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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阳光明媚的落地窗外传来不知名鸟雀清脆的鸣叫声，屋内的温情时间也随着那鸟鸣渐渐告一段落。

朴正洙见气氛放松，便默默走近抱在一起的二人，为坐在地上的李东海递上几张纸巾。李东海抬起头，见他表情诚恳温柔不似作伪，犹豫几秒慢慢伸出了手。

他刚才的糗样全被外人看了去，现下才觉得有些羞赧，只用那纸巾给身旁的金希澈擦了擦脸：“哥，肚子饿吗？”

金希澈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单纯呆愣的小傻子，闻言手立刻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用力地上下点头。

“饿！东海！吃饭！”他两眼放光，终于见到了想念的弟弟，哭也哭累了，正是亟待补充能量的时候。

李东海见他可爱的模样浮起一个微笑，既然他哥也饿了，那他们也该回家了。他将金希澈拉起身，顺势牵住人的手对着朴正洙再鞠一躬。

“谢谢你，朴先生，你救了我哥这件事，我实在是……不知道怎样感谢你才好，方便的话……请把你的银行账户告诉我……”

李东海认真地望着朴正洙的眼睛，乌黑的瞳仁中浮动着几点光芒，而后者从那光芒中读出了感激和恳切。

朴正洙微愕，随后只能无奈地笑出来。

他还想留二人一起吃午饭，顺便和东海讨论给金希澈治病的事宜，还没回神的工夫，就被孩子用如此直接的方式把一肚子的想法全堵了回去，任他商界游走多年阅人无数，也被噎得愣了好几秒。

不过他对李东海彻底放了心，这孩子少有的朴实直率，对金希澈而言倒也不是坏事。

“我已经收到你的感谢了，其它的就算了吧，”朴正洙想到这里，嘴边的笑容越发温和，“介意走之前跟我谈谈吗？”

李东海不明其意，又见他似乎不肯收钱，下意识地警惕，而那一点怀疑和犹豫也全被朴正洙看在眼里。朴正洙自然不晓得兄弟俩之前有过怎样惨痛的教训，只知道李东海看起来戒心不小，于是又扩大一点笑容，尽量做出和善友好的样子再次开口。

“别怕，是关于你哥的病。你不想…带他治病么？”他循循善诱，想要打开李东海的心门。

而李东海的瞳孔确实有那么一瞬间微微放大，心里也跟着动摇了几秒。

他怎么可能不想治好金希澈的病？事实上如果有这个可能，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来换取金希澈的健康。

可是李东海又不能不警惕。朴正洙也是个绝对意义上的有钱人，谁又能保证他不是第二个富商？

那个男人当初也热心地说要带他哥去治病，可到头来呢，他们等到的只有无止境的骚扰和羞辱。

“谢谢你的提醒，我哥的病，我会想办法的，就不劳你费心了。”

他到底还是畏惧欺骗和失望，不等朴正洙提出什么具体要求，就慎重地拒绝了对方。

朴正洙不懂他拒绝的理由，但他很明显地感受到了李东海那股倔劲。这孩子就像是包裹在厚茧里的一只蝴蝶，主动断绝了外界的一切帮助，仿佛硬是要靠自己挣脱所有束缚与困境，展翅而起。

这么倔可是很容易受伤的。

“哥，我们走吧。”李东海也不等朴正洙再次挽留，拉起金希澈的手便往外走。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金希澈似乎并不愿意就这样离开。

他被东海拉着走了几步才明白过来眼下的状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走可能再也见不到美人了，突然急吼吼地反握住李东海的手，使了劲把人往回拽。

“美人…正洙！一起走！一起回家！”

李东海愣住了，万万没想到他哥竟然还如此中意这位救命恩人，中意到舍不得离开，甚至还要把人一起带走的程度。

他没有防备，被金希澈扯得往回退了几步，回头又看到朴正洙对着他哥笑得格外温柔的脸。

“希峰啊，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但是如果你想我了，可以随时和东海一起来玩。”

也许朴正洙自己没有自觉，但说出这句话时，他的声音温暖得像是撷下了春日的霞光夏日的微风，夹带着一丝缱绻两分缠绵温温柔柔地流淌在整个房间里，但凡听者很难不醉在那柔情中。

李东海不能理解眼前这个状况。

这位先生的语气，听上去简直像是他哥的……

母亲？

李东海几乎要被自己的奇特联想逗笑了。

alpha啊，那人可是个alpha，怎么会像母亲呢。

这一次金希澈异常地不听话，铁了心要带美人回家，李东海和朴正洙一起劝了十多分钟，李东海甚至用上了点蛮力，这才把他哥带出门去。

即使这样金希澈还是一步三回头，回望朴正洙的眼神满是委屈与依恋，让人好不心疼。

李东海见他哥如此执着，只好许了诺，答应金希澈下次放假时还来这里找朴正洙玩，金希澈得了明确的承诺，心里有了念想，这才不甘不愿地拉着东海的手离开了小洋房。

李东海心里有些愧疚，他平常不说谎，只是这次，他知道他们以后大概不会再有见面的一天了。

朴正洙那样的人，和他们这样的人，呼吸同一片空气，却活在两个世界。若不是因为金希澈，他们的命运线不该相交也不会相交。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错乱交汇的几条线再度回到平行。

他最后还是给了朴正洙一些钱，是刚从银行取来的存款，偷偷塞进了门口的小信箱。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回报男人的方法，尽管他也明白，恐怕朴正洙最不缺的就是钱。

就这样，让李东海提心吊胆寝食难安的突发事件总算是彻底过去，简陋小平房里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李东海依旧早出晚归，卖体力维持生计，金希澈依旧在家中等他归来，同时在李东海的教导下一点点学着自理。

一切看起来和希澈走丢前没什么两样，可李东海渐渐发现，一度偏离方向的命运线，再也不可能回到正轨。

金希澈近来更加粘他了，可跟以前不同，他哥靠过来的时候十次有八次都要问起朴正洙。

他好像真的把那男人记在了心里，有事没事总是吵着要去找美人、找正洙玩，李东海有时被他吵得狠了，只能露出那副沮丧无力的表情，甚至眼里蓄上几滴泪，毕竟以前都是用这招对付金希澈的无理取闹，基本上没出过差错。

可这招对现在的金希澈不再管用了，他仍旧时不时地问起和东海的约定，抱怨地问为什么说好的放假还不来。有时看了弟弟的眼色，不敢再打扰他，便努力压抑住焦虑和思念，可没过几天就又故态复萌。

金希澈的状态渐渐变得不安定起来。

李东海敏感地感觉到，他的信息素水平在不断上升。

原本由于那场车祸，金希澈体内控制信息素的系统发生了紊乱，这两年的信息素一直维持在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低水平上，对李东海和旁人的信息素也不甚敏感。李东海甚至一度怀疑他哥转化成了beta。

当然，alpha变beta这样的无稽之谈不可能发生，医生说这属于外伤性痴呆的并发症之一，无药可治，只能顺其自然。

李东海想着，如果最严重的痴呆治好了，这并发症大约也会渐渐痊愈，因此并未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如今他发现金希澈躁动的信息素，虽不知原因为何，却切实地感到欣喜。

或许这一次的走失带来的并不全是坏事，或许他哥也能像故事和电影里讲的那般因祸得福，至少，他如死水一潭的信息素近来终于泛起了点波纹。

李东海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决定先放任不管，观察一段时间再做决定。

除了一直挂心的希澈哥的病，李东海自己也存着未解的心结。

自疗养院一别，他再没见过那草莓味的好心人。

李东海不知道是不是有钱人的隐私保密工作做得都格外好，分别后的这几天，他网上也查过了，会所也问过了，疗养院主人的身份依旧云里雾里，报恩的机会眼看着越来越渺茫。

他最后不得已去询问了会所经理，却收到了对方疑惑的目光。

“东海啊，你……”经理好似明白了什么，欲言又止几次，轻轻摇了摇头。

“那位也不好招惹，你…不要再考虑一下了？之前那omega闹的事，都忘记了？”

李东海这下子明白了经理刚才那满脸的欲言又止源头为何，好看的小脸瞬间红了个透，忙摆手解开误会：“不是，不是，哥，那人帮了我的忙，是想报答他才问的！不是哥想的那样！”

经理恍然大悟，这次又换上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依旧不赞同地摇头：“就算是这样，东海啊，别怪哥的话难听，咱们这样的，能用什么报答人家？”

“就别想了，默默记住人家的好吧。”经理的大手落在李东海的肩上，安慰似的轻拍几下。

于是李东海只得暂且作罢，一边忙碌在日常工作中，一边留意着会所的动静，盼望着李赫宰再次出现在那里。

一眨眼，三个月如流水而逝。

命运好似真如李东海所期望的，自行修正了一度扭曲的轨迹，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各自安好地活在自己的世界。

冬天就快过去，李东海在快递公司的表现出色，开春时晋升了小小的组长。

他依旧忙于生计，勤勤恳恳地派送着一件件物品，只在偶尔的偶尔时才会想起李赫宰长相优越的脸，想起他那身暗纹缠绕的精致西装。

如今连那天的回忆也逐渐破碎，零星地散落在脑海中，像一场模糊的幻梦。

再见面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他骑着送快递的小车来到首尔一片高级住宅区。

这显然是又一个富人区，小区内规划精致，高楼林立，期间偶尔点缀几幢洋房。李东海的目的地便是其中一幢洋房。

他手里捧着快递箱子，一面感叹洋房外观多么绮丽宏大，一面小心翼翼地按响了大门口的可视电话。

过了很长时间那边才有了应答，只听清冷的男声从对讲机那头传来，没什么感情地问出一句“哪位”。

“是李先生吗？有您的快递，麻烦签收一下。”李东海抬起头，尽量露出友善且充满元气的笑容，又对着摄像头举了举手上的小箱子。

“……”对面忽然沉默了，李东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对讲机另一边的人有点怪，寂静的这十几秒里他似乎听到了几声对方粗重的喘息。

“先生，您还在吗……”就在他沉浸在疑惑中胡思乱想时，对面的男人终于答了话。

“…你进来吧。”

这回李东海确定自己没听错，这人说话时确实明显地气息不稳。

他暗自防备着，在大门缓缓打开后抱着箱子走近房子，走到门口时，门正巧从里面打开，李东海往后退了半步，再抬头时便猛地愣住了。

站在门后看着他的人，是李赫宰。

“是你……”李东海瞳孔激动地震颤，他惊奇于这奇特的相遇，刚想露出一点笑容，突然感到对面浓重的草莓香气暴风一般向着他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

李东海更加搞不清状况了，反应不及便被猛地卷入那过分香甜的风暴，心率瞬时飙升几倍，猛地退后了好几步。

是发情状态？！

这男人…发着情出来取快递？！

没错了，从刚才开始李赫宰的状态就很奇怪，努力扶着门框，呼吸频率却还是失常，浑身的信息素像是脱了缰一般狂野地向四处漫延，那双原本温和的眼睛此时盯紧了李东海，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

被李赫宰的信息素挟裹着攻击着，李东海已经开始觉得腿软了，他暗道一声不妙，想再后退几步，这次却被李赫宰欺身过来拉住了手。

“牛奶味…别走。”李赫宰在不规律的喘息间低声呢喃一句，用了力将李东海拉向自己身边。

怀里的箱子重重摔在地上，李东海看见李赫宰的眼中已然浑浊一片的汹涌暗潮，心里惊了一惊，却丝毫无法挣开他箍紧自己的手。

“你……”

"帮帮我吧，帮帮我。”

李赫宰在他耳边轻声耳语道。

キネマ--别野加奈

希望我的宝贝出国顺顺利利健健康康开开心心

哥哥爱你，我们也爱你哦

 

问一颗带着伤疤的真心，你冷吗？

 

01.

 

“会下雪的。”

“嗯？”

“波士顿的冬天很冷，会下大雪。”

“那就下吧。”

“很冷欸。”

“很冷吗？”

“要我说几遍你才懂啊。”

“你在难过什么？”

 

王俊凯被问得一愣。

 

“你在难过什么，王俊凯？”

“我要出国，你在难过什么？”

 

问出的一连串问题震得他胸腔发疼，他缓了一下，转过去继续收拾行李。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抱歉。我失控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王俊凯在身后叹了口气。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啊。”

王源低头收拾，头也不抬，“你不放心的太多了，天气冷，人生地不熟，独居，语言，交通，人身安全……王俊凯，你不如把我挂在你的腰上，怎么样？”

王俊凯摇了摇头，失笑道：“什么话。”

 

没意思。

王俊凯太没意思了。

早先时，他开这些玩笑，王俊凯可是会霸道至极地顶回来，顶他个踉跄。

但现在他老是跟个成熟稳重的大人一样，看着王源嬉笑怒骂冷冰冰，自己呢，挂着笑意在一旁欣赏，那笑容一天比一天慈祥。

 

尤其是在出国前这段时间，王俊凯将自己慈祥阿奶的本色发挥到了极致。

他喋喋不休数着清单上还有什么东西没有买，着急忙慌确认还有什么应该带，如果可以，王源觉得他希望自己把整个中国搬过去，不然也不会一直忧心忡忡，说些什么出了国想念的话一天打一个视频都可以的话。

操心他妈哭了一夜，操心死了。

 

王源觉得王俊凯是在制造紧张空气。

他都快19岁了，去过联合国，转机小王子，什么大场面他没有见过。不过是去时差12小时的波士顿读书而已，为毛王俊凯要当成这么一件大事？

反观自己，心平气和，甚至想哼个小曲。

多么优越的心理素质。

 

面不改心不跳上了飞机，很酷地挥挥手作别，落座后收到的短信都是“太酷了源哥”“你不回头的身影像极了一场爱情”“大步走！”

大步走。

 

他关掉了手机，看向窗外，机场是灰白色的，机翼无法振翅。无数人在这里中转，起飞，去向他方，他也是其中渺小的一个。

只有这种时候他觉得自己并非站在顶端，那孤独发冷的顶端。

 

飞机升上高空以后，他逐渐与故土背离。

火锅，再见啦。

重庆小面，再见啦。

爸爸妈妈，我走了。

嗨，我亲爱的小汤圆，刚哥太酷了，出个国眼泪都不带掉的。

你们有对我继续放心吗？

 

王源在包里摸来摸去，就是摸不着眼罩，反而摸到了一张硬硬的卡片，这意外打断了他的告别仪式。他掏出来一看，是张波士顿的明信片，上面落满大雪，银白又寂静。

9月份的高空，突然降了温。

 

“会下大雪。”

“很冷欸。”

 

如果我冷，有人关心吗。

我都不在意的冷，有人关心吗。

 

王源忍了一路的眼泪夺眶而出，他快要看不清明信片上熟悉的字迹写了什么，一团雾气飘飘忽忽笼罩着他，包裹了他，将他藏了起来。那是他的宇宙吗，那是他一个人的宇宙吧，只有王俊凯在朝着他这座孤独的星球说话——

 

源儿

 

不要受苦

 

02.

 

出国留学怎么会是受苦？

你享受着好的学习资源，不用挤国内土掉渣的宿舍，你拿着gopro租辆车就可以环游东海岸。波士顿，纽约，纽瓦克，往北继续走快到加拿大，随手一拍都可以在抖音拿到热门的风景，已经在你脚下。

 

能说出口的是前程远大。

说不出口的是什么呢？

 

是和国内完全不同的上课方式，是语言不通造成的沟通障碍，是越来越小的朋友圈子，是在你冒出想家的想法时，猛然发觉你已经变成了相隔海洋遥远至一万公里之外的小点。

一个地图上孤独的点。

一般到了国外，或多或少都要经历一段难熬的时期。

但王源很好地消化了这些。

他甚至都很少给家里，给朋友们，给王俊凯打过电话，他过得很安静，租了一间在留学生中来说还算不错的单人公寓，和房东商量以后养了一只猫和一只狗，早上6点起来遛狗跑步，回来健康地吃一些东西就去上学。

除了经常嘴巴没味，想着火锅连带着思念一下家乡，王源很少想起那个养他长大的城市。

在他怀疑自己是否没心没肺的时候，波士顿悄无声息入冬了。

 

一夜降温，落下了第一场雪。

 

早晨他照旧外出跑步，开门后人和狗都被冻得失去声音。

很久没看见雪了，何况还是这么大这么厚的雪。王源想扑进去，犹豫了片刻，马上反应过来这里不再是国内了，不会有人拿着镜头偷拍他。于是嗷得一声扑进了雪地，一瞬间分不出哪里是狗声哪里是人声。

一个人扑腾了一会，王源的动作慢了下来，他觉得有点失落。

太失落了，都没人分享他的快乐。

他摸了摸狗狗凉凉的鼻子：“火锅儿，来，笑一个。”

然后被舔了一下。

 

坐了一会。好一会儿。

王源掏出手机，冻红的手指打字输入：王俊凯，我这下雪了。你都没有见过这么厚的雪。

 

发过去以后没有回复。

王源心想，嗨，太激动都忘记了，他们之间如今隔着12小时的时差。经常是他这里太阳高挂，那边王俊凯已经进入梦乡。

现在还不到7点半，王俊凯应该在拍戏。

 

王源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

整个城市都很安静，车声都无，像是混混沌沌睡在这场初雪里，一切细小的孱弱的声音变得大声，响亮，他可以听到积雪下落，也能听到栅栏开合。

他觉得内心有一些发痒的发酸的动响，在一片死寂中间，这些零碎的动静像是绿芽拱土，小鸟出壳般小心翼翼。

这似乎是他缺失了很久的能力，想念一个人的能力。

 

太安静了。

他不知道在这样安静的时刻要做什么，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静过了，这样不折腾又安稳的生活，是从前想也不敢想的，一静下来他就觉得会是一场梦。

 

但是有声音打破了这场梦。

他被砸出一声闷哼，转身一看，地上掉了一颗雪球。

 

“嘿，王源儿，”对面门口站着的人非常不满，“愣着干什么，来玩啊！”

响起的声音非常突兀，他和这里格格不入。

王源的大脑有些宕机。

半天了才喊出他的名字，带着难以相信的颤音：“王……王俊凯？”

 

铺天盖地的问题冲进了脑海。

他怎么在这？

他怎么过来的？

飞机吗？

可是没跟我说？

？？？？？

……

不不不，这些都不是重点。

 

王源指着王俊凯，“你，多大了？”

 

王俊凯脸上带着一种他很熟悉的表情，是很多年前抢他手机玩游戏时会出现的霸道表情。他用一脸不屑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理直气壮道：“14岁啊！”

 

03.

 

“你说什么？”

“你有超能力？”

实在太震撼，王源又重复了一遍，“你有超能力？”

王俊凯像个大爷一样在他的单间来回巡视，听到这话抬头看了他一眼，“当然了，你不相信？”

王源看着他打开冰箱，把哈根达斯全都拿了出来，丢进了垃圾桶。

顾不上什么超能力了，王源大喊一声：“你干什么！”

王俊凯：“这都冻成石头了，吃什么，不能吃，扔了，还有这些膨化食品，都是垃圾。”王源眼睁睁看着他把桌上所剩无几的薯片虾条扫进了垃圾袋，还一脸“你在这都吃的什么玩意”的嫌弃表情。

 

“王俊凯！”

他气得浑身无力，鼓足劲儿吼出了他的名字。

但他很快发现19岁的威慑力对上14岁的王俊凯依旧无用，白费功夫。跟面前这个小了一点的王俊凯比起来，他才像是犯错以后虚张声势的小孩子。

对方压根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在生气，因为他觉得替王源做了对的选择。

王俊凯抬起头，“对了，你刚刚想问我什么来着？超能力？”

超能力个屁，我不关心超能力，我吃的都没了。

 

王源蹲在地上，扒拉着垃圾袋，心痛发现吃的已经沾满了昨夜的沙拉酱。更可恶的是罪魁祸首还在身后叨叨个没完，“……没见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大惊小怪。电影里的超能力总见过吧？来无影去无踪，还有穿墙术总见过——”

王源打断他的时候已经忍无可忍了，“那你穿啊！”

王俊凯：“啊？”

王源指着墙，“那你穿啊！”

王俊凯站起来，眼睛都瞪大了，“穿就穿，你吼我干什么！”

他提起一口气，像刚吃完菠菜的大力水手走了过来。经过抱肘的王源时加了速度，一鼓作气冲进了墙里。

“哎呦我操——”

抱头痛呼的王俊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王源吓坏了，飞跑过去，“你没事吧！小凯？我的天哪——你还真穿啊！”

额头都撞红的王俊凯咬着牙，一言不发。

这种好胜要强的脾性，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王源心想。

 

“我当然真穿了，我是真的有超能力，你干嘛不信我。”

“我信你，我当然信你啊。”王源虚情假意地哄着他。

“哼。”

 

王俊凯哼完，又一阵晕目眩，挣扎着站起来。

盯着墙好半天，似乎要把它看出个窟窿。

 

然后他才回过头来，一脸恍然大悟。

 

“糟了。”

 

王源心里一紧，“怎么了？伤口疼吗？”

“不不不，不是。”王俊凯还是一脸做梦的表情，“我有什么超能力，我给忘了。”

 

04.

 

神奇又难以解释的事是这样发生的。

出国以后，王源在波士顿迎来了第一个独自度过的冬天，恰在此时，14岁的王俊凯和波士顿第一场雪一同从天而降，比这件事更为奇幻的是，14岁王俊凯振振有词，说他有超能力，之所以发挥不出来，是因为他忘记拥有什么样的超能力。

14岁王俊凯，从天而降，超能力。

组合在一起更假了，不是么？

 

不要骗我了。

 

“你在哪儿？”

“拍戏？”

“嗯，我挺好的。”

“……王俊凯，你最近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吗？”

“没有，我随便问问。”

 

王源挂断电话，窗上倒映出他不解的眉头。

电话那头的王俊凯，也是国内的王俊凯本人，还是跟以前一样。他和身后这个14岁王俊凯有很明显的区别，哪怕没有面对面，仅仅只是视频通话都能察觉出来。首先语气不一样，长大以后的王俊凯成熟稳重，他跟自己说话就像个做事稳妥得当的大哥哥，14岁的王俊凯要更加嚣张，他的霸道本性在这个年纪360度全开。其次表情也不一样，现在很难从王俊凯脸上看到很明显的情绪，他在想什么，王源不知道，但是14岁的王俊凯他可以一眼看穿。

毫不掩饰的管制，一眼能看穿的稚嫩，非常好容易掌控的喜怒。

像个小孩子。

好像真的……停留在14岁那时候，没有长大一样。

但是。

这样好吗？

 

没有长大，算是一件好事吗？

 

“喂……你理理我啊。”

身后响起了不满的抱怨声，王源没有回头，“理你干什么？”

王俊凯坐在沙发上，嘀咕道：“不就是翻你包了嘛，至于这样晾着我……”

王源迅速回头，“翻了你还有理了？”

听到战役打响，王俊凯一骨碌爬起来，“你还气了，我还没气呢！你包里合照那男的是谁啊？长得挺帅的哈，搭肩搭得挺亲密的哈。”

“那是我同学！”

王源吼完，愣了一下，忽然笑了出来。

看见他吵架中途忽然发笑，王俊凯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像只警惕的大型猫科动物，“你笑什么。”

王源：“我笑我啊。”

 

当然该笑我了。

我比你大5岁啊，居然在这里跟你脸红脖子粗的吵架，为的还是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

王源摇着头坐了回去，他看着王俊凯，笑慢慢停下来，眼神恢复了，比窗外的落雪还要安静。这安静经年累月的积攒，和他心底某一个深深水潭共同存在，那里封着他绝口不提的少年心事，太久太久不提了，已经被封成死寂的火山口。

他以为不会再有向他开口提及的时机了。

 

“你喜欢我啊。”

 

王俊凯啊了声，耳根迅速变红了，动作变得非常多，像是在故意掩饰，但这反而出卖了自己，让王源将他的窘迫和紧张看得更清楚。

大他几岁的年纪不是白长，多经历的世事不是白过。

王源倚着吧台桌，缓缓说道：“你看见我和其他男生的合照，感到不爽，这不是吃醋么？吃醋意味着在乎，你干嘛要在乎我呢，不就是喜欢吗。”

王俊凯的脸都红了，如此赤裸裸地说出心事，这是他这个年纪想也不敢想的，如果可以，他真想穿越回去，用力捂住刚刚那个王俊凯的嘴巴，不让他说后面那些话。

看着坐在沙发上，垂着头，双手用力的男生，王源忽然有点于心不忍。

挑明心事，有很多解法，但显然这个年纪的王俊凯还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如果他知道，他明了，他懂得保护自己，就会像王源刚刚一样，只指出对方的喜欢，而对自己的心意绝口不提，这是一种自我保护，只有成年人才会的算计。可惜他不懂。

 

“没错……”

沙发上的男生忽然挤出蚊子一样的两个字。

王源听不清，“你说什么？”

 

王俊凯像是下定决心，抬起头来，“我就是喜欢你啊！！！”

 

王源愣住了。

但很快他就想到，这是理所应当的发展，这绝对是王俊凯会说出来的话，他从前就是这样义无反顾，他从前就是有这样的真心的，他就是会把真心毫无顾忌喊出来的人。

只是他忘了。

对。只是很久没见了，他忘了。

 

长大是一件坏事啊。

 

05.

 

波士顿的冬天冷漠难熬。

尽管有了王俊凯的陪伴，但日子和从前王源一个人住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他觉得在他这个年纪，以他现在的心境，已经很难因为外界的变化有所波动，即便有一个人参与进他的单身独居生活，也没有丝毫改变。

哪怕这个人是曾带给他很多快乐很多心痛的王俊凯。

心这东西安安稳稳放着最好，别折腾，折腾起来容易变糟，王源深有体会。

更何况王俊凯每一天也很忙，比他这个早出晚归上课的留学生还要起早贪黑，但是别误会，他的起早贪黑和学业毫无关系。

王源曾经因为担心他的黑眼圈而询问过他去做什么，得到了“我在寻找我的超能力啊”的回答后王源就自闭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王俊凯要执着于一个不可能实现的事。

但是王俊凯又可以迅速反驳他，“我的存在难道在从前可以实现吗？”

 

不可以。

无论怎么想，14岁的你重新出现在我身边，这件事都太让人难以相信。

不然王源怎么会每天晚上临睡前、早上醒来后都去隔壁房间看一眼王俊凯呢，他最早抱着的想法就是，也许某一天他开门，看到的就是一张空荡荡的床了。人们来了再离开，分分合合，人间常事，他习惯对这些做好准备。

但他一直都在。

这也是从前不会实现的事不是么。

 

“我一直都在，你开心吗？”

“不知道。”

过了好久好久他才回答，“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开心过了。”

“嗯。看得出来。”

“看得出来？”

 

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规律作息，健康饮食，和每一个见到的人点头微笑，在异乡的校园里他认识了很多朋友，他们来自世界各地，王源觉得他在见识不同的风景，不同的风景拼凑起来就是巨幅世界地图，世界以外的地方他还没有去过。

还没有去过。这句话念出来会觉得自己一直在向前走，一直对未来怀有浪漫的期冀。

人不正是因为这样才觉得有未来，才觉得开心么？

 

曾经的生活在国内遭到重击后粉碎过一次，重启的过程比他想象得更花费时间和精力，在没有恢复的时间里，他尽量让自己接近一个普通的人，拥有普通的喜怒哀乐，虽然可以无止尽的接近，但是他发现自己无法完全成为他们。

出国以后他似乎并非完整，他将珍贵的一块一块丢失了，敏锐如他，时常能感觉得到身体内部存在一些微弱的抗议：不太好，王源儿我们不太好。

但他这个暴君选择冷漠无视，且理智镇压。

王源向来对自己很狠。

快乐是他们的，快乐的表象掩盖之下的孤独才是自己的。

独自一人是他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命运，幸好从前的路途有一个人陪着自己走过，那是能想起来的为数不多完全快乐的时光。

 

看着王俊凯露出沮丧的表情，王源安慰他道：“没事，开不开心也不重要。”

“胡说八道，你从前说开心最重要了。”

“这些你都记得呢？”

“嗯。”

“不过，没有极致的快乐，也许就不会有极致的痛苦，都是一半一半。我不走这条路，不会有那么多人喜欢我，被人喜欢，总要付出代价。”王源说得心平气和，像个旁观者在叙述别人的阴冷痛楚。

“不是，”王俊凯忍无可忍，“王源你现在好麻木啊。”

“麻木吗？”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为什么要在心里背上那么多的负担？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得了。”

熟悉的语气。

眼前的王俊凯和出国前叮咛的人重叠了，这讲不清是自己的眼睛突然模糊还是记忆出了差错。

也许因为他还是一个很容易就被感动的人。

 

“我想吃火锅了。”

“哈？”

“想吃火锅。”

“出去吃啊。”

“想吃重庆的。”

“那只能回国再吃了。”

“不行，我现在就要吃。”

面对这种无理要求，王俊凯无奈摊手：“你现在想吃难道我能给你变出来不成？”

 

话音刚落，面前的餐桌上突然热气蒸腾。

两人好不容易挥散开热气，桌上凭空多出重庆火锅，还是王源最熟悉的那家。油碟、蘸料、荤菜素菜一应俱全。

真的变出来了。

 

王俊凯震惊了：“我去……这是我的超能力？！”

 

此刻王源就一个想法。

赚到了。

 

06.

 

连吃了3周的火锅之后，王源终于腻了，他没想到在波士顿也会有对重庆火锅厌倦的一天。

 

“我想吃烤肠了，学校那一家的。”

“你当我是服务员，在给你点单是么？”

 “你都有超能力了还不能给我变个烤肠啦？”

“噢……知道了。”

男生的黑脸消失了。

 

熟悉的热气蒸腾，桌上直接出现了一箱烤肠，旁边还有一个蘸辣椒粉的铁盘。

“吃吧。”

明明在对他说话，但就是不看他的眼睛。

男生绯红的后耳根，跟当年如出一辙。

不过那时候没有现在好糊弄，而且那时候王源也不像现在这么放得开。为了个吃的随便撒娇，是现在才能干出来的事，放在从前想都不要想。

 

“所以你的超能力，就是变出好吃的东西？”

“应该是吧。”

“你还不高兴了？这可是最好的能力。”

王俊凯瓮声瓮气，“这有什么好的……”

“天下事，能吃最大，能吃是福，人要是痛苦到一定地步，不仅不会觉得饥饿，甚至想食物都会呕吐，所以说，随时随地能变出自己想吃的东西，还是很不错的。”

王俊凯看着王源一边整理书，一边风轻云淡跟他说这些话。

“你有过吗？”

“嗯？”

“感觉不到饥饿，想起来吃饭会想呕吐，你有过吗？”

“我……”王源笑了笑，“这个不重要了。”

“好吧。”王俊凯点了点头，坐回了沙发上，“那就当它不重要。”

 

沉默，沉默。

房间只剩翻书的声音。

这个话题仿佛已经走过。

仿佛？

 

 “上次是什么时候。”

“什么上次？”

“吃不下饭，觉得恶心，这些时候，”王俊凯说道：“你过得很不好的时候。”

“啊……确定要听吗。”王源笑道：“吃饭前听这种事不太好吧。”

“你说啊。”

 

接下来的时间，王源用很平和的语气讲了一件事。

一个月前，他刚搬来波士顿，那一整天因为租房报道装家具来回奔波，他没有因此觉得焦躁，反而备觉愉快：不熟悉的语言、学校和街道，触目所及不同肤色的人们，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陌生到他可以做自己。

做自己。

有多久没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可以在食堂吃饭，可以悠闲地逛超市，走在街头甚至有时候可以不用带帽子和口罩，他的脸庞，他的身心可以接触到新鲜的波士顿空气，那是一种湿漉漉，有点阴凉的气息。湿又冷，这与他骨子里的某种东西可以共鸣，因此像是见到老朋友一样安全而放心，踏实到能在天台闭上眼长长呼吸。

当有人碰了碰他的手肘，“Roy，晚上要一起去看流星雨吗？”

王源觉得这一天的好事来到了顶峰。

 

友好的新朋友是个个头矮小的美利坚人，他对自己身高的劣势坦言自卑，但笑着指了指远处的天文台：“但是Roy，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更改了，我们总要做些让人开心的事，所以我选择仰望星空。”

新朋友是狂热的天文迷，手中的相机是他拿到手的生日礼物。流星雨快要开始的时候，他才将宝贝相机从包里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托起，对准了波士顿的夜幕。

王源仰头望了一会。

 

重庆能看到吗？

 

“Roy，你这家伙，运气非常好。”

“这场流星雨百年难遇，天气也很给力。”

百年难遇。

这么说的话就更遗憾了不是么。

 

王源垂眼，余光却瞥到一个奇怪的镜头。事实上此刻的天文台人手一个相机，他实在不该如此警惕，但其他人的镜头都像Ross一样对着天空，那个人却奇怪地瞄准了自己。

不对劲的感觉密密麻麻爬满内心。

王源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压力，他转过身，匆匆和新朋友Ross告别，小跑着下楼。不解的新朋友追了过来，他恍然不觉，整个人被压力撕扯开，填充进怒气。

为什么我要跑？

他一直拍我是他不对，为什么我要离开？

为什么到了这里还是这样？

……

直到一声巨响，将他唤醒。

 

摔倒在地的新朋友，和他手边四分五裂的相机，裂纹扭曲，像条愈合不了的丑陋伤疤。王源看着，冷汗淋漓。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他用身体挡住Ross，低声道：“不要再拍了。”

他不知道要说给谁听，阻拦谁呢，楼上的人吗，还是身后的人，他觉得哪儿都是人，人太多了他分不清哪些是好意还是恶意。多年来的爱豆素养让他养成了面向镜头就微笑的习惯，但是谁来告诉他哪些镜头并没有带着爱呢。

他后来和Ross很少有交集了，敏锐自卑的美利坚小个子像是猜到了他为什么会跑，主动地减少了联络，王源觉得这是个很聪明的主意。后来他也赔了Ross一个相机，贴上纸条装在盒里送了过去，纸条上的“sorry”和那天的冷雨一样淅淅沥沥。

 

讲完这一切后，王源才说道：“那天晚上就吃不下饭了。不过还好，一周以后能吃能睡，刚哥的恢复能力特别强大。”

“流星雨呢？”

“还用问吗，当然是没看成了。”

“你想看吗？”

“这个重要吗？”

 

王源觉得王俊凯挺逗人乐的。

讲了这么多下来，只关心这场流星雨有没有看到。

“我只是觉得，你想看到这个。也许当时看到了，后来会没有那么难过。”

他说出了意想不到的话。

王源将心中的惊讶收了起来，一如他收起此刻心中起伏的酸涩，点了点头，“嗯，当时特别想看来着。”

 

话音落下，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

明明时间一如既往流淌着，却像有谁喊了一声小小的卡。卡声微弱，却有着改变轨迹的力量，他们被推出了原来的人生，不再有原来的遗憾，从前碎得再怎么厉害，也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不然为什么会有这场流星雨呢？

窗外的流星雨，只为了响应王源的那一句话“当时特别想看来着”。除了王俊凯，谁会响应这些烂在心里也没人知道的话呢。

这些没有被人报道过的流星，在白天出现了，一颗接着一颗划过，继而陨落。王源从不知道陨落也会有这样磅礴的美感，也许只因为这次的流星都是为他而来，为他而落。

 

想吃火锅，想吃烤肠，想吃一切。

超能力的重点原来不在食物。

而在想。

想吃，想做，想看流星雨。

如你所愿啊。

 

王俊凯明白了。

原来他的超能力……是满足王源的愿望。

 

07.

 

来到波士顿生活的第一个冬天，他遇到了童话里才会有的阿拉丁神灯。和童话里那个面目狰狞的巨神不同，王源遇到的这个灯神年纪不大，相貌英俊，会跟随他一块早出晚归，安静的公寓在夜晚也有了笑声。

王俊凯是不同的。

但他所做的事却比神灯还要厉害，变火锅，变流星雨，变极光。他的能力已经不局限于这个地球了，仿佛能贯穿宇宙的始终。

 

“你终于实现了年少的中二梦想。”王源由衷赞叹。

这些事王俊凯却不记得。

“什么中二梦想？”

“不记得了吗，有段时间你追动漫很上头，老觉得自己有超能力。”

王俊凯想了好一会，“啊，不记得了。”

“好吧。”王源摊手，“果然你看，梦想就是如此易碎易散的东西。”

“易碎吗？”

王俊凯一把抽出他手中紧攥的海报，高举起来，像是宣告胜利，“那你为什么把它拿回了家，还看了好多遍？”

 

海报上画着绿色的香蕉，和某摇滚乐队的专辑封面很像，似乎就是这家livehouse为了向伟大音乐致敬。朝生暮死和庸庸碌碌的生活中，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得到的证明不需证明：音乐是永生不死的。

这个海报是为了“find a singer.”

Singer.

他们需要一个音乐人，一个艺术家。

 

“我觉得你非常适合。”王俊凯很认真看着他。

王源没有说话。

“你想去。”王俊凯替他回答。

“没错，想去。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王源坦然认了，向王俊凯讲起他惦念了很久的这件事，“这家酒吧的背后经营人是我们学校一位老教授，风云人物，已经退隐很久了，我听过他早年的歌，一听就惊为天人，他是很孤高的那种人，也喜欢安静。”

“我不想给这样的人带来麻烦，我也不想让这样的人对我失望。”

你怎么可能会让别人失望呢。

这句话在王俊凯心中徘徊着，没有说出口，他和王源是同一条路上走来的人，这条路让他们光芒万丈，从不孤单。但也正因为此，人潮簇拥下，他们与一些热爱挚爱必须隔海相望，又会格外孤独。

如果今天的他们只是一介素人，也许就会跃跃欲试地参加这个邀约，不用顾虑会给敬仰的前辈带来什么麻烦。

王俊凯的眼前亮了一点。

这不正是我为何存在于此的理由吗。

 

“你忘了。”

“嗯？”

“我有超能力啊。”

 

王俊凯告诉王源，有关livehouse的一切他都可以保证，王源只需要到现场，来一场精彩的表演即可。王源对此半信半疑，但之前很多次的不可思议都已经做到，这一次有什么理由不实现？

他选择相信王俊凯。

呈交了履历，得到了和前辈现场谈话一次的机会，这趟事就这样顺利定了下来。

顺利得有些难以想象。

前辈肯定了王源这些年在音乐方面的成果，说ROY你是一个有天赋的孩子，你有一颗敏感的心。发色与胡子一样白的蓝瞳老人温和地看着自己，他已经在波士顿度过了六十多个春与冬，四季在眼中停留恒温。

“我见过像你一样的孩子，敏感的，轻柔的，能感受到多一倍的欢乐，也会感受到多一倍的寒冷。但是我的孩子，人痛苦的痕迹要比快乐更为明显，余生可能尽是冬天，你有这个准备吗？”

你准备好面对寒冬了吗。

他看向窗外，这次没有流星划过。

流星已经留在了心中，闭上眼就是一幅静寂绝美的画卷，那中间有一片恒温的海洋，蓝色的，广阔的，数万年不变，和某个人一样。

“没关系的，先生，”王源笑了笑，“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因为这句话，他拿到了演出的资格。

周六，最好的日子，独唱，最好的舞台。

他要出发了。

 

站在台上，灯光微弱，像是黑白片里酒馆的氛围。王源又想起曾经说过的话，“你看我，很亮很亮，可是我看你们，是很暗的。”那场演出因为他的失控没有收场，那时他过于年轻，那时他坦然自己的真性情，认为脆弱不是不能暴露于视野之前的东西。

挺好的，他还有脆弱。

有的人上了年纪麻木迟钝，掐一下心尖不觉痛楚。

反思，醒悟，眼泪，鲜花，判断……

如果他带来的是这些，如果他的音乐给人的感觉看得着却摸不到，如果他的人生给人一种寒冷中坚持开花结果的感觉。那他觉得可以，足够，值了。

一曲歌罢，他放下话筒，抬眼看到了王俊凯。

14岁的眼在闪闪发光，王源觉得光线太亮了，要不然为何时空倒转，他忽然从这双眼中看到了14岁的自己。

他难过了。

久违的。

有很多如果在眼前闪过，恰似那些不会再重来一次的画面。时间如同落雪纷纷扬扬盖住了14岁，15岁……的他们。长大以后世界就进入了极端天气，要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站直了继续生存，就得长高啊。

所以不会再有那时的他们了。

 

那为什么还要有那时的心情呢。

 

“这些年都陪着我，我真的很开心，开心最重要了。”

话筒的扩音器似乎坏了，也许是王源故意吞咽掉了那个名字，他把他咬着吃了下去，混合着五味杂陈的心情，似乎将他吞咽以后，就会变成另外一个故事。

那个故事里也会有这样的，超能力的，为他变得无所不能的王俊凯吗。

他需要去问一下了。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王源走了过去，却被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拦下，“王源……”

转头一看，照面以后，对方显得更加惊喜，“真的是你，王源！你，你能给我签个名吗？”说着将书包里的笔记本掏了出来，犹豫地看着他。

我有那么可怕吗。王源失笑。

他拿过笔记本，温和道：“你叫什么？”

其实他非常聪明，他分辨得出什么是真正的爱和守护。正如眼前这位不知名小姐，她脸上交织着打扰了你很抱歉和我真的超开心两种心情，矛盾而克制，理所应当的真心，他分辨得出这些，只是他过于善良，对那些来拥抱自己的人张开双手欢迎，不幸运的时候就会被人刺伤，留下血迹斑驳的胸膛。

大多数时候，我是个不太幸运的人。

王源签名的手迟疑了一下。

 

那王俊凯呢。

怎么解释我遇到他这件事。

 

“你不孤单吗？”

 

“不啊。”穿着宝石蓝卫衣的男生耸耸肩，“这里没人管的着我。”

其实是没人看的见，他是王源一个人的超能力。

“真厉害。”

“没你厉害，刚刚你太赞了。”

花一点一点开了，给空荡许久的心带来一丝甜蜜，一丝惊慌。王源只能看向他方，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画面。

不知名小姐被人堵在了角落，对方正拿起相机对准签名簿——想也知道这些会成为什么佐证，他与粉丝之间亲近的连接，紧密的真心，都会变成国内媒体三分真七分假抖落出去的报道肥料。

 

“王源儿你去哪？”

 

忘记之后的事是怎么发生的了。警告未果后他想夺下相机，因为不想带来前辈麻烦，他拖着人离开了酒吧，但“想拖人”的力气和“想害人”的力气之间，他显然落在了下风，一阵混乱过后，他受不了地闭上眼。

“王源！”

被他保护的粉丝发出一声惊呼。

额头凉凉的，有液体滑落了下来。

 

“疼吗？”

王俊凯伸手碰了碰他的伤口。

王源看着他的手从伤口穿了过去，就像融化在手心的雪。

 

不见了。

 

他忽然明白了。生活不会因为忽然觉醒了超能力就有所改变，变了就是变了，变了的事无法更改。即便他再留恋难舍十几岁时初恋情意，即便对方和他一样难分难舍，相隔着这些无法更改的万里长河，让执念瓦解破碎才是正确选择。

变成雪，变成樱花，变成风筝，变成每年都可怀念一次的，陪伴都如此短暂不是么。

 

“这和国内没什么区别。”

人散灯落，王源站在酒吧门口，身后是他的梦想。

以及他最思念、最难忘的人。

 

“你说什么？”

“我来到这个地方，我还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区别。”

王源说：“这样是没有意义的。”

你的存在，你的超能力，你实现那些愿望，只是隔靴搔痒，治标不治本。走过的路已经成型，他的人生已经定格于此，这是很早很早以前就决定了的事啊。

 

我不想走这条路了。

如果再来一次，我绝对再也不想走这条路。

 

王源发誓，他只是在心里默念了这句话，没有像之前吃火锅、流星雨一样说出来，但是王俊凯却应声道：“好啊。”

 

“如你所愿。”

 

奔赴往事的大门，就此轰然洞开。

 

08.

 

哪一天？

如果要回到从前，改变当时所做的决定，不去走未来这条路的话，他要回到哪一天？

王源不知道，王俊凯就更不知道了。但他说还好，带着让人放心的笑容，说我可以带着你回到从前，我们还有第一年，第二年，第三年的回忆可以慢慢看。

他用一种庆幸又怀念的语气说道：“幸好我们从前一直在一起。”

 

王源已经不会对这一切感到惊讶了。

“如你所愿。”

两分钟前，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眼前光影倒转，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旋涡中央。两侧是这些年流逝的时间片段，他们变成了剪影，以这种方式永恒存在着。

左边是他，右边是王俊凯，成长是无声无息的。

但更多的画面是两人在一起，圣诞节，少年狗，男生学院自习室，415红毯，MV拍摄，剧拍摄，综艺舞台，小面店，夜路，电影院，不为人知的秘密场合还有很多，那些画面里他们一直在一块，一起站着，一起坐着。

或者是一个坐在沙发上眼眶红红，一个站着念信，不用辨认口型也能背出当时他在说什么话，那都是一个晚自习结束，回家的路上，他想对他叮咛的话。

王俊凯鼓励他道：“别怕，想回到什么时候，我们就回到什么时候。”

 

“不唱歌了行吗。”

“嗯。”

“不进公司也可以吗。”

“当然。”

 “不陪你也可以吗。”

“可以。”

 

14岁的王俊凯这次很好地控制住了表情，没让一丝遗憾和不舍泄露秘密，可喜可贺，王源没办法再对他一眼看穿了。

原来如此。这门名为长大成人的课程，第一课就是让他学会隐瞒喜欢啊。

 

不陪你，代表着这一切都要烟消云散了。眼前这条倾注着爱的长河，长河上一路而来相互扶持的两个人，他们脚下的蕉叶将被缓缓割开，一分为二，从故事发生的起点各自漂流，会遇到其他人，和其他人发生故事，可能会在重逢的时候恍然大悟噢……你是当初差点进公司的那个人，打完招呼错肩而走各有队友，不会想到这个差一点就差了一辈子的人。

差一点，一辈子。

也不对。如果连最开始的相逢都要抹去，那他们连这样打招呼的机会都不会有。

光是想到这些王源都会心痛到无法呼吸，他明白承受分离的另一个人有着不少于他的难受，可为什么这个人带着如此温柔的笑鼓励他走。

他那么相信自己拥有超能力，绝对知道一旦抹去就是真的抹去，就和从前成真的那些愿望一样，只要王源指着从前，说我不再想走这条路了，那他可能真的会去往另一个平行世界，再也不见了。

 

“为什么？我是说……为什么要——”

“因为你会开心一点。”

 

王源微微一愣。

他忽然想起了被泪水打湿的那四个字：不要受苦。

这是非常显而易见的事，关心他远走他乡会否受苦会否孤独会否照顾不好自己的人，除了血脉亲友，除了那片绿海，然后就是王俊凯了。他挚爱的哥哥，他的亲人，他的骨血，他的永不分离和今生承诺。

也只有他了。甘愿承受分离以后的孤单，对往后他要如何绝口不提，因为他那深邃的双眼只注视着一个人，只要这个人不再经受寒冷，像没有折损过的植物一样重新追寻太阳，他会满足他的愿望，放他离开的。

 

“等等。”

王源的脑海闪过火锅，烤箱，流星雨……这些已经实现了的愿望。

“你的超能力，真的是实现我的愿望吗？”

“被你发现了。”

王俊凯狡黠一笑。

 

“其实不是愿望，没有那么具体。你想到的，我会陪你去做，你没有想到的，我也会陪你。王源儿，我只希望你开心，你明白吗？”

他从这个14岁少年的身上闻到了哥哥才会有的气息，那磅礴的温柔，那广阔无垠的浪漫，无所顾忌去维护，细微至极的照顾。

 

“所以你的超能力是什么？”

“就是让你开心啊。”

少年笑着重复了一遍，“就想让你开心。”

王源喃喃，“我很开心啊。”

有他陪着的这些日子，他都很开心。醒来以后终于不用面对空旷的屋子，在超市发生的好笑的事可以像从前一样讲给另一个人听，夜晚睡不着的时候不用在楼下晃荡了，最开始在波士顿的时候他认得出天上每一颗星星。

他知道自己早晚会适应异国的生活，任何事都是开始的时候比较难熬，他出国时已经准备好迎接波士顿今年的寒冬。

但没想到会遇到这样一个冬天，一点也不冷的冬天。

 

怎么能不去接受他的好意。

王源点了点头，“那我们先来看看吧。”

值得人反悔，值得人穿越时空也要扭转这一切的那个选择，一定诞生在非常深刻的话语之中。而我对你，你对我说过多少难忘的话，这些数的清吗。

祝你生日快乐。

好好唱歌。

小朋友。

更英雄。

这些年就在这些只言片语中匆匆流逝了，可是弥足珍贵又留到如今的，也仅仅是这些只言片语，恻隐深情。它们宛如奔腾洋流从二人眼前急速流走，尽头不知所踪，未来毫无形状模拟，未来不可探测，未来勃勃生机。

在这条光影交织的通道中，王源看到自己出国了，出国以后如何，望不到尽头。

他下意识又去看王俊凯。

王俊凯和他一样，这些年变了模样，收敛性格，日渐稳重可靠和踏实，他无愧于队长和哥哥的称号。同样的，飞逝的时光也带走了他明显的情绪，中二的幼稚，到王源出国时，王俊凯已经成长为安忍不动的高山，热血少年已经有了一个名为静守的另外故事。

静守着从前。

静守着往日。

其实他才是痴心不改的那个人。

 

就比如这样一个画面。20岁的王俊凯回到家中，滑动手机，看了看波士顿当地的时间：飞机落地了。

但他的心却就此悬在了美国那片土地的高空。

王源变成了地图上一个令人牵挂的点，一万多公里，好像也没有很远。但是闭上眼想到的，是他一个人上学，回家，看电影。到了冬天以后，身体里住进了安眠的怪兽，他应该就会宅在家里不出门了。

他会认识新朋友吗？

会想念重庆火锅吗？

他都会学到什么本领呢？

口语会更厉害吗？

王俊凯带着这些问题睡着了，然后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14岁——总是自负觉得自己有超能力，上头看热血漫的少年时代。他的超能力后来消失了，但是在这个梦里它又死而复生，跨越距离时间这些不可衡量的单位长度，来到了落下第一场雪的波士顿。

 

“王源儿！”

“愣着干什么，来陪我玩啊！”

他在梦里喊了出来。

 

要有多痴心，多不平，才会在长大成人5年时间翻飞之后，还想着在梦里对他喊出这句话呢？

 

但这，并不是梦。

王源清楚地知道，这不是王俊凯在做梦。

14岁的他来到波士顿，他的超能力死而复生，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这个在他房间白吃白喝，附带蹭住，与他一同欢声笑语的人，也是真实的。

虽然他没有实体，异于常人。只会在白天出现，夜晚不知所踪。

王源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你夜晚不出现呢？”

当时王俊凯没有回答，但他现在已经知道原因了。

 

波士顿和中国的时差是多久？

12小时。

 

他在国内睡过去，却坚持做个梦给你。让你在异乡的第一个年头有人陪伴，不再寒冷，不再孤独，但愿那些冰凉的飞雪没有落在你无人打伞的肩头。

这样的人，我还会有别的选择吗？

没有了。

没有了没有没有了没有了

 

一切都消失了，光河和通道，数千万个他们的碎片消失了。王源放弃了这个机会。

王俊凯愣在原地，“我以为你会选择从头开始。”

“但那也就遇不到你了不是么？”王源问道：“说实在的，我对你的存在非常好奇，为什么会有你？”

 

09.

 

14岁的王俊凯。

强大的无所不能的王俊凯啊。

你是怎么诞生的？

 

10.

 

王源出国之前，王俊凯去过川西的一座寺庙。

他原先不是一个信佛的人，王源离开以后，他决定做一个有信仰的人，不然他无法说服自己这是一次正确的放手。

他很少放过手。

这是个从12岁起就陪在他身边的人，他亲眼看着他不再青涩，不再紧张，不再需要上红毯时回身递来的手，成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人，飞离云层，飞离了他的身旁。

这第一次且唯一一次的放手，他果然还是要做些什么吧。

 

雨后寺庙，青白砖瓦，殿中寥寥无人，一尊佛在灯烛火焰中微合双目，悲苦怜世人。它已见过了许多像王俊凯一般心怀祈愿虔诚叩首的人，今生来世，六道轮回，众生皆苦，人间常冷，不明不甘的人太多了。

佛问。但如你一般，心静平和的人，却是少见。

你求什么？

求一人平安顺遂，无忧一生。

世间尚无一人能永远顺遂，众生遇苦受苦，莫要白白受苦。

我不想他受苦。

他是谁？

一个从小陪着我的同伴。

既然从小便在，为何现在才来求我？

因为他要离开了。

 

其实他们从小就在分别，一直分别，但从来都不像这次这么远。上一次他如此抗拒，还是王源的长大，成人礼的那一天。那时是时间带走了他的王源，这次既是时间又是距离——为什么，王源为什么要长大呢？

那日他与寺中遇到的大师庭中长谈，巴山夜雨涨秋池，往事随着水面缓缓升起，直到满溢，在他的心中装不下。

大师说，你说起的这个人，性情隐忍，坚韧久耐，大可放下你内心的顾虑，不必担忧。

王俊凯摇了摇头，不，他会哭的。

他坐看亭外夜雨，强大又笃定。

他会哭的，他没有表面上那么洒脱，不在乎，说走就可以走，他一定会笑着告别，然后转过身变了脸，若无其事安慰着自己，在升空的最后一秒心酸流泪。我太了解他了。

你这样说，是特别希望看到他不再逞强，想掉泪就掉泪吗？

不啊。

王俊凯平静极了，他别流泪吧，一想到他哭，我就心痛得要死。

 

“大师。”离别前，雨声中，王俊凯的声音传来：“我给你发个誓吧。”

 

王俊凯的青春期很早就结束了。有一天他将漫画收起来，封进抽屉，不再做梦。他要出人头地，扬名立万，这些中二幼稚，以后和他没有关系。

超能力被锁在那个小小少年的抽屉，由此而来，他变成了越加沉稳可靠的大人模样，哥哥信仰。

当王源在飞机上拆开明信片，眼泪触及纸张，誓言生效，超能力又死而复生。

14岁的英雄梦想轰隆重生。

只有一个微弱轮廓的人影虚虚地抱住王源，这寂静的机舱中，两人的小小宇宙，王源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有我，我有他。

 

人是没法保护对方，不去经受风霜雨雪的，王源总要经受那些冷。

王俊凯有什么办法呢？

他所能做的，是在那些冷找上王源之前，撑起他的脊梁和背骨，让风雪在空中多飞一会，让那些寒冷来得再晚一会。

要怎么才能做到呢？

 

11.

 

“王俊凯！”

波士顿的街头，王源像是发现了什么奇妙的事。

“你看，这些雪都落不到我身上哎！”

他在街上跑来跑去，无论走到哪儿，飞雪都在他头顶高高扬起。

“怎么会这样？太不可思议了……”

 

“是啊，怎么会这样呢？”

少年笑了笑，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扬起，像是变了一个小小的魔术，雪花便飘过王源眼前，飘向高高的街灯，飘扬离去了。

End.

【715贺】“唐纳德”恋爱日记

 

 

20XX年6月15日 大晴天（划去，补上“大热天”）

 

天气越来越热了。怎么办，我快人间蒸发了！

才兼职不满一个月，就发现穿上厚重的玩偶服敬职敬业地去扮演可爱的唐纳德先生逐渐变成了一件难事。昨天参加花车巡游时我跟同事们才蹦跶了几下就流了不少汗，我的官配黛丝小姐更是艰难营业完便匆匆跑回休息室，说真的，黛丝小姐脱掉战服后怒喘一口气的模样对于游客们而言肯定很破灭hhh

大热天的，把自己束缚在玩偶服中实属难熬，之前黛丝小姐险些就要晕倒，好在我扶了一下……不过不要误会，黛丝玩偶服下并不真是女孩，很少有女孩会来做这种工作吧，他倒是个家里有两个女孩要养的风趣和蔼的大叔。

而且我也是有喜欢的人的！目前正处于好感阶段。他是迪士尼的常客，因此我总以主动“你好鸭”攻势来混个脸熟。他每周都会带小侄女来迪士尼游玩，无比幸运的是，他的小侄女最喜欢的迪士尼明星就是我，哈哈哈。每次花车巡游这个小姑娘都要拉着他凑到我边上互动，我当然会偏爱他们一些，情不自禁地就…更投入地卖萌了。这也是为什么天气越来越热，我却没有像黛丝一样急着冲回休息室放松，而是选择留下来“加班”的原因。

我听见那个小女孩叫他什么凯叔叔，前面那个字没听清，我好恨啊，算了，那就称他为K吧。

 

 

20XX年6月22日 大热天

 

K带小侄女来迪士尼的时间一般都是周末，基本不会缺席，我猜他手机里已经有成千上万个花车巡游的视频了吧。有点夸张了？反正这是我的日记本，写着好玩就行啦！

今天的花车巡游环节我牵着黛丝小姐从花车上下来，对着小朋友特别多的一片区域跳舞，歌词里唱到“冲鸭！”时我刚举起小鸭掌，就发现那头的K先生也在学着我们的动作偷偷跟着一起做，发现我在看他，还举起小侄女的小肉爪对着我挥了挥，他淡色的嘴唇动了动，我仿佛能听见他也在说“冲鸭！”，还是哄小孩语气的那种。哇我不行了，他好可爱。他笑的时候还会露出点虎牙尖，看起来特别有少年气，这让我觉得他年纪肯定没比我大到哪里去，应该是个大学生。每次都是穿着简单的T恤，随性的破洞牛仔裤，可偏偏这些穿在他身上就显得极其有sense，脸俊腿又长的，经常能看到乐园里的一些女游客向他提出加微信的请求。

加微信啊，我也有点蠢蠢欲动，不过我得有职业素养！工作时间我是可爱的唐纳德，下班了我才能变回王源，一个失去伪装的笨蛋暗恋者……唉，好在他并不是来者不拒，甚至可以说是来者全拒。他很难搞吧。那我也不必总是那么忧虑，就把这当做一场限定恋爱，单方面的，在兼职结束前的，限定恋爱。

 

 

20XX年6月29日 大热天

 

可恶，今天的日记内容感觉要写很多。（我可真是个话痨！）

我快纠结死了，跟我关系最好的尼克先生（就是《疯狂动物城》里那只痞坏痞坏的狐狸）今天过来打趣我，说我一到周末就格外有干劲，还猜测我是不是喜欢上了哪位在周末便一定会来迪士尼打卡的游客。竟然被他猜对了！有那么明显吗？

我刚刚翻到了我6月15日写的日记，当时我说我对K先生的心情是一种好感，可现在我真的说不清了，其实是喜欢吧，比好感还要再多很多的喜欢。

话说我为什么喜欢他啊，天气这么难熬，游客又难应付，可是我偏偏还有闲情去动一下心？应该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吧。哈哈，开玩笑的。

其实是有次，黛丝小姐被闷得整个人都焉了，不凑巧的是这时还跑来好几个小朋友要跟他互动，我帮他拦了下来，但仍有点不知所措，正发愁怎么应付呢。

“安娜跟艾莎的花车现在来了哟！”一个声音突然挤进孩子们的吵闹声中，竟无比轻松地把刚刚还围着我们转的小朋友给支开了。

我感激地望过去。诶？是K先生。他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我，“你们很辛苦吧，天气又这么热。”

这这这，我有些恍惚，他是天使吗？！

但是既然我穿上了玩偶服，我就是唐纳德，怎么可以让游客出戏，觉得我们是工作人员多过是角色呢？更何况我们被教导过工作时需时刻抱着绝对不能在游客面前把头套摘下来幻灭他们梦想的信念。只是休息室的饮水机最近坏了，我犹豫了下，然后接过了K先生递过来的水，将其塞进黛丝小姐的手里，让这位快要厥过去的可怜官配快点回去休息。

K先生的小侄女还在眨巴着大眼睛望着我，奇怪，他们一家的眼睛都这么漂亮吗。这段间隙有点尴尬，我不能干站着，于是我决定使出我的卖萌绝技，我在原地小跳了一下，然后分开了点双腿，对着她做出了“冲鸭”的手势，小侄女看后很兴奋，也学着我的样子举起小拳头来。我看见K先生被我们逗得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线，自己也莫名地跟着傻笑了。

好了好了快点遛！我跟他们握了一下手，然后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好活泼的一个唐老鸭！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这个开端，之后我对于穿着玩偶服对K先生卖萌撒娇这件事做得愈发娴熟，怕什么，反正穿着玩偶服，他什么都不知道鸭。

 

 

20XX年6月30日 阴天（划去，补上“有点凉快的一天”）

 

昨天刚来过，今天K先生竟又带着小侄女来了，年卡用户果然任性。

不过我感觉自己好糗哦，花车巡游的时候需要我们去拉几个游客过来一起跳舞，我走到K先生他们那片时自然带点私心，就拉他们一起来跳舞了，当时人有点多，难免会发生些不经意的肢体接触，我感觉自己的鸭屁屁好像被谁拍了下，我当时只是下意识转身看了眼，不会吧！怎么站在我身后的是K先生……他他他拍了我的屁股？（虽然只是拍了唐纳德的屁股，但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我羞了好久，就这么点破事，我都心神不定了一下午，整个人都轻飘飘的，等到晚上，我回家玩手机看见今天有人上传了花车巡游的视频，正好拍到了我跟游客们的互动。才发现，啊，原来拍鸭鸭屁股的不是K先生，是他旁边的小侄女……拍完后小侄女就咯咯笑着跑走了。

原来如此！

喂喂我干嘛要失望啊。

 

 

20XX年7月7日 大大热天

 

我又要人间蒸发了，热死了，好想快点结束兼职拿钱跑路啊。不过，这样就见不到K先生了，那我倒是勉强有了坚持下来的理由。

今天也努力在K先生面前卖萌了（？），等等，再这样下去我的刚哥人设会不会崩塌。啊不管了，我只是一只唐老鸭罢了！

跳完舞我还特意拥抱了他一下，小侄女看见了就在边上喊“我也要我也要！”，我就故意抱肩，翘着左腿看着她，然后又故意抱了一下K先生，K先生这次还回抱了我。小侄女着急了，“鸭鸭我也要抱抱！”，K先生逗她说“鸭鸭喜欢我，不喜欢你~”，小侄女连忙跑到我面前要拉我的手，“鸭鸭，你也喜欢我一下嘛。”

小孩子太可爱了吧，我立马抱住她，安抚好这个小可爱后才一蹦一跳地离开了，边跳还边用手对他们比了一个大大的爱心（总被尼克吐槽说像大西瓜）。

没事，那请收下唐纳德先生的大西瓜吧。

 

 

20XX年7月13日 热天

 

今天也达成了拥抱K先生的任务（喂！

还跟他击掌了！！

不过花车巡游完我的部分后我就被主管叫了过去，因为现在人都聚集在花车那边看表演，为了方便起见，他就没把我带去室内，而是到一个人少的户外场地约谈，跟我说等下还需要加班顶替一个生病没来的同事，他交代的事情有些多，我快热晕了，他发现后就让我把头套先摘下来。可是，就算人少，也不应该摘头套吧，所以为什么要在这里谈啊。主管看起来很着急，我又怕自己会热得晕倒（说真的），就还是把头套摘下来了，乖乖地听他说。

好在这个时间附近基本没人，经过的也基本是工作人员。

终于听完训，我把头套重新戴上，一回头，刚好看到朝我这个方向走来的K先生，他走了几步，小侄女才从拐角处冒出来，小跑着跟上他，嘴里还软乎乎地念叨着“想跟公主牵手拍照~”，K先生笑着说“你先跟叔叔牵手吧，今天排不到了，我们下星期来。”然后伸手去牵他的小侄女。

小侄女又发现了前面的我，连忙甩开K先生的手朝我跑来，“冲鸭！！！”她边跑边喊。

我张开双臂迎接她，也等待着会向我们走来的K先生。

“鸭鸭跳个舞吗？”小侄女兴奋地说。

我很配合地扭动着身子，原地踏步着，就当做是跳舞了。可爱就是可以任性嘎嘎嘎。

“叔叔叔叔，你看鸭鸭，可爱吗！”

“可爱。”K先生回答。

……

写不下去了，靠，我要去回味一百遍。

我还得好好思考了，为什么他说我可爱我会这么开心，我平时很讨厌别人夸我可爱的。

啊不对，他本来夸的就是唐纳德吧，跟我好像没什么关系……

嗯，就这样。

 

 

20XX年7月15日 大热天

 

没想到今天K先生也在啊，明明不是周末。

今天轮班，我不用扮演唐纳德，只是要在交班前培养下一代优质唐纳德就好了！是有点轻松的一天。不过中午吃完饭听见外面传来小孩子的哭声，我连忙跑过去，发现竟然是K先生的小侄女，我紧张了一下，把她扶了起来，又一把抱起她，“别哭了，告诉哥哥，怎么了？”

“呜呜呜，好痛。”她抹着眼泪，趴在我肩上。

原来刚刚是摔倒了，我又把她放下，去检查她的伤口，“哥哥带你去医务室涂点药好吗？”

“……不，不好？”她犹豫了好久。

“嗯？”

“叔叔说不能跟陌生人走！”

对哦。“你叔叔呢？”

“他…呜呜呜他！呜呜呜呜呜呜呜玩具卡你到底去哪儿了！”

走丢了啊。这可真难办，好险碰上的是我。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你这小鬼，跑哪里去了？”

K先生来了。

我跟他解释了一下小侄女受伤了，我是这儿的工作人员，我还给他看了一下我的工作证以证明身份，然后告诉他我可以领他们去处理伤口。

“哥哥你长得好好看哦。”边走小侄女边对我说。

她一定要牵着我跟K先生，我忍不住用另只手揉揉她的脑袋，“你也是。”

你叔叔也是。我还在心里偷偷补充了一句。

“哥哥那我能加你微信吗？”她向我投递期待的小眼神。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K先生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屁孩。”他笑骂。

“切，我也不小了好不好。我还知道叔叔你有喜欢的人！”

……

我的世界缓慢飘过一行省略号。

又缓慢变成了一整面的省略号。

……

……

我靠。我的单方面恋爱结束了！

K先生俊俏的桃花眼看着我，“小孩子瞎说的，不用搭理她。”

是不用搭理加微信的请求，还是不用搭理她说你有喜欢的人。

唉，我莫名变得好丧哦。

就连晚上尼克和黛丝一定要拉着我去看烟花我都没有拒绝，我们早早来到一个绝佳的位置，几分钟后，旁边就站满了人。

“嗨，又见面了。”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是K先生。

“你好啊。”我对他笑笑，无心再去搭话。只是看着天空璀璨的烟花，心里空落落的。

再见了，无疾而终的暗恋。

我在心里对身边的人说道。

 

 

20XX年7月21日 大热天

 

今天待在合照区的角色轮到了我，没想到K先生和小侄女也在排跟我合照的队伍。

轮到他们的时候小侄女一直说要拍抱抱的照片，我就搂住他俩，似乎听到K先生的轻笑。咦，是错觉吗？该死的，还是挺喜欢他的。

八月份我就不在迪士尼工作了，因为会有扮演唐纳德的正式员工来交接，我这个临时工可以撤退了。见不到K先生，我都不知道这本日记还有没有内容可写。唉。

 

 

20XX年7月28日 大热天

 

这是我待在迪士尼的最后一天，也是我最后一次借着“唐纳德”的身份肆无忌惮地拥抱K先生，这次拥抱的时间有点久。我连逃跑的背影都显得笨拙吧。

啊对了，抱他的时候他对我说，“下周见鸭。”语气好温柔。

可惜了，下周我就不在了……唐纳德也会换上新衣服了吧。

 

 

20XX年8月1日-8月31日 管他什么天

 

我之前说的果然没错！！！见不到K之后我就不想写日记了。

总之，八月份的整整31天啊，是去大学前非常无聊的半个暑假。

就这样，over。

 

 

20XX年9月1日 美好的一天

 

靠！！！！！！！！！！！！！！！！！！！！！！！！！！！！！！！！！！！！！！！！！！！！！！！！！！！！！！！！！

我没在做梦吧？

今天是我去大学报道的第一天，学校的每个学院都会给新生安排学长学姐帮忙，我过去登记时刚填完资料一抬头……

天啊我现在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站在我面前的竟然是K！

不对，现在不能说是K，他是我的直系学长，叫做王俊凯。

王俊凯看见我后也显然愣了下，感觉他的神情怪怪的，因为他看起来好像也挺开心的，眼里完全写着惊喜。我对他不自然地笑了笑，一个月前我还能拥抱他，隔着可爱的唐纳德先生去喜欢他，现在竟然又碰上了。这时我又注意到了站在他边上的学姐，才想起小侄女说的话，王俊凯喜欢的人吗？

“搞什么，你眼睛都亮了。”那个学姐突然对王俊凯调侃道。

“有吗？”王俊凯的语调都含着笑意。

“看上啦？”学姐的下巴朝着我的方向抬了抬。

王俊凯只是笑着看着我，没有说什么。

“那他交给你带，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我今天先忙到这啊。”

那个学姐走了，王俊凯就那样注视着我，他喊我的名字：“王源儿。”

“学长好！”

“你好啊。”他轻声回应。

 

我感觉，我和他的故事，要正式开始了。

 

-FIN-

 

 

 

 

 

 

K先生恋爱日记

 

 

20XX年7月15日 晴天

 

前天买水的时候看见可爱的唐纳德先生被工作人员带走了，似乎在谈什么急事，天气太热了，他们为什么不能去室内谈呢，不过后来工作人员也有让他把头套摘了，我刚好买完水，下意识又往那边看了一眼。

原来唐纳德先生长这样的鸭。（我怎么也莫名其妙开始卖起萌？）

年纪看起来好小，头发都被头套里的暑气给闷得潮潮的了，湿透的刘海贴着前额，他的眼睛像块光泽柔亮的黑曜石，虽然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但是，从鼻子到嘴唇，再出发降落于下巴的线条，都是那么美好。是一个漂亮的男孩呢。

有点点心动。

一点点。

一想到他平时总是在自己跟小侄女面前撒娇卖萌，怎么…感觉有点微妙？

今天又看见他了，我真的急死了，小侄女那不省心的臭小鬼就爱乱跑，差点以为她丢了，发现她的时候她跟那个男孩待在一起，那个男孩今天没有扮演唐纳德，他穿着的是迪士尼工作人员的便服，可能因为今天是工作日，不是他扮演唐纳德的日子。能更近地看清他的长相了，可是总归有些害羞，毕竟前天发现了他的秘密……唉，自己也不是小孩了，不需要什么摘下头套破灭梦想的誓约，自己反而感觉那个瞬间在他身上是很美妙的。

原来小侄女摔跤了，那个男孩正低头很温柔地在跟她说话，我听见了他的声音，是夏日里最清甜的薄荷味。看到他们互动的同时我竟还产生一个奇怪的既视感，我在想，我不会是看见天使了吧？

晚上去看烟花表演，很巧，我又找到他了。

他跟他的同事也在一同等待烟花演出。出于私心，我带着小侄女站在了他身边。他看烟花看得出奇认真，刚刚还紧抿的唇线随着烟花的绽放也偷偷松懈了，唇形漂亮的嘴唇微微上挑，他注视着烟花的眼睛忽明忽灭的，我挪不开眼。

 

我好像恋爱了。

 

 

 

 

 

梗来自一位迪士尼最可可的公主!!( ´͈ ᵕ `͈ )◞♡

大噶夏秋快乐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