲晗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在助理的提示下发现自己的车也开了过来。

      吴哲晗垂下眼眸，低头钻进了车里。她瘫坐在座位上，像后反劲一下剧烈的咳了几声。吴哲晗的脑子里才闪过一丝念头。她打开微博搜索许佳琪的超话，点开今天的返图。

      许佳琪的脖子细长、光洁白皙，转头的时候露出的颈线十分动人，但吴哲晗却皱起了眉头。

                她没戴项链。

     吴哲晗觉得自己没由来的升起一丝怒意，这份生气不只是是对许佳琪，更像是对她们之间莫名其妙却冥冥之中注定的错过，吴哲晗皱着眉头，她隐约记得昨天睡觉前许佳琪说她打错了电话。

      那通电话是打给谁的，是她的新朋友吗？她身边会有了新的能听她心事照顾她的人吗？

      吴哲晗觉得她的世界都要塌了，她没有办法想象有一个人会待在许佳琪身边，许佳琪会像依赖自己一样依赖那个人，那个人会在许佳琪黑暗中哭的时候轻轻帮她擦泪，会看见她最脆弱的眼神；会在她腿上淤青的时候帮她擦药，会抱着她安慰她；会在冬天到的时候把她裹紧自己的大衣里，在寒夜里彼此取暖。

      吴哲晗猛的睁开眼睛打开手机，想要打电话给许佳琪，但她最终还是停住了。

      她要问什么呢？你是不是有别的朋友了？

      这个问题莫名其妙到难以置信，吴哲晗甚至脑子里都出现了许佳琪听到这个问题时惊讶的表情：她会瞪大眼睛看着她，懵懵的眨眨眼。

      吴哲晗都被自己气的笑了起来，她到底以为自己是谁啊，她说到底只是许佳琪回忆里一点点星火，许佳琪的过往回忆里还有很多人，她又算得上什么呢？就算关系再好就算许佳琪真的喜欢过她。 也不会有人总是停在回忆里不愿意往前走的，人不能只靠着那些回忆取暖，而许佳琪是那样一个勇敢往前走的人，她会有更好的世界和更好的生活，哪怕那个世界里没有她。

      别傻了。

 

      吴哲晗上飞机前再吃了一次药，晚上到了北京的时候基本上已经退烧了，助理把她送回了家，吴哲晗把行李箱甩到一边，团团和圆圆交错的站着，望着玄关正在脱鞋的吴哲晗。吴哲晗抱着两个小家伙磨蹭了一会，再去洗了个热水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吴哲晗已经换好了睡衣，她感觉离开了上海她的身体自然的就好了一些，吴哲晗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上海的梦魇里，上海是一个没有止境的回忆乌托邦，她和许佳琪在那无忧无虑充满快乐，在年幼时肆意的表达着自己的爱意。

      而当他们不约而同的离开上海时，上海这个地方连带着这些像是从不明地方预支来的幸福，一点点在反噬着她。

      吴哲晗走进厨房，想给自己倒杯水吃药，却再一次看到了那个杯子，杯子在暖黄的灯光里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吴哲晗把杯子从架子上取下来，看着杯口闪过的光线，团团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冲着她低声喵呜。

      吴哲晗转过头，把团团抱在怀里。

      “你想阿妈吗？”

      吴哲晗觉得自己疯了才会突然把这个名字从嘴里念出来，但是团团却像是懂了什么似的，伸出爪子拍了拍吴哲晗的脸，吴哲晗眯起眼睛。

      她怎么感觉是被团团打了一巴掌？

      团团似乎看懂了吴哲晗的心思，两只爪子都拿了上来，疯狂的照着吴哲晗的脸上呼过去，吴哲晗仗着自己手长，把团团抱着远远的。

      “你不想就不想，打我干什么？你不想不准我想啊？”

       什么垃圾猫，明天就丢了。 但吴哲晗似乎还是没有说中，团团更加生气的想要去啃吴哲晗的手，吴哲晗气的拖着团团的屁股把它锁在怀里。

      “干什么，我就是想给许佳琪打个电话。”

       团团突然温顺了下来，喵了一声 。吴哲晗垂下眼眸看着团团。

      “你也想给她打电话？”

      “喵。”

       啧，不愧是我吴皇的猫，深得朕意。

      “那我帮你打给她，你就跟她说是你打的，听见没。”

      “喵？”

      吴哲晗忽略了团团类似于“您有事儿吗？”的反问，再也不犹豫的打开手机，照着许佳琪的电话拨了过去。

      就一次，哪怕是最后一次。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而响起的声音并不熟悉，吴哲晗愣了愣，但那边先传出了声音。

      “吴哲晗，是你吗？我是曾可妮，kiki睡了”

      吴哲晗迅速觉得自己的头上有些绿，脑子里的话被打的分崩离析，愣了半晌不知道该回一句祝99还是操 你 妈。 

       “你……”

       那边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点看穿的笑意。

      “别误会别误会，你们家kiki心里可没别人，我们在医院呢，kiki今天突然病倒了，我和另一个队友在陪她吊针。”

      吴哲晗感觉自己不仅黑了回来，还因为曾可妮的称呼变得有些甜蜜，难道她们平常都是这样聊天的？吴哲晗深吸了一口气，但心也一瞬间被揪了起来。

      “她怎么突然病了？今天在车库……”

      吴哲晗没把话说完，她也不知道今天在车库许佳琪好不好，她们看着彼此的时间不到两分钟，许佳琪就迅速的走了。

      “我还想问你呢，你们昨天晚上吵架了？不是我说啊吴哲晗，虽然我是很看好你们，但是你也不能欺负老许，她是我队友，虽然时间不长，但我怎么说也能算半个娘家人。”

      那边的语气瞬间变得不善起来。吴哲晗摸了摸鼻子，脑子飞快的运转起来。

      “昨天晚上？我们昨天晚上没见面啊？”

       曾可妮的头上的问号似乎穿过手机砸到了吴哲晗的脑袋上。

      “什么？她说她去你酒店找你了？到底是怎么了？你们俩怎么一个比一个急人？”

      吴哲晗脑子里大概拼凑出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看着厨房的窗外，握着手中本来属于许佳琪的杯子，眼前浮现了许佳琪穿着黑色的衣服站在黑夜里凝视着她窗户的落寞身影。吴哲晗叹了口气，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告诉了曾可妮。

      那边像是在装弹药一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你们俩是真行，我算是看出来了，什么狐狸哈士奇，我看你们粉丝也挺瞎，说白了还不是两只呆头鹅，你们就是说一句喜欢对方会死吗？自从我遇见许佳琪，每次一她想到你就神不守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演人鬼情未了。每天不是翻你的微博就是翻你的超话，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她突然手滑上热搜吗？还有啊？你是不是给她了几件衣服？许佳琪天天带着天天穿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许佳琪每次都是义务活动给穷的，她以前换衣服多勤啊。你送的那条项链，要不是这件事，她就从来没取下来过，还有啊，今天她一上车，就像把灵魂都咳出来了要跟着你跑了一样，不是，你别告诉我你从来不知道她喜欢你啊？”

      吴哲晗愣愣的听着曾可妮的输出，复杂的情绪瞬间让她的脑子停止了转动，她感觉眼眶在发热，喉咙发紧，她沉默了半晌，才咬着牙回复。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曾可妮也叹了口气，语气变得平静了下来。

       “五折，我就这样叫你吧，kiki也是够蠢的，我虽然只见过你两面，但是我都能看出你有多喜欢她，她不敢认你们之间的事情，我可以理解。我和kiki认识时间不长，但是对你们之前的事也多少了解，我承认，你们俩的确就像连续剧一样绝，平淡的生活还能给你们整出那么多莫名其妙的错过，你晴天的时候她雨天，你打雷的时候她这边出太阳。”

      “可是五折，如果你们都希望彼此能幸福快乐，那我想你也不希望kiki是先痛苦的失去了她最重要的东西，才能换一份支离破碎不完整的幸福。有些人是时间不能取代的，我想你应该比我更加明白这句话。别怪我说话太直，错过有时候不是命运的责任，而是你们自己的。我想如果有的选的话，没有人真的想要麦琪的礼物。”

      吴哲晗感觉她好像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从这些话里回过神来。

      

      年少时的喜欢和陪伴从来，从来都不是过客，从来都不止是回忆里的星光，那些日日夜夜的扶持，她们一起走过的路，给予彼此的温暖，最终才造就了吴哲晗和许佳琪。

      她张了半天的嘴，最终只说出了一句话。

      “你们在哪？”

      “我们在广州的医院。”

      吴哲晗不禁感慨曾可妮真的还是挺有耐心的，而曾可妮像是看穿了吴哲晗的心思，把后面那句话补上了。

      “但我们明天早上就要走了。”

      吴哲晗抬起头，手里摩挲着玻璃杯，她听见自己的语气坚定而决然。

      “能不能拜托你，把你们的行程发给我？”

      吴哲晗挂了电话，抱起团团圆圆猛亲了几口，就收到了曾可妮发过来的行程单，不得不说，这位女士把从今天开始到年底的活动全都发了过来，吴哲晗锁定了一行字，立刻用手机订了一张飞机票，那个地名让她想起了一件往事。

      吴哲晗冲回房间里，在黑暗中看到了她一直放在柜子最深处的戒指上宝石散发出的温润而闪耀的光芒。

 

 

尾声.

           我是吴哲晗

      我再次见到曾可妮的时候，她正在酒店的大堂，她见到我没有那么惊讶，只是告诉我许佳琪收工了之后没有回来，留在了沙滩上，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像我第一次见她时我拍她的肩膀一样，或许是一种鼓励。

      我朝着海滩上跑去，终于在夕阳下看到了她拉长的影子，她穿着白色的衬衫站在沙滩上，呆呆地凝望着地平线的尽头，像是海中的礁石。我准备向她走去，她却忽然朝另一个方向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迈开步伐向前走去。 

     “你跟我背对背站着，向前走十步，走的时候都不能出声，也不能回头，走到十步的时候如果能同时回头，就代表我们有默契。”

      那年我在海边说的话再一次在我耳边响起，原来她从来没有忘记过。

      我一步一步向她走过去，哪怕前面全是闪光灯，沿路是全世界的眼睛和议论，我也不打算再次停下。

      她走到了尽头，十步到了，她没有转过身，我隐隐听见了风夹带而来的哭声，甚至感觉她的泪水被吹到我的脸上。

 

       而我走到了她的身后，抱住了她。

《十步 许佳琪篇》 

「开个门呗。」

「在你家门口呢。」

莫寒收到戴萌短信的时候刚洗完澡，她拿着浴巾轻轻揉着头发，然后不情愿的打开了门。戴萌像是打坐的小和尚，就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怎么不用钥匙？”

“不小心丢了。”

戴萌扶着腰走进门的时候嘴上还嘟哝着以后要在门口放个坐垫。

“下次再带个被子来，更舒服。”

莫寒没有理睬戴萌的小声抱怨，随手把浴巾叠了两下放到了沙发上。

凌晨一点半，实在是个不适合吃东西的时候。不过她看了眼戴萌还没有来得及脱下的演出服还有脸上挂着的浓妆，还是走进了厨房。

“煮泡面，吃吗？”

“帮我多加点菜，最近上火。”

莫寒哦了一声，然后任由客厅里那个人自觉的从房间里抱出了毯子和枕头。莫寒熟练的撕开了调料包，然后倒了一半进咕噜咕噜滚着水的锅里，余光瞥见那个人已经差不多卸完妆了，她才小心翼翼的把切好的青菜加了进去。

“好累啊。”

“累就躺着去。”

戴萌从身后抱着莫寒，下巴像是挠痒痒似的在莫寒颈窝蹭着。白色的蒸汽飘到了天花板，戴萌透着水汽有些看不清莫寒是笑还是在恼。

“还在生气？”

“没有。”

“你看你说谎的时候眼睛还是喜欢往上面看…”

“自己盛。”

莫寒有些火大的放下了漏勺，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去了客厅坐在沙发上翻着无聊的电视。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在恼火些什么。

是戴萌总能轻而易举的看出自己的心思，还是前些天的那场架还没吵的尽兴。

分手都能说出来，有什么不尽兴的。

莫寒冷笑了一声，看了眼旁边专心致志吃着泡面的戴萌。她想起来以前看过一条微博，上面写着les情侣吵架之后总是两个人抱头痛哭。

戴萌还在吃着泡面，偶尔有些汤汁溅到桌上也是偷偷瞥眼莫寒，然后趁她不注意像个小孩子一样拿纸巾赶紧擦掉。

“哭个鬼。”

莫寒轻轻骂了一句。连她自己都记不得两个人吵架过多少次，然后又说过多少明明可以凉透人心的狠话。最终的结局呢，还不是这个人出完外务回来坐在家门口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莫莫，我今晚睡沙发，吗？”

可怜兮兮的狼崽嘴角还残留着点点没擦干净的汤汁，电视里探索频道恰到好处的播着一群野生动物在非洲大草原上奔跑的片段。

莫寒深吸了两口气还是扭过了头。

“随你。”

所以戴萌在浴室哼歌的时候，莫寒有些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上天派来克她的。怎么就能把她这么个21世纪独立女青年吃的死死的。

房间里充斥着好闻的果香，是莫寒前几天吵架之后一气之下掷重金买的。

刷的戴萌的卡。

她有些得意的笑了，也不算是吃的太死嘛，至少肉疼的还是戴萌。浴室的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莫寒侧过脸看了眼正往自己身上钻的戴萌。

“我刷了你的卡。”

“刷呗。”

熟悉的亲吻顺着额头往下，莫寒象征性的往外推了两下，知道没什么效果之后也就顺着那个人继续胡作非为。

“不是说累了吗？”

房间里暧昧的喘息，夹杂床单轻轻摩擦的声音。戴萌在亲吻到锁骨的时候唇瓣才舍得离开莫寒的皮肤含含糊糊说了一句。

“我最近上火。”

莫寒想还是自己亏了。

还是自己被吃的比较死才对。

———————分手快乐———————

孙芮咬着奶茶的吸管转过头拍了拍正在莫寒面前的化妆台，把她从回忆的场景里拉了回来。

“你们俩整啥玩意呢？”

“分手还是对山歌呐？”

莫寒闭上眼没有理会孙芮的调侃，只是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两下，然后冷冰冰的吐出了两个字。

“分手。”

所以说为什么不要和熟人做女朋友呢，连分手之后不巧同时分享的东西在外人看来都像是在对山歌。说起来搞笑，仔细想想又有些心酸。莫寒收敛起了笑容，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打开了微信界面又重新看了眼朋友圈，两个人连着的两条朋友圈，还真是，好巧不巧。莫寒有点头疼，都说她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怎么偏偏在歌单的选择上出奇的一致。

多久没有见到戴萌了呢，她有些记不清楚了。像是放在桌上的泡面，你总想着今晚一定要吃掉，可是慢慢也就任它在那里放着。

她总觉得戴萌会像从前一样坐在自己家门前，然后两个人一起吃完泡面，再也不提分开的事。

这次会和之前种种一样吗，还是真的要分开呢。

“她留我这的东西太多了啊。”

莫寒呆呆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用没有人听到的声音喃喃着。

“所以你们到底为啥分手？”

钱蓓婷借着联络感情的由头拉着她出来吃饭的时候这么问着。莫寒看了眼对面仿佛居委会大妈的钱蓓婷和孔肖吟两个人哭笑不得。

“性格不合吧，又都在外面跑没时间解决。”

孔肖吟坐在对面随手拿起筷子敲了敲碗沿，然后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开始了苦口婆心的劝导。

“那你找时间解决问题去啊，两个人总分手算什么事儿…”

莫寒长叹了口气，自动忽略了中间长达五分钟的念叨。她想过要解决问题，可是怎么解决呢，是把戴萌踢回阿姨肚子里重造，还是把她前面二十几年的人生删掉重来？

就算是磨合两个人也总得有时间吧，且戴萌愿意当面把自己的顾虑全都说出来吧。

这种几个月不见面的磨合磨到最后，不是戴萌疯就是她成魔。

“你们不会真分手了吧？”

钱蓓婷看莫寒盯着面前那盘酥肉眼神空洞，忍不住多问了一句。看到菜还不拿筷子，确实不是正常的莫寒能做出的事。

“可能吧。我几个月没见到她了。”

“久到我已经忘了为什么和她吵架了。”

莫寒又叹了口气，然后拿起筷子开始闷头吃饭。对面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也跟着吃，偶尔说一两句工作上的事。

她依稀记得戴萌应该是今晚就回上海了，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莫寒突然想到了桌上那盒没有吃掉的泡面。落了灰。

今晚要吃掉吗，今晚吧。

Kiki神秘兮兮把戴萌的房间号发给莫寒的时候，还不忘叮嘱那家酒店隔音不太好。莫寒扶了下额头，怎么每个人都觉得她们就得纠缠到底分不掉呢。

莫寒有时候也会很好奇这一切背后到底有没有上帝的手拨弄，像是微笑着掷了个骰子，然后下一秒悲欢离合在人间上演。

戴萌没有想到莫寒会来找自己，在无数次分手之后她是真的想这次断个干净。不过哪有那么简单，在一起纠缠的时光漫长。

藤蔓缠绕在一起，硬要撕扯也是个两败俱伤，她有时候已经想不起来没有莫寒之前的生活。

习惯融到了骨子里，再去戒，谈何容易。

“不准备让我进去吗。”

戴萌的思绪被从门口径直走进来的那个人打断，她匆忙关上了门然后从冰箱里拿出还不算太冰的矿泉水递给了莫寒。

“怎么来找我了。”

“想把桌上那盒泡面吃了。”

“哈？”

直到莫寒真的从包里拿出一盒不知道什么买的泡面，然后自顾自拿着水壶去烧水的时候戴萌才反应过来。原来真的是来吃泡面的啊。

“我，那个，”

“我知道你是真的想分手。”

莫寒没有抬头看她，只是轻轻的吹着面前刚泡好的泡面，有些心不在焉。

“你说的理由我想过了，很有道理。”

“我也不喜欢吵架，特别是和闷葫芦吵架。”

莫寒还是放下了筷子，她转过身去认真的看着戴萌的眼睛，眸子里带着说不上来的暗淡。

很多人会以为水瓶座和摩羯座的吵架会是看不到尽头的冷战，像是在白茫茫的冰川上行走，看不到尽头，也不知道死期。希望和绝望交织着像是凛冽的寒风，灌进身体里冰冷的彻骨。

但莫寒和戴萌的吵架更像是莫寒长篇的论述，戴萌偶尔夹杂几句评论。

莫寒觉得很累，她宁愿两个人吵的天翻地覆，至少一来一回不要让她打在软绵花上；戴萌也很累，她记下了所有但她不愿意说自己要什么。

一个吵架靠猜，一个靠躲。

莫寒记不得多少次自己在戴萌发过来一句，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之后想砸了手机。她也会头疼自己是不是找错了沟通方式。为此她还和孔肖吟进行过长达半小时鸡同鸭讲的辩论活动。

“那你们下次换个解决方式？你也不说？”

“你信不信我不说那个闷油瓶能憋一辈子？”

“那说不准戴萌就是想要那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爱情呢。”

“现实点好不好我的孔姐，哪有真的一拍即合的爱情，你是格林吗，写童话的吗。”

……

戴萌看着莫寒许久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坐回了床上了。

“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你觉得我们的生活苦吗？”

“嗯？”

莫寒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今天说的话似乎有些多的不像她，曾经她也以为自己分手之后能一笑带过，原来只是长了软刺，轻轻碰一下就会痛彻心扉。

“生活那么苦，你也没有想过长痛不如短痛不如现在了结啊。”

戴萌的嘴角抽搐了两下，过了好一会才揉了揉脑袋嘟哝了一句那不一样。莫寒有点想问问那个人哪里不一样。

不过她也能猜到戴萌的反应估计是沉默。她就是这样的人，不愿意说只是让她猜。莫寒最后还是笑了笑眼睛瞥向了别处。

“很晚了，我定了你隔壁房间，该走了。”

莫寒重新背上了包，然后走到了门口。临走前她回头和坐在床上发呆的戴萌说了句什么，然后门轻轻的被关上。咔嗒一声。

戴萌倒在了床上，满脑子都是莫寒说的那句，

“再难的时候我都没想过提前了结我的生活。”

“你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不是所谓的长痛。”

桌上的泡面已经有些凉了，戴萌有些烦躁的打开了冷气，然后一个人坐在那端着泡面。很久很久之前她们还在一起出外务的时候，自己晚上也会泡一盒泡面喂到那个人嘴边。

因为知道莫寒脸皮薄，所以就算知道半夜吃东西胃里不舒服也会勉强吃一半，再看莫寒慢慢咀嚼的样子笑成傻子。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莫寒，像是自己的委屈难过，还有争吵后的失望。

用自己的方式爱她也很好啊，而且很多事情想自己消化。戴萌是这么对kiki说的，她说，

“我以为莫寒都懂的。”

“你每次闷着不说还指望她懂？鬼懂你。”

戴萌想到许佳琪翻的白眼苦笑了一声还是把冷掉的泡面倒进了垃圾桶。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戴萌把头闷在冷水里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滚烫的眼泪滴进了冰水里，下一秒就找不到踪迹。

另一块镜子前的女孩也哭红了眼眶，她理了理自己沾湿了水的刘海，然后重新深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

“戴萌，你个混蛋！”

戴萌好像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骂她混蛋。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难道自己真的做的太过分遭天谴了？

“你有没有听见有人骂戴萌？”

吴哲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有些好奇的仰起头看了眼厚实的墙壁。马上身下的小狐狸就不乐意的把她脑袋重新摁了下来，不安分的扭了扭腰。

“莫寒和戴萌两口子吵架呢，酒店隔音差。”

“那你刚刚叫那么大声？”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和戴萌一样恢复单身。”

“我动我动。”

第二天莫寒在床上醒过来之后觉得头有些痛，她习惯性想摸到床头的手机看下几点了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一团软软的东西压的紧紧的。

软软的东西，软软的，

“靠戴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以昨晚发生了什么呢，戴萌看着莫寒身上处处可见的红色小草莓咽了口口水。她隐约记得昨晚在洗手间听到莫寒的河东狮吼骂自己混蛋，然后就去了隔壁房间要和那个人理论。

禽兽啊禽兽，戴萌你怎么就和前女友理论到床上了呢。戴萌看着昨晚自己做的好事有些头疼，她下意识拽紧了被子只露出个脑袋紧张兮兮的看着面前快要炸毛的莫寒。

桌上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喝完的红酒，连床单上都沾上了深红色的液体。

“我要不要对你负责啊？”

戴萌像是个不小心被一夜情的对象小心翼翼的问了一下，下一秒就把脑袋缩回了被子里。两只眼睛滴溜溜的盯着还没穿上衣服的莫寒。

手机不合时机的响了起来，戴萌有些尴尬的接通电话。一句还没说许佳琪的声音就要冲破脑壳。

“戴萌你可以啊，折腾到四点，我还计时了…”

电话被挂断的那一秒，戴萌觉得自己看到了莫寒脑袋上的青烟。真的，她向佛祖发誓，她看到了莫寒脑袋上的青烟。

“许佳琪。”

莫寒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蹦出这三个字，戴萌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莫寒衣服还没有穿上，她一定会冲到隔壁把许佳琪耳朵揪下来。

“你负责吗？”

“啊？”

“你刚刚不是说要负责吗？”

戴萌点了点头，脑袋里面一团浆糊。莫寒没有理睬她，直接又钻回了被窝，顺手把戴萌的手臂垫在了脑袋下。

“嗯，那个，”

“别说话，睡觉。”

“哦。”

狼崽乖巧的躺了回去，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这样就算是，又和好了？不是说好不联系的吗。她看着面前正安安稳稳躺在怀里的莫寒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么久了，我想明白了很多。”

“以后不要闷着了，有话直接告诉我好不好。”

“我边猜边解释，真的解释不到。”

“你说如果能吵到一个点，那还是吵架吗。”

“那是辩论，你要找个辩手过日子吗。”

闭着眼睛的那个人缓缓开了口，像是在说着再平常不过的事。戴萌乖乖的点点头，点完才想起来那个人好像闭着眼睛看不见，赶紧跟了一句嗯嗯。

“还有，不许和我对山歌了。”

“对山歌？”

莫寒嘴角带上一丝笑意没有回答戴萌的问题，身子往前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戴萌看着从黑发中露出的一小块耳边忍不住亲了一口，把怀里的人搂紧了些。

“我很想你。”

“傻子。”

“那我现在能不能做点别的事？”

“嗯？”

莫寒看着在身上乱蹭脑袋轻轻笑了出来。

果然啊，是自己被吃的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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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钱还是你牛啊，还叫客房服务给她们送酒。”

“老娘是丘比特。”

一、关于催更

【1】写手说“你们催催我吧”，翻译过来就是“我最近有些不自信了，请大家用评论告诉我，还有很多人喜欢我的文字。”然而催更只有俩字，多一个也吝啬给，甚至特关提示看到是“废话”，直接略过，等自己想看文的时候，跑过来逼问“你为什么不更xxx？”

【2】不顾写手更新频率，有的写手一天几更，还是有人一来就“咄咄逼人”，太太求更新。

【3】从来不看写手提示，说了没空更，还是留下他们的“命令”。

【4】真正的“催更”，是你对文章的一句喜欢或者相互讨论，而不是那两个字。更多的交流会有想不到的惊喜，有大家的喜欢，写手怕是从床上跳起来更文了。

二、关于写手的“废话”

【1】很多人从来不愿分一眼给写手的这些“废话”，为何说是“废话”，因为在这些人眼里不是他们想看的文章部分，看了只是浪费感情。

【2】写手写在文外的“废话”从来不看，发出前斟酌许久的一字一句没人鸟。这些“废话”，翻译过来就是“这一篇我写了好久，大家夸夸我吧，跟我聊一下我的文字吧。”没人不喜欢别人把自己的文字留在心上。

【3】为了让读者顺利看文，方法试了又试，链/接补了又补，还是一堆人过来就只是点击链//接，看完走人，顺带不留一片云彩。写手的提醒从来不看，说了不要给小/号热/度，还是一堆人“手滑”，愣是把一个温柔写手惹得跳脚。

三、关于红心蓝手评论

【1】关注了，从来不留痕迹，真实地白/嫖。任何事情从来都是对等的，写手不要你钱，他们要的不过是你花个一两秒点个心和手，再留下一句证明你看过的评论。

【2】写手暗示着这是花费心力出来的作品，却没人管，没有一句“辛苦了”“我好喜欢你的这一篇”，但是红心就是给你。

【3】红心说白了就只不过是收藏而已，多点一个推荐不会怎样的。

四、关于写手离开

【1】写手喊破嗓子，卑微地求着给热度，没人管。心寒了想要退圈，全部陌生的id出来了，“大大不要走，我一直都在，只是没有出现而已，默默地给你支持的”你逗我？没有任何的表现，你告诉我你支持我？都是有思维的人了，自己能说服自己吗？写手可以为你要伺机谋//杀呢！

【2】“热情”的挽留后，写手留下了，再一次平静如死水，像没有经历“闹小脾气”的离开。

【3】下次的离开将是彻底，然后有些人便成为正义之士，谴责你的不负责任。

五、关于抄袭

【1】抄/梗融/梗，甚至直接拿过去改个名字，还是别的cp。抓包后道歉没有，还死不认账，甚至反过来骂原作者。

【2】“我的字数比你多，怎么是抄你的？”“我写得比你精彩，哪里有抄？”“你就仗着粉丝多欺负我小透明，逼我承认，根本不是这样！”……一系列的强词夺理，诡辩人才。

【3】写手去讨公道，说你小气，粉丝去讨公道，说你欺负人。好的，game over ，写手退圈！

六、关于奇葩言论/行径

【1】“链//接呢”“挂/了”“怎么都没链//接”……甚至是私信，过来直接一句“挂了，补链//接吗？”“我懒得翻，你把文都发给我吧”“出文包吧，我不想等”……老师没教你跟人说话要礼貌吗？

【2】“我不喜欢这对，你别写这对”“我不接受be，be了我就不看”所有剧情走向作者都有自己的大纲，可以讨论和建议，但不代表你可以主张或拿这种无理的言论去左右作者行文。

【3】“你初心呢？真正爱他们为何在意热度这些虚假的东西？”你是我爹吗？那凭什么你可以白看我的东西？你给我打钱我就不在意，你让老福特把红心蓝手评论关了我就不看，做得到吗？做不到请你不要把你强/盗的思想压我身上。

【4】“你写的我不喜欢，为什么要给你红蓝评？”你不喜欢我的作品，你关注我干吗？要谋//杀啊？

【5】“为什么文里没xxx？你不是团粉吗？”可以疑惑为啥缺人，心情好我会回答你。但不代表可以质问我为什么没他？全员我就雷他不行么？

【6】“考虑xxCP（逆/拆）吗？这对也好甜喔！！”如果是我给你造成我也喜欢这对cp的错觉，是我的错，如果是你主观喜欢这对，请你看清楚tag。

七、为何圈子文章质量不行？

【1】框架结构随你便，前后逻辑不在乎，细节处理不重要，伏笔呼应从不看，有che有糖就是太太。

别来骂我，骂我就代表我说中你的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