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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潇的星际漂流

【士潇】复原(下)

•20201016—20201017直播衍生 节目提及为Superliar第一期第一局

•戴士视角 爱情向

•有点像《安眠》的姊妹篇吗

•本卷7k+ 速打产物 零逻辑 莫深究

•最近歪哥在直播间复盘以前的狼人杀 记得回来看看


(七)


戴士自己也不明白,他这些日子每周干一次的复盘,今天怎么成了这么累人的活计。不过是盯了几个小时屏幕说了两句话,却让人在关掉视频界面的时刻,陡然觉得身心俱疲。


叮当猫主播挥着小圆手说完拜拜,往椅子上一瘫,忽然很想对着空气吆喝一声来瓶酒吧,让老子一醉解千愁。


他对酒精倒是没什...

•20201016—20201017直播衍生 节目提及为Superliar第一期第一局

•戴士视角 爱情向

•有点像《安眠》的姊妹篇吗

•本卷7k+ 速打产物 零逻辑 莫深究

•最近歪哥在直播间复盘以前的狼人杀 记得回来看看



(七)


戴士自己也不明白,他这些日子每周干一次的复盘,今天怎么成了这么累人的活计。不过是盯了几个小时屏幕说了两句话,却让人在关掉视频界面的时刻,陡然觉得身心俱疲。


叮当猫主播挥着小圆手说完拜拜,往椅子上一瘫,忽然很想对着空气吆喝一声来瓶酒吧,让老子一醉解千愁。


他对酒精倒是没什么味蕾上的执念,只是一厢情愿地把那堆酒瓶当成白色药片,让他能在十几个小时的药效内短暂地安慰自己,世界的倒转和过往的断片,是醉酒的原因。


不为酒瘾的酗像极了一则隐喻。一滴酒自酿成的一刻起,就再也回不到麦芽或葡萄,而他别无选择,只能自嘲地举杯,一饮而尽。


可惜解忧的醉,于他同样是种奢侈品。


他想起自己前不久和人出去谈生意,俩人在小包厢里碰了两三瓶,对面的人打了个酒嗝瘫进沙发,问他JY你怎么想的,还梦回pandakill,有这闲工夫弄弄别的大火游戏不好吗,干嘛老回头鼓捣狼人杀这种过气项目。


他第无数次仰起下巴喝空了杯子里清澈的流体,拿手背胡乱抹了一抹嘴说,即使是我这种人,偶尔也会想回到过去。


他的聪慧是即使在金字塔顶挑拣,能匹敌的对手也寥寥无几的天赋,却只会用最笨拙的办法,一针一线地,缝补他的爱情。夜里睁着眼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小孩堆沙堡似的计划着,如果我原封不动地搭起堡垒,集回每一块瓦砾,用最精细的数据模拟着复原一个世界,剔除所有的冷语,恶意,只留下热闹,欢愉。


如果能站在这座星芒阵局的中心,是不是就能唤回你?




屋外的夜晚下起了雨,戴士不情不愿地从黑掉的屏幕前面起身,拿手心贴着脖子后边勉强暖了暖,把最后一点窗缝关严。


可惜窗户无非两层玻璃,隔绝不了什么寒气,他一横心走进卧室,拉开衣柜门往里摸那床压在最底下的毛毯,才刚刚拽着个角,就心急地使力要给人家揪出来。


哪知道今天连世界第一好的毛绒绒也跟他作对,藏在衣服堆底下瓷实得很,惹得戴士那股小孩儿脾气上来,干脆跟它硬碰硬,猛地往外使劲一拽,顶上原本摞得平平整整的衣服毛巾轰然从半人高的地方垮下来,他被猛然抽空的惯性带得往后一坐,倾倒出一地的狼藉。


他个一米八的大男人被自己这么往地上一摔,手里揪着半张毯子的绒面,愣愣地埋在一堆乱糟糟的柔软织物里,突然莫名涌上来满心的委屈。空气里裹着满屋的湿漉漉,冷得人骨头牙齿都开始打颤发疼。


你说他大半夜的干点什么不好,非要把以前的录像带翻箱倒柜地找出来,一个人孤零零地看完,又躲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一个人想男朋友想得要命,真是丢人得可以。


戴士从地上慢吞吞爬起来,赌着气地每个房间都跑了一遍,把家里所有的灯开得亮亮堂堂,又一声不吭地钻回卧室里,扔下那摊五彩斑斓的遗骸,大剌剌地往床上一瘫,试图安慰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谁知道他一向灵验的避世秘诀突然失效,戴士在床垫上来回滚了好几圈,那股憋屈劲还是没消下去,索性又翻身起来,闷闷不乐地拿手臂垫着下巴颏儿,在一床柔软的棉絮里摸到滚出口袋的手机,拨了人号码径直打过去。


“歪……”


电话那头刚接通,戴士就抢在人前面拖长嗓音黏糊着开口,听着像比平时还软一倍的撒娇语气。


“还没睡呢?”


“没有呢。哎呀刚下班儿。”


“可以可以,虎牙公务员嘛,我歪哥还是敬业。”


韩潇的小京腔落到他耳朵里,像糖葫芦外边裹着的那层浓稠糖浆,咬下去满嘴的甜。光是听见这么句家常闲话,就已经让他岌岌可危的心情条瞬间涨了不少。


戴士难得有机会攒足勇气,索性直入主题:“帮主,有个事儿跟你说说。”


“啊?有事儿直说呗,这么七拐八绕的,干嘛呢。”


韩潇似乎在跟家里那只猫咪照例玩儿他们的夜间游戏,啧啧逗了两声,咕哝了几句含糊不清的喵星语,才转过听筒这头来嫌弃他。


“我今天直播的时候,复盘咱们以前的节目了,就是那个……superliar,在熊猫的时候,我和你都去过那个。”


他发觉自己好像总是给韩潇抛出这些没法接上的话题——甚至他自己都想不出一个像样又得体的答案,却总是期待着能从他的韩潇那里,收获一场被指点的迷津。


“啊……那我也有个事儿跟你说说。”


戴士软绵绵地嗯了一声,换了个舒服姿势趴着,安安静静等他的下文。


“我今天看你直播了。”


他原本还懒洋洋地倚着那卷被窝,这会儿立马跟让人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你看了?你从哪儿开始看的?”


那头的韩潇嘿嘿笑了两声:“我晚上下完播随便点的,我一看这……JY哎呦歪直播中?哎这不巧了么,正好吃夜宵下饭用,我就点进去看去了。”


“韩潇你能不能审审题?我就问你能不能?”


对方的话音一如既往的活泼轻快,可戴士急着要听标准答案,忙不迭地打断他的单口相声。


“我……从戒指那儿开始看的,啊,从戒指开始看的。”


戴士什么脑筋,知道男朋友跟个小迷弟似的天天追着自己直播看,心里炸开朵小烟花,立马来了精神:“可以啊韩潇,来都来了就干看着呗,连本书都舍不得送,就白嫖呗。”


“下次一定好吧,我什么身份呀,堂堂我歪哥……那个……国一狼王主播事业粉呐,好吧,下次一定。”


估摸着韩潇给他安那串头衔能把他自个儿都逗乐,戴士面上听着那人贫嘴跑火车,却在心里暗自拨他自己的算盘珠子。


“哎哎,那什么……我正经问你,好吧,就是……就是我现在,我现在有个计划,如果成了,我这事业能起飞,你能不能来?”


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没把那个空中楼阁似的梦回构想告诉韩潇,只把他那点小念想曲折又拗口地抛出去,给那个人留了无数条迂回的退路。


“又起飞吗?我歪哥又接到1.87亿的大项目了?哎哟咱俩这交情,我歪哥的活儿不是开口一叫我这就拍马赶到吗。需要我说句话就行,啊。”


“不过也得看什么事儿呀,对吧,咱们服务总得对口嘛。”


戴士在他话音落地的瞬间,才终于把自己整个儿拆开来一五一十地坦白。那堆为了复盘前前后后折腾的破事,那份复原往昔的意图里,掺了他满满当当的私心。他是精明又贪心的赌徒,赌他会看,赌他会看到,赌他不忍心。


或许韩潇真的会妥协,会陪他再玩一局天黑请闭眼的游戏。他太知道韩潇经不得人求的性格,也太知道他戴士嘴里哪怕只是一句“需要你”的分量。


可他舍不得了。


人在电话那头就等他一句吩咐,最后差这一步,却是他自己舍不得了。




他想起韩潇发微博说再也不玩狼人杀的那天他刚下飞机,回到北京就直接拖着行李箱住进人家里,拉着话茬明显少了的韩潇,说你别听那些喷子在那儿胡乱比比,你要是真说你不玩儿了,就是让那种人得逞了。


韩潇说好,韩潇说其实我也不怎么听,韩潇咧着嘴点点屏幕跟他说我火了,你看我那条微博底下一万多评论呢,但更多时候是盯着光亮亮的瓷砖地面出神,什么也不和他说,只在他一叠声地喊他帮主的时候迟缓地抬起眼,再笑一笑权作回应。


戴士以为那不过是一次寻常的躁乱,哪怕声势汹涌了些,早晚也会同以往一样渐渐平息。直到那些正义使者一样的讨伐声浪发酵得全然不受控制,甚至将他也卷进去,打着他戴士的名号,说少帮主这种头铁站错边的玩家配不上跟他并称什么最强,他才生出些惴惴的惶恐,好像突然没了一大半劝人的底气。


他想这节目吸引人的魅力靠的就是各有差异的玩家,要当真变成十二个他围成一圈搞狼人杀,那还玩儿什么游戏。韩潇有他一贯玩游戏的风格,有他自己的小倔脾气,他戴士也有自己新的尝试和想要破局的小心思,所以他们的骗与被骗,那个人的站错边和不听劝,在他眼里都是再合理不过的剧情。


可观众不答应,他们说因为你菜害好人没赢,所以我不喜欢你。因为我不喜欢,所以你是错的。因为你是错的,所以你和你的玩法,都不应该在这个局里继续存在。


他看着那些义愤填膺的言论像是雪花一样,铺天盖地往他头顶的屋檐砸下来,而屏幕那端顶着未知脸孔的人们,好像一个个都闭目塞听地捂着耳朵张着嘴,不听解释,也不需要真相,只是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裂缝,于是争先恐后地一拥而上,要拿它当作发泄自己的出口。


这般耸动的场景让原本完全不以为然的戴士忽然愧疚起来,想着但凡我不骗韩潇,是不是那个坐在桌边意气风发的少年,就不需要承受这些无端的冷语和恶意,不需要按断所有朋友打来的电话,一个人躲在这间没开灯的小屋子里。


他的韩潇就抿着唇蜷在沙发转角,盯着手机看了几个小时也没挪窝。戴士乖乖和他隔出些距离坐着,望着那纸薄薄的身躯,感到除了手机屏幕的荧光,他的眼睛,酒窝,笑纹,他身上所有剩下的部分都好像熄灭了一样,平静地贴在沙发布料里,看起来像一张暗淡的灰色卡片。


戴士伸长了手过去捏他肩膀,说别看了歇歇眼睛,韩潇从鼻子里嗯了一声,镜片上仍然映着一大段一大段的铅字。


俩人就这么在沙发上坐了老半天,他每次试图带起来的轻松话题,都被韩潇平淡的三言两语挡了回去。


估摸着这人大概起来就没怎么吃东西,戴士趿拉着拖鞋进厨房下了碗面,软硬皆施好不容易哄着人吃了小半,才刚收拾好碗筷迈进厨房,忽然听到外面隐约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像是小声的呜咽。


戴士在没开灯的厨房里愣了半晌,皱了皱眉,把水龙头拧到最大,听着落到耳朵里的哭声从低声的抽泣到不能自抑的嚎啕,两只手撑着水池边缘,嘴唇咬得几乎要渗出血来。


在有别人的场合,他的韩潇,连崩溃都是寂静的。


直到餐厅里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他才深深吸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地掀开了厨房的门帘。韩潇那对泛红的眼圈明显带着哭过的痕迹,镜片下的眼神却平静得出奇。


戴士看他失焦一般向自己投过来的目光,轻着步子朝他走过去,在他抬眸的瞬间,拿自己温暖的掌心轻轻覆上了那双涣散茫然的眼。


他静默地屈膝贴上冰凉的椅面,半跪到那个人的腿间,试图把那片薄纸一样的身体揽近自己,直到另一只手攀上来握住他的手腕,手心传来那个人的呼吸渐渐颤抖的频率。


掌心下源源不断浸的湿热,叫他一颗心疼了又疼,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轻轻挪开了覆在他眼前的手掌。他望着韩潇那对因为畏光而匆忙低下来躲藏的泪眼,小心翼翼地弓着身子凑近,一点点吻遍那张脸上的泪痕,又忍着鼻酸一把搂住那对瘦削的肩。


韩潇安安静静地窝在他臂弯里,不说话,也不应他的吻,除了渐渐浸湿肩头的布料和偶尔短促的呼吸,整个人都像被抽成了真空一样,寂静又无声。


戴士贴着他耳廓乱糟糟地道歉,一连串的对不起说得他自己眼眶也开始发酸,到最后只能搂着人小声地呢喃,说我不闹了,咱们不玩了,不玩了好不好,再也不玩了。


再也不玩又怎么样呢。戴士梗着喉头的酸涩一点一点地去吻他。只要他喜欢,只要他高兴,只要他这辈子不再为什么事情难过成现在这副模样。


只要他还能像从前那样快乐地笑。只要能还给他那个总是笑着的韩潇。


这场漫无天日的拉锯,他不是输给了韩潇,而是输给了他自己。他把手里握着的那根拔河的粗绳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松开,放弃再争一场胜利,只是疼着与他博弈的那双手上被磨破的触目惊心的血痕,只是舍不得再看到哪怕一眼的,来自那个人的不开心。


只可惜会去翻阅那些陈旧纠缠的人寥寥无几,只能读到卷轴的最后他们终究失散,而任凭他怎样忏悔,也再赎不回那些曾四目相对的夜晚。


韩潇在电话那头喂了两声问他怎么了,怎么一下没声了,是不是信号不好,戴士才从回忆的漩涡里勉强挣脱,抬起脸来,往空荡荡的屏幕里望。


韩潇在的小房间一定像座巢穴一样温馨又安全,而他刚刚才把自己的世界弄得一团糟,像失去免疫力的旅人,偏偏在这个夜晚撞上寒流,于是不出所料地,患上一场鼻音浓重的感冒。


他把韩潇放走了,只把自己和这个他又爱又恨的游戏死死捆在了一起。他慢慢带起来一个又一个新生的玩家,一个又一个新开局的游戏,等到大厦楼宇终于替代了曾经那片荒芜的废墟,每个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带上了仰赖,他却像一下变成了懵懂的小孩,在满城陌生的霓虹里迷了路,站在最繁华的CBD,傻傻地望着流经的车马人潮,却发现没人再向从前那样来牵他的手,带他回家了。


“没事儿,就是有点想你了。”


戴士吸了吸鼻子,把整张脸埋在毛毯里小声嘟囔了两句,怕他听见,又怕他听不见。



(八)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突然传来了断线的嘟嘟声。戴士把手机拿远了几公分,皱着眉正纳闷,屏幕上忽然亮起来一条视频邀请,头像还是那只灰白斑纹的猫咪。


“喵呜。”


他在这头按下接听,摄像头前面忽然怼上来一张迷迷糊糊的小猫脸,刚拿爪子好奇地挠了好几下屏幕,就被人哎呦呦呦地拎着后颈皮提溜开,在床上闪成一道重影,接着画面里框进来另一只猫咪,瓷白皮肤,漂亮唇形。


“喂喂喂~听得到吗?”


韩潇在画面里灵气十足地朝他挥挥手,壁灯在他熟悉的那张脸上投下软绵绵的暖光,连他下巴上没刮净的小胡茬,看起来都带着股青春期小男生的可爱劲。


“啊啊,听得到听得到。”


戴士盯了那幅有些模糊的笑颜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嘴上慌忙应着声,心里还在暗暗地骂他自己,怎么那张脸每次从摄像头里突然出现,都要害他无端端地愣神几秒。


他觉得自己像是得了什么慢性疾病,而那副明朗得晃眼的笑意,既是病因,也是解药。


韩潇把手机支好,笑着在床上盘起腿来,棕褐色格纹的家居裤管被带着往上撩了撩,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小猫窜到他腿间的空当,眯着眼睛开始享受,由着自家铲屎官上手摸摸自己毛茸茸的脑袋。


戴士就这么撑着下巴,眯起眼来盯住那块小小的手机屏,忽然感觉自己够幸运了,够格霸占着这么一整个柔软又年少的韩潇,别说隔一层屏幕了,别人想看上一眼那都是隔了一辈子的事儿,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帮主。”


“嗯哼?”


“北京今天好冷啊。”


“是啊,孩子都快冻死了。”


“我之前都拿毯子去了,就放最底下那个,但是我刚一使劲,然后它上面放的那些东西就全他妈垮下来了。”


“现在那堆衣服毛巾什么的叮铃咣啷掉一地,根本弄不回去了。”


“但我真不知道它会垮的……怎么办呀。我怎么老是把事儿搞砸,我是不是特别废物啊。”


戴士垂头丧气地拿手指揪起了枕头角,低着眉躲开屏幕那端的人,把他今晚的惨痛经历竹筒倒豆子一样断断续续全抛出去,才又委屈巴巴地撅着嘴抬起脸来。


那边房间里的音乐恰好放到一首舒缓的情歌,韩潇歪着头和他对望了十几秒,偏过身去够床头柜上的凉水壶,给他留了半张被光影网住的侧脸,边往杯子里倒红茶边慢慢悠悠地开口问他。


“你为什么要拿毯子?”


“因为……因为冷啊。”


“为什么冷啊?”


“那这……不是,这天儿要冷我有什么办法啊?韩潇你是不是有点儿问题啊?”


戴士对接自家男朋友脑回路的尝试失败,一脸莫名其妙地挠了挠自己头顶蓬松的卷毛。


韩潇却好像就等他这句话似的,一拍手清脆的响:“对呀,你能有什么办法呀,那是不是怪北京的天儿!怪人家供暖的没跟上!你得这么想,是不是。”


“啊,那毯子上边凭什么压那么多没用的衣服啊,那是不是少酱上回没给你收拾好的锅?是不是得怪少酱!”


噗。


戴士端着手机,让人这出自爆猝不及防地逗笑,眸底才刚刚氤氲起些缕薄雾,又被对面的人三两句话消融在眼角。


韩潇什么都知道。


他像陷在一大朵软绵绵的棉花糖里心想,他的韩潇怎么这样好,还爱他爱得这样敏锐,仔细,温柔又周到。


“就是!少酱的锅!”


戴士揉了揉泛着热气的眼圈,眉开眼笑地扯着嗓门嚷嚷起来:“那怎么说?这不得掂量掂量怎么将功补过?”


他好像让人一句话就哄得安了心,又变回技艺精湛的猎人,一步步把人往自己早早搭好的陷阱里引。


“那要不我这……家政小少给您来个上门服务?专业揪毯子,包您满意,您看行不行?”


结果他盯上的猎物倒是新奇,心领神会地接着他话茬就往机关里跳。


终究是愿者咬钩。


狼王的小算盘轻松得逞,明明占到了便宜,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还要装作不服气地举着手机喊:“不是,你这都上门服务了,还让我一个人裹毯子去,你是人吗?你是不是个人啊韩潇?”


画面里的人乐呵呵地推了推眼镜,抬高了嗓门说贴身供暖那是另外的价钱。戴士敏锐地捕捉到那人指间少掉的光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他:“哎帮主,你那个戒指呢?”


韩潇顿了一会儿,下意识地摸了摸空荡荡的食指根:“我戒指……好久没戴了啊。”


“为什么啊?”


“嗨,这还问呢,那肯定为了暗示啊,这不早点儿空出来好等颗大的吗。”


“我操你妈……”


戴士看着那头的韩潇冲他一个劲地坏乐,让人短短一句噎得大脑宕机,身体里所有线路都在滋啦啦地冒火花,唯一还能运转的只剩下往外飙脏话这一项。


韩潇像给他那颗小心脏胡乱缠了个安全带就往跳楼机上丢,害得他直上直下地连惊叫都来不及喘,一瞬间就被从地面抛上轻飘飘的云端。


戴士好不容易抚着心口缓过劲,冲着屏幕翻了个白眼,朝那头笑得开怀的人比了个中指嚷嚷起来:“你就仗着老子现在动不了你呗?韩潇你挺可以啊,长本事了?”


“长什么本事呀,我歪哥才是有本事,一天天的净看人家手看人家腰,干嘛呢?12123那么多未成年人呢,能不能注意点儿。”


韩潇乐得眼尾的笑纹挤到一块,抱着自己膝盖前前后后来回晃悠,摇头晃脑地跟他调笑。


“嘿嘿嘿。”


原本丧气的小狼让人喂了颗定心丸,发言都比之前硬气,晃悠着大尾巴理直气壮地得意:“怎么了?好看都不让看?我潇现在连看都不让看了?”


“行行行,给看给看。”


他和屏幕那端笑吟吟的少年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背景里的声音渐渐模糊失真,总算察觉到困意潮汐般涌上来,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垂,最后终于整个沉了下去。


他感觉自己睡着了,在做梦了。



(九)


他觉得自己已经睡着了,但又分明听见了一双赤着的脚在地毯上悄悄踩过的脚步声,柜门和抽屉被拉开又合上的摩擦声,拉链尖锐的滑动声,和刚刚喵了两句的小猫被轻轻教训了一下的呜咽声。


他还想再听听另一座屋子里正在发生什么,却终究支撑不住渐渐混沌的意识,脑袋里勉强绷紧的弦丝一松,再度跌回梦里。


梦里他回到上一个深邃的夜,看到一只正卯足了劲试图逆转拨回时针的指尖。直到锋利指针划破皮肉的钝痛沿着神经传到大脑,他才后知后觉,那只满是斑驳鲜血和徒劳伤痕的手,竟然属于他自己。


他试图让一切复原,让地上七零八落的碎片回到镜面,却在捡拾那一地狼藉时,被另一只手阻止,将他被割划得鲜血淋漓的那只伤手轻轻柔柔握进掌心。他感觉自己的掌纹正被贴在另一个人的胸口,胸腔里心脏的跳动安稳而有力。他看到一双扬着笑意的嘴唇轻轻开合,说我不需要什么修复,我一直都在这里。



(十)


戴士的房间里拉着全黑的窗帘,却依旧亮着满屋的灯。他渐渐发觉自己梦里的声音好像忽然落了地,离耳朵又近了几厘米。衣料窸窣的摩擦声,运动鞋质感的脚步声,拍下开关时清脆的啪嗒声,滑轮在地上缓缓挪移的滚动声,一切听起来都是那么绵长而安稳。


他迷迷糊糊竖起耳朵,听见门把手轻轻转动了一下,闔紧了眼皮假装酣眠,揣着怀里一颗怦怦直跳的心,等着被触发下一段未知的剧情。


披着一身寒气的人往床边悄悄挪过来,带出一句只有气声的轻笑,倾身在他额上落一个轻柔的吻,伸手拧灭了台灯。


—Fin


当你的笑容绽开,这世界突然填满色彩。



让戴士的世界不再需要开满室的人造灯来驱散寒流和暗夜,让他笑意盈盈的白昼回到他身边,是我能想到的,最最接近本义的复原。

因为已然成为过往的一切都不可能被真正复原,我们不可能回到过去的布景,过去的陈设里,但我归根结底并不是留恋某一处风景,只是希望那时的你还能够像当初那样,原封不动地,在我身边。

连着两篇写戴士视角,想要在途中掺进一些小变动,反正韩潇什么都知道,或许也会有读者能够“知道”。

比起阴冷的月背,我还是更喜欢把月亮温柔的正脸,放在每个“但是”后面。

照例十个小标题,天造地设小情侣,请带着我的祝福滚去公屏同居。

感谢阅读。



文/盐而

少年潇的星际漂流

【士潇】复原(上)

•20201016—20201017直播衍生 节目提及为Superliar第一期第一局

•戴士视角 爱情向

•有点像《安眠》的姊妹篇吗

•本卷5k+ 速打产物 零逻辑 莫深究

•最近歪哥在直播间复盘以前的狼人杀 记得回来看看


(一)


老子当初是为什么定的要复盘这个来着?


戴士愣愣地望着自己电脑的开机界面,突然困惑起来,像在洞房花烛夜掀新娘盖头的前一秒钟,突然疑惑自己当初怎么跟这个人谈了恋爱。


没等他捋清楚逻辑,屏幕已经亮起了荧光。狼王伸了个懒腰决定放弃思考,握着鼠标轻车熟路地点开了直播间,把摄像头调...

•20201016—20201017直播衍生 节目提及为Superliar第一期第一局

•戴士视角 爱情向

•有点像《安眠》的姊妹篇吗

•本卷5k+ 速打产物 零逻辑 莫深究

•最近歪哥在直播间复盘以前的狼人杀 记得回来看看



(一)


老子当初是为什么定的要复盘这个来着?


戴士愣愣地望着自己电脑的开机界面,突然困惑起来,像在洞房花烛夜掀新娘盖头的前一秒钟,突然疑惑自己当初怎么跟这个人谈了恋爱。


没等他捋清楚逻辑,屏幕已经亮起了荧光。狼王伸了个懒腰决定放弃思考,握着鼠标轻车熟路地点开了直播间,把摄像头调到能对准自己的正脸。


风在外头给窗玻璃撞得哐哐响,光那呼啸的声儿就听得他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两下。北京今年的天气是有点儿古怪,十一月还远得没影,日头就早早弱下去,早晚都要在长袖外边罩件棉袄,他一觉睡到大中午,从被窝里挣扎着爬出来,还冷不防地打了串夸张的喷嚏。


戴士揉揉鼻子,跟直播间打了个招呼说晚上好,结果桌上的手机也回应似的嗡嗡振动了两下。他低头瞥一眼屏幕,发现小红点来自他微信界面上那个灰色的置顶对话框。


韩潇在那头用了一连串的白色气泡,碎着嘴跟他叨叨,说北京晚上都四度了,我都已经让这天儿冻到开空调了,怎么暖气还不来。


他嬉皮笑脸低下头飞快地敲了行字,说赶紧搬我这儿来,给你把床暖好了在炕上直播,对方抛来一个白眼表情包,后边跟着一串小锤子,那意思是esllovejy你敢再皮,我小少酱必把你砸进十八层地底。


韩潇发脾气那可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戴士贴着椅子挪了挪屁股,老老实实开播复盘去。


他这边低头忙着跟自家对象发微信,写作调皮读作调情,一抬眼才发现开头已经放了小半,索性直接调了倍速快进到正片里。


戴士调好了音量大小,扫了一圈桌上那几张熟悉面孔,恍然发觉这一段录像实在太久远了,久到那些现在结了婚的发了福的退了网的玩家都还在——连上帝念那声玩家时的儿化音都还在。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背景吧,就是当时有一个主播,从战旗跳到了熊猫,之后呢,战旗的那个lyingman,当然后面也在录,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没人看了。”


他本心是按了暂停照例要皮一皮,奈何自己眼尖,瞧到弹幕上熟悉的三个字轮着番地刷过去,羽毛棒一样挠得他心痒痒,忍不住顺水推舟,笑呵呵地嘴起人来。


“啊对对对少帮主,对,少帮主。”




(二)


虽说是复盘,但他其实根本没打算费那些劲盘逻辑猜人性,就是把自己摄像头往那一放,权当看连续剧,带一轮节奏狗波礼物了事,反正是一举多得的合算买卖。直播间观众看个乐呵,以前的粉丝看个情怀。


至于他么……


戴士冲着摄像头有板有眼地挨着个儿介绍嘉宾,把当时身边那一众人厉害的头衔通通往外倒,什么能唬住人就挑什么说,眼睛却止不住地往那块缝着黑衬衫领子的小头像上瞟。


“韩潇……当时在炉石传说里,平平无奇。”


戴士故意顿了两三秒,撅着嘴翻了个做作的白眼,把自己那点小心机藏下去,装作不动声色地丢出来那个姓名,看着弹幕上不出所料地滚过去一溜问号,捂着嘴躲在卫衣袖子后边偷偷笑。


哼,让你那时候不跟我一块玩儿英雄联盟去,活该平平无奇,就骂你。


小狼崽子想起韩潇当年饭桌上七弯八绕的婉拒,暗地里悄悄怨念磨牙,在心里跟男朋友小孩较劲。


但视线再一次迎上那个人平滑的眼角和峻然的神情时,那种流逝感才从飘渺的名词落地,在他脑海里真正有了实体。


原来那些在他脑海里仍旧恍然如昨的日子,居然真的已经被归进“过去”的概念。原来他和他的青涩,辉煌,都已经被刻录成一盘盘磁带,在百般冲涤磨洗之后的蓝光世纪,就此杳无音讯。


好在他拼了命地翻箱倒柜,总算还能寻回那台老旧的录音机。


“这个十一号玩家,是不是有一丝丝眼熟。”


戴士忽然从他那把电脑椅上坐得端正起来,像一下从小书房跳到美术馆,电脑屏幕成了装裱的纸张,而他像是在从刻着浮雕纹路的画框里看一副逼真的人像——或是一处绝世的风景。


“这个人,眼睛不大,戴一小眼镜,瘦得跟杆儿似的,感觉出现在好多节目里边,什么节目里边好像都有他,是不是?你们突然哪天看个节目,怎么这里也有他?哎?那里也有他?反正就是感觉哪儿都有他。”


不知道是因为他拓印似的好记性,还是年少时上帝那把刻刀的力道实在强劲。那段时光在他脑袋里依旧清晰地轮转,一张圆桌,十二把座椅,黑夜,天明,无数盏聚光灯,无数台摄像机。他的眼前掠过不同的英文字母,不同的面具,却储存着一帧帧同样的身影,手势,言语,笑意。


“哪儿都有他。”


戴士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却把最后一句的音量键悄悄旋低,低得好像只打算说给他自己。


怎么明明是命名为我的过去,却无处不是你的痕迹。




(三)


“当年,少帮主他的戒指,还是戴在食指上面的。”


“哎哟?韩潇这个腰带是不是GUCCI腰带?当年我韩潇也奢侈过呀?”


屏幕上果不其然扣出来新一轮的问号,你是狗吧,你想说什么,你怎么看那么仔细。


戴士装作看不见,一心一意盯紧屏幕上一身黑衣的预言家,听他说你看像JY的话,我以前和他有很多交集。


以前,久到他俩的交集还是兄弟而已的以前。


是他先起了些变质的坏心眼。


他年轻时候喜欢呼朋唤友,扯皮闹腾起来像情侣分手的也不少,偏就他和韩潇,像被遗忘在角落的塑料泡沫箱里埋着的一粒种子,好像天生就放在那里似的,没人来管,也从没有人想起来打理。


但哪怕分隔两地也不常联系,帮个忙或者喝顿酒,一个电话也能直接唤到身边,日久天长倒也成了习惯,把那个人身侧狭小的三分空地自然而然地当成了他的永无岛,他的乌托邦。


他在混沌又动荡的世界里,难得这么安稳清静地养着的一隅田地,好像竟真有些无端的情愫萌出芽来,在黑暗的地底潜滋暗长,却又悄无声息。如稚嫩的新竹,又如已朽的枯木。


连他也记不清是因为哪一场细碎的雨,总之他回过神来,冬雪已经融成余烬。


于是竹生绿意,枯木逢春。


戴士为这事儿还有些小怨念。他当年暗恋人家那会儿,看韩潇成天戴着个戒指招摇过市,自己也偷偷买了枚银晃晃的指环,学着人套在食指上,既怕他看见,又怕他看不见。


结果人家现在潇潇洒洒说摘就摘了,你说生不生气。


他又把鼠标往播放键上一点,像极了拧松那轮阀门,无数回忆像开了匣一样潮涌进现实,填补这段虚线轨迹里的空隙。


戴士窝在椅子里越看越起劲,真把电竞椅当成vip观演席。骂囚徒玩儿赖,带毛毛节奏,挤兑酒神说话像个校领导,发言自信带队,内容啥也没有。


他嘴上骂骂咧咧,好像一下又回到启程不远的时间。那时候第一张圆桌刚刚搭建成型,和他胳膊肘挨着胳膊肘的人们是懵懂却热血的拓荒者,他们脚下是亟待开疆的土地,是一座荒无人烟,但也因此拥有着无限可能的岛屿。


哪怕这片土地如今显出些嘈杂或泥泞,被一圈老朋友跨越时空地围在身边,依旧让他久违地,觉得安全。


“我发言这么泥泞吗?我不是应该第一天点四狼吗?”


“帅吗?这是我当年一百六十斤的时候。我减十斤之后就是这个样子。”


屏幕里二十九岁的戴士还在一个劲地“他们好人”“他们好人”,结果被三十三岁的戴士左键一点残忍地掐停。


“我聊爆了?我说他们好人,我是不是已经聊爆了?……我也太你妈菜了,我这么菜吗当年?”


原来当年的他与现在的距离已经有这么遥远。脖子和摸脖子的小习惯都还在,一局精彩的打法够他在夜宵摊上吹十分钟牛,偶然冒出的一个新战术能让他在脑子里激动老半天,节目录到半夜,还能精神抖擞地拉着人往宾馆房间一坐,兴致冲冲地复盘到天明。


戴士躲在屏幕后面,嘴里骂着菜比心头却忍不住地在想,或许他口口声声的复盘,是为了借着韩潇瘦瘦高高的影子,偷偷想念一下曾经那个血液同样幼稚,同样认真,爱恨同样沸腾的自己。




(四)


“少帮主就被捶成……不是,韩潇怎么被捶烂了?”


戴士刚撸了把袖子想平复下心情,看着镜头里那人梗着脖子抿着唇,一副不服气的小倔样,又忍不住拍着大腿笑得咯咯响。


说实在的,美人要是不会发脾气,就跟玫瑰花上少了刺一样,好看归好看,就是总让人感觉缺了那么点儿劲。


要按这么说,韩潇可是一等一的美人脾气。不过想来也合情合理,平日里温柔细致有耐性的人,人缘好得没边儿,偶尔发个火,也是跟河豚似的鼓着个腮帮子生闷气,看起来可爱得要命,换了谁能不捧着宠着哄着惯着的呢。


碰巧他也是天生顽劣个性,韩潇越生气,他还反倒越来劲,前两天看lyingman里边那个嫩得能掐出水的韩潇,眼镜歪着小腰一叉,指着人气得吹胡子瞪眼,看得他狠命拍手笑得快背过气去,不知怎么像极了幼儿园里那种捣蛋鬼,偏偏就爱捉弄班上最喜欢的小女孩,揪人家辫子藏人家皮筋,非得给人惹得跺着脚边告状边抹眼泪才高兴。


“哎呦……我潇被捶成马了。”


戴士跳出脑袋里的幼稚园青梅竹马小剧场,前后晃了两下椅子,语气里带着些许自己也没察觉的宠溺。


“韩潇是什么,韩潇就不是校领导了,他是一个公司的CEO,他在台上正在开发布会,给大家讲我们这个产品,哎我们今年要出什么新的产品了,我们产品特点是什么,我们明年还会推出什么线上线下功能,哎就这个。”


他又一次让时间定格,把那人说话时运筹帷幄的手势学成花里胡哨的戏精样式,挑挑眉毛乐不可支。


“少帮主现在上节目,也爱这个,发现了吗,少帮主从lyingman到现在无回之城,哎呀,就这个,改不了。”


——改不了的。改不掉的。他裹着脸上止不住的笑想,韩潇从被放到人世上起就是那样,像块一窍不通的顽石,哪怕等到别的陶泥都让人捏圆搓扁成了器或者丢了型,他也还是那样,浑身上下贯着一股子不让人碰的傲劲。


甭管是气定神闲,指点江山的风骨,还是矜傲,执拗,劝不回头的脾气。




(五)


可惜世界的运行,从来不像他的韩潇那么恒定。


他算不上有意找茬惹事儿,只是毕竟当年沧海巫山见了个遍,再看什么山水的时候,心底总是忍不住拿着记忆去比。


戴士托着下巴,给另一头的观众说这个黑白色的原话回放挺有必要,godlie就没有这后期,说这节目第一期用预女猎白特好特经典,你看godlie第一局,弄个什么大扑棱蛾子,人家观众不懂嘉宾也不懂,节目组自己在那儿嗨得挺起劲。


但他没理由指责什么。那些现在还围着狼人杀转的人,大多是为了工作温饱,而不是因为多爱这个游戏。


只是从那座孤岛走出来的狼王总是抱着疼小孩的心思,在心里给它留着块位置,只是在看到往日片段的时候,他突然非常想念多年以前,被许许多多像他一样的人那样投入地爱着的,那个辉煌的游戏,那座热闹的岛屿。


“算了算了算了,我又说godlie坏话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戴士泄了气一样低下脸来乖乖认错,视线里最后收进一眼暖金色的顶光,直直照在韩潇那头小刺猬一样的短发上。


屏幕那边的小少年毫不客气地把狼同伴往出卖,一边说着六号玩家你刚刚这是爆狼发言,一边说十二号我觉得你是个糊涂蛋,说听我的我们绝对可以赢,逻辑清晰思维缜密,面面周全得堪比一台人形计算机,惹得戴士又抱着胳膊笑起来。


“太做作了韩潇,韩潇对着自己狼同伴这么做作地解释吗?”


“太赖了少帮主,哎哟少帮主也太赖了。”


“少帮主那时候强啊,他这个发言真挺强的,忽悠别人不得一愣一愣的。”


另一块显示屏上的弹幕排着队的附和他,说那当然了,少酱一直都很强。


他盯着那个“一直”抿了抿唇,忽然明白让他辗转反侧放不下的,不是“从未”和“不行”,而是原本可以。


他本可以同他一道,向从前那样,向当年那样,在他身边看完这一程的笑泪纠葛,像他一样让人追随,景仰,继续做那颗每个夜晚苏醒的北极星,继续在圆桌上闪闪发光。


可是韩潇的爱,是要丢弃重心整个人扑上去的爱情,他从来一心只要为他热爱的事物燃烧,而全不在乎是否某日将会消陨。


戴士知道他对待游戏的这副热烈脾性,但感同身受终究是个伪命题。他不知道这个游戏这几十张卡牌究竟伤他有多深,以至于哪怕注定藕断丝连地将皮肉撕扯得鲜血淋漓,也要狠绝地抽身离去。




(六)


那段被封印的惊噩梦魇骤然闪回在他眼前,叠着视频画面一页页重映,害得他一连好几次把别人的场合错念作了心底纠结着的那个姓名。戴主播坐在电脑前学小鸡啄米,边连连点头一叠声道着歉,边在心里暗骂自己一碰上男朋友就急剧下滑的专注力。


韩潇韩潇,一听名字就是个祸水,喜怒哀乐都抓人得紧。


戴士深深吸了口气,却在叹出去的瞬间,径直迎上那个人夜里摘盔时朝对面的他露出的笑容,忽然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像是身体里的指针在那一刻突然一齐停止了摆动,仪表悉数罢工。


明媚,灿烂,熠熠生辉,连危机四伏的夜,似乎都能让他一个笑脸,染成满目晴朗的白昼。


“哎哟!给韩潇乐的!韩潇是不是没赢过呀,哎这少帮主是不是没赢过。”


戴士忙不迭地拖了拖椅子滚轮,下意识要把进度条倒回去看看仔细,结果想起还在直播,只好晃了晃鼠标恋恋不舍地放弃。


他突然感觉这一分这一秒简直珍贵极了,不是像弹幕上疯了似的刷过去那样,想着太好看了好心动这就是我爱情开始的地方,只是单纯地,不掺任何遗憾地觉得,那时的韩潇,一定还好爱好爱这个游戏。


他看着屏幕上的他和韩潇一同比出那个默契的数字四,终于明白自己千方百计折腾这次复盘的动机。


无非是想靠着哪怕只言片语也好,能再一次在十二人的圆桌上与那个韩潇织出点联系,想在框进那个人的画面暂停得再久一点,好像这样就能留住那一帧笑靥,留住那个从头到脚整个人整颗心都扑在狼人杀上的韩潇,潇洒,自信,鲜活,年轻。


然而他翻来覆去地念叨,却总与那具清瘦的人形隔着薄薄一层液晶屏,他连画中人的一缕笑纹一根头发丝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就是怎么也摸不着,碰不到。


时间造了一堵厚重的玻璃幕墙,天堑一样,把三十来岁的他和二十来岁的他们一隔两端。


复盘复盘,他迟迟才醒悟这是个多残忍的词汇。能够悲喜自如地观照,精工细琢地复原山水的人,注定早已永久地身在那幅山水之外。



—To be continued



文/盐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