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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杭

[昊风]明昧

*秦风视角

*推荐BGM:这里


“如何丈量两颗心的距离?”秦风曾经对这种问题嗤之以鼻。但是到后来他不得不将这个问题正式纳入思考范围。

 

现在已经是夏季,秦风的学校是老牌大学,宿舍根本就没有空调。同宿舍的男生都跑到校园里到处找地方乘凉,一个个打着赤膊,恨不得跳到学校的喷泉景观里去松快松快。

 

秦风没去,但不是因为别人没有叫他。

 

秦风高中时候孤僻惯了。也许是因为在做研究性学习的时候他总是回绝别人的组队邀请,毅然决然地单打独斗;有可能是他吃饭的时候从来不和别人一起,只是一个人慢慢咀嚼着,看上去好像有心事一般皱着眉头;也许是前座被点起来背书的时...

*秦风视角

*推荐BGM:这里


“如何丈量两颗心的距离?”秦风曾经对这种问题嗤之以鼻。但是到后来他不得不将这个问题正式纳入思考范围。

 

现在已经是夏季,秦风的学校是老牌大学,宿舍根本就没有空调。同宿舍的男生都跑到校园里到处找地方乘凉,一个个打着赤膊,恨不得跳到学校的喷泉景观里去松快松快。

 

秦风没去,但不是因为别人没有叫他。

 

秦风高中时候孤僻惯了。也许是因为在做研究性学习的时候他总是回绝别人的组队邀请,毅然决然地单打独斗;有可能是他吃饭的时候从来不和别人一起,只是一个人慢慢咀嚼着,看上去好像有心事一般皱着眉头;也许是前座被点起来背书的时候他总是事不关己地漠然看着,丝毫没有提醒的想法;也许,是因为班花来跟他表白时他一点不怜香惜玉,傻子都看得出来他当时的结巴是天生的,而不是因为班花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庞。

 

秦风并不是无情的人。

 

他爸早早入狱,剥夺了一个男孩完全将邪恶与正义分开的那份天真,相比于成为人人口中称赞的英雄,完美犯罪的目标对他来说更切实际些。母亲的早逝也让他没有机会找人理性讨论那些在青春期疯长的情愫,只能自己在少女们如狼似虎的目光中摸爬滚打。

 

可即使这样,他也在自己的一次次局促应对中摸出了方法。

 

每一份心意都值得尊重,秦风深谙这个道理。

 

他将塞到抽屉里喷着廉价香水的情书翻过面来,一字一句地写下温柔却笃定的拒绝;他在隔壁班女生期许的目光中笑着摇头,再彬彬有礼地转身离去,分寸感距离感很强,同时也让被拒绝的人感受不到那么大的伤害。

 

除了对待班花的那次,据秦风推理,那次表白根本就是基于真心话大冒险的儿戏,所以自己根本没当回事,听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只是习惯于独处,但并不是木头。这世上大概是没有瞒不住的心事的,缺少的就是关切,可惜秦风作为侦探,观察已经成为了本能,所以即使没有第二个条件,别人对他的心思他大多数情况都是知道却不点破罢了。

 

他对于这些事情向来懒得去猜测,一来他对别人也的确没有什么意思,二来这些情感的来源也太过丰富,虽然这一切的信息量还比不上由柯南·道尔执笔的那部小说的一页纸,可是在他无心风月的前提下这个优势也派不上丝毫用处。

 

对kiko的那次算是例外。作为排名第五的香港女黑客,kiko的容颜智商无疑都是秦风所见过的所有女孩中的天花板,更何况两个人堪称是生死之交,再加上吊桥效应*,很难让人不动心。秦风当然承认她是个相当优秀的人,也十分欣喜自己能让对方动心这个事实。当唐仁对他解释了“立刻有”的含义时,秦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去和太阳肩并肩的。

 

*吊桥效应:指当一个人提心吊胆地过吊桥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如果这个时候,碰巧遇见另一个人,那么他会错把由这种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为对方使自己心动,才产生的生理反应,故而对对方滋生出爱情的情愫。

 

可是当他坐上去日本的飞机,在飞机上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他还是忍不住将自己当时的心情抠出来细细地品味了。

 

他嘴上说着不羡慕大街上的一对对情侣,实际上每年七夕和情人节他都在避免出门。哪个少年不渴望在一次惊心动魄的经历中遇见能够陪伴自已一生的人?就算这个少年是犯罪大师排行榜上总是位列前三的秦风也不能例外,闲暇时刻他也会放下手中的笔,用二倍速看看那些完全没有逻辑和理性可言的电视剧,再将女主用“傻白甜”来概括,在这过程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想象着自己未来伴侣的样子。

 

绝对要和我一样聪明的。他想。

 

秦风觉得从校服到婚纱还是过于老套了,他只是希望这个人能和自己共同度过些难以忘怀的时刻,并不用多么的浪漫,也不用多么惊悚,只要这个片刻足以在一生之中反复咀嚼而不至变味就足够了。

 

kiko显然满足这些条件。

 

可是他仍然迟疑自己伴侣的位置究竟是否属于她。感动不是心动,就算一时心动也不可能一世心动。如果因为自己恰好涌上的一个念头合乎时宜就答应对方交往,最后反而是轻视了这一份感情。秦风不是一个随便的人,现代流行的择偶观显然也不适合他。因为对方长得好看对自己有相救之恩就以身相许,这未免也太轻浮。

 

想这么多,他终于发现了自己是在给自己找借口。

 

如果真的动心,谁会想什么辜负不辜负的,在听见“立刻有”释义的时候自己就会冲回去,先双手扒住对方的肩膀再确认对方的心意,听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就像在机场里重逢又分离的百千对情侣一样接吻。

 

两个人都是二十岁左右芳华实力相当的侦探,也是同样的容貌出众,可以被称作是金童玉女了。秦风没尝到过喜欢别人的滋味,但也不至于把能力相当的惺惺相惜错认为爱情。

 

睡着的前一秒,他得出了结论。

 

kiko是聪明人,我根本不需要点她,她自己就知道我的意思,这点默契应该还是有。要不还是好好和她说,那是发微信还是面谈。不纠结了我还是先睡觉,一会儿下飞机还要和野田昊一起办大案子。

 

果然,我还是和推理小说结婚吧。他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在宿舍里看书的秦风快速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发现自己又走神了。他无奈笑笑,把一切归咎于课本的枯燥,虽然他自己对于这其中的曲曲折折清楚得很,也还是忍不住欺骗自己一把。

 

期末考试早上就已经结束,舍友们去乘凉了,也约了秦风,但是他自己没去。

 

高中时候秦风的人缘其实算不上差,只不过是他自己独处的时间过多,别人虽然没有退避三尺,但还是会避免打扰他,同班同学少与他搭话的情况就是这样得来。根本不是因为他自身所归咎的“没给前座提词”“自己做研究性学习”这样的小事,但是拒绝了班花也还是占了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秦风因为自己在泰国办的案子出了名,可在学校为人仍然低调。舍友们起初有人不知道秦风的丰功伟绩,是辅导员有一次调侃秦风说他的胆子很大,不愧是和杀人凶手交过锋的。于是在舍友们的声讨之中,秦风无奈复述了事件的经过,但是所有的经过都完全只跟案件有关,关于大闹菜市场,勇敢地与歹徒对峙他却是一个字也没提。前者是因为实在丢脸,后者是因为没有必要。其实最关键的是他主次分得过于清晰,完全以案件为主以自己为次,听他叙述更像是用上帝视角纵观全局而少有他的个人色彩。

 

他们当然看不出来秦风故意隐藏了平时讲述的思路。

 

他对野田昊复述案件时,多数是用凶手视角的。

 

他猜野田昊知道他的过去,毕竟他谴责自己对对手太不了解,那不就是变相夸他自己对秦风相当了解?对方没有对自己展开过一番调查秦风是不信的。

 

野田昊虽然没有明确说过或者透露出他知道秦风心里早早埋下的目标,但是秦风明白对方与自己保持着基本的共振。不然在秦风某一晚上和野田昊连麦述说最新的案件时,对方也一定会因为自己不同寻常的思路而产生异议。

 

可是没有。野田昊显然通过上次两人联手的案件中各种的渠道了解到了秦风的这一心理。他从未肯定或者否定秦风的想法,想必是尊重的。即使他自己远离深渊,他也会放手让秦风向无尽的黑暗靠近,最后在他不小心踩偏时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边。

 

连麦的那天晚上是秦风从日本回来返校后不久,当时是九月,日本的花火大会也刚刚全部结束,秦风吃完饭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本想拿了东西再去图书馆自学一阵,毕竟宿舍没有空调。他正这么想着,手机响了。

 

他心不在焉拿出手机按了接通键。

 

对面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声调颠三倒四地叫了他的名字。

 

“秦风?”

 

秦风应了一声,有一句话未经过思考便脱口而出。

 

“野田昊,在干什么呢?”

 

秦风平时话并不多,除了作为高光时刻的推理过程,他平时也不知道是有点自卑还是根本就不屑于说话,总是闷闷沉沉,和他对话就像挤牙膏一样,问一句答一句。

 

可是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很想对对方说些并没有什么意义的事。并不是中国人普遍意义开口的那句“你吃了吗”。他想说的东西根本就没有什么目的性,有些话可以说是没有用的牢骚了。

 

北京天气好热,我宿舍根本比不得你家,连空调也没有。

 

这里和东京一样,到晚上就灯火通明,连星星也看不见。要是有烟花就好了,记不记得当时我们一起看的烟花?

 

今天中午去食堂没抢到好吃的饭,但是去上课的路上看见的小猫挺可爱的。

 

有同学穿了一件花衬衫,马上就想到你了。

 

可是当一切呼之欲出的时候,秦风又犹豫该不该说了。

 

尚且先不说一个大男人对着电话一头的另一个大男人说这些有些亲昵的内容,野田大少爷的时间也并不是这么好浪费的,更何况他不知道对方打电话给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新的案子?软件上的一道难题?总不能是现在才想起来自己挥霍的三个亿吧。

 

于是千言万语又被他咽了回去,换成了一句:“最近好吗,有什么事。”

 

对面愣了好几秒,随后又用专属于他的那份轻佻语气回答道:“挺好的,没什么事。我只是没想到秦风还会关心人。”

 

自己看起来是这么冷漠的人吗。秦风暗想。但是脑内已经浮现出了野田昊此时的表情,甚至连他眼角的笑纹在自己的脑海中也这么清楚。

 

“其实是最近太忙了,想找你聊聊天。”骗人的,前面这个前提完全不存在,此人的目的完全只是后半句话而已。“你有空的吧?”

 

秦风此时有些不合时宜的激动,但是他完全不知道这份激动为什么会产生,他尽力地将自己的情感细细剖开,发现对于自己的浑然一体的毫无来由的快乐无从下手。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自然无暇顾及野田昊此话中藏着的那一份纠结和雀跃。

 

“嗯,有空。”

 

秦风放弃了去图书馆自习的想法,只是在漫无边际的夏末中闲游,这个电话打来之前使他产生了些许烦躁的天气此时已经没有人在意。他完全忽视了路边将他看作校草的女孩们因为他嘴角产生的弧度而发出窃窃私语。世界好像只剩两个人了啊。他想。如果上帝想让谁活下来,势均力敌的我和他确实是不二之选,毕竟Q那些人太中二了。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什么不对。

 

“我现在在东京街头随便走走,天气真是热。北京热吗?”

 

“今天特意去买了花,没让别人给我买。果然,花可以让人愉悦是真的,现在捧着一束走在街上,感觉没有什么事解决不了。”

 

“我晚饭还没吃呢,你吃了吗?吃的什么?”

 

秦风静静地听着,在野田昊发问之后回答。他顿时觉得两颗心的距离可能并不需要丈量,因为当两个人保持共振的时候,这之间的距离就是零。

 

我和他多有默契啊。他望着漆黑的夜空,那么专注,仿佛看到了星星。

 

“秦风,你在听吗?”在秦风久久没有回复之后,野田昊终究没沉住气问了一句。

 

“在听。”秦风低下头,看着这片与日本相隔甚远的土地。

 

“我好想你”这句话差点被说出来的时候,秦风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心中无限的痒意蔓延着,无尽的深渊倾吞着这位在悬崖上方驻足许久的侦探。理智这时已经成为了笑话,一切的行动终究只是依靠着他的本能。

 

他还是没能把这四个字说出口,只是他有点重呼吸声在两人的沉默中很明显。他突然想起了自己上个月在法庭上给野田昊抛的媚眼,不得不佩服起自己当时的胆量。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两人都没有开口,也没有继续对刚才闲聊之中偶然生发的案件讨论。

 

只要他不挂断就好了,秦风缓缓吐出一口气。

 

东京街头的车水马龙被电话传到秦风耳边,时断时续的行人口中的日语让他更有处于野田昊身边的真实感。秦风突然有一种冲动,就这样买个票到机场,然后去日本一趟,见到野田昊,再和他走过几条街,中途就算不说一句话也好。最后在凌晨坐飞机回来赶上第二天早上的课。

 

秦风在接起电话的那一刻就意识到自己迟早会到来的失控了,可是没想到自己会疯到这个地步。他打开了手机软件开始查找今晚的机票,在前所未有的疯狂中想要按下确认购票的按键。

 

“你十月份是不是放七天假?要不要来东京玩,我请客。你别带唐仁。”按下按键的前一秒他听见对面如是说。野田昊向跌落悬崖的秦风伸了一只手,再笑着将他拉回理智的高地,也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纯属巧合。

 

秦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答应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宿舍,只有舍友说他“魂不守舍”的那句调侃被他完全听了进去。

 

确实。

 

他好像顿时理解了那些塞在他抽屉里的情书,夹在他课本里写着联系方式的纸条,明白了班花当时在真心话大冒险之下那份真实的羞涩,明白了kiko送走他时神态的不自然,甚至闻到了初中时候被女生塞在手里的那支玫瑰的芬芳。

 

秦风的眉头舒展开来,眼里映出了和野田昊一起看的那场烟花的光芒。

 

国庆节他到了日本,野田大少爷亲自来接。目光相触的一刻他顿时有点想移开,可是为了不彰显自己的心虚还是硬着头皮看了回去。野田昊也不知道看没看出来,总之是没有伸出手来像几个月前那样亲昵地搂他。秦风免不了失望,可还是结巴着询问对方的近况。

 

那次旅行是野田大少爷一手安排,景点一应俱全,而且本人亲自陪同。可是秦风却很少把注意力放在景和食物上。一趟下来他觉得自己除了野田昊,对于其它东西的印象都很模糊。

 

野田昊似乎并不觉得两个大男人来坐东京摩天轮有什么不妥,他十分游刃有余地带着秦风坐上摩天轮,在不断升高中和秦风说笑。可能是自己对他的心思已经被对方察觉,在最高点处野田昊抬手抬到一半,似乎想做点什么,但又放了下去,只是甩开了他的花折扇扇着并不凉爽的风。

 

秦风害怕被对方疏远,一遍一遍地计算着对方讨厌自己的可能性。他装作对东京的美景很感兴趣,一边心不在焉看着玻璃外一边将野田昊对自己的态度看作线索,可是推理才能在碰到这方面问题时好像都成为了摆设,一切就好像一团被猫搅乱的毛线一样理不出头绪。他主观上认为野田昊不会疏远他,可心里的忧怖仍然无法驱散。

 

这种事注定没什么标准答案,秦风放弃了挣扎,改成了实践。

 

他终于在坐上回程的飞机之前假装无意地用自己的手背蹭了蹭野田昊的手背,见对方没有什么排斥反应,方才放下心来。

 

两人的联系自此之后就没有断过,甚至看聊天记录秦风都会怀疑这个在对话框输入字符的人是不是自己。

 

野田昊会将自己每天吃的美食,打理的工作,买的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秦风在微信上说,有时发来的语音是日文,有时是蹩脚的中文。可是秦风无论收到什么都很开心,有事没事就会把手机掏出来回复。

 

他嘴上说着礼尚往来,实际上是依着自己的心意和野田昊说些琐事,然后看着对方的回复露出笑来。这种现象持续了不久终于引来了舍友的怀疑。

 

老秦,恋爱了?怎么都不请哥们儿搓一顿庆祝脱单?舍友笑嘻嘻拍着他的肩膀。

 

他慌忙解释只是朋友,可是看着舍友了然的神情,他又尴尬得无话可说了。

 

那些经历足够秦风反复咀嚼,可是仍然会觉得不够。就像一点微乎其微的水泼到火上反而火会烧得更旺一样,不过是扬汤止沸,杯水车薪罢了。

 

次年夏天,秦风没按捺住,还是给野田昊发送了来北京玩的邀请。两人虽然天天联系,但是的确也是大半年不见。发出信息之后,秦风心里忐忑的要命,于是拿起课本来看,完全没有想起来期末考试已经结束了。

 

舍友们都去乘凉,宿舍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告诉自己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可是当专属野田昊的信息提示音响起的那一刻,他终究是没能抑制住自己迅速伸向手机的手。

 

情绪的翻涌来的过于激烈,甚至搅起了反胃感。秦风顿时觉得自己的手是这么的无力,甚至连手心里的冷汗都让人觉得可笑。他来不及自我否定了,各种想法在他脑子里一拥而上想要抢个先机。为什么自己这么没来由的自信着野田昊会答应呢。他胡乱想着。

 

可是野田昊答应了,随着肯定的短句一起发出的还有一张航班的截屏。秦风看了时间,是后天。野田昊知道秦风期末考试的时间安排,甚至还会在考试的间隙给秦风发消息问他觉得怎么样。因此订一个合适时间的机票并不是什么难事。

 

秦风看着手机界面半天没回过神来。窒息感先淹没了他。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莫名的快,伴随着冰凉的手掌的颤抖不断宣告着这件事情的真实。

 

他点开对话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就这样任凭光标代替他在空白的长条中雀跃。想必正在输入中的提示会引起野田昊的推测吧。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想说什么,毕竟连自己都不知道此刻究竟要说什么。

 

野田昊其人秦风清楚的很,年轻时候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家庭背景优异,走正常人生道路应该会继承所有的家产最后和名媛联姻。秦风并不卑微,也并不认同所谓的“片刻即永恒”。他心思向来细腻,只要野田昊稍微对他表现出一点不适,他就会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风也尝试过减少聊天,故作冷淡之后洒洒脱脱只把对方当作对手。可是有些事就像他小时候刮奖,明知道从左刮起刮到“谢”字就已经知道结果,可还是忍不住刮完,最终一定要得出“谢谢惠顾”四个字一样。秦风对于这件事虽然期盼,充其量也是在悲观中自己给自己的一点点安慰罢了。他让自己不要去期待,不要去妄图得到并不属于自己的那份美好,可是还是忍不住地去猜测。

 

有些事做与不做都会不尽如人意,但是如果真的随了自己的心意,可能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

 

秦风向来不信天命,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撞了南墙,才会回头。

 

他很少表现出自己有哪些喜欢的东西。唯一表现出青睐的推理,是他确实精于此道,能够从中得到他想要的。很少有人会想到大名鼎鼎的秦风心思居然意外的敏感,这可能是他的童年所致,也有可能像是一个穷人突然有一天得到了珍珠财宝却不敢伸手,因为生怕戳破这易碎的梦境。

 

他到首都机场去接野田昊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走进了花店。可能是想起来野田昊说的那句话,就是说捧着一束花感觉自己没有什么做不成的那句。

 

花的品种很多,可是因为地处机场价格也相对昂贵。秦风在一堆玫瑰面前驻足,又看了看野田昊到达的时间,还有一会儿。

 

他站了很久,拜长相所赐没有被店主赶出来。他凑近一捧黄玫瑰*,可是将黄玫瑰玫瑰抱起的那一瞬间又觉得十分不甘,可是买红玫瑰终究是不敢。他有些灰头土脸地离开,站在接机的通道出口处不停翘首。

 

*黄玫瑰花语:友情

 

他站了一会儿,打开手机,估摸着野田昊应该已经下了飞机。他告知了自己的位置,半天没有回复。

 

他还没见到野田昊的人,但是身体已经更快一步作出反应。机场随处可见的标志发着各种各样颜色的光,刺到了他的眼睛。他慌乱无措起来,这种情绪在秦风身上可不多见。他垂下眼睫,尽力让自己平淡的呼吸。

 

电话响了,是野田昊打来的。秦风接了起来,只听见手机中发出的声音与身后的声音有着微妙的时间差,虽然可以忽略不计,但还是将两道声音的来源划分得清清楚楚。

 

“你回头看看。”电话中的声音和身后的声音如是说。

 

秦风眼睛蓦地睁大。他缓缓转过头,手中全是汗。

 

是野田昊站在他身后。对方眼中盎然着笑意,和自己脑海中的景象丝毫不差地重合了。

 

秦风控制不住地撞在野田昊身上,他也管不得自己身上沾染的玫瑰味会不会被对方闻到,自己这样会不会遭到对方的厌恶。若是问起来就用好兄弟的关系来推脱掉,他这时虽然不受理智控制,但还是丝毫不偷懒地为自己找好退路。

 

野田昊并没有想要逃,相反,他伸手揽住了秦风。

 

自己的心跳声好吵。秦风闭上眼睛,不敢看一样。

 

最后两人放开彼此,野田昊单手拉着行李箱,他今天没戴墨镜也没拿折扇。秦风试探着在走动中让自己的手臂与野田昊没拉行李箱的那一只相挨。野田昊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

 

“你身上的玫瑰味好明显,自己知道吗?”他说。

 

秦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野田昊笑得更开心了。他好像是要重拾什么记忆一样,又给秦风抛了个媚眼。

 

“你不膈应?”秦风看着他,眼睛湿漉漉的。

 

野田昊转过身来,带着些得意:“有些东西推理也得不出结论,”他歪歪头,用食指点上了秦风心脏的位置,“用这里才行。”

 

有些刮刮乐,不刮完都不会知道里面是“谢谢中奖”。

 

 

fin.

 

 

 

后记

 

因为之前有昊风相关的产出,讲的都是小情侣之间的事情。就想写一个二人的表白,考虑了挺久也没有适合他们俩的表白方式。最后得出结论还是心照不宣最适合两人。

给自己了一个挑战,就是除去介绍背景的陈述,通篇不用“爱”“喜欢”这样的字眼来描绘小青年坠入爱河的无措还有两个人相处的一份暧昧。

标题改了好几版,最开始想叫“暧昧”,但是暧昧一词又过于露骨,于是想换成“痒”,又觉得俗了,又改成“明暗”,觉得有点不解风情,最后改成“明昧”终于满意。明昧是正大光明的暧昧,也是模糊更合我心意的说法。

秦风的感受是我根据我单恋时的感受来回忆的,推荐的BGM也是我单相思的时候天天单曲循环的一首曲子。写的时候听这个BGM感觉当年的意难平又回来了,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揪心感,不知道有没有很好地传递给大家。写完之后放空了好久也没缓过神来,要不是大口呼吸好几下我会怀疑自己旧情复燃了(什么玩意儿)。

还是恭喜昊风,最后得到的是“谢谢中奖”例外结局,而我只是那个刮到“谢谢惠顾”的普通人而已。

这个比喻参考网易云评论区。觉得很贴切就用了。

 

 

最后一段如果没看懂释义如下,但是表达的意思肯定不如原文。

玫瑰是恋人之间送的花,而且说到玫瑰大多数人第一反应是红玫瑰。也就是说野田昊抱秦风的时候闻到了他身上的玫瑰味,所以第一反应就是红玫瑰。他以为是秦风想要给自己买红玫瑰于是十分开心。

“玫瑰味很明显”那一句其实是双关语。就是说你秦风对我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你自己知道吗?

当然还有别的意思,这里就不多说限制各位的想象力啦。有想法可以在评论区内多多讨论。

 


评论和热度让我感受到自己应得的共鸣时就尽快更新野田昊视角。(对,就是来觍着脸来要评论的,可见各位的评论真的特别重要。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一只鲨鱼🌰

【关周】问心有愧

213结案背景,已在一起前提 1.8w字一发完 HE

- 时间线接上一篇永结同心,不过关联不大不看也行

- 如有狗血酸爽OOC 都是我的锅

- …………到底怎样才能发出来啊!!


「“是啊,”周巡苦笑了一声,“老关这样的人,是关队、关老师的时候没得说,但再亲近一点,就难了。”」


周巡和关宏峰到火锅店的时候锅底已经烧开了,咕嘟咕嘟冒着泡。赵馨诚远远的一见他们两人走过来,手里的酥肉肥牛豆皮就唏哩呼噜一口气全下锅了。


“我说老周,约好的七点呢,再不来人家都要关门了。”赵馨诚抱怨了一声,“关队,你也来了。”


“老关今天来支队里帮忙,...

213结案背景,已在一起前提 1.8w字一发完 HE

- 时间线接上一篇永结同心,不过关联不大不看也行

- 如有狗血酸爽OOC 都是我的锅

- …………到底怎样才能发出来啊!!


「“是啊,”周巡苦笑了一声,“老关这样的人,是关队、关老师的时候没得说,但再亲近一点,就难了。”」





周巡和关宏峰到火锅店的时候锅底已经烧开了,咕嘟咕嘟冒着泡。赵馨诚远远的一见他们两人走过来,手里的酥肉肥牛豆皮就唏哩呼噜一口气全下锅了。


“我说老周,约好的七点呢,再不来人家都要关门了。”赵馨诚抱怨了一声,“关队,你也来了。”


“老关今天来支队里帮忙,就一起了。”周巡去拿了两个酱料碟过来。“也够寸的,刚才路上堵了半天。你选的这什么地方,凳子连个靠背都没有,吃个火锅还忆苦思甜啊?”周巡嫌弃的瞥了一眼长凳。


“这家味道还不错。”关宏峰说。


周巡有点惊奇的转头看他,“哟,老关,你什么时候来吃过?”


“前几年了,”关宏峰说,“当时你在和萧闯对调。”


周巡哦了一声。“是不是714案那段时间?”他想了想问。


关宏峰还未回答,赵馨诚已经用漏勺捞了一把。“关队,老周,吃饭就别这么热爱工作了啊,已经好了,来来来。”他把勺子伸到周巡的盘子边,周巡看了一眼滚着红油冒着热气的肥牛没什么胃口,拿筷子把漏勺推到了关宏峰面前。赵馨诚为了等他们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匆匆忙忙把锅里的食物捞得干干净净,又下了第二盘进锅里。


“早知道你们队里今天这么忙就下次再约你。我这不也是正好到你们辖区来办事才想着叫你吃个饭。”赵馨诚嘴里塞得满满的,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自己碗里的食物,眼巴巴盯着锅里。


“还不是临时去出外勤,我今天连午饭都没吃上。”周巡捋了捋刘海,“都是苦力活。”


赵馨诚一边望着火锅一边缓缓点头,又想起之前的话题来。


“也是啊,714你没参与……西关的秦哥挺可惜的。”赵馨诚回想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好像也没几年的事情,周围的人倒是来来走走换了不少。不过——关队还在给你们长丰当顾问,你这算盘可打得好啊老周。”


周巡笑了一下。“我可舍不得放老关走……”他意味深长的瞧了一眼老关才转头看向对面的赵馨诚,“你嫉妒个什么劲?你们不也有个韩律师吗?”


“彬最近有律所的事要忙,也没怎么来支队当顾问。”赵馨诚瞧着锅里总算煮的差不多,连忙去捞。“蟹棒,来点?”


周巡摆摆手。“刚才的还没吃完。”他话音刚落,赵馨诚已经不客气的放进自己碗里。“对了,你最近股票怎么样?”这段时间股市低迷一片飘绿,不免成为饭桌上的热门话题。


“我不太炒股……”周巡说,“反正干这行有命挣钱也不见得有命花,与其把时间都花在琢磨投资上,还不如抓紧时间多睡会儿。怎么,你亏了多少?说出来大家高兴高兴。”


不料赵馨诚露齿一笑。“我不也是随便买买,前段时间彬跟我分析过形势,我能抛的基本都抛了,还小赚了点。我跟你说,彬真的什么都懂——”


得,敢情又是为了炫耀他们海港那位韩大神。周巡心说你直男一个,一口一个彬叫的比我这个ji佬还ji,也不知道你们海港什么风气。


赵馨诚又转头跟关宏峰聊了几句,周巡本以为老关对这种话题没什么兴趣,没想到他还挺懂的,真说了一会儿。


“怎么了?”关宏峰见周巡盯着他便问。


周巡笑着拍了拍他的上臂以示没事,转而跟赵馨诚继续聊起来。


“才六月份,开着空调还这么热。”周巡抱怨道,“再过一个月还不知道要怎么样。”


“可不是,”赵馨诚也抹了把汗,“我有个电网的朋友也说今年肯定用电负荷特别大,估计之后也忙着。”


两人又闲扯几句,说起最近各区的案子和人事流动,等到要结账的时候关宏峰正好去了卫生间,赵馨诚说股票小赚了一笔,执意请客,周巡嘴上说着你来长丰怎么能让你请,手在兜里掏了五分钟也没把手机摸出来。


“行了吧老周,”赵馨诚笑骂一句,已经扫了二维码。“下次你来。”等服务员离开桌子去前台开发票时,他又叫住了周巡。


“喂,”赵馨诚说,“你最近是不是太忙啊?感觉……”


“感觉什么?”周巡一脸莫名的看着他。


“没,就是看你瘦了点。”赵馨诚想了一会儿措辞道。


“谁知道,我也没称。瘦点不好啊?我这官没多大,啤酒肚先大起来说不过去吧?”周巡理了理刘海,“再说最近是真的忙啊,吃口饭都没工夫。”


“行吧,有什么能帮忙的叫我。”赵馨诚刚说到这儿,关宏峰从卫生间回来,于是周巡叫上他道了个别,说先走一步,改日再聚。


两人到che上系好安全带,周巡却没有马上把档位拨到D档。


“老关,今天都在城里了,要不晚上就去我那儿?”周巡问。


“算了吧,明天还要早八的课。”关宏峰回答他,“从你家去支队和学校也不顺路。”


两人自确认关系之后的半年里除了有时关宏峰来支队帮忙之外,私下相处的时间却也不算多。关宏峰在公大的新校区任教,是五环外的大学城,地铁不便,开che进城一小时打底还不算堵che,因此工作日只好住教师公寓,只周末才到周巡家来。偏偏犯zui分子也搞996,周末加班出外勤再平常不过,周巡也无可奈何。


他嗯了一声,按下手刹。


两人今天奔波了一整天都有些疲惫,安静坐在che里。关宏峰的黑暗恐惧症已经好转许多,并不用再开顶灯,此时che内只有路灯的投影忽闪忽现,一片暗沉静谧。


“没想到你跟老赵还聊了几句股票啊,”开到半路时周巡起了个话题。“要藏私房钱呢老关?”


说是私房钱,也不过是句玩笑话。一来他们这样的关系无法持证上岗,二来各自有房有业,即使在一起了资产上其实也没什么交集,何况两人花费不多、又无攒钱的必要,所以仍然延续了之前二十来年的单身消费观。


关宏峰看了他一眼,懒得理他的玩笑。“我懂什么,还不是最近到处都在讨论,随便看看。”他说,“虽然快期末,但在学校里总比在支队空闲点。”


“也是啊……我就想知道,关老师除了翻垃圾桶还有不会的吗?”周巡顺口又捧了两句,“你看老赵那得瑟劲,要我说海港的结案率也就那么回事,还是咱们关队比较厉害,是吧啊?”


说到这里,周巡又想了想。“你说老赵知道……咱俩……?”他伸手比划了一下。他倒无意对赵馨诚刻意隐瞒,不过在体制内工作,低调为好,所以也没直接告诉老赵,只等他哪天自己把这口大瓜挖出来。


“那取决于韩彬有没有告诉他。”关宏峰回答道。


“不会吧,”周巡捋了把刘海,“咱们不就上次那案子打了个照面吗?这他都能看出来?你——”


他原想问你怎么知道韩彬能看出来?可转念之间,想起213期间韩彬似乎也多多少少参与其中,大概那时候两位大神就已知己知彼了。这事关宏峰没提过,周巡也就没细问。关宏峰说与不说总有他的道理,这十几年下来,周巡大部分时候都条件反射的服从。他顿了顿没有继续问,省得自讨没趣,说不上是怕关宏峰无视,还是怕他敷衍。


只是这么一想,周巡便没什么兴致继续说下去,专心开che。他把che一路开到了关宏峰的公寓楼下,按开了门锁。


关宏峰没有立刻下che。“你怎么了?”他问。“晚上都没吃多少。”


周巡似乎没料到关宏峰问起,微微一怔,随即揉了揉du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啊,最近事多,看火锅那油乎乎的没什么胃口。”他抬眼望过去,关宏峰还看着他。


“哎呀,放心吧,真没事。行,我注意点,有空找医务室看看啊。”周巡最扛不住关宏峰的眼神,连连保证。“再说,关老师都亲自慰问,我敢不听吗?”


“不说这个了,”周巡把话题转开,伸手放到对方大tui上mo挲着。“关老师,真不跟我回去?”


周巡笑着继续摸了一把,手慢慢往大tui内ce挪去。关宏峰抓住他的手使得偷袭未遂。


“周巡,别胡闹。”关宏峰瞥了他一眼,“下不了che了。”


“谁下不了che?”


关宏峰没理他,只把手挪开,谁知一转头周巡已经撑过来wen住了他。两人刚吃完红油火锅,这qin【咔】wen的滋味不免有点销魂,关宏峰别开过头擦了一把。


周巡笑嘻嘻的还想再贴上来,关宏峰抵住他。


“回家漱口去。”他说道,顿了一下又继续。“明天周五,晚上去宏宇家吃饭别忘了。”


“行,明天我和亚楠从支队一起回去,你喊你弟接你吧。”周巡点点头。虽说他一贯这种大大咧咧的态度,但相处时间一长,关宏峰却能微妙的判断出他的情绪变化。虽然周巡总在笑,可这时候他似乎心情格外的好——也许是想到周末能小别胜新婚,他笑得特别放松,眼角都被笑出一点纹路。然而看着那笑意,关宏峰心中微动,忽然有些说不上来的感受。


他下了牧马人上楼,走到阳台上看见周巡的che还在楼下。很快周巡也回望见他,闪了闪灯以示告别才一脚油门消失在夜色里。


关宏宇重振了物流公司,虽然忙是忙了点,但好在时间灵活机动,因此周五下午他早早就开进了公大。


“哟,哥,你给我带什么好东西呢?”关宏宇见他哥走来,手里提了个袋子,不禁有些好奇。这些年他哥除了给他分过两次单位发的月饼,基本都是人野路子广的关老板时不时给哥哥捎点东西。


“给饕餮的。”他说,“前段时间儿童节也没来陪她。”关宏峰把袋子放到了后备箱里,看到里面还放着几扎哈啤。


“刚才顺路买了两扎啤酒,最近天热,回家冰镇一下,啧啧,绝了。”关宏宇从后视镜瞧着他哥说。关宏峰坐到副驾驶上,抬眼看了一下表弟,那意思是谢谢安利我不喝。


“没让你喝,不还有周巡吗。”关宏宇一秒读懂他哥的眼神。


“周巡要开che。”关宏峰斜了一眼对方,“怎么,今天晚上住你家客房?”


“别,不打扰你们周末鹊桥相会。”关宏宇嘟囔了一声。他和他哥哪儿都一样,一想到第二天早晨要面对自己的脸和周巡从同一个被窝抬起头来的画面,关宏宇就觉得算了还是别拉周巡自个儿喝一杯也不错。“哎,哥,你们两个——最近怎么样啊?”


倒不是小关爷八卦,只是他哥这择偶对象未免有些惊世骇俗、毫无前兆,要么十几年也没领个嫂子回家,要么直接duang的把五大三粗、胡子拉渣的周巡带上了他和亚楠婚礼的主桌。关宏宇头一次听到他俩有一腿时差点直接把che开上路牙子,后来花了一段时间才慢慢接受了这个既定事实。他和周巡虽说兴趣相投、认识多年,但交友和找嫂子的标准往往还是有不小的偏差——特别是在性别上。甚至可以说,对象是周巡已是「我哥找了个男人」这件事本身的加分项了。一向和周巡两看相怼的高亚楠却对此事淡定接受,还反过来劝慰关宏宇:咱们有了饕餮,你哥又无传宗接代之忧,周巡知根知底的,更别说伺候惯了你哥,关队说一他能让全长丰都不说二,关队要说想养只小狗他能摇尾巴,如果有关宏峰粉丝后援会估计你和他还得争一争谁当粉头。——就这,除了有一对染色体稍微将就些,其他挑不出什么毛病吧?


关宏宇稍微缓了缓,她又继续道,当然最关键的是——其实你也清楚,你哥做决定的事情,难道别人提意见还有用吗?小关爷一口气又憋在胸口。于是半是无奈半是服气,他不得不接受了他哥和周巡有了事实的事实。然而一旦接受这种设定,关宏宇又开始操不完的心。他们兄弟俩历经213千辛万苦,现在他总算老婆孩子热炕头,所以就盼着他哥也能安安稳稳过几天普通日子。关宏宇虽比哥哥小几分钟,然而从小到大,人情世故上却往往是他迁就他哥多些。两人一母同胞,关宏峰虽和弟弟的情商本无太大分别,只是性格使然,他不怎么在乎旁人看法,因此多少为人处世上显得有些高冷任性,反倒要弟弟时时担心照看。原先关宏宇想着既然他哥都把周巡带回家,那当然再认真不过了,可相处了一段时间他琢磨着又好像有些不对。 


关宏峰话少,也不爱搭理弟弟对他私生活的窥探,只问有什么事吗。


“我有什么事,不就随便问问。”关宏宇一手撑着方向盘。“我就是觉得——怎么说呢,我跟亚楠刚在一起那会儿,恨不得24/7呆在一起,有次我在城北办事的时候突然特想见见她,她又忙案子走不开,我就坐了一小时地铁到你们单位陪她十五分钟草草吃了个晚饭,又顿顿顿的赶回去……”他一说起亚楠就啰啰嗦嗦讲了半天,似乎有点回味起当时的场景来。“你看你俩——平时在一个城市里还聚不到一块去,你上个月没去支队当顾问,咱们几个一起吃饭的时候周巡还开玩笑说要不是聚餐半个月都见不着面儿呢。”


关宏峰听他弟弟这么认真的操心起他的情感生活,一时无言。只听关宏宇又压低了声音,说哥,内什么也挺重要的,再说你俩都是大老爷们,男人嘛——大家都懂,内什么恐怕比跟个姑娘在一起还重要吧,你们这才刚在一起没多久呢,十天半个月才见一面——


听他越说越远,关宏峰终于忍不住打断他,说你脑子里怎么净是这些?关宏宇理直气壮回答他,这怎么了?这不重要吗?咱俩双胞胎DNA都一模一样,按理说你应该也不差啊——


“行了,我的事你不用太费心。”关宏峰不想再跟他纠缠这个问题,又怕关宏宇继续追问,于是加上一句。“我跟周巡认识都快二十年了,怎么处心里有数。”


的确如今两人工作离得远,平时又忙,如果他不去支队帮忙的时候,相处的时间的确比原先做同事时还少些。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如今这种关系,便意味着私下更加私mi、毫无隐私与界限的接触。除去213时与弟弟不得已的分享,关宏峰从来不是一个很擅于分享私人领地的人。因此现在这样减少的日常接触、增加的qin【咔】mi相处倒正好是个平衡,让他很适应两人关系的转变。而这也正是他习惯、甚称得上喜欢和周巡待在一起的重要原因之一。周巡一直是个很懂得拿捏分寸、尤其是人际关系的人。和他在一起时他热情、活跃又充满了烟火气人情味,会触碰到一点对方的隐私界线来拉近关系,却又恰到好处的避开底线保有尊重。何况两人自从掀开了那层纸,周巡更是对他不加掩饰的流露情感,就算是关宏峰,也不得不承认他似乎长久以来,都很受用对方那满是憧憬、敬慕与爱意的注视。而两人不在一处各自忙碌时候,交流虽比过往亲近不少,但与热恋中少女的每天说一百次我爱你亲爱的你在干什么人家想你了qin【咔】qin抱抱举高高相比,还是差了点儿意思。关宏峰自然不必说,周巡也不是腻腻歪歪的人,见不着的时候就埋头工作为人民服务。到底是有这么久的交情,比之一般磨合期里吵得不可开交的情侣,他们简直默契得像已经处了十几年直接进入稳定期。


也正是这样——关宏峰想不会再有第二个像周巡这样的人了。对常人来说结识伴侣并不算难事,只是他向来心思深重又不愿将就,如果不是213,他与一卵同胞的亲弟弟都没有机会好好相处、敞开心扉。除了周巡,不会有人再能与他相处的如此融洽自然,如此默契相伴,如此了解彼此。


正说着这事,他手机响起来,正好是周巡打过来问他们到哪里了。


“快了,”关宏峰说。“你和亚楠已经回家了?”


对面说没呢,刚出支队,还要去幼儿园接饕餮,晚点到家。背景音里还能听见街边收旧家电的大喇叭声,估计正堵着。


关宏峰说不急,但嘴角轻轻弯了弯。关宏宇在一旁瞥了一眼,似乎对亲哥的情感生活暂时放心,转而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了小饕餮在幼儿园小班如何勇斗中班小朋友,看来武力值上妥妥继承了她爹。


关宏峰放下电话,为这样平淡温馨的片刻软下心,也为关宏宇刚才无端的操心感到有些好笑。


他和周巡已相识近二十年、又挺过了213,他们过得再好不过了。


这时候他是如此自信。


关饕餮显而易见不止继承了她爸的武力值,把关宏宇的兄控属性一脉相承,顺利转化为大伯控,回家一见着那张和她爸一模一样的脸就啪嗒啪嗒的跑过去埋在对方怀里要抱抱。


“老关,人气不减啊。”周巡跟在后面和高亚楠一起进了屋,手里提了个袋子。关宏宇原本在厨房里忙着切菜,听见他们回来也伸头到客厅,用老父亲慈爱的目光看着扒在他哥身上扭来扭去的宝贝女儿。


“见着大伯有没有问好啊?”关宏宇说。


关饕餮奶声奶气的小声喊了一句大伯好,又说我刚才跟周叔叔问过好啦。


关宏峰摸摸她的头,把她半搂在怀里。关宏宇又撺掇她,你大伯给你带了礼物呢,想不想要呀?饕餮一下子瞪着圆圆的大眼睛四处一瞧,就看到放在关宏峰身旁沙发上的袋子,伸着小手想去抓。


这时高亚楠笑了,“刚在路上周巡也说买了点东西给饕餮,看今天把她给美的。”


关宏峰帮饕餮从袋子里把礼物拿出来拆开,是条水蓝色的裙子,后面还带了点纱网。小姑娘看一眼就兴奋的尖叫。


“是艾莎的裙子!”她大声说,从关宏峰怀里噌的钻出来,拿着裙子在身上比划,蹦蹦跳跳的。


“嚯,哥你这都知道啊,”关宏宇在一旁说,“上次他们幼儿园搞变装活动,一个班里一大半小姑娘都穿这个,全是冰雪女王。已经给她买了一条,今天换个款式还这么高兴,真够着迷的。”


“听同事推荐的,她喜欢就好。”关宏峰简短的回答,看着小侄女兴高采烈的样子也把声音放缓了。


“哎对了,周巡,你给我闺女带了点什么啊?”关宏宇转而毫不客气的又看向来家里蹭饭的周巡手中的礼袋。


关宏峰顺着话也去看周巡,才发现他脸色变了,显得有些局促。


“等会儿再看呗,先把饭做上吧这么晚了小朋友都饿坏了。”周巡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的地板上,转头往厨房看去,“有没有要我帮忙打下手的地方?”


他话题转换的太生硬、又过于莫名其妙,高亚楠和关宏宇对视了一眼,均有些疑惑。难道给他们女儿的东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刚才在路上还好好的,怎么反倒回了家却不把礼物给饕餮?关宏峰也坐在沙发上盯着他,周巡却没有顺着目光对视过去。


屋内的几名大人正突然之间陷入诡异微妙的气氛中,饕餮却年纪太小,浑然不觉,反而被勾起了好奇心,放下小裙子窜到了周巡身旁以一种出乎意料的灵活抓起袋子把里面的内容倒出来,周巡动了动手指,但也没想出理由阻拦。


“嗨,我这不也是听人推荐说很火吗,谁知道买重了……”他有点尴尬的码了下刘海。


居然是条和关宏峰带来的一模一样的艾莎小裙子。


“小孩子玩起来很容易把衣服弄脏的,正好多一条换换。”高亚楠先出声打了个圆场。“行了,你们陪饕餮玩会儿,我和宏宇去厨房就够了。”她上前一步将关宏宇拉出了客厅。


“老关,你给饕餮买了衣服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周巡说,“我不是说了我会买礼物吗?”


“我也不知道有这么巧。”关宏峰回答道。


周巡把关饕餮抱起来哄着,问她你喜欢哪条裙子?


关饕餮比了比两条同款裙子,然后说大伯买的。周巡假意抱怨的捏她的脸蛋,说平时给你那么多好吃的,怎么就还向着你大伯呢,你这滤镜也忒厚了。饕餮就笑嘻嘻的说谢谢周叔叔,两条都喜欢!


更喜欢哪条?


她还是双标的说,大伯给的。


两个人嘻嘻哈哈没大没小的逗趣,然后周巡放她一个人回卧室去努力试穿自己的新裙子,只剩关宏峰和周巡坐在客厅。


“老关,下次跟我说一声呗。”周巡突然说。


关宏峰一怔。


“我说这裙子啊,你买之前说一声不就知道重了吗?”周巡没有看他,在摆弄着裙子的包装。


关宏峰顿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周巡已经又说起了昨天两人经手的案子,他今天在写报告,有些细节又跟关宏峰确认了一遍,完全翻过了裙子的话题。


他们四个人聚在一处吃饭时,三个在公an系统,其中两个还在刑侦一线,工作话题听起来不怎么下饭,除了周巡有时候聊一聊各单位人事变动的八卦,大部分时间里倒是关宏宇说的多些,他做生意四处奔波,听到的趣闻也多。


今天晚饭时周巡大概是真有点饿了,一扫昨日吃火锅时的慢条斯理,又恢复了原先那副风卷残云的做派,颊囊塞得比松鼠还满,哪里还有功夫说话。于是关宏宇说,正好他有个朋友新开了个避暑度假村,今年夏天这么热,不如等饕餮和他哥放了暑假大家一起去玩一玩。


“下个月我不行,”关宏峰说,“我参加了一个学科建设的交流项目,整个七月都不在津港。”


“没听你提过呢老关,”周巡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的说,“什么时候定的?”


“今天才正式确定的名单,”关宏峰回答他,“还没来得及说。”


“真有你的啊,关大顾问。”周巡似笑非笑的开了句玩笑,“买裙子不商量着就算了,你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咱们长丰的结案率您老人家可不管啦?”


关宏宇挑了挑眉,“不然我就勉为其难,再当一回热心市民,替我哥提供一下义务帮扶?”


周巡笑骂了一句你要破案上瘾了就去玩儿剧本杀,别来支队找刺激。关宏宇不甘示弱,说我怎么不行了?我装成我哥的时候不也干得挺好吗?再说我比我哥还能打呢,要不咱两个再练练?


高亚楠正忙着给女儿喂辅食,听他们幼稚对话只能翻个白眼。关宏峰安安静静的吃饭,习惯了周巡和弟弟一见面就呛个不停。


吃完饭高亚楠去收拾厨房,让他们哥俩哄着饕餮玩,周巡顺手把厨余垃圾给提溜起来。


“我倒垃圾顺便抽根烟。”他晃了晃手里的烟盒,朝关家兄弟点点头开门下楼去。


他回来的时候高亚楠已经切好了西瓜放在茶几上,几个人开着电视当背景在闲聊。


关宏峰抬头望着他,大概是觉得他下去的时间有点久。


周巡嘿嘿一笑,摸了摸刘海,“这不没忍住多抽了两支。哟,今天西瓜挺红的。”他正要坐下吃瓜,高亚楠喊住他。


“周巡,”她说,“你刚抽那么久的烟,漱个口再吃吧。”


周巡看了她一眼。“成啊,借一下浴室。”他最后笑道,“谢了。”


吃完瓜也有些晚,饕餮撑不住已经被抱进屋里睡了,于是跟关宏宇一家道了别,周巡和关宏峰也回了周巡家去。由于关宏峰这段时间来长期住在大学城,城内的房子没怎么收拾,所以周末往往就在周巡家落脚了。


关宏峰想,他弟对于他私生活的揣摩有一点倒是对的。他们同胞兄弟基因一样,关宏宇是万花丛中过,他哥虽然不热衷于此,但天赋技术恐怕一点没少——总之周大队长很满意。周末好不容易有点空闲聚在一起,往往一半的时间都耗在chuang上折腾了。


今天的周巡好像比以往还格外热情,一进门就按着关宏峰ken上zui了,一直哼哼的喊着老关。

【   】

等到晚上周巡在浴室把证据都从身上清理干净回到卧室已是凌晨,关宏峰带着倦意熄了灯,两人并肩躺在chuang上。他的黑暗恐惧症好了很多,晚上只开着一盏极其微弱的夜灯便可。


周巡用手背轻轻摩挲着对方的小臂,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和周巡在一起之后,关宏峰有点意外的发现对方在事后总会表露出出乎意料的拘谨。周巡在qing事里放得很开,刚才还像要溺水般的死死环着关宏峰,可此时两人躺在一起,他却不打算和对方纠缠,反倒隔了一点距离,只有手背挨着,倒像是把很多年前对「关老师」的那一点敬畏也带过来了。


关宏峰听他问自己暑假的项目什么时候出发、什么时候回来、去什么地方、住宿舍还是宾馆,事无巨细。


“老周,我只有宏宇一个弟弟。”关宏峰叹了口气,难得开了个玩笑,“不会再有个213的。”


“……啊,职业习惯嘛这不是。”


关宏峰感到对方贴在自己手臂上的手轻轻瑟缩了一下,然后收了回去,继而转了个身。又过了很久,久到关宏峰几乎快要睡着时,周巡才低声说话。


“老关,你记不记得你调任到隆达派出所的那年?”周巡的声音轻轻传来,“也是个夏天,我当时正被市局借调,忽然听说你要离开长丰了,归队那天正好赶上你的欢送会。”


他又停顿了好一会儿,关宏峰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当时我就想问你——”周巡的声音低下去,消失在黑暗中。


想问什么?


关宏峰实在太困,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周巡有些不对劲。


不知道从哪一天起,这样的感觉在关宏峰心中越来越强烈地浮现,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他细细想来,或许是从一个月多前和赵馨诚吃的那顿火锅开始。然而那种违和感就像落在身上的一根头发,有时会有异物感,可一转眼看去又难以发现。


吃火锅那天周巡胃口不太好,但之后很快恢复了常态,每次和关宏峰吃饭时都拿出那股刚从饥荒里逃出来的劲。


之后的第二天他们去宏宇家做客,晚上睡前周巡说了些多愁善感的话,但醒来好像完全没了印象。


偶然听到小汪吐槽师父最近特别暴躁,可在关宏峰面前他仍然笑得那叫一个殷勤体贴,半点心情不快也瞧不出来。


这样时有时无、断断续续的微妙感一直持续到了关宏峰去长春交流。他出差的期间,他们每天早上会互相发个早安。关宏峰的作息比较规律,所以一般都是周巡会掐着点来问他,老关起chuang没啊,有时候会拍个自己的早饭给他看,说小汪今天孝敬我的。晚上有空会打个电话、偶尔视频,如果两人都忙就草草在微信上聊几句,和他们平时的交流并无分别。


只有一次,关宏峰上午特别忙,忘记回复周巡的早安,到中午时周巡又打了两个电话,关宏峰也没接着,傍晚给周巡回拨过去,周巡在电话那头说哦也没什么要紧事,本来案子上有点事想问问。


关宏峰说那怎么没发微信给我?对方顿了一下才回答他,很快就想清楚了。


于是关宏峰又问他,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大案?


周巡愣了一下,说老关,你现在已经可以靠心电感应破案了吗?


“你前几天凌晨四点点赞了亚楠的朋友圈。”关宏峰说。


周巡在电话那头嘿嘿笑了一下,关宏峰似乎都能想象出他半倚在会议桌上、用手捋着刘海低头笑的样子。“嘿,明察秋毫啊。”周巡说,“可不是,最近老在队里通宵。”


“现在什么情况?”关宏峰问他,“有什么难点吗?”


“没事,案子不难,就是摸排走访的苦力活,麻烦一点,关教授安心讲课吧。”周巡说。


关宏峰嗯了一声,说你注意休息,放下电话,没提醒周巡他点赞的是高亚楠那天发的烘焙体验课的朋友圈。长丰支队队长加班到凌晨四点,主任法医头一天晚上在乐乐呵呵的上烘焙课。


简直合情合理。


他丝毫不怀疑周巡人际交往和圆滑处世的能力。能在三十五岁就被提拔升任支队长自然有他的手腕,如果周巡认真想瞒下什么事情的时候,那么即使是关宏峰也不见得能轻易察觉。


可如今这已不是掉落的一根发丝,这是戳在上面的一捆稻草,让人无法忽视的扎得慌。


周巡如果有心回避关宏峰,为什么又要让他知道?


关宏峰想等他从长春回去,真的该和周巡好好聊一聊了。


刑侦的工作最大的难处之一就是太不规律,一旦有了突发状况,什么安排都得靠后。关宏峰回来那天原本周巡是要来机场接他,结果忽然有了报案,就差周舒桐去。


小周问他大学公寓的住址,关宏峰说还是直接去支队吧,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也不算公che私用了。


在机场高速上,关宏峰问她,前段时间队里忙吗?小周现在已经不是当年刚毕业的愣头青了,但在关老师面前还是那么乖乖巧巧的,非常老实的回答,不算太忙呀,七月份就是抓了一群收保护费的,惯犯了,没费什么功夫,而且这两周各支队都在搞加强作风建设、严整jing容风纪的评比会,大家的精力都放在着装规范上面呢。


到了支队他去了趟三楼的办公室,周巡不在,他进去转了一圈,没等到人回来,于是又往大办公室走,果然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周巡训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火爆。门半开着,他也没进屋,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最后听见周巡因为一个新来的实习生弄错了报告格式而把小汪给他买来当早点的包子直接甩进垃圾桶,太使劲以至于垃圾筐被惯性摔倒了。


“关队?”


他转过头来看到亚楠。“他最近一直这样?”


“我们下楼说吧。”高亚楠看了一眼办公室,最后叹了口气。


周巡中午接到了关宏峰的微信,说他先回周巡家休息会儿等他下班。之前周巡执意把自家的钥匙多配了一把塞给关宏峰,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念及一个多月未见,周巡盯着屏幕心底一笑,有些期待赶紧下班。然而隐隐之中,他却有种说不上来的不踏实。好容易挨到下班,想着家里没什么吃的,怕关宏峰等的太饿,他顺路又打包了份油泼面提回去。


周巡到家时关宏峰坐在沙发上。“老关,回家了也不换件衣服啊?”周巡把油泼面放到餐桌上,“饿了没?我打包了晚饭。”


他又叨叨念念问他行李放在哪里了,说家里热水器有点问题洗澡要多等一会儿水才热,又说我让小周帮我顺便加个油,她接你的时候加没有啊。周巡又说了几句,才注意到老关只是坐着,没有回答他的意思。他不免慢下了声音,探究的看向关宏峰,心里琢磨了一下也没什么得罪老关的地方啊。


关宏峰看着他从进屋开始,一手把钥匙甩到门口的鞋柜上,一手大大咧咧的把油泼面推到桌上,摆着头把挡住眼睛的刘海往后甩了甩,一边笑一边说今天的日常琐事。


这样的周巡看上去那么正常、那么愉快。就像今天在支队里因为一个文件格式而暴怒的周队并不是他。


“周巡,”关宏峰最终开口说,“你知道现在的电子秤有记录功能吗?”


“……什么意思?”


“你健身完有称体重的习惯,你的近三次记录可以看出有体重下降的趋势。”关宏峰说,“当然,当面见到了你,即使不看电子秤也很明显了。”


“也没那么夸张吧……”周巡嘀咕了一句,“哥们这不是最近忙着呢,饮食不规律——”


“忙着整顿仪容仪表吗?”关宏峰问他,“看来周队对风纪评比很上心。”


周巡想了一想,便知道一定是周舒桐早就把这个月的各项工作跟关老师交代的明明白白了。他忽然有点意识到关宏峰想说什么,但他没敢深想。


“老关……”


“近期队里并不忙,你的体重变化更可能是因为饮食习惯的改变。”关宏峰似乎只有在推断时才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周巡喜欢听他的声音、喜欢听他有条不紊的分析案情,然而并不怎么喜欢分析对象是他自己的时候。“前段时间,我们和赵馨诚一起去吃火锅时你就吃的很少。”他顿了顿,“我先去了趟支队才来这里,你的办公室里一点储备零食都没有。”


“不是,你去支队干嘛不跟我说一声啊?”周巡的语气变了,有点烦闷的想去掏烟,又忍住了。“我最近是不怎么吃零嘴,但咱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我没吃吗?”


“周巡,我出差之前一周我们能聚到一起吃几顿?”关宏峰说,“你在我面前的确看上去食欲很好,不过……”


他用那双平静又幽深的眼睛望着周巡。这双眼睛看向审讯室桌子的另一端时会让人安心,但此刻只让周巡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安,他心中一沉。


“那次吃完火锅,我们第二天去了宏宇家吃饭,”关宏峰继续说,“你吃完饭下楼抽了支烟。亚楠在厨房洗碗,你居然没有注意到,厨房的窗子正好能看到单元楼门口的垃圾箱。我今天去队里的时候碰到了亚楠。她说你那天没抽烟。你吐了。”


周巡在餐桌边站了一会儿没有说话。然后他深深的呼了口气,整个人松懈的半倚在桌子上。


“老关,瞒不过你啊,”他笑了一下,“说实在的,最近可能确实有点肠胃炎。我这不也是怕你担心吗……我保证,一定老老实实去看病吃药,接受关老师的监督——”


“亚楠现在告诉我这件事,是因为你的状态已经糟到她看不下去的程度了。她之前提醒过你去医院看看,但你似乎没放在心上。”关宏峰打断了他。“亚楠认为可能是因为你长期饮食不规律引起的胃炎,生理不适让你的脾气变得更差。”


“她认为?所以关老师另有高见?”周巡动了动嘴角。


关宏峰沉默了一小会儿,将手中的一个小瓶子放到面前的茶几上。


“那天你说不用拿tao,是怕我在chuang头抽屉里看到这个。”他说。


周巡远远的只能看见一个瓶子的轮廓,但一瞬间他就能辨认出那是什么。如果每晚在睡前都见到它的话,当然会非常熟悉了。


是一瓶褪黑素。


他没说话,木然盯着那个小塑料瓶。


“深夜手滑点赞了朋友圈也不是因为值班熬通宵,而是因为你睡不着。”关宏峰说,“亚楠说的不错,食欲和肠胃不适的确和情绪变化、心理因素有很大关系,但结合你失眠的情况,更可能不是因为肠胃炎导致你近日来性格暴躁,而是正相反——焦虑、压抑和fu面情绪让你生理性反胃和难以入睡。另一个可以证明这点的,就是你一直极力试图向我掩饰。如果仅仅只是肠胃不适,倒不用这么刻意。那么这就牵扯到下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焦虑?”关宏峰一针见血的说道,“今年以来,长丰辖区内并无特大要案,结案率在全市范围内名列前茅,上个季度还在会议上被点名表扬。你家老爷子身体健康,队里的兄弟们也争气。排除下来,这半年里,只有一件事极可能引起你情绪如此激烈的起伏。”


他忽的闪过那天吃完火锅要下che时,周巡很放松的笑起来的样子。回想起来,那时并不是周巡笑得格外高兴,而是在此之前的一段时间里,他常常都不怎么高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不能判定具体时刻,但等到他察觉时,周巡已经难以掩藏。


“周巡,”他肯定的得出结论,“和我在一起让你感到痛苦和焦虑。”


关宏峰在平淡的陈述时声音低沉,又当惯了领导,总让人觉得有些不怒自威。何况他此时确实说不上心情很好。周巡的目光原本总是在追随着他。关宏峰是他自降两级的理由、是他在对方辞职后还四处穿针引线把人又请回来的动力、是他在对方说要继续留在支队当顾问时主动伸手握住的勇气。如今他们再无立场问题、又心意相通,既恢复了旧日的默契相处,还变得更加热切——怎么周巡反倒更难过了?


关宏峰自问在处理人际关系上不比弟弟,但那可是——是周巡啊。当有一天他发现周巡也有他所不了解的一面时,不禁让人有些不快。而当不了解的一面竟然是他让对方感到压抑,这个发现又让他更加沮丧,于是声音不觉中听起来有些怒意。


“你没必要对我遮遮掩掩,”他顿了一会儿说,“如果你觉得我们不适合这种关系,那么——”


“分了也行是吧?”周巡抢白了他一句。他实际上很少打断关宏峰说话,于是两人都停住了。在片刻的暂停里,周巡先从包里掏出烟来点了一支才继续。“其实仔细一想,咱俩算什么关系啊?”


关宏峰倒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他们开始时也没谁告白,当时酝酿了一会儿的情怀还没说出口就被周巡打住了,就这么你知我知的握住了手。他生长在传统家庭中,虽然平常情感内敛不言,但将周巡融入与弟弟一家的往来中已是默认在认真对待这段关系。


“我们现在这样,除了有空上个chuang,跟以前有什么区别啊?”周巡叼着烟没看他。“上班是公事公办,回家各过各的,周末来我家跟住旅馆似的,哥们连你工资卡是哪个银行的都不知道——不是缺你那点钱啊,就是……”他歪着头好似想了想,“你爸妈是这样过日子的吗?反正我们家不是。我知道,咱们这种关系也不可能有什么名头,但要真想好好过,总还是得有点儿家的意思吧。我有时候甚至觉得,还不如以前你还在队里、咱们在一处办案,一天里还能有大半天能呆一起,也挺好的。”他又说,“我的年假已经攒了三四年没休过,本来想等你放了暑假就好搬过来住,到时候一起去哪儿逛逛——”


“不怕你笑话,我连机票都看了一转。”周巡最后吐了一口烟说道。


关宏峰静静的保持刚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你没跟我提过这个。”关宏峰回答。


周巡哼笑了一声,“当时不还没来得及吗?谁知道关教授早早就安排妥了?再说,我提不提有意义吗?”他说道,“老关,你要有想做的事,我周巡哪里管得上?哥们这么多年摸爬打滚走到今天,不就靠还有点自知之明吗,我算什么呢,给你提建议……还是别给自己讨个没脸吧。”他顿了顿,有些自暴自弃,“要我说——这他也就算个pao【咔】友——不是,pao【咔】友还能摊上几句好听的,你那微信发的比老顾还威严……”


“周巡!”关宏峰皱起眉头,直起身动作幅度有点大,碰倒了桌上的褪黑素,地上传来噼里啪啦一阵药片在塑料瓶里滚动的声音。他似乎也真有些动怒,“那我犯不着找前同事,更没必要随便shui几觉就要带回家见我弟。”


“是啊,是啊。”周巡还是只看着手里的烟,“我也这么告诉自己,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过下来的?我一直想——你让我跟关宏宇他们一家子聚餐、让我陪饕餮玩,你——你当然很认真了。但再一想,你到底是想这么做呢,还是顺势而为不得已啊?我和亚楠是同事、跟关宏宇认识的时间也不比你少几年,反正早晚他们也知道。咱们俩就再把滚瓜烂熟的熟人又见一次,可真是一点负担都没有的顺水人情啊,老关,我看你在这方面造诣也不差。”


原先这样夹枪带棒的话从来没把矛头对准过关宏峰,原先周巡跟他做戏翻脸都舍不得把气撒在他头上。关宏峰莫名的难以控制情绪。


“我是什么样的人,从来没变过。”过了一会儿关宏峰说,“你如果受不了不用忍着,但这么瞒着我有意思吗?”


周巡似乎被蛰了一下,像慢动作一般迟缓了几秒,然后终于抬起头看向关宏峰。


“你怪我瞒着你?”周巡看着他的眼睛说,仿佛不能理解这几个汉字的含义。然后他哐的一声把桌上的油泼面打包袋整个甩到墙上,红油从盒子里流出来把袋子浸透了,特别狼藉。


“关宏峰,你怪我瞒着你?”他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嘴角古古怪怪的弯了一下,声音拔高了几度。“你他ma好意思跟我说这个?!”他把烟直接按在桌上,走过去坐到关宏峰对面的茶几上。“好,咱们不翻旧账,213的时候你有苦衷你有难处,就算咱们十几年的交情也不如刚认识几天的老板娘可以信任,那都怪哥们,谁叫哥们职责所在呢,没办法。”周巡咬牙说,“那你弟——不是,你的案子商量不得,买个公主裙也商量不了是不是?您老人家买东西的时候,有一秒想过问我一声吗?你要去长春交流,别告诉我当天报名当天审批吧?这流程您得给咱们支队介绍介绍啊,有这效率我明年保准再升一衔。”


周巡一口气说话不带喘的,也不管关宏峰巍然不动的坐着,只管自己说。“你要说这是小事,没工夫一件一件通知我,成,那我再问你,”周巡停了一下,“213之后,有几条没完全收尾的线,你是不是还在查?”


这次关宏峰总算微微动了动眼神。


“你跟海港那个韩律师,后来还见过面。”周巡说,“我不知道他具体能帮你什么,但我猜一定是你委托他查一些事。那天我们跟老赵吃完火锅回来,你那么肯定他知道我俩的事……我寻思他就算再神,会读心术打个照面就能瞧出来——老关,你我可知道的,不会读心术啊。你能确定,一定是私下见面的时候他提起过吧?”


对方不置可否的看着他。


“总之呢,”周巡习以为常,又打算抽一口,才想起刚才把烟已经给灭了。只好将手揣回衣兜里。“专业上哥们品牌不过硬,信不了,生活里也没什么好说的,是吧?”


两人相对无言的坐着,周巡一口气说得太急,呼吸有些重,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


“老关,”他低声说,“我为什么要瞒着你?你能不知道吗?”他又低下头去不看对方,刘海把神情遮住了一大半。“像你关宏峰这样的天才,我就是拼了命的追着你跑,从短跑变成长跑,从长跑变成马拉松,就算再从马拉松变成长征,也还是赶不上你。你调任到隆达去也好,辞职也好,随时变个轨,就跟我岔开了。那时候我告诉自己,起码我竭尽全力了、我只能做到这样了,能不能追上你就佛系了吧。可是如果……”他又看了一眼关宏峰,面上没有太大的表情,可眼神看上去有些难过又沮丧。“如果是像现在这样,我是真怕——”他没有说下去,但关宏峰知道。


怕我连尽力都做不到。怕我在拼尽全力时也得不到的那个位置离我更远了。


怕被你发现会说不合适就分开吧。


怕你随时都会再一次走开。怕你不要我了。


那天在关宏宇家里,周巡拿着公主裙的包装袋低头说下次告诉我一声呗老关,可是却又不敢听见他的回答。那时候他也怕,他怕关宏峰不能回应他。于是他选择了不听——不是关宏峰不回答。


关宏峰想,那在去隆达派出所之前呢,周巡那时候又想问什么?他是不是早在那时候就想问他,能不能下次走之前告诉我一声,还是能不能别走啊。


但周巡怕说出来。


这世界上能让周巡害怕畏缩的事情很少。他不怕不穿防弹背心就上场、不怕顶撞上司、不怕把嫌疑人和辩护律师打一顿的后果。他可以呼来喝去的发火骂人、随随便便差遣徒弟、跳上桌子就要干一架。


但只要对象换成关宏峰,他忽然就变得瞻前顾后、束手束脚,心思九曲十八弯能打个中国结。关宏峰出差没有及时回复他时他怕对方有意为之,又怕自己表现得太疑心,辗转反侧状似不经意的按出电话。他怕和关宏峰吵架,怕否定关宏峰,也怕关宏峰否定他。还怕自己贪心不足,靠近了关宏峰,就总想更近一点。他怕这得寸进尺让对方远离。


他怕他留不住关宏峰。


爱让人有了铠甲又有了软肋。他会是老关的铠甲、而老关是他的软肋。他想关老师桃李满天下,带过多少让人骄傲的优秀学生,可这么多年来,他的师父就只有一个关宏峰。他们之间无论何种关系,从来就不是平衡的。不怪他会害怕。


可是现在也破罐子破摔了。他很茫然的盯着地板上的小塑料瓶,脑内一秒之间迅速闪过两人究竟是要再也不见的好还是变回普通同事友谊长存。

 

“老关,你怎么想?”他最终问。


但老关显而易见的仍旧惜字如金,沉默的坐着,连呼吸频率都没一丁点改变。周巡最受不了这个。关宏峰什么事都能自己憋着。大到被人陷害,小到给侄女买条公主裙。他的内心住着一个薛定谔,在他张口说出结论之前旁人谁也不知道猫是死的还是活的。


反正周巡不知道。而等待宣判的过程总是比结果还要难熬。周巡又呆了几分钟,最终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鞋柜边抄起钥匙出了门。


走到楼下的时候他才想起这是自个儿家,他躲个什么劲,于是慢下脚步。然后又想起老关有黑暗恐惧症,大晚上的总不能赶他走。可是继而又意识到,老关的恐惧症已经基本痊愈,似乎也不是什么理由。


最后他没回去,坐上了自己的牧马人。就算到这时候,他还是怕老关为难、怕他晚上回去不方便。


没救了。周巡想。这辈子认栽吧。


周巡一直到第二天下班才再次踏进自家家门。关宏峰当然早已不在,甩在墙上的油泼面打包袋被收拾走了,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也没留下。他走进浴室打算洗把脸,看到给关宏峰多备一份的牙杯毛巾仍然一动未动,便要伸手收起来,可是微一迟疑,最终没碰它。也许是在无意之间,还有一点隐隐的期待,那牙刷摆着就好像他还会回来这里。他洗漱一番出来在屋子里走了走,发现对方并未把钥匙留下。


他说不上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提起一口气,又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微信翻了翻,倒也没什么新消息。这段时间来他过得太累,这时候半靠在沙发上,反倒有些倦意,于是迷迷糊糊的睡去。


关宏峰到底怎么想的?他决定暂时放弃思考这个问题。


没有关宏峰出现,日子还是照过。周舒桐沮丧的吐槽说因为今年夏天太热用电过载灯光秀取消了,小汪忙前忙后的安排七夕约会结果当天一个报案电话把他和赵茜的浪漫晚餐变成了食堂的盒饭。


一往如常。


高亚楠最先意识到他们出现了什么状况,她不知道内情,一开始真认为周巡就是胃炎的毛病,想让她大伯哥督促一下,谁知道不知为何那两人居然闹僵了,不免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有一次在停尸间说完报告,就有意无意的问了几句关队最近都没来队里啊。周巡说,嘿,你也太怀疑我的办案水平了吧,这点事还用得着麻烦老关?行了,我去技术队看看,你等会儿把报告给小周也说一下。然后麻利的溜了。


后来关宏宇来找自己媳妇,又和周巡碰上过两次,不经意的说他哥最近假期里也一直在学校忙项目。周巡嗯嗯啊啊的顾左右而言其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但心里还挺想知道的,毕竟自从大吵一架之后他们已经有半个月都没联系。以往除了213那次,两人就算有些龃龉也绝没有过这么长时间不联系。且不说有矛盾的机会屈指可数,即使偶有不快,周巡前脚刚走,后脚一定带着一嘟噜的零食外卖又笑嘻嘻的给关队捧回来生怕气坏了他的关老师。


关宏宇看起来总有些欲言又止,他向来对他哥的事儿都很热心,但显然即使他察觉有些不对,关宏峰也不会大方跟他分享细节。于是和周巡寒暄一番之后,他最后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从小就这样,有事闷在心里,你们有空好好聊聊呗,冷战多不好啊。


“是啊,”周巡苦笑了一声,“老关这样的人,是关队、关老师的时候没得说,但再亲近一点,就难了。”


关宏宇觉得这话挺有道理,也不好再劝了。


说不上是是工作真的太忙,还是出于鸵鸟心态,周巡这一次没有主动点开对话框。谁知先沉不住气的竟然是关宏峰。


那天晚上周巡加完班从单位出来已经快半夜了,刚走到停che场就听手机在震动,是关宏峰打来的。自从在大学教书以来,关宏峰作息很规律,以往这个点他应该差不多该熄灯了。周巡原本已经有些疲倦,看到屏幕的来电显示血液蹭的窜到头顶,顿时清醒不少。他稍微犹豫了一秒,还是按了通话键。


“喂,老关?”周巡干巴巴的问。


对面没有立刻回答,传来一阵轻微的chuan【咔】息声。


周巡又连忙喂了两声,这时候也顾不上起先的局促和别扭了,“听得见吗,老关?”


“你现在在哪?”


“我在支队,刚下班。”周巡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关宏峰声音很低重。“你能帮我带个手电过来吗?我在公大的宿舍。”他说,“刚才突然停电了,我放在宿舍这边的手电续航时间不够长,手机电量也不多了。”


周巡心跳都漏了半拍。“还撑得住吗?”他快速问,“你等着,我现在就过来。”听到对面嗯了一声,他就放了电话匆忙跳上牧马人,一脚油门出了单位的大门。


现在三伏天很热,又是深夜,几乎没什么人这个点出行,因此他开得倒是一路畅通,压着限速就奔去了。


开到一半周巡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老关的黑暗恐惧症不是已经好了大半吗怎么突然又犯了?他又想,也不怪公大会停电,今年夏天用电量太大,五环外放暑假的大学城简直是停电的不二选择。要不是早两周和老关吵起来,那现在老关大概正舒舒服服躺在他家卧室里吹空调。周巡不由有些愧疚。可愧疚了一会儿,他又琢磨着那不也是老关挑起来的吗,枉费他还好心带了油泼面回去。


周巡一路上的心情如同牧马人清晰的路感一样起起伏伏。


总算开到关宏峰的公寓楼下,周巡急忙去后备箱拿手电,结果一打开工具箱看到空出来的凹槽一身冷汗,这才想起上次出外勤回来顺手把手电放办公室了。因为关宏峰的黑暗恐惧症已经基本好到连che顶灯都不用开的地步,渐渐周巡对时刻确保che里有手电这件事也就怠慢了。他快速思考一遍,决定上楼把关宏峰接到che里,再带他找个灯光充足的地方去。于是周巡不再耽误,几步跨进公寓楼,把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先按开,然后敲响了关宏峰家的大门。


过了一会儿门从内侧打开,关宏峰正拿着一个LED手电,额角上渗着汗。


“老关,你怎么样?”周巡迅速侧身进门,将手机的光亮举高,见他脚步虚浮、呼吸不匀又chuan不上气的样子,连忙扶住他。“先坐下歇歇,来。”两人便并排就地坐在玄关的地面上。过了几分钟,他似乎缓过来一些,刚才几近过呼吸的症状慢慢平静下来。周巡比他还紧张,拿着手机又怕对着关宏峰的眼睛直照,于是将光源举高,从对方头顶打下光,目不转睛的盯着,见他好转才松了半口气。


“我刚才过来的急,到这儿才发现把手电落在支队了。”周巡说道,“老关,我che就在楼下,你如果好些了,咱们现在下楼,去找个光线充足点的地方先对付一下。”他一面说一面打算拉着关宏峰的手臂起身,然而关宏峰却没动,反倒拽住了周巡的手腕。


周巡一僵,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看他神色渐缓也没有要发病的症状,迟疑片刻,还是慢慢坐下了,但关宏峰仍旧没松手。


“今天这……怎么回事?”周巡想了想还是问道,“你——之前不是已经好转了吗?”


关宏峰闭着眼靠在墙上,“不用特意把光线对着我照。”他过了一会儿说,“你拿着就好。”周巡应了一声,将光束投向两人身前,于是关宏峰的脸再次隐没在阴影中,看不清面容了。


这时他才睁开眼。“我的病一直没有全好。”关宏峰说,“一个人的时候,还是需要开着灯睡。”


周巡沉默了一阵。“老关,连这个你也瞒着我。”他自顾自的笑了一下。“成,那我现在跟你弟说一声,我陪你等到他过来——或者要不我送你他家?”他一面说一面去打开手机的通讯录。


关宏峰怔了怔。“周巡。”他说,“我要找宏宇的话就不必叫你来了。”周巡难得没理他,还在翻找号码。于是关宏峰一皱眉头,捂着胸弯腰又喘起来。果然周巡连忙按掉屏幕把光束打过来。“老关,还好吗?不舒服?”


他没说话,略抬起头瞧了一眼周巡手中的手机,还抓着对方腕骨不放。周巡见他的神色便明白什么意思,长叹一口气,没有了置气的心思。“行行,听你的,不叫你弟就不叫呗。”无论何时他总是无法反驳关宏峰。但两人安安静静的在玄关门口的地上坐着,却谁也没继续说下去。又坐了一会儿,周巡觉得地上太硬实在坐的不舒服想转移到沙发上,于是只好先起了个头。


“老关,那天我说的都是气话。”周巡说道,“你别往心里去。我没怪你的意思。你……”他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又害怕听到回答。


“我知道。”关宏峰却回答的很干脆,“你说的其实没错。伴侣之间的确应该坦诚相待。”


周巡的脑子因为伴侣这个词进入了死锁状态。并非是说他此前不默认两人是这样的关系,只是他们确实从未明明白白的的提及过。


关宏峰仿佛是好心的等他独自消化了一会儿才继续。


“ 我最近也想了想。”关宏峰说,“你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家里压力挺大,我妈那时候住院,宏宇又到处混,还有我在队里晋升快,也难免遭人口舌。家里的事情都是我做决定,也没有跟谁商量的习惯。宏宇以前有时不满我的做法,都靠我妈来调解。”


周巡点点头,“阿姨很好,”他回忆了一会儿,“以前我去你家蹭饭,你妈说我太瘦一个劲的夹菜。”那是周巡还一口一个关老师的年代,打着感谢师父的名义去拜访关宏峰。他机灵,说话讨长辈喜欢,还把关宏峰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哪个母亲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儿子呢。结果每次周巡都能蹭顿大餐再提一兜水果走,倒不知道是谁在感谢谁了。


这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关母还未住院,关宏宇在武jing,周巡和关宏峰之间的关系还算轻松,关宏峰也会偶尔跟他聊几句家里的情况。可后来关宏峰家中急转直下,他性子本来就内敛,也就不怎么提起自己的家事了。如今突然说起,倒让周巡感到有些怅惘又陌生。


关宏峰似乎也想起了那些周巡大大咧咧敲开他家门,笑嘻嘻的往厨房伸头探脑的场景,回想起来,周巡从年轻的时候就一直很馋。他不禁微微有些笑意。


“是啊,那时候你就跟着我了。”他感叹了一句,发现周巡正看着他。


“喂,真不是你们哥俩换了个个儿整我呢?”周巡故作怀疑,“难得见你说起这些啊,老关。”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关宏峰一本正经。“周巡,我带过的人不少,你知道为什么那十几年一直让你跟着我吗?”


周巡心说这不是我自己巴巴的跟着您吗,怎么还变成特批的了?但他没好说出口。


“除开立场原则问题,你人很变通,很快就懂得如何与同事领导相处,这样办起事来会方便许多。虽然一开始你在办案上经验不足,但身手很好、也愿意吃苦干活,这都很重要。”关宏峰说道。


“合着以前我当助理的时候你就把我当工具人啊?”周巡忍不住笑起来。


“我的意思是,”关宏峰说,“我需要你。”


周巡随即噤声。


“我教了你很多,但一直以来,影响都是互相的。”他继续说,“周巡,我就是想说……”他难得的有些卡顿,“其实你也不必太妄自菲薄。没有你,我以前也未必那么顺。更何况——这一行干的越久越是时常感到无力,但只要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继续走下去,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慰藉吧。”


关宏峰在最后叹息一般的低声叫住他。“周巡,晚上留下来吧。”


这话坦诚得比周巡之前二十年听过的都还要动听。他过了很久才找回声音。


“老关……”他说,“我们要不换个软点的地方继续说?我坐地上膈得疼。”


“……沙发?”


周巡眨眨眼。“你出差一个月,这两个星期我们也没见过面——就在沙发上坐着聊人生?”


关宏峰朝他看了一眼,伸手在他yao上掐了一把。周巡侧身躲开,嘿嘿一笑。


他晚上睡得很熟,第二天醒来辨认了一下不是自家的chuang,才后知后觉的记起昨晚的事情来。关宏峰已经起来做了早饭,周巡一出屋子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起了?”关宏峰把牛奶放到桌上,“去洗漱吧。”


周巡却眼尖远远看到桌上放着把钥匙,想起之前自家的钥匙关宏峰没还给他的事,不由怀疑的又梳理了一遍昨晚大开大合的情节。关宏峰为什么现在还要把钥匙还给他?


也许是因为脸色太过明显,关宏峰好似一眼就猜出他的想法。


“这不是你家的。”他说。“我下学期起教高年级的课,在城里的老校区,所以可以搬回家住。趁开学前你收拾收拾东西。”


“要付房租吗?”周巡开玩笑道。


“嗯,你把工资卡给我。”关宏峰正把面包从烤吐司机里夹出来。


周巡瞪眼看着他。


“周队工作辛苦,不也没什么时间琢磨理财吗?”关宏峰说,“收入统一管理了。”


“那不留点生活费给我啊?”周巡说道。


“你手机支付不都绑的信用卡吗?”对方回答道,“支出也一起报销,买酒买烟超额另算。好了,吐司你要果酱还是黄油?”


周巡盯着盘子里刚烤出来香脆酥软的吐司,胃口很好。


END



这篇想试试看两人相处之中出现的问题这个角度。我是真心觉得他们两个如果在一起了会需要有个磨合期,因为感觉他们的相处模式作为恋人来说并不是很健康的……就算是很多年的朋友、兄弟、同事,但恋爱的情怀总是更加自si、更加zhan有的,是靠得越近,想得越多。 


老关在原作里很明显不是特别善于处理、甚至有些逃避与人建立亲近关系。他这种什么事都自己来的性格,也就周巡不会被他冻跑了【。另一方面,周巡对老关的感情也一直很复杂,掺杂了尊敬、爱慕、感激等等等,所以很难把自己放到一个平等位置去和对方理直气壮的索取情感。在剧里他从来不对老关发火、他说没有关宏峰就没有今天的他,我觉得越是亲近的关系中,这样的不平衡越容易失衡,让人更加患得患失。


但实际上我觉得其实反之亦然啦,没有周巡,老关也不会是今天的老关。他们一起并肩走过的十几年一定是互相影响的。所以就想写一个契机让他能明明白白的让周巡知道这一点,知道不仅他是十五年前照亮周巡的那束光,周巡也同样会是黑暗中让他可以信任的光。


所以在前一篇里告白的时候刻意让老关没有把心理活动说出口,让当时的周巡没有完全届到【。


不过这就只是我自己的滤镜……想扩展一下他们关系里的这个方面hhh题目指的大概就是这种两个人都因为顾虑或者经历而没有完全坦诚的感觉吧hhhh


一只鲨鱼🌰

【关周】永结同心

- 213结案背景,1.6w字 HE一发完

- 文案只是皮一下而已【。


-「周巡接过来,才发现关宏峰递给他的是一张请柬。“定了下个月办酒,就在长丰这边。”他说,“你看一下时间,队里不忙的话过来吃个饭吧。”」


上午的最后一堂课结束以后,有几个学生到讲台边来问问题,关宏峰一边回答一边有条不紊的把接投影仪的VGA线拔下来,然后笔记本收进了包里。有个学生见状就想伸手把包接过来替他拿着,门口却有人抢先打断了。


“可算等到关老师下课了,吃饭走着?”那个人笑嘻嘻的抱臂靠在教室的大门站着,胡子拉渣的,头发挺长还有一缕刘海个性的挡住眼睛,他说一句话就...

- 213结案背景,1.6w字 HE一发完

- 文案只是皮一下而已【。



-「周巡接过来,才发现关宏峰递给他的是一张请柬。“定了下个月办酒,就在长丰这边。”他说,“你看一下时间,队里不忙的话过来吃个饭吧。”」




上午的最后一堂课结束以后,有几个学生到讲台边来问问题,关宏峰一边回答一边有条不紊的把接投影仪的VGA线拔下来,然后笔记本收进了包里。有个学生见状就想伸手把包接过来替他拿着,门口却有人抢先打断了。


“可算等到关老师下课了,吃饭走着?”那个人笑嘻嘻的抱臂靠在教室的大门站着,胡子拉渣的,头发挺长还有一缕刘海个性的挡住眼睛,他说一句话就拿手指往上码了两次。皮夹克也皱皱的一看就几天没换,在一众常服笔挺、头发整齐的人民公大的学生中,格外像人民公敌。


“周巡。”关宏峰朝他点点头,“你那边完事了?”


“嗨,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去了趟实验楼,上次有个案子的文件检验是和这边实验室合作的。”周巡说,“想在那边等你来着,后来听他们说你在这里上大课,我这不就过来学习贯彻关老师的指导了?”


关宏峰嗯了一声往外走,长丰支队的现任队长便无缝衔接的替他把电脑包接了过去,比关老师身后的几个学生还顺手。


两人往食堂走的路上,周巡很有探索精神的左右看看。


“可以啊老关,”周巡说道,“公大的环境够不错的,比我那时候读的学校好多了。你这一年多的……怎么样啊?”


“还行吧,要说忙当然比不上在支队了。”关宏峰说,“最近队里怎么样?听亚楠说去了几个新人?”


“别提了。”周巡叹气说,“没对比就没有伤害。汪儿都显得靠谱多了。啊,说到亚楠,她这周不是出差去了吗,这两天法医室那边小徐也够呛。”


“很忙?”


“唔,最近其实没什么要紧的大案,”周巡又捋了一把头发说,“就之前有个把室友失手捅死了就把人塞冰箱里,结果过了大半个月房东才发现。案子不难,嫌犯是很快就确定了,但报案太晚,人早就溜的没影,都没在津港了。不过好在凶手有个老娘留在本地,他是个大孝子,估计早晚会跟家里人联系,到时候非把那孙子结结实实绑回来。”


关宏峰嗯了一声作为回答,周巡却又接上话来。“老关,什么时候再回队里给新人们也提高一下思想觉悟和理论水平啊?”


213灭门案在经历了跌宕起伏峰回路转的剧情之后总算划上了句点,关家兄弟两人得以雪洗冤屈,那之后关宏峰接受了津港公大的聘用,安顿下来,到现在也有一年多了。他一向是学院派精英,专业过硬,名声又大,因此慕名上他的课总是很多,之前周巡还听队里新分来的实习生抱怨抢不到关老师的课只能去旁听。


那时候周巡想,要是告诉你几百人大课都抢不着位置的关老师以前都给我开的一对一的小灶,你不得羡慕死。他在心里暗爽了一小会儿,但很快又模模糊糊的想到,以前真的很久以前了。十七八年前,他可以肆无忌惮的问关宏峰我凭什么要跟你混,也可以在现场张嘴就问关老师怎么推断出来凶手的为什么是他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啊。但十七八年以后的今天,他却似乎连实习生的待遇都不如。抢不到课好歹还能旁听呢,他别说见到关宏峰,连听见对方的声音都难有机会了。


越活越到回去了真是。周巡觉得有点好笑。


关宏峰现在不再当顾问,公an大学的新校区又在五环外,就算想说正好路过来看看的理由都没有。加上平时支队忙起来也没个头,都过了一年多这才有个来公大办事的机会,第一次来正好顺路探望一下老领导。


是啊,就顺路来看看。


昨天周巡跟关宏峰发了个消息说了这事,对方便回复道那就一起吃个午饭吧,我下课了跟你联系。语气自然平淡的就好像昨天才见过面。


周巡想到这里时,关宏峰正因为他刚才有意无意的归队邀请看过来。


“阿Sir,我不当大哥好多年了。”关宏峰说,嘴角微不可闻的弯了弯。周巡被他的引用一怔,连忙笑起来拍拍他的肩。


“这不就是那么一说嘛,老关。看你方便啊,支队随时欢迎领导莅临检阅。”周巡笑道。


今天真的见到了,周巡觉得连「好像」也可以直接划掉。关宏峰还是那副平静自如的神态,聊起来不仅不像一年没见,还像连213也没发生过一般。


周巡嘻嘻哈哈的也和平时一样,但总感觉有些不对味。213之后两人并未深谈过,默契的维持了微妙的表面和谐,假装那些隐瞒、猜忌、周旋和分离从未发生过。可是一方面过去十几年的朝夕相处的细节让人见面默契依旧,另一方面没了共事的工作话题和213的敏感问题,两人又聊得特别客气,很像跟前任见面时又陌生又熟悉的的尴尬场面。


周巡想到这里没忍住笑出声来,让关宏峰都侧目瞧了他一眼。


要是前任那起码以前还睡过。他想。


算了吧,这样也挺好的。如果说以前还抱点幻想哪天关队长行动时磕坏了脑子突然开窍跌入红尘,那213事件之后他就彻底没指望过这茬了。被对方瞒到这个份上还要死皮赖脸的把自己放在朋友的位置上,就真是有点犯贱。他不是没有过脾气和怨怼,但转念想及对方的苦衷,他也只能长叹一声,算了。以前周巡读过一本职场生存法则的书说别跟同事做朋友,他后来回味一下,嗯,这点上他和老关做的都挺好的。老关和他当了十五年同事还是同事没成朋友,他和老关当了十五年同事也不想只做朋友。可惜两人努力的方向稍微反了一下。


食堂的一楼是学生用餐的大堂,二楼可以点菜。结果正好碰上今天有个会就把二楼都包了,没了位置。周巡倒是很随意。


“关老师,这叫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周巡一面说一面已经往一楼打饭的窗口探头去,仔细侦查今天中午的伙食。


他考察一圈拿了三菜一汤,都是什么爆炒肚丝、泡椒牛肉、麻婆豆腐,又辣又烫口,他一边吃一边喝汤,还扒拉几口白饭,吃的特别有滋有味。两人虽然有段时间未见,但周巡觅食的本性一点没变。坐在周巡对面的关宏峰见他吃的很香,又想起以前在案发现场他都能把康师傅压缩牛肉干吃出文火慢炖的红烧牛肉风味,不禁轻轻笑了一下。


他们刚进食堂时人还不算多,等到快吃完时学生倒是陆陆续续都来了。


“关老师?”


周巡望过去,见有个女孩子正端着餐盘站在旁边乖乖巧巧的朝关老师问好,眼睛很大,身材也高挑,是个挺漂亮的姑娘。关宏峰朝她点点头,那姑娘就继续说下去了。


“关老师,期中考的成绩我都登记完成了,作业也改好了下节课发下去,还有前两天你让我去问管理系马老师材料的事情我也给您发了邮件……就,给您说一声。”女孩子一口气汇报了一遍,显然是在心中已经反复排练,正等着首长检阅。


“嗯,我知道了。”关老师回答道,“辛苦了,快去吃吧,一会儿没位置。”


小姑娘听他说的和气,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抿着唇笑了笑,小声说了句“关老师再见”顺着拐的走开了。


周巡心里暗想现在的丫头片子真是越来越腼腆,比周舒桐刚来的时候还扭捏、看老关的眼神更迷妹。这样的目光周巡见过太多了。年轻时候的关宏峰白净帅气,又年少有为,队里示好的小姑娘就没断过。可面对那些悄悄偷看的、大大方方的眨着眼盯着他的、赞叹的、欣赏的、恋慕的、追随的眼光,关宏峰就跟氟利昂过剩似的,全给冻没了。周围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从小关到老关,他只会以不变应万变。


这样的目光周巡见过的太多了。在支队、在市局、在现场、在大学里。


在镜子里。


不过他围着关宏峰兜兜转转十几年虽然没被冻跑,老关自己走的倒挺麻利。得,不仅是猴子捞月,月亮还没了,只剩下水猴子。


“关老师的学生啊?”周巡朝那姑娘走过去的方向扬了扬头,笑嘻嘻的说。


“我另一节课的助教。”关宏峰回答他,用一种「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的眼神打量了一下周巡。


“以前亚楠跟我说,你和你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找你找你弟,还不就是担心在一线工作脑袋别在裤腰上呗。”周巡却毫不在意,“老关,你现在既然在大学教书,又脱离一线,那个人问题有没有,啊,什么新的想法?”


“……我现在教的学生,大部分都比我小了快两轮,你觉得有什么想法?”关宏峰问。


“嘿!别这么说,真爱面前年龄不是差距。再说了,学校里又不只有学生——老关,我跟你说,现在相亲教师都是热门职业,有寒暑假,朝九晚五,退休金还高是吧。”周巡越说越远,关宏峰听他满嘴跑火车,懒得回答,埋头吃饭。


周巡见对方嫌他说的无聊懒得搭理,不仅不恼,正相反还胃口挺好的又夹了两筷子菜,把餐盘吃得干干净净。


他挺满意的。关宏峰不会选他不是因为他不够坚持、不是因为他不够好、甚至可能不是因为性别,只是因为没人配的上。他已经竭尽全力,结果也不算太丢脸。虽然不是他,但也不是其他人。


这么一想,周巡又在考虑等会儿要不要再去小卖部买点零食。反正教职员工有饭卡,不刷白不刷。


结果周巡那天没去小卖部。


他们刚从食堂出来,又让关宏峰碰上一熟人。这也是难免的——他原本就在津港公an里的名声就很大,即使现在学校里认识他的人也很多。


“哎,关老师,刚吃饭呢?”对方是个看上去比他们稍小几岁的女老师,很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嗯,刚吃完。”关宏峰说完转头跟周巡又介绍了一句。“刑科系的秦主任,现在在教法医课,她和亚楠原来是同学。”


于是周巡也礼貌的打了个招呼。“你好你好,我周巡,老关之前在长丰支队的同事。”


对方哦了一声。“哎呀,就是周队吧?”她说,“久仰大名了。”


“哪里哪里。”明知道对方是客气一下的托词,可周巡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身旁的关宏峰。


“以前就听亚楠提起过你!”然后秦主任说。


哦。


周巡收回了目光。瞎想什么呢。


秦主任话挺多的,这时候和关宏峰又聊上了下学期课程安排的事情,周巡也没怎么仔细听。过了一会儿,她好像赶着有事儿要走,临走的时候又突然想起一事,嘱咐了一句。


“对了,关老师你上午来办公室找过我一趟是吧?”她说,“当时正巧没在,喜帖我学生转交给我了啊。”


然后她笑了笑。“替我跟新娘子先说声恭喜啦。”秦主任摆摆手说。


周巡心跳停了半拍。然后下意识的伸手去摸烟,又很快想起是在校园里,于是只好把手揣在兜里,握着那个烟盒没动。


“什么情况啊,老关?”周巡说。


关宏峰从电脑包里拿出一张长得像贺卡的纸片递给他。


周巡接过来,才发现关宏峰递给他的是一张请柬。“定了下个月办酒,就在长丰这边。”他说,“你看一下时间,队里不忙的话过来吃个饭吧。”


他低头看了一眼卡片,封面上花里胡哨的写了一堆花体英文,还画了两个穿西装婚纱的Q版小人。虽然画的有点太艺术,但新郎脸上的一道疤很有辨识度。周巡捏着请柬没打开。


在更年轻的时候,周巡不是没想过关宏峰会和什么样的人结婚。从一开始的好奇,到后来的紧张,他有意无意的试探过几次,结论是这部分技能点可能分配不均都点在了关宏宇身上。关宏峰简直就像津港福尔摩斯——各种意义上。甚至直到刚才他调侃的时候,关宏峰还用那种冷淡的态度来回应这个话题。所以他沾沾自喜他得不到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好只是因为目标太远。


原来不是这样的。


这实在……实在是有点突然了。过去十几年里一点谱都没有的事,转眼之间——怎么着,还是一见钟情了?况且他们刚才其乐融融的吃了顿午饭,关宏峰只字未提。为什么不说?因为是已经做好的决定、只要宣布一下就行了吗?


如果要表现的正常一点,他就应该赶快说恭喜,应该问缺不缺伴郎,应该要老关交代一下细节,还有最应该问新娘子是谁啊。


快问啊。周巡想。


可他真的想知道吗?


他又把请柬翻过来看了看,还是没敢打开。


“现在能订到下个月的婚宴?”周巡最后说。说完他就想把舌头要掉。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关注点啊。


连关宏峰也似乎没想到他问这个,“本来说都排到半年后了,宏宇正好认识酒店的人,下个月有一天的临时取消,就加了个塞。好在其他前期的准备都联系得差不多了,倒也来得及。”


“哦,那挺快的。”周巡干巴巴的回答他。接下来该说什么?该说你就这么急着办席吗不如再等半年呗还是兄弟你三思啊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您这是急着下墓呢。他裤兜里的手还紧握着烟盒,克制不住的想抽一根。他正做心理建设,关宏峰手机又响起来。


“喂?”关宏峰说,“顾局。”


今天可真是赶巧了。周巡在一旁盯着喜帖边发呆边想。难不成顾局都知道了关宏峰的好事将近,就他是最后一个啊?


好在顾局似乎倒不是来说这事儿的。


但可能也说不上「好在」。


因为他听关宏峰说,嗯,对,之前市局那边是问我去做顾问,我没答应。


周巡原本想等他打完电话再斟酌问问,听到这里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说到底,他自己一厢情愿十几年,干人家什么事呢?各有各的生活,本来也就是偶尔吃个饭联络一下的前同事交情。这么一想就突然泄了气,也就懒得再问了。连213的时候他都没觉得自己这么没劲过。那时候再如何尔虞我诈,但总归是密切相连的。现在这样平平淡淡像隔着玻璃,钢化那种——啊,可能还贴了单向玻璃贴。


所以他装模作样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给正在通话中的关宏峰做了个「回支队了」的口型,随手一揣请柬,潇洒的扭头就走。他想如果他能再走的从容一些,大概就不太像落荒而逃了。


在这个岗位上摸爬打滚这么多年,周巡走的是硬派风格,最看不惯那套奶不兮兮、犹犹豫豫、缠缠绵绵的卫视八点黄金档言情偶像剧。可是接过请柬的时候他却有点害怕打开。他能接受自己苦逼兮兮十几年的暗恋未遂,不代表他乐于见到一张喜庆的婚纱照上关宏峰温柔的去注视另一个人。


但那不是早晚的吗。从学校出来,往支队开的路上周巡又捋了一把头发。那张烫手的请柬还在他的外衣口袋里一晃一晃。就算他不去看请柬、不去看婚纱照,难道还能不去婚礼吗。难道将来就不见关宏峰了吗。不会从高亚楠口中听到他的消息吗。


他长长的呼了口气。cao。等收队了去扎啤酒酝酿一下情感再来研究研究能拿下老关的是什么神奇物种。


结果不知是运气太好还是太差,下午出了点紧急状况,周巡带队跑外勤的时候追着人跑了两条街,等下班回家他一摸口袋,请柬早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说实在的,他本身已有点心灰意懒,也不怎么关心新娘到底什么样,反正一定比他穿婚纱顺眼得多。可是这时候找不着那张纸片了,周巡反倒被激发了兴趣。但要怎么知道呢?目前唯一已知信息是性别。照理来说,这事找高亚楠侧敲旁击一下是最合适、最自然的,只是她现在被借调不在津港。其他人也难以启齿——要他到处去问哎你们知道老关和谁结婚啊?至于直接问关宏峰就更诡异了,他们平时很少在微信上闲扯,有事说事,效率比用钉钉还高。总不能打个电话尬聊,不好意思我把请柬搞丢了你发几张嫂子的照片和姓名年龄身份证号我帮你看看有没有案底呗?


周巡从裤兜里把烟盒抽出来叼了一根在嘴里,再一掏,打火机却不在身上。他才想起今天因为揣了请柬装不下,把打火机给扔车里了。


“都什么事啊。”他叹了一口气,靠在沙发上死死咬住那根没点着的烟伸手蒙住了眼睛。


小汪吃完午饭正提着饭盒打算拿去洗洗的时候在过道上碰上了师父。


“师父,”小汪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我去洗饭盒呢,要不帮您把茶杯一起洗了?”


周巡毫不客气的把保温杯塞到了小汪手里,又叫住他。


“等会儿,”周巡说,“你手上拿的什么玩意?”


小汪把饭盒举起来,粉色的,点缀了几朵小花,还有一个系着蝴蝶结的Hello Kitty 图案。他有点扭捏的又笑了一下。“茜儿昨天多做了点,就给我带了个午饭不是……”


然后师父皱起眉头瞪了他一眼。“你报告写完了吗啊?”周巡说,“催了你两天,还要我求着你?有点时间也不琢磨琢磨案子,成天的把心思都花哪儿呢?”


汪苗委委屈屈的抱着盒饭和保温杯目送师父进了办公室,砰的一声把门碰上。他想起前两天赵茜跟他说,你觉不觉得这几天周队特别暴躁?尤其是看到你。汪苗一脸懵逼,我最近也没惹着周队啊?


大概是迁怒。周巡躺倒在办公室的老板椅上想。在小汪只差没汪汪叫的殷勤跑腿这么久之后,赵jing官总算点了头,紧接着没几天两人就以三级运载火箭的速度发展起来,办公室里时刻飘来一股狗粮的气息。有一次他还听周舒桐在说,如果师姐结婚我一定要当伴娘。


正所谓幸存者偏差,忽然之间好像全世界的有情人都成了眷属、好像所有人都在讨论婚礼。小汪吃了他的爱心便当,而周巡一个人窝在办公室里又吃着桶泡面。他一边咬断面条一边想,小赵刚来的时候对汪苗那么冷淡客气,这两三年下来,也让他把冰给捂化了。他这捂了有小二十年,现在正打开网页在选给人婚礼要送的红包信封。


那天中午没什么事,午休的时候周巡靠在椅子上小睡了一会儿,难得做了梦。


他梦见了关宏峰的婚礼。关宏峰穿了西装,比平时的风衣更笔挺精神,深情望着对面看不清脸的新娘。他其实从未见过关宏峰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没有样本,只是他自己的臆想,因此在关宏峰脸上看到的表情挺别扭的不怎么真实,有点像用换脸APP贴了一张脸在关宏峰头上。周巡又看了一会儿,模模糊糊的想,其实我也没见过老关穿西装。


他还是穿jing服的时候最好看。真想再看看他穿jing服啊。


然后——


就醒了。手机一直在振动,周巡半梦半醒的接起来,对面的声音正和梦里的人一样。


“又怎么了?”周巡有点起床气的问他,“关宏宇?”


“哟,那么大脾气干嘛啊?”关宏宇虽然音色和哥哥一样,但语调更高更快一些,他不刻意模仿时,很难不分出兄弟两人的区别。


“有事快说。”


“周巡,”关宏宇说,“平时要我哥打给你你还不得点头哈腰的接起来啊?怎么到我这儿就这待遇了?”


“……”周巡想放下电话。


“哎说正经的,你帮我去亚楠的办公室拿个东西呗?我明天要带饕餮去打疫苗,她的预防接种证上次亚楠放在单位没带回来,她说放在她工位第一格抽屉里了。”关宏宇说,“正好的,今天饕餮在亚楠她爸妈那儿,不如下班一起吃个饭你把东西给我?”


他和关宏宇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喝酒上又是一拍即合,倒是阴差阳错的建立起了ge命友谊。然而现在——想起那张和关宏峰一模一样的脸,周巡只想推掉。


“今天晚上啊……”周巡正想拒绝,忽然心中一动。“也行,你定个地方?”要想自然、含蓄、委婉的得知关宏峰的消息,问他那个兄控弟弟准没错。


于是约在了音素酒吧。周巡到的时候关宏宇已经在吧台喝上了,刘音正在跟他闲聊。


“亚楠一出差,这几天没人管了啊?”周巡瞄了一眼关宏宇面前的玻璃杯。


“你别乱说话,都是领导批准的。”关宏宇说,“我家姑娘的接种证呢?”这时候刘音也插话进来,问周巡晚上吃点儿什么。周巡白天就对付了一桶泡面,这时候也饿了,就说那来个你那什么招牌意面吧。


“你要什么酱?阿弗雷多(Alfredo)还是马利那拉(Marinara)?”刘音问他。周巡的心思也不在意面上,就说随便吧阿弥陀佛还是玛利亚都行。结果很快端上来白乎乎一盘,周巡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单纯。他尝了一口果然奶味很重。


“怎么意面还搞得这么奶不兮兮的?”周巡嫌弃的撇了撇嘴。


“你不是说随便吗?”刘音笑着撑在吧台上,“最近这道卖的挺好的呀。”关宏宇在旁边打岔说来你酒吧里的大老爷们都直接喝,点饭吃的还是年轻人多,小姑娘们可能爱吃这口味,周巡这么糙就算了吧。刘音歪着头想了想说也是哦。


不知道怎么的,周巡突然想到要是关宏峰结了婚一定会带老婆来音素吃个饭吧?那时候他对象说不定就爱吃这种奶不兮兮的意面。他突然就觉得心里一酸,埋头吃了两口,又苦又奶。接着又突发奇想,该不会新娘就是老板娘吧??


周巡这么一想,抬头盯了一眼刘音。刘音有点意外的看过来。


“周队,怎么突然这样看我呀?”刘音眨着眼说,“跟审犯人似的。”


“他那是职业病,”关宏宇说,“哎对了,我上次托你帮我问的喜糖的事儿怎么样?”


“嗯,我朋友那边敲定啦差不多,都是成本价。”刘音说。周巡听到这里松了半口气,喝了口酒压压惊。


“婚礼办得够赶的啊?”周巡问。


“怎么说呢,”关宏宇回答他,“其实早也该办了,我哥之前就跟我说起过一次。结婚是大事,怎么着还是要有点仪式感。”


之前就?周巡听得牙都要酸掉了。他默念了两遍本季度的重点工作安排和考核办法,忍着没把酒杯咔咔咬碎吞下去。


“说到这个,我上次行动的时候喜帖不知道哪儿去了,新娘的名字哪几个字啊?我好写红包上。”周巡说。


他说完就觉得哪里不对了。关宏宇和刘音都瞪着他。


“……行动的时候把头磕着了?”关宏宇试探的问他。


“谁磕了啊,你盼点好行吗?”


“周队,你问新娘的名字怎么写?”刘音又确认了一遍。周巡不由又皱起眉头。怎么着,新娘是他们都认识的熟人吗……?他在脑内快速搜索了一遍,实在很难想象关宏峰和哪位共同朋友在一起。


“对啊……?”周巡对关宏宇说,“不就是你嫂子——”他的「子」还没发出来又被吞回去了。面前的两人用更加迷惑的眼神望着他。


一片寂静的过了片刻,关宏宇忽然灵光一现。


“周巡,”他说,“你知道是谁的婚礼吗?”


高亚楠回津港那天下了暴雨,航班延误,晚点了三个多小时。关宏宇从机场接上她时见她一脸疲惫,一路上便挑了点轻松的事来说,想办法哄领导高兴。高亚楠连轴忙了几天又在机场坐了几个小时,实在累的不行,就只听着。


“跟你讲个好玩的,”关宏宇想了想说,“周巡差点把你当我嫂子了。”


高亚楠惊恐的睁大眼睛看过去。


“啊?”


关宏宇见她有了点精神,便更生动的说下去。


“我那天不是让他帮着拿一下饕餮的接种证吗,然后就一起吃了个晚饭…结果他问我,新娘叫什么!”关宏宇笑了一声,“我当时还想呢,你们这要是抓人的时候磕坏脑袋了算不算工伤啊?”


高亚楠有点疑惑的皱了皱眉头。“所以怎么回事?”


“是啊,我也一脸懵逼。他又问说不是你嫂子吗我才知道他搞错了。”关宏宇说道,“他以为是我哥要结婚呢。说来也巧了,因为咱俩婚礼的喜帖是我哥转交给他的,他都没打开看过就给搞丢了,先入为主以为是我哥要办酒。我还纳闷,也没听说我哥跟谁处对象怎么突然就多了个嫂子。”


“为什么是你哥给他……?这怎么扯上关系了?”


关宏宇只好又解释,“前段时间不是有个生意上的朋友送了点土鸡蛋什么的,我就给我哥拿了点过去,当时他说周巡第二天也要去找他,我想着你反正还没回来,就让我哥先给他了。”他想了想又笑,“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搞的,这都能弄错…按理说有我哥这种拉高全市平均破案率的BUG级别的存在,还有周巡好歹也是个刑jing支队长,这侦查能力大失水准啊?反正…不知道吧,感觉周巡有点奇怪。”


“奇怪?”高亚楠问道,“怎么说?”


关宏宇又顿了一会儿。“不好说,就觉得上次见他有点反常。我之前装我哥那段时间跟他共事也能体会到,他这人心思很细,就算我哥没说清楚,他拿到喜帖怎么会都没打开看一眼啊?一秒钟的功夫而已,更何况他以为是我哥要结婚——以他平时把我哥捧得跟朵花似的态度,难道不好奇我哥突然要跟谁结婚了?”他扭了扭脖子,“再说…那天把乌龙搞清楚,我们喝了几杯,后来刘音说他,高兴也别贪杯,我才意识到他喝的确实挺痛快挺放松的。不过饕餮都这么大了,我们就是走个婚礼的形式,连你哪天请假去领的证都还是他批的——不是说他不该高兴吧,就觉得有点儿……不该这么乍惊乍喜的吧?”


高亚楠嗤的笑了一声。“你呀,”她说,“别太自我感觉良好了。”


“什么意思?”


“我是说,周巡那样,不见得是因为我们俩办婚礼。”


关宏宇皱起眉头没有立刻理解。“亚楠,”他犹豫了下说,“你的意思是,那小子是因为结婚的不是我哥才……?这为什么啊?总不能他自己不争气没脱单就要拉着我哥也别吧……”


这时正好开到路口红灯,关宏宇慢慢把车停住。车一停下来,外面的雨声就更响了,噼里啪啦的砸在车窗上蜿蜒流下。


高亚楠看着车窗外的雨帘里路灯透来一阵橙黄色的灯光,在狂风暴雨中格外温柔静谧。关宏宇还一旁嘟嘟囔囔说要给他哥介绍相亲,问她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她叹了口气。


“他那么喜欢你哥,听你哥说要结婚了能高兴得了吗?”她靠在车门的扶手上很随意的打了个呵欠。


“嗯,那倒也是——??”关宏宇猛地转头盯住媳妇。“你你你你是说谁喜喜欢谁?”


“我说周——”


绿灯又亮起来。


“你等会儿回家再说,”关宏宇深呼吸说,“我怕你再说一遍我就要撞路牙子上。”


关宏宇把车一停下里,连安全带都没来得及取就问亚楠你刚才什么意思?亚楠好心的替他把下巴合上去说就是字面意思。


他沉默了一会儿。“你怎么知道的?”


“说真的宏宇,你假扮你哥的时候不觉得吗?”高亚楠反问他。


“那是特殊时期,我整天就堤防被他看出来呢,哪里有心思往这方面想。再说,他一个大老爷们,这这这也超纲了啊。”关宏宇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脸色不好,心说要真是这样那幸好周巡没一口亲上来。光想想就一阵鸡皮疙瘩。


“也是,”高亚楠想了想说,“周巡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其实真实想法都藏的很深。以前关队还在长丰的时候,我也没往这上面想过。也是这两年,在213之后才比较确定。”她看了一眼宏宇,“这事我没跟你说过,也是因为……其一我不清楚你哥的想法,其二——毕竟……挺敏感的,万一是我想错了,那反倒影响大家关系。不过今天听你这么说,我想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的确周巡有点反常的行为可以说得通。关宏宇想起他哥以前说女性的直觉和敏感有时会超过通常的逻辑。这个论点果然在方方面面得以认证。


“去年底的时候,有次要法医组这边派个人去市局开一整天会,我当时本想说那就我去吧,周巡却说下周二不正好你家有人过生日吗你就早点下班喊小徐去吧。”她继续说道,“他说的特别顺口自然,反而很奇怪。如果说当天正好看到日历想起是关队的生日倒也很正常,可是提前一周的时候就记得下周什么时候——”


“一般人会对前领导这么上心吗?况且,我看他醉翁之意倒不在给你过生日,是想着你一定会把你哥叫上热闹一下。”高亚楠说,“这样的细节还有不少,213之前关队是他领导,他殷勤献的再好、马屁拍得再响也很合情合理,可是现在他已经是支队长,还这么惦记着你哥就……除了真爱我是想不出其他原因了。宏宇——你觉得呢?”


关宏宇还在震惊中久久当机。他缓慢的、琐碎的回忆起作他哥与周巡相处的片段,最后艰难的张口。


“亚楠,你还记得咱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穿的什么吗?是哪一天的几点吗?”他问。


“啊?”亚楠皱起眉头呛了一下,“这都多少年了的事了?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然后她看见关宏宇嚎了一声把脸埋在手里。


“他对我哥肯定是真爱。”他闷闷说道。“那——我哥呢?”


小关爷这两年把物流公司重新开起来逐渐步入正轨,婚礼选在了一家挺上档次的酒店。只是两人毕竟孩子都有了、证也领了几年,婚礼主要是为了个仪式感,因此流程稍微简化了一些,桌摆也的不算太多,只邀请了些比较亲近的亲友。关宏宇跟周巡说本来考虑找他当伴郎,后来想着支队忙、婚礼准备时间又有点紧,无论是彩排还是婚礼当天,万一有个紧急状况出外勤开了天窗反倒麻烦,于是就只叫崔虎来了。


周巡倒很乐意,他没有穿正装的习惯,平时连常服都很少穿,如果要当伴郎少不得还得专门去跑趟商场。到了婚礼当天,他琢磨着队里的同事坐一桌也不打眼,便翻出件衬衣穿上,只比平时略正式一些。


等到了会场,周巡一眼便看见了在门口帮忙招待客人的关宏峰。对方今天穿了全套的西装,剪裁合身正好能修饰体型,系了领带、戴了袖扣,说的上是禁欲系男神。


周巡不由多看了几眼,又想起之前在关宏宇和刘音面前的乌龙,估计那小子乐得看戏早就加油添醋跟他哥汇报了一遍,因此又生出微妙的尴尬和心虚不去直视对方。关宏峰倒是很平常的招呼他登记签到给红包,也没提误解事件,和周巡匆忙说了几句就让高亚楠那边来帮忙的朋友带他先进会场。


他正要暗自松口气,假装无事发生,没想到进了大厅那哥们直接将他引到了最靠台前的主桌坐下。


“你是不是搞错了?”周巡狐疑的看了对方一眼。


那哥们又拿出名单瞧了瞧,”周哥嘛,没错的,您的位子就在这儿。“他说,”那您先坐着啊,我再去招呼一下其他人。“


主桌的席位一般自然是安排新人双方的亲属了。周巡心说我跟关宏宇两口子关系是还不错但什么时候攀上亲了?我这是认了个便宜儿子呢?他坐下的时候高亚楠那边的父母亲戚也在外面忙着,桌上就他一个人坐着有些尴尬,于是他只好掏出手机划拉了一会儿新闻。谁知道等大家陆陆续续入了座,周巡才知道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刚才已经打过照面的关宏峰不必说,高亚楠那边的父母祖辈也精心打扮梳妆,甚至就连儿童椅上的小饕餮都穿了件特别精美漂亮又纱纱的公主裙,头发被编成小辫子拿蝴蝶结扎上,还别了两个小夹子把碎发整理好。相比之下周巡完全没料到自己坐到了这么中央的位置,穿着随意得多,只有那撮刘海一如既往的丝滑柔顺。他暗想幸好今天红包准备的够足还有底气坐在这儿,不然真是尬到脚趾蜷缩。


这时关宏峰也正好走过来坐到他身边的位置,周巡正想问问怎么把自己排到这里来坐,忽然心中一动,脑洞大开,想到高亚楠的娘家人都坐在一起,而他却挨着关宏峰和饕餮,就好像他和老关是一家人——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高亚楠的妈妈倒是很热情的跟他打上了招呼。


“周队长,麻烦你百忙之中还专程来一趟,平时亚楠这孩子性子倔,领导多费心了。”


周巡连忙回了个礼。“没有没有,谈不上领导。”


今天顾局没来,他和亚楠虽然平级,毕竟是支队长,勉勉强强称得上是半个领导。但想及上次论级谈辈还被怼成驴,他以前真没看出亚楠什么时候起这么关爱小动物。不过这理由合情合理,周巡也稍减尴尬,只是明知道刚才的奇想毫无道理,却还是有点无端失落,不由笑了笑。


这时饕餮却不乖乖坐好,朝她大伯伸手呀呀呀的叫起来。


高亚楠的妈妈又笑起来。“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这孩子就粘她大伯。”她说道,而关宏峰已经伸手把饕餮从儿童椅里抱出来,放在了自己腿上。


“伯伯……泡泡!”关饕餮含糊不清的说。她大伯很熟练的搂住她拍了拍后背。


“金金!”她又说。关宏峰于是轻轻在她额头上碰了一下,但饕餮扭着身子又咿咿呀呀的说着某种三岁以下儿童才能理解的神秘语言。关宏峰不明白她的意思,于是侧脸将耳朵贴过去,轻轻嗯?的问了一声。饕餮伸出胖乎乎像藕节一样的手臂,摸索着关宏峰的脸颊,啪叽一下子亲到了大伯脸上,口水蹭的到处都是,以至于关宏峰放开她直起来身子时脸颊上还有一大滩唾液在滴滴答答。关宏峰呆滞了片刻,微微睁大了眼睛,很快回复以一副有些无奈的神色,弯起嘴角笑了一下。


周巡在一旁看着,听见他的关老师低声嗯了一句时就心底一颤,再看到对方带着一脸口水朝着怀中奶乎乎的饕餮温柔一笑心简直就像块黄油一样化的黏黏糊糊。向来高冷的关宏峰仿佛只有在家人面前才稍微展露出一丝人情味来,周巡想起上一次看到他有如此耐心温和的态度还是在关母面前。无论是他那时年迈的母亲、还是如今襁褓之中的饕餮,最冷硬缄默的人偏偏在最柔弱的存在面前才稍微卸下片刻防备。然而也正是为了保护她们、保护更多的弱者,他才选择披上铠甲、站在一线。


——可那毕竟已经过去了。关宏峰既然已不再是长丰的支队长,是不是也就意味着那些被他牺牲掉的、平凡温馨却难以企及的家庭生活也能提上日程呢?周巡没有把这样的规划纳入考虑过,更别提即使他有家庭规划那加上关宏峰也一定是五毛特效从绿幕里扣下来的。


他唯有的一点私心仅仅是和老关继续当年的搭档岁月而已。


然而既然是私心,怎可能不偷偷泄漏?


即使是213结束以后,他仍然有意无意劝老关回队里当顾问。玩笑话往往藏的都是真心。


起码在一分钟之前他还是这么认为的。然而忽然这一刻,在热闹婚宴里、抱着小侄女正费力腾出一只手去擦满脸口水的关宏峰就像任何一个被他们所守护的津港普通市民一样平凡幸福。


周巡当然会一直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走下去。


可是他真的要把关宏峰再拉回来趟这一遭吗?在队友枉死、在血海冤案、在黑暗恐惧之后,也许不该让关宏峰一直扛下去。他才是现任长丰支队的队长。


这么一想,周巡不由低声叹了一口气,想要继续怂恿关宏峰回支队的念头也就渐渐有些懒了。也行啊,他想,以后逢年过节发个微信慰问一下、还有高亚楠是他弟妹,总不至于完全失联……至于关宏峰能否主动联系他,他估计取决于关教授的论文数据是否需要支队的便利。


他这么一直发散思绪下去,已经想到了退休后怎么去找关宏峰品个茶蹭个讲座遛遛弯。


“挡挡!”饕餮在关宏峰怀里,目标却转移向周巡,朝着身旁的周巡摊开手掌。这丫头年纪虽然幼小,但显然秉承了家族天赋,在支队里和周巡的几次接触之后,她已经判定周巡等于大型移动零食储备基地。


“你要吃糖啊,”周巡伸手抓了一颗喜糖,“这个喜不喜欢?”


饕餮伸手要拿,关宏峰低声叫住她。“要说什么?”她立刻甜甜的朝周巡露出笑容。“谢谢叔叔!”


“哟,这么乖,真不像她爹生的。”周巡揶揄了一句,看着饕餮津津有味的吃起来。“饕餮越长越好了啊,白白胖胖的。”


“是呀,小孩子肉肉的才好,虽然小时候带起来辛苦,但有个孩子才有个家的感觉。”高亚楠的妈妈也在一旁说着,忽然视线又来回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我们单位好几个女孩子现在还没对象呢,工作不忙能顾家,性子也温温柔柔的……”


关宏峰正想打个马虎客气一句,周巡倒是把话接过去了。“阿姨,干我们这行的忙起来不着家,再说生命安全也没得保障,哪个小姑娘瞧得上啊?”


“哎,别这么说,你们这是为人民服务,我们那儿的小女生知道亚楠在支队工作,都羡慕佩服得很呢。”


周巡心说她们那是没见过亚楠的手术台。“不过老关就不一样了啊,”周巡沿着话说,“现在关教授一心要当津港公an的园丁,没风险、寒暑假,又体面。您要碰到什么合适人选,也得先轮着他啊。”


关宏峰闻言朝周巡看了一眼。周巡也笑着回望过去,显得特别诚恳。


不及再说,这时候客人来得差不多,婚礼快要开始。新人父母等会儿有上台的环节,司仪请他们过去,众人便忙碌起来,打断了刚才的话题。


对周巡来说,能吃好喝好的婚宴就是好的午餐。他对仪式感和氛围倒没什么追求,一向只等着新人赶紧宣誓完好上菜把自己的份子钱吃回本。


不过今天看到新郎新娘走上台时,念及他们波折起伏终成眷属的过往,周巡也不禁有些感慨,一时看住了。他也算从头见证两人一路走来,那时候他跟着关宏峰没干几年,高亚楠还是才分到法医室的新人,关宏宇还在满街流窜卖盗版碟。如今饕餮都这么大了,两人虽然气度容貌已比当时都成熟许多,但顾盼之间望向对方的目光却神采依旧。

 

这么多年过去了,满腔爱意从未改变。


婚礼容易让人触景生情。周巡微微侧头动了动余光。


但那毕竟是与他无关的。


他又想起另一件多年以来热爱不减还近在眼前的事。到底什么时候才摆席上菜啊?好饿。


全中国的婚庆公司大概都是统一培训上岗,因此虽说关宏宇挑了家档次很不错的酒店,但婚礼的流程也不能免俗,和周巡参加过的大部分喜宴几无二致。等新人向彼此宣誓、给父母敬茶之后,也少不了领导长辈的发言环节。


顾局不在,关宏宇自己当老板,就选了关宏峰向新人致词祝福。关宏峰是个不擅于讲场面话、情感又不外露的人——况且新人的经历也过于离奇,在这种场合下,很多事也不好讲出口,因此即使在关宏宇的婚礼上,他的发言也得体又克制。


他说一路见证两人走来很不容易,希望他们今后好好过日子,互相体谅、互相扶持。他还说起了共事中认识的亚楠多么认真稳重又细致,宏宇过去不成熟,全靠她多有包容。如今他们互相成就彼此、共渡难关,组成家庭生儿育女,他由衷祝福。


最后他微微一顿,然后说,宏宇、亚楠,希望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这话他说的动容,有千言万语,周巡想如果要做个阅读理解得把答题纸写满。关宏宇在一旁听得也红了眼眶,轻轻说了一声哥。至于这其中的种种,那又是另外一个32集都拍不完的很长的故事了。


总算等到了酒菜上桌,周巡刚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电话又响了。等他放下电话的时候,手里的筷子也搁下了。


“支队有事?”关宏峰问。


周巡捋了把刘海恨了口气。“是啊,”周巡说着起身,“上次跟你提到过的,有个把室友捅了逃逸的嫌犯又回津港了,铁定是去看望他老娘的。今天支队不少人都来婚礼了,我跟小汪先回去。老关,宏宇来这边敬酒的话你帮我说一声,只好对不住他们,下次再赔个酒。”


“当然,”关宏峰颔首,“你那边的事情紧急,快去吧。”


周巡正忙着远远的跟小汪那桌比划了一下,关宏峰顿了顿,“周巡,”他又说道,“你自己小心点。”


“嗨,那小子就一个人,”周巡笑了一下以示放心,“没问题的,晚上不是还要吃顿便餐吗,快的话哥们还能赶得上呢,你让关宏宇帮我留个位置啊。”


他说完就一把拽着跑来的小汪匆匆忙忙离开了婚礼现场。


所谓立flag就是这么一回事。周·从不穿防弹衣·刹车失灵也没事·没喝下毒饮料·巡也有阴沟里翻船的一天,当天晚上关宏宇夫妻俩不仅帮他留了饭,还亲自帮他送到手边放着,可惜那时候他刚下手术台,还在昏迷。


他一觉睡得也不踏实,到了清晨天色微蒙时被疼醒,又饥又渴,腹部的创口也很难受。往旁边扭头一看,有人坐在椅子上打盹,模糊的光线之中隐约能辨认。


“老关……?”周巡说道。虽说是「说」,实际上他发出的声音几如气流。床边的人却立刻清醒过来,将脸贴近一些。


“你怎么样?”他问道,“想说什么?”


“我爸……”


“你家老爷子守到你手术结束脱离危险,身体熬不住,就让小周先送回家,等你醒了再接他过来。”对方向他解释。


周巡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头一天被一刀在肚子上扎了个窟窿的剧痛却因为略微放松而卷土重来。他勉强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关宏峰仍穿着白衬衣,只是解开了靠领口的几颗扣子,袖子挽起,头发的发胶虽然还在,但由于疏于打理而落下一撮,这对关宏峰来说简直太不讲究了。


为什么关宏峰打扮得如此正式?周巡脑子几乎不转,费力的回想。被捅之前……是在干什么?对……他是从婚礼现场急急忙忙赶去的。他头疼的厉害,只断断续续的闪过零碎的画面。他记得只夹了一口就放下的筷子、记得小饕餮眨着大眼睛看向他、记得他坐在最靠前的主桌,看着关宏峰穿了西装在台上——还记得在公大的食堂门口,关宏峰把一张大红色的、印着囍的纸片递给他,跟顾局在电话里婉拒了顾问的邀请。


床边的人正要起身去喊医生,却被周巡一把抓住了手腕。他刚才说话低声哑嗓还带喘的,这时手却握的很紧。


“老关。”他低声叫了一句,又不说话了,脸上的神情仍有些不清醒,似乎只是下意识的举动。又隔了一会儿,周巡才继续说下去。“你是不是要结婚了?”


他感到被自己拽住的手腕一僵,紧接着便想要挣脱出来。


但不知是因为麻药的劲没过,还是当真在行动里磕了头,周巡还有些醉酒般的恍惚,反倒更用力的死死抓住了,因为太用力连手指都在发颤。对方大概也顾及他重伤未愈,不敢有大动作,只好停下挣扎。


“周巡,你清醒点——”


“我怎么不清醒了?”躺在床上的人含含糊糊的回答,“兄弟今天光荣负伤,去不了婚礼,下次一定自罚三杯,祝你和嫂子那什么,啊对,百年好合,永结——结——”他说到这里忽然像被呛住了,再也说不下去,头一歪躺在枕头上嘶声喘气,又疲倦的闭上了眼没看关宏峰。


关宏峰没说话,倒是听见高亚楠的声音响起。


“周队,本来还以为你伤得挺重呢,一醒来就要抢别人老公,看来没什么问题啊。”她说。周巡慢慢睁开眼,这次似乎渐渐清醒了不少,仔细一看,被他死死抓住的关宏宇正一脸扭曲的瞪着他。周巡飞快把手缩了回去,速度太快与刚才的紧抓不放对比过于明显,其中嫌弃的意味让关宏宇心里翻了个白眼。


“宏宇,你去叫人过来吧。”亚楠说道。关宏宇又看了一眼周巡,最终没说什么咬咬牙出了病房。等关宏宇走后,她才继续看向病床上的周巡。“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他动了动身子,扯到伤口倒吸了口气。“为什么是你们两个在这儿守着我?”他这时回想起刚才的失态,不免又联想到上次在审讯室里当着关宏宇的面掏心掏肺的吐露心声,尴尬得只想昏睡过去装死。好在亚楠对病人不多计较,没有继续取笑他,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昨天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她问道,“你在行动中因为顾及没有疏散掉的居民而腹部受伤,送到医院抢救。我们昨天晚上赶过来之后,考虑到你爸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关队就让小周先送回去让他休息一会儿,小汪自己还受了点轻伤,所以也没让他晚上陪你熬着。”高亚楠顿了顿,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了他几秒。“你这待遇不错,还单间呢,关队就说他来看着你。”她用余光示意了一下床头的一盏便携式台灯,塑料包装都没拆完,大概是从小卖部临时买的。


“我和宏宇昨晚回去,刚才早上才来看看情况。关队下楼去买早点了,我让宏宇去叫他和医生过来。”亚楠继续道。


“昨天晚上是老关……?”周巡有点惊讶,随即很快恢复常态又歉意的笑了笑。“你们两口子这大喜日子跑这儿来干嘛?正好接了老关,一家子赶紧回去吧,之后我喊我家老爷子过来照看,实在不行再叫个护工……总之不用太管我。”


高亚楠抱臂站在一旁。“我要那么迷信,还能干法医吗?”她说道,“怎么,不是关队在这儿,就急着赶我走啊?”


“哎哟,高主任,我可没那个意思。”周巡扯开嘴角笑了一下。“不过怎么让老关晚上在这儿?他的黑暗恐惧症也没好全,万一有个什么——”


“周巡,”高亚楠却打断他。“你知道为什么婚礼把你安排在主桌吗?”


“……啊?”周巡心说这不是你结婚吗你问我干吗,再说怎么突然又扯到这上面来了?


“我们筹备婚礼期间,有一次我和宏宇在商量酒席上的座位安排,关队那次正好在也在,宏宇开玩笑说家里没什么家人,除了饕餮,就只剩个哥哥,以前道上的朋友也不来往了,现在全是我这边的亲戚,搞得像他倒插门似的。”高亚楠说道。


周巡扬了扬下巴。“这么说来我这座位排的还挺承蒙关二爷看得起我了?”


“那天晚上关队要回去的时候,他已经走到门口了,忽然就说,把周巡也排到主桌上坐吧。”高亚楠说。“宏宇问他为什么,关队的意思是你大小是个支队长,看在领导的份上,和我们也熟,坐在那儿说得过去。更何况……”


“何况什么?”周巡问。


高亚楠却没有直接回答他。“周队,你是长丰支队的支队长,这行干了大半辈子——要这都推理不出来,那我看咱们支队也没什么指望了。”她用一贯的方式怼回来。“你想揣着明白装糊涂对我可没用啊。”


“亚楠,我是真不明白。”周巡说。


她看病床那人只怕心里已经美得像花儿一样了,面上还一脸诚恳,好似她不更直接清楚的说出来他就真的不懂一般。


这一次高亚楠懒得理他,“论理,这是你们两个的私事,我也不该多嘴。只是关队是宏宇的哥哥,那么现在也算我的家人……”她说到这里似乎有什么更加发散的联想,用复杂的眼神打量了一番周巡。“我想说的就这么多了,你——”


她正说到一半,宏宇和医生已经回来了,后面跟着关宏峰,于是两人的对话便暂且打住。


检查一番之后,医生确定他没什么大碍,只需继续住院观察即可。关宏峰便让宏宇和亚楠先回去,他留在这儿等小汪或者周老爷子来换班。


“老关,亚楠说你已经待了一晚上,赶紧的也回去歇着吧。医生不也说了没什么大事吗?”周巡说道。


关宏峰把早点放到床头,周巡的目光就顺着袋子瞧过去。


“你现在吃不了。”关宏峰毫不留情的指出,又看了他一眼。“你也别假客气了,真要我走,刚才宏宇在的时候怎么不说?”


周巡砸砸嘴不情不愿的眼神从冒着热气的早点袋子挪开,嘿嘿笑了一下,“你这话说的……我说真的,哪好意思叫你伺候我啊老关。”


“那你催我找对象结婚,也不是假客气了?”关宏峰忽然问。


周巡一怔,想起刚才高亚楠的话来。过了片刻又笑了笑。


“这能有什么假的?咱们兄弟这么多年,你一直一个人,我不是关心嘛。真心实意的。”周巡说道,心却跳得厉害。


“你跟宏宇说过的话,他都告诉我了。”关宏峰继续说。


周巡做出思考的神色。“啊?我跟关宏宇说过那么多话,你这么突然一说……到底是指的什么啊?”


关宏峰知道他这个半拉徒弟向来把扮猪吃老虎这一招用得出神入化,不想他在这时候仍装傻。他略微一想,大概是亚楠或者谁向他露了底,他既已知道自己不是一厢情愿,哪怕心里爱惨了对方,表面上也风平浪静,只要关宏峰不主动挑明,他就决不先诉衷肠。不知该说他是谨慎好呢,还是心思太重,又或者他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以至于近乡情怯,反倒回避了。


“之前市局让我继续做顾问。”关宏峰忽然话题一转,周巡差点没跟上他的脑回路。“我拒绝了。”


周巡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虽然上次已经在电话里听到,但此时关宏峰又强调一次,他心中不免仍有些失落。他本再说几句那也挺好啊,在一线多辛苦啊还危险你就安心当你的关教授……可是他还没张嘴,关宏峰又继续说下去。


“我跟顾局说好了,还在留在支队里当顾问。”


周巡差点从床上坐起来,扯到伤口又唔的一声栽回去。


“老关,你为什么……”他低声说。


“从我选择了这个职业开始,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真正放得下案子。支队我更熟悉,我们也是老搭档了,合作起来比市局方便。”关宏峰说的有理有据公事公办。然后他对上了周巡的目光。那个人皮肤粗燥,这两天又不修边幅,但唯有眼睛仍然很亮。远在十七八年前,他就见到了这样一双眼睛。如今几经风雨沉浮,它们还是那么好看、那么亮,没有丝毫浑浊。正是这样的目光坚定的落在他身上、追随他从未离开,从他的身后渐渐来到他身旁。


关宏峰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一点笑意。


“再说,你不是一直想我回支队吗?”他说。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却非常笃定。


周巡呆呆望着他,似乎一时忘记作答。关宏峰静静的等了一会儿,听见周巡长呼了一口气。今天他接收的信息量过大,早就已在爆发边缘,听到关宏峰这话,再也忍不住把手伸向床边,试探的覆在对方手背上握住。关宏峰也没有挣脱,任由他握着。可周巡却有种逃不出他掌心的感觉——无论是什么时候,关宏峰总能准确捏住他最无力反抗的一点。周巡以为他可以平静又欣慰的接受对方回归普通人的平凡生活、远离一线做个安安稳稳的大学教授。然而只要关宏峰这样随随便便一句话,他就幡然醒悟——不论再做多久心理建设,他永远只想站在关宏峰身边、永远会意难平他离开长丰。


与关宏峰并肩作战,是他最深的私心、最无法拒绝的选择。



他用另一只手掩面,百感交集。“老关,这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用力握了握对方的手。


“213的时候,宏宇跟我转达了你在审讯室的话。”关宏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不过比起平时多说了不少,“以前没往那上面想过,后来倒过去想想也不是无迹可寻。本来想等顾问的事情确定下来再跟你聊聊——周巡,213之后我也想了很多,以前……”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有些不知从何说起。他从来是个对感情需求很淡漠的人,虽然周巡降级申调他的助理时心底也隐隐有所触动,但从未深想。何况工作繁重,他和周巡朝夕相处又默契融洽,他很适应也满足于这样的生活。


直到213的飞来横祸。


他按部就班的生活被彻底打破,无论是工作上三级运载火箭直接哑火,还是生活中与弟弟重塑关系、与周巡由默契搭档转为尔虞我诈。


他用了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做了他该做的事情。即使其中伴随伤害、痛苦、谎言和猜忌。他想,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如此选择。


不过在这翻天覆地的变化之中,周巡仍说,我相信你。


从他第一眼认定要周巡跟着他开始,他们一直同心破案,深信对方无论何时绝不会变节、总是为着同样的信念而坚持。他不是没有遇到过像他的人。无论是林嘉茵还是周舒桐,或是其他带过的徒弟、合作过的同事,他们都同样正直、同样坚定。


但没有人像他这样嘴上说着想要高升发财,却兜兜转转围着他转了十五年,并且还打算继续下去。


他想他真的不会再有这样的十五年,也再不会遇到第二个这样的人。


就像零一年的1月27日,这一天一辈子也只会有一次。


在他踌躇如何解释时周巡倒不为难他。“算了吧,以前的破事也别提了。”周巡笑道,“只要今后好好过就行了,我信你。”


关宏峰微微偏了下头。“你信我?我已经不是jing察了。”他故意说。


“不……”周巡回答他,一直眼神灼灼的盯着对方。“因为你是关宏峰。”


关宏峰翻动手掌,回握住他。


过去于公他们同心而行,而今后于私也终于……


不知怎的,周巡忽然又想起昨天的婚礼上关宏峰的致辞。


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END


无责任后记:


0202年我终于开始看白夜了。真的一口气停不下来TvT 太上头了!


每个人物都很立体复杂,所以感觉产出也好难抓住神韵!老关话少人狠,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周巡扮猪吃老虎,这在谈谈情说说爱的处对象同人里好难表现啊!总之……尽力描述了一下我滤镜里的两位……虽说产出主要是为了自己爽,但……还是好想和同好讨论一下!好想看小论文啊!!


阿Z的粮仓

【关周】不完全扫文与推文

- 完结HE为主

- 个人口味,排序不分先后


【关周】发声练习(一) by 你戳


十一章完结,HE

摘要:

在所有人耳朵里,周巡对关宏峰说的所有话开口都会自动变成“我喜欢你”,这个所有人也包括关宏峰,但唯独不包括周巡。

设定引人入胜,文笔轻松活泼,让人幸福感满载的甜文,几乎是傻笑着看完的。戳的其他文也非常推荐,一发完里个人最喜欢【关周】短歌长留 


【关周】关于关先生(一) by conan_dxf七


七章+番外完结,过程比较酸爽的HE

周巡受伤失忆,在老关的陪伴下最终找回自己。最后找回记忆的段落非常感人。

片段:...

- 完结HE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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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周】发声练习(一) by 你戳


十一章完结,HE

摘要:

在所有人耳朵里,周巡对关宏峰说的所有话开口都会自动变成“我喜欢你”,这个所有人也包括关宏峰,但唯独不包括周巡。

设定引人入胜,文笔轻松活泼,让人幸福感满载的甜文,几乎是傻笑着看完的。戳的其他文也非常推荐,一发完里个人最喜欢【关周】短歌长留 



【关周】关于关先生(一) by conan_dxf七


七章+番外完结,过程比较酸爽的HE

周巡受伤失忆,在老关的陪伴下最终找回自己。最后找回记忆的段落非常感人。

片段:

那个感动了整个医院的故事里面,人们听到的内容总是十九床和关先生有多不容易,他们是一对很在意彼此的有情人,但有缘无份,他们始终在躲避对方,始终在隐忍等等。每个听过故事的人都会说,天,他们要是能在一起就好了。秦朗以前也是如此感慨,可他到这会儿才突然明白,他们不是始终都在一起吗?

秦朗意识到自己以前想错了。就算周巡这次治不好,这位关先生也会依然像之前一样坚定的守在这里,哪怕结果再坏,他也不会有任何动摇。

七(不知道怎么称呼)是文画双修高产又长情的宝藏太太!【关周】冤家路窄(一)(二)也写得非常好,推荐!最近在连载武侠AU,期待www



【关周】水逆杀人事件 序章 by 简装书走肾版


总计十四章完结,HE,设定在213结束后,有隔壁刀锋主要角色出场。

简介:津港一天之内出现出现三具尸体,背后都绘有奇怪的符号,周巡为此案焦头烂额之际,被请来协助破案的顾问关宏峰又总是对他欲言又止…… 

不可多得的正剧向好文,案件线环环相扣,搭档的默契与深藏的情感都十分还原原作,感情线聚焦于关宏峰在213之后的去留问题,周巡希望老关回来做支队长,老关却另有计划。

关宏宇:别说捅窗户纸,窗框都给他卸下来!



【白夜追凶】秋尽(关周,1) by whaleclub


十四章完结,HE

背景设定为原作周巡还没发现大小关唱双簧的时期。津港连续出现死前被摆出奇怪姿势的受害人,线索指向名为分色的gay吧,周巡打算伪装潜入其中,随着调查的深入,牵扯出一桩陈年旧事。

神仙写文,强推。人物刻画非常贴近原作,尤其是字里行间的猜疑与试探,真真假假步步紧逼的老狐狸周巡和棋高一着情深似海的老关,段位超神,不容错过。

片段:

“我有的时候真不懂你,”周巡抬头看着他,望着他的眼睛,“这里头要是真有什么事儿,那可是救你弟弟的大好时机啊老关。”

“啊,如果你说的情况属实,确实是这样,”关宏峰略一沉吟,无声一笑,“谁让我心里有你呢。君之下驷与彼上驷,看来我这上盘是输了。”

他抛下这句,上了最后一级台阶,冷静地走进了检测中心的大门。周巡盯了他的背影老半天,强迫自己转过身来。等他接完这个电话,转身上车的时候,他依然心跳得厉害,脸上发烫,但是中盘的开局像一枚针尖一样刺进了他心里:关宏峰把手机留在了座位上。

鲸太的另一篇ABO【白夜追凶】咫尺(关周,1)虽然是个坑,但是也强推,再没有比这更带感的你来我往与勾心斗角了!



【关周】冰火 上 by Ak


上中下完结,HE

关周恋人设定,500案后分手,213结束破镜重圆。作者用丰满的细节填充了从相知相恋到分手与复合的过程,个人最喜欢分手部分的描写,非常真实,又刀又爽。

片段:

周巡靠着祖传的臭脾气和混帐不讲理,一肩扛下上面的责难,谁也不许提老关不好。回过头来只想问关宏峰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有没有什么苦衷?

答案是没有。

就这两个字,多一个语气助词也没有。

周巡当然信任关宏峰,可他也想关宏峰信任自己。

后来周巡甚至又退了一步,他不再问缘由,他只求关宏峰给他一句空头支票。明摆着糊弄人都是可以的,说句别担心,没事,有必要时我一定告诉你。

弥天大谎也罢,只要你愿意骗我,我就信。

可连这句话关宏峰也并不肯说。



【关周】安全区  by 横苇


一发完,暖甜HE

213后续,走出安全区(戳破窗户纸)终于向对方靠近的两个人的故事,是的没错我永远都看不腻这个梗。

片段:

原来,在人前永远没心没肺恢复力强的周巡,果然是对关宏峰曾有的欺瞒忿忿不平的;原来他不是不想关宏峰回支队,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没有提,比市局动作慢了一步的支队长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懊悔;原来周巡也会冲着关宏峰抱怨和发脾气,狡猾地以一个远低于在关宏峰心中实际地位的姿态自嘲,倔强又倨傲,反倒让关宏峰无从指责。

和天下所有向爱人撒娇的人一样。



【白夜追凶】【大关周】小丑  by 剑阁闻铃


非常非常绝的一发完,虐

时不时就回去重温的一篇文,将“我在乎你,却不得不伤害你”的酸爽写得淋漓尽致。

片段:

“老关,”他说,“你真他妈狠心啊。”

关宏峰的脑海中炸开一团火光。

——周巡猜出来了。

猜出来是他。

是他凭借对周巡的了解,告诉关宏宇,怎么才能最快最有效地解决这个绝不轻易放弃的追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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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会有第二弹(盘点那些让我抓心挠肝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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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花

【白夜追凶】【峰巡】假意真心(1)

关宏峰怕黑这点,周巡其实有点知道。
 
自从那次伤亡之后,关宏峰开始尽量不加班,或者加夜班的时候,不出外勤。
 
周巡那天里,半夜出任务。他在车门口转头的时候,看见关宏峰站在前廊外的灯光下面,屋檐的影子刀切一样落在关宏峰的头顶。周巡突然怔了怔,灯光外面就是黑暗,关宏峰那绷紧的肩看起来像是,害怕。
 
此后,各种夜间外勤,都是周巡一力承担了。以至于辖区里卖早饭的和晨练的大叔大妈都认识周巡,一个刑警,在早餐摊混得比片警还熟。
 
小汪有点抱怨,说师父你太累了,关队这样算不算摆谱?
 
周巡说关你屁事,老子高兴上夜班。
 
小汪因为跟着师父日夜连轴上班,连女朋友都...

关宏峰怕黑这点,周巡其实有点知道。
 
自从那次伤亡之后,关宏峰开始尽量不加班,或者加夜班的时候,不出外勤。
 
周巡那天里,半夜出任务。他在车门口转头的时候,看见关宏峰站在前廊外的灯光下面,屋檐的影子刀切一样落在关宏峰的头顶。周巡突然怔了怔,灯光外面就是黑暗,关宏峰那绷紧的肩看起来像是,害怕。
 
此后,各种夜间外勤,都是周巡一力承担了。以至于辖区里卖早饭的和晨练的大叔大妈都认识周巡,一个刑警,在早餐摊混得比片警还熟。
 
小汪有点抱怨,说师父你太累了,关队这样算不算摆谱?
 
周巡说关你屁事,老子高兴上夜班。
 
小汪因为跟着师父日夜连轴上班,连女朋友都吹了。抱怨说回家换衣服,发现他爸妈把自己的床给狗睡了。师父你不能这样,行行好吧,我不能打一辈子光棍。
 
小汪在大办公室里呼天抢地的时候,关宏峰在走廊上听到了。
 
他站在门后的阴影里,顿了一会,悄悄走了。
 
周巡坐在靠玻璃墙的桌子上,笑着看小汪耍宝。他突然觉得了什么,扒着百叶窗朝外面看。
 
走廊上空空的。
 
 
后来就是关宏宇杀人的案件,然后是关宏峰为了弟弟辞职的事情。接着他又搬了家。
 
然后是周巡升了支队长。
 
然后是他顶着所有人的反对,又把关宏峰请了回来。
 
 
关宏峰在他前面慢慢走着,踩着路上的碎石。周巡亦步亦趋地跟上他的步伐。
 
边上的实习生小周第一次看尸块,抱着袋子在狂吐。周巡叹气说:“一茬不如一茬啊。”语调里全是历经沧桑的老鸟气质。
 
关宏峰看了看在他面前老气横秋的周巡,说:“你当年也没比她好多少。”
 
那一瞬间,周巡笑着看他,觉得好像什么东西又回来了点。
 
虽然他知道,再也,回不来了。
他现在是要监视他,盘查他,利用他。

 
 
周巡开着车在路上狂奔,周舒桐反复地拨打着电话,报告说:“打不通。”
那个拿着斧子的凶手,狂欢型的,老关说的。狂欢型的杀手跟踪了关宏峰,周巡心里在想,老子弄死你。
 
周巡急刹车,从天而降的尸体落在引擎盖上。
一地的血。
 
周巡的心跳停了几秒,老关?
 
他小心翼翼地,气都不敢喘地看着。
 
不是老关,是个穿着艳色外卖制服的人,凶手。
 
周巡吐了口气,要不是周舒桐在边上,他真想扶着车子缓一缓发软的脚。
 
他奔到楼上,看见房间里一地的狼藉,沙发上坐着那个额角流血的人。
 
关宏峰转头看着周巡,眼神有点迷茫地对他看了看。
 
“不是你的错。”周巡心里冒出一句,“他活该。”
 
他当然没说出口,哪个刑警队长手里没死过几个亡命徒,说了算什么呢?知道你脆?知道你弱?知道你没怎么毙过人?
 
知道你怕杀人?
 
是的,你怕杀人,周巡心里想,不是你的错,他活该。
 
周巡坐在关宏峰边上,说:“警校那两下子还没忘,行啊。”他夸张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担心,眼睛在房间里乱晃。
 
关宏峰在边上看着他,笑得有些玩味。
 
两个人在虚情假意地试探着,周巡把从楼下上来时的一腔情绪都埋进了一个叫怀疑的面具下面。
 
“一个杀人分尸的凶手,老关你那两下子,能把人扔到楼下去,行啊。”
 
“只是一个做血透的病人,再怎么样我总有防备了。”
 
周巡的目光在屋子里扫过,老关的床上是小熊的床单,玄关隔板上有只肥肥的陶瓷猫。
 
周巡看到桌子上放着地球仪的灯。
 
周巡办公室里有个一样的灯。
 
这两个灯都是周巡买的。买的时候是因为看中它没有灯罩,因为大范围的亮,因为,他怕黑。
 
只是周巡从来没说过这话。他说因为买一送一,给你一个。
 
原来你搬了家,住这儿啊,周巡说。
 
有空来玩,关宏峰说,随时欢迎你。
 
又是虚情假意,皮笑肉不笑。周巡觉得自己听到这句话,还能莫名其妙的开心简直是蠢。
但还是开心。
 
—————————这篇好像OOC了,感觉活活把一条健气型疯狗(啥?)写成了一条温柔忧郁的拉布拉多(pardon?),先搁着吧,看看醒两天能不能想出点东西来。我想写这两个,假装合作、互相怀疑的人,内心里又其实狂热的爱和信任的气氛。好像太难了点。心理描写是我死穴。

—————肥猫,小熊床单,地球仪灯等细节来自于@看不见的星球 

下一章假意真心(2)

望春花

【白夜追凶】【关周】安全教育

周巡回家开门,换完鞋一抬头,正看见关宏峰从笔记本电脑前面抬头看他,脸上戴着一副眼镜。


“唉?”周巡问,“怎么戴眼镜了?近视了?”


“老花。”关宏峰说。


“去啊,你要戴老花镜?才几岁啊?”周巡上去摘他的眼镜。


关宏峰拦了一下,说:“近距离工作,戴老花镜能缓解眼疲劳。”没拦住,还是让周巡拿走了。周巡给自己戴上,左右看了看,皱眉说:“不晕么?”


“老花镜是让你看近用的。”关宏峰两手捂着他面颊,把他的脸往下压,看着自己的脸,“看近点就不晕了。”


两张脸靠得很近,关宏峰问:“还...


 

周巡回家开门,换完鞋一抬头,正看见关宏峰从笔记本电脑前面抬头看他,脸上戴着一副眼镜。

 

“唉?”周巡问,“怎么戴眼镜了?近视了?”

 

“老花。”关宏峰说。

 

“去啊,你要戴老花镜?才几岁啊?”周巡上去摘他的眼镜。

 

关宏峰拦了一下,说:“近距离工作,戴老花镜能缓解眼疲劳。”没拦住,还是让周巡拿走了。周巡给自己戴上,左右看了看,皱眉说:“不晕么?”

 

“老花镜是让你看近用的。”关宏峰两手捂着他面颊,把他的脸往下压,看着自己的脸,“看近点就不晕了。”

 

两张脸靠得很近,关宏峰问:“还晕么?”

 

又靠近了一点,两人亲了上去。

 

关宏峰手搂到周巡肩上,想把他抱紧点,周巡却把脸抬起来,摘下眼镜说:“别闹别闹,忙你的。别像上次一样,赶死线,通宵写。”

 

伸手落了个空的关宏峰愣了愣。周巡把眼镜戴在他眼睛上,说:“做饭了么?”

 

“饭好了。买了点螃蟹,你去煮一煮。”

 

周巡进了厨房。关宏峰继续干他的活。突然厨房里哗啦一声爆响,然后一阵锅盖乱响的声音。

 

关宏峰听了听,应该没有着火,继续写批注。

 

“哎哎哎,进去进去!”周巡的怒喝。

 

应该是在赶螃蟹进锅,关宏峰说:“拿冷水煮,别放热水。”

 

哐啷啷一阵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然后周巡喊:“刀怎么能碎掉?”

 

关宏峰说:“那是陶瓷刀啊,你先别动。”他赶紧从客厅里拿了簸箕笤帚进厨房,见周巡正用手去捡碎片。

“哎!”

 

然后周巡的手就扎破了。

 

关宏峰说:“别动,别动。”他看看那伤口也不大,先把碎刀片扫干净,再过来看看。周巡已经自己在冲水了。

 

关宏峰握着他手拿过来看看,周巡嘶了一声。

 

关宏峰一怔,这种伤口可不至于让周大队长这么喊一声痛。他盯着周巡看。周巡有点心虚地问:“这陶瓷刀多少钱?挺贵的?”

 

关宏峰继续看他,手捏着他的夹克领子往下脱,周巡又嘶了一声。

 

真正的伤口在左边的肩胛上,贴了长长一张纱布。关宏峰把纱布掀开角看了看,十几厘米的伤口,已经细细缝合好了。

 

“刀?”关宏峰问。

 

周巡一边点着头,一边整理衣服,说:“小流氓群殴,嗨,都是死钝的西瓜刀,砍得动啥呀。”

 

“破伤风打了么?”

 

“打了。”

 

“干嘛刚才不说。”关宏峰说,“难怪不让我抱你。”

 

周巡挠挠头,说:“嗨。要不现在抱一下?”他凑近关宏峰说:“顺便做一做?我刚才怕亲上火来,脱衣服让你看见这个。”

 

“不要转移话题。”关宏峰说,“怎么受的伤?他们几个人?”

 

周巡的右手环住关宏峰的脖子,又亲了上去。

 

关宏峰吸了口气,想说点什么,又被亲得有点头晕。

 

周巡问:“做不做?你都老花了,再不做,做不动了。”

 

关宏峰小心地抱着他的腰,避开肩膀,说:“不做。你去沙发上躺着。”

 

他把周巡轰出去休息,在厨房做了菜出来。

 

周巡问:“螃蟹呢?”

 

“你受伤了,今天不吃。”

 

周巡说:“谁说不能吃?你这是伪科学。”

 

“来吃饭。”关宏峰把饭都盛好了,“还有你们今天谁跟你去的现场,小汪?”

 

“我要吃螃蟹。”周巡继续转移话题。

 

关宏峰坐到沙发上说:“吃饭。”

 

周巡瘫在沙发上,说:“食和色都不能满足我,还要吃什么饭。”

 

“什么叫不能满足你?”关宏峰问。

 

 

关宏宇开着车到了关宏峰家的楼下,抬头往上看。关宏峰家在六楼,朝东的落地窗能看到沙发。

 

关宏宇见周巡坐在沙发上,转着头在往外看,就朝上挥了挥手。

 

沙发上的周巡七情上脸,推了推跪在地上的关宏峰,说:“关宏宇来了。”他想站起来,但是关宏峰按着他的大腿,还在不紧不慢地吞吐着他。周巡本来就快不行了,这种时候简直要崩溃了。

 

“去你的,你弟有钥匙。”周巡推着关宏峰的头说,但是下腹的酸胀让他站都站不起来。

 

关宏宇不喜欢坐电梯,跑个六楼基本就当锻炼。到了门口,敲了敲门,马上就开了,关宏峰手里拿着个杯子在喝水,漱了漱口,又吐在门边的垃圾桶里。

 

关宏宇跟着看了看垃圾桶,没怎么在意。他手里拎着个塑料袋,说:“亚楠家亲戚送了两只土鸡来。亚楠说周巡今天受伤了,拿一只来给他补补。”

 

周巡坐在沙发上,腿上盖着毯子,作势要站起来,关宏宇说:“躺着吧,别假客气了。”

 

他自己换鞋进来,关宏峰接了那袋子土鸡进了厨房。

 

关宏宇一屁股坐到周巡身边。

 

周巡的裤子脱了一半还没穿上,只能姿势很虚弱地继续盖毯子。

 

关宏峰拿着一个饭盒出来,说:“今天的螃蟹,煮了才知道他受伤了。拿去你们吃吧。”

 

关宏宇很开心接了,转头对周巡说:“年纪大了,该穿防弹衣还是要穿,亚楠说,今天幸亏是那枪太烂了打不响。不然就不是缝几针的事情。”

 

周巡伸手想阻止关宏宇继续说,关宏峰已经听到了:“没穿防弹衣?”

 

周巡伸手撩了一下自己的刘海。

 

 

关宏宇坐了一会就走了,说回家去教小饕餮拍皮球,幼儿园明天要比赛。关宏峰说:“你们老是给她穿太少,这种天还穿短袖。不怕感冒啊。”

 

关宏宇说:“是你自己穿太多。”

 

 

关宏峰把门关上,上锁,回头看了看周巡。周巡脚蹬着沙发,姿势僵硬地想站起来。

 

周巡身上现在只有那条纱布贴着,两手背在身后拿手铐铐着,胸口和脸抵在床上,拿膝盖跪着,屁股撅起来。关宏峰握着他的腰,不是很客气地用力撞击着。周巡被顶得一下一下惨叫:“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下次一定穿。”

安雨落

德哈入坑必看👀

懒得写文来码一个必看,新入坑or文荒的宝们跟着我准没错!

长篇说起

✨重生文:不瞒你说,安某最爱重生文。HP原著刀得我天天在被子里哭死哭活,所以一篇好的重生文真的能救人于水火🔥

1.《Again》 德哈双重生  HE

作者:笙

LOFTER名:The Second Second

Again真的是心中的镇圈之宝。想都不敢想的he方向在这里实现了!最后几章看得我像坐过山车一样,但是宝们别慌!全员HE!可以呼吸!

“救世主一声令下,整个魔法界都会来爱你。”

总之,again真的是圆梦神文~

同时建议永久驻扎笙的主页,她的德哈文是...

懒得写文来码一个必看,新入坑or文荒的宝们跟着我准没错!

长篇说起

✨重生文:不瞒你说,安某最爱重生文。HP原著刀得我天天在被子里哭死哭活,所以一篇好的重生文真的能救人于水火🔥

1.《Again》 德哈双重生  HE

作者:笙

LOFTER名:The Second Second

Again真的是心中的镇圈之宝。想都不敢想的he方向在这里实现了!最后几章看得我像坐过山车一样,但是宝们别慌!全员HE!可以呼吸!

“救世主一声令下,整个魔法界都会来爱你。”

总之,again真的是圆梦神文~

同时建议永久驻扎笙的主页,她的德哈文是真的爱。

想看蛇哈的可以试试她的《Castle》,未完结,但是真的是救赎向诶

笙的文里除《Again》外最爱的是《互相折磨到battle》,这篇建议在微博看,强制/破镜重圆,看得我一会哭一会又哭,真心心疼这两个傻子


2.《若我西沉》 哈利重生,德拉科伪重生  HE 强哈

作者/LOFTER名:白桃乌龙茶加奶盖

这篇哈利属于带着一身魔力重生的超厉害大巫师,只有在德拉科面前才会卸下一身责任当个爱撒娇的孩子

同样是全员HE,甚至还带有一些亚梅。亚瑟和梅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算是he了吧

看这篇不需要那么紧张,看的时候可以呼吸🌚


3.《完美世界的不完美恋人》 哈利穿越,蛇哈,ABO,HE

作者/LOFTER名:苍小绝

这篇完完全全戳死我了,哈利穿越到了一个ABO世界并且进了斯莱特林,甜甜的恋爱啊……


✨ABO一直没有看到超级无敌合口味的,毕竟我嘴挑,但是目前看过的所有abo都非常合口味就对了

编辑于2023.1.12:

推一个《盲区》 HE,ABO,先婚后爱,中长篇


破镜重圆&救赎:额呵呵,这两个真的超级爱,可是每次看都会忘记呼吸只记得哭

1.《远离此间》 BE/HE结局都有,想看be的朋友看到太太指的地方停就好,不过我爱he

作者/LOFTER名:鸵鸟的秘密

真的巨感动,心里的破镜重圆top1,不敢看第二遍

大概就是哈利因为某些不能说的原因和德拉科分手,德拉科因为某些不能说的原因居然同意了哈利的分手,然后又遇见彼此,最后干掉反派

你以为就这么简单吗?No!

文中有一个小姑娘,伊丽莎白,出场时有着哈利的绿眼睛和黑发,被德拉科收养。这 都 不 是 巧 合 !

不过洁癖党谨慎啊,这篇的第一章没了但并不是德哈干没的

另外也推荐鸵鸟老师的所有德哈文,像《他比晚风更温柔》,德哈已婚有娃(但是差点离了),穿越到一个完美世界,最后又穿回去的微破镜重圆向的故事


破镜重圆其实我看过挺多的但是除《远离此间》和

《互相折磨到battle》外就没有记忆特别深刻的长篇了(我脑子不太好对不起呜呜呜)


2.救赎向一般短篇居多,最近刚刚看到一篇超绝的

《Go into your memory》 失忆哈,救赎向,HE

德哈拥有了对方的记忆 “想要理解你”“想被你理解”

这篇是近期的最爱,哈利失忆后跟着魔杖的指示找到了德拉科·马尔福的家。他们在梦里梦到了对方的过往,哪怕是最不堪的时候。他在梦里拥抱他,亲吻他,告诉他有人在等他回家。

3.之前提到过的《Castle》蛇哈,大概是救赎向,未完结


✨虐虐虐虐又长又虐:好多更悲惨的至今没敢看呢

1.《Light a fire》德哈原著向,BE,

这篇在老福特一直找不到资源,建议去大眼仔碰碰运气

这篇看完哭了好久,德拉科到死都没有说出哪怕一句爱。

2.《您好,马尔福先生》 二战背景,不同国际,BE

作者/LOFTER名:Grace粽子🍙

真的好好哭啊😭英国战地记者哈被德国军官德抓走,结果他只是想和他贴贴。但是像文里好多片段都超感动,坚强的塞德里克啊,患有夜盲的哈利在边境摸索,被攻击时一把把哈利推走的德拉科……


✨短篇一发完:短篇什么的当然要从经典说起啦

四大名著:呵呵,呵呵,全看完了,现在整个人都不好

1.《玻璃声》 开放式结局

作者/LOFTER名:文葵

说是开放式结局,其实已经差不多是be了。哈利总是可以和德拉科说话,德拉科不高兴时会砸玻璃,会叮嘱他注意安全,可是所有人都说德拉科已经死了

2.《择日疯》 纯纯Be

原作找不到了,但是文章依旧鲨哭我

德拉科·马尔福在阿兹卡班,而哈利要和金妮结婚了

其实不是单箭头,可是两个人什么也不做😭

3.《撞日死》 德拉科失忆,BE

找不到原作

德拉科失忆了,可是他总是能梦见哈利

其实吧,看完择日疯再看这个就会觉得其实没那么虐,择日疯后劲太大了,所以撞日死不虐(努力说服自己)

4.《长腿哥哥》 时间线穿越, BE

原作在微博

如果说择日疯是一把毫不留情甚至来回拧的刀,那长腿哥哥就是一把有好多备用刀片的美工刀。我以为它捅完我了,其实还有下一把刀等着我。

小哈利第一次收到长腿哥哥的礼物时四岁,长腿哥哥二十岁。

真真就脑子跟不上时间线了,最后哈啵的反应鲨哭我

其他印象深刻的短文:

《格兰杰小姐有个秘密》

《于无声处》

《山楂木计划》

《今夜无人坠入情网》→我的入坑之文

《Fall into your eyes》

《不可抗力》

《鬼先生默默无闻的一生》


✨短篇作者推荐:终于到最喜欢的部分啦!

@明月夜祝酒. 我最爱的德哈短篇太太之一,她的长篇也不长,而且几乎都甜甜的💕

@Toodles 是她是她就是她!想吃肉的朋友们看看这个太太!这个太太彻底撕下了我清心寡欲的皮。

@昔墨殇w 哇哇哇墨老师贴贴~她的文真的越看越开心!文笔在线质量高!♥♥墨老师贴贴~

@FVer 啊,这个老师每次都会戳中我的心巴💞真的能拯救我这种挑嘴的读者

@李逍遥 这个太太真的超级绝,短篇真的都好戳我

@芋泥巧克力冰淇淋蛋卷 零食老师!我的神!听说过《Fall into your eyes》吗。是谁为了这里的德哈死去活来,呜,是我。

@薄荷爆珠 之前忘记放上来啦,太太把德哈那种年轻人的氛围感描写得好好,校园paro真的很有美高的青春感


(那个啥,我其实也是个写文的(疯狂暗示)♥)


还有好多类似《eclipse》《飞跃时间》《雪盲》《德拉科·马尔福没有毕业》等神作还没有时间看,还有什么推荐的可以在评论区聊聊~

德哈的文真的都好绝的,可救赎可破镜,随便一个设定好像都很贴。每个写文的太太都好认真好厉害,不仅仅是德哈,我们都在爱着这个魔法世界✨


——————分割线————

这篇必看一定是持续更新的啦~

《被迫从良》BE,原著向,有点救赎

这篇最近刚看完,完完全全出不去了。每每一愣神脑子里就都是银杏树,“我好想你”……前期沙雕欢乐且甜蜜,开始虐的时候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还有同作者的《以何致你》HE,传说虐死人

这个还没看,先缓一缓。

《Don't Speak》先婚后爱,大甜饼

《时间悖论》长篇,非典型重生,HE

这篇的德哈真的好……呃啊我说不出来。总之詹莉陪伴哈啵真的好感动

《救世主他不知道》短篇一发完,be

德拉科第一次自首,他走到了哈利波特面前。

哈利波特让他住下了。

德拉科马尔福第二次自首。

这次哈利不知道。

“我要他幸福,我要他好,我要他儿孙满堂,要他仕途扶摇直上。”

《梦境温度25.6》短篇一发完,BE

大大灵感是从《盗梦空间》来的,本来以为结局留了个开放,结果HE,BE皆有。个人认为he,be都很虐。

《Running on Air》译名《御风而行》HE

目前为止心中与《Again》并列的德哈top1

整篇文章都很平淡,没有什么一波三折或是跌宕起伏,像是两个孤独的灵魂遇到了彼此。给我的感觉就是细密的针眼,温暖的壁炉,金黄的油菜花,还有暴风雨夜的家。

《世界星辉》哈利重生,蛇哈,he.

在看了,原作者最近把文搬过来了

竹马德哈,有分歧有争执,小天狼星也重生

cp包含黑家兄弟 谨慎啊各位

《薰衣草太太今天更新了吗》长篇HE

甜的甜的。文手德&画手哈。战后重聚

《向救世主宣誓》长篇HE,原著背景

感情戏不会突兀,设定有趣,故事线也很nice,超级爱

《向死而生》长篇HE,救赎,但是慎入

其实这篇也喜欢,但不是特别推。毕竟是几年前的文,以前没那么多洁癖党。看到评论里有就搬上来了.

注意:某种意义上铁三角被拆,金妮没有存活,哈利有黑化部分,非双洁,罗赫各自成家。

《与你同行的旅程》双重生

德哈双双重生回胚胎时代,作为幽灵回到1979年。重生,有亲世代,慢热成长类 很好看很好看!感情戏也很流畅!

绝望小熊猫

暗夜将明4

  第四章


  桑乔出来的时候罗伊斯还趴在栏杆上看月亮,他没出声只是招呼后面的小家伙过来。


  “马尔科我……”


  对于同龄人来说桑乔不算内向甚至能和大部分人打成一片,但他到底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在闯了祸之后难免自责然后深陷愧疚之中不敢面对,原本开朗的人变得不敢开口。


  “你现在好些了吗?抱歉今天事情太多了没来得及找你。”罗伊斯打断了桑乔的话,他转身靠在栏杆上和桑乔面对面,“有去静音室吗?”


  “有的,我今天下午一直待在那边。”桑乔耷拉着脑袋,他还在为今天的事情感到愧疚,因为自己的失误险些叫整个训练室的人受伤,“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失控的……”


  “...

  第四章


  桑乔出来的时候罗伊斯还趴在栏杆上看月亮,他没出声只是招呼后面的小家伙过来。


  “马尔科我……”


  对于同龄人来说桑乔不算内向甚至能和大部分人打成一片,但他到底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在闯了祸之后难免自责然后深陷愧疚之中不敢面对,原本开朗的人变得不敢开口。


  “你现在好些了吗?抱歉今天事情太多了没来得及找你。”罗伊斯打断了桑乔的话,他转身靠在栏杆上和桑乔面对面,“有去静音室吗?”


  “有的,我今天下午一直待在那边。”桑乔耷拉着脑袋,他还在为今天的事情感到愧疚,因为自己的失误险些叫整个训练室的人受伤,“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失控的……”


  “这没什么,下次注意就好了。”


  “相比起结果你更应该多想想以后,咱们得长个教训不是吗?”罗伊斯照着桑乔的脑袋拍了一下,说,“不过你也不要想太多就是了,谁都会有出错的时候这都是难免的。”


  “可是他们都没有。”


  “你又不是他们,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其他人不会出错呢?要知道在你来之前我可没少教训他们。”罗伊斯还玩笑似的告诉了桑乔一些关于布兰特他们还有他自己年轻时做过的蠢事,并在最后告诉他说,“你总得给自己一些犯错的机会,也要把目光多放在自己身上一些。”


  “我明白了。”桑乔点了点头,变回了从前那个讨人喜欢又讨人厌的小子,他眼睛瞄着罗伊斯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似的。


  “有什么想说的就赶快说吧,趁我现在还有时间管你们。”


  罗伊斯打了个哈欠,他已经困得要命了,下午的时候去莱万的精神图景里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然后又是去找克洛普谈话,现在他还得解决青少年的心理健康问题…天知道罗伊斯现在有多想趴床上好好睡一觉。


  但是他不能,他还得抓紧时间去写一份申请,未来一个月内他都不可能再出现在训练室了,为了安全考虑罗伊斯并不打算让这群年轻人自己过完这一个月,他得找人来帮个忙。


  “今天来的那个人真是你的哨兵吗?”


  桑乔说完还有些心虚地往后看了一眼,他那几个家伙正等着自己问呢。


  “是布兰特告诉我的,我可没别的意思。”


  …


  “他就这么把我卖出去了?!”


  布兰特不可置信地看着门口的方向,他现在真想跑出去然后把桑乔拽回来,但是他不能,出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为你祈祷我的尤里。”


  贝林厄姆已经开始为布兰特画十字架了。


  …


  “他告诉我和祖德说你们已经分手了,我觉得他不该来找你。”


  桑乔上一次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因为自己的表姐和她前男友,对于罗伊斯的感情问题他持绝对偏向,分手的前任就该躺在黑名单里不要打扰,而他也自认为不是布兰特之流,他这是关心而非八卦。


  “马尔科如果需要我们可以帮你!”


  这孩子大概是脑子糊涂了,罗伊斯看着充满斗志的桑乔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他实在是没什么脸面去和自己的学员说这些事情,自己和莱万的那些破事被克洛普他们知道就行了。


  “得了吧杰登我还不到需要找你们几个帮忙的地步,再说了我也只是履行作为一名向导的职责罢了,我有义务接受塔里给安排的任何工作。”


  包括给前任修补精神图景。


  “好吧,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虽然莱万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还不至于对我做些什么,更何况他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罗伊斯抬手指了指桑乔门示意他该回去睡觉了,“这事儿可和你们没什么关系,现在回去休息吧。”


  “有情况及时联系我,明天记得去队医那边做个检查。”


  “所以说你出去一趟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但是把我和祖德给卖了?”


  布兰特躺在床上已经开始想明天罗伊斯会怎么训他们了。


  “也不是什么都没有,至少我们知道了那个哨兵不是什么好东西。”桑乔想了想说道,“呃……马尔科自己说的。”


  “啥好人能来多特蒙德啊。”


  “……”


  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罗伊斯回到静音室时莱万已经睡下来,或者说是又陷入了昏迷,Boback和Reusa没有再玩儿那些幼稚的追逐游戏,它们像是玩累了一样团在角落里休息,见罗伊斯回来之后才抖抖身上的毛围着人打转。


  “好了好了安静一些,还有人在休息呢。”罗伊斯伸手揉了揉它们的脑袋说,“别打扰他。”


  作为有自我意识的精神体它们当然能听懂罗伊斯的话,不过听懂和照做可不是一回事,就在罗伊斯想要坐下处理一下自己的事情时Boback和Reusa又闹了起来,他们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一个纸团然后玩起了传接球游戏,纸团被小豹子叼起抛向空中,对面的大个子狼立马接住然后传回去。


  罗伊斯没办法制止它们,只能在纸团砸到莱万之前伸手把那玩意儿打飞。


  “狗屎啊这么大个德国为什么就找不出一个可以帮我带孩子的人来。”罗伊斯攥紧手里的纸团,他看着还陷在昏迷中的莱万,实在是气不过把纸团扔向了那张可恶的脸,直直打在了莱万的鼻子上面,“都怪你这个麻烦精!”


  他恨恨道,然后又翻出了自己的通讯录从里面找到了克罗斯。


  “托尼——”


  罗伊斯犹豫了许久决定还是先发条消息过去吧,免得电话打过去被克罗斯直接挂掉然后第二天挨骂。


  “在吗?”


  对面过来很久才显示正在输入的字样。


  “。”


  “克洛泽先生还在德国吗?你能联系到他的对吧!”


  罗伊斯把电话拨过去还没等克罗斯开口就急冲冲地问了起来。


  “谁?你说米洛?不在不能别想。”


  “……”


  “好吧打扰了。”


  不用再问,他已经知道克洛泽现在在哪儿了。


  “说吧你找米洛干什么,他已经睡了直接和我说就行。”克罗斯翻了个身然后把自己身边的被子往旁边送了一些,“不过你得讲快一些,我不保证你说完之后我还是清醒的。”


  克罗斯抬眼看了一下时间,离他起床还有三个小时。


  “我想请他来多特一段时间,大概一个月吧,帮我带一下学员。”


  “一个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已经退役了!带你那群学员会累死米洛的。”克罗斯震惊于罗伊斯的不要脸同时也想不明白这家伙到底是要去干什么才会请一个月的假,“别告诉我你是不想干了才请这么长时间的假,多特塔里竟然也会同意。”


  “没……是塔里的意思,我得给一个哨兵做精神图景修补。”


  罗伊斯没有明说,都到这时候了他还想瞒一下。


  “莱万?”


  可惜没瞒住。


  “算是吧,我不想接来着是克洛普非要我去。”


  “行了别说了,我可不关心这个。”克罗斯翻了个白眼继续,“你手底下是不是有个叫贝林厄姆的学员?”


  “祖德?是的,他从伯明翰来的。”


  “哦,过几天就可以说他是从多特来的了。”


  克罗斯翻了一下塔里最近的通知然后截图发给了罗伊斯,上面写着关于援引新员的内容,皇马的最新目标就是这位多特塔的年轻向导。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把祖德送到我这边来,反正过段时间也是要来的。”


  “也不是不行,厄林也快要离开了,这样下来我可以先联系一下凯文问问他要不要带厄林一段时间。”


  罗伊斯想了想觉得可行,三月后就是自由转会期了,哈兰德和贝林厄姆已经确认不会留在多特倒不如趁现在先去那边磨合一下,学员不比一线作战员的限制多只要不是很过分不会有有人会管这些事情,只是其他地方的塔知道了关于联合演习的事情,怕是会不乐意白给人教学生。


  “现在正是急用人的时候,除了这个办法你也找不到靠谱的训导员。”克罗斯揉了揉眉心缓了一下才说,“如果实在找不到人也可以把尤里送过来。”


  “尤里的话我觉得可以拜托马茨帮忙照顾一段时间,他们关系很好马茨会乐意的。”


  好了,现在他手底下就剩下一个桑乔了,罗伊斯不知道该怎么安排,或许他可以叫皮什切克帮忙照看一段时间,桑乔和阿德耶米还有施洛特贝克算是也是同期学员,在一起训练正好。


  关于学员的事情就算敲定了,罗伊斯连夜赶了一份申请出来上班时间一到就发给克洛普发过去了,克洛普对此没什么意见,没几分钟就通过了。


  “好了,我也得休息一会儿了。”


  罗伊斯看了一眼时间,上午九点,困意猝不及防地袭来。他从储物柜里扯处一条毯子披在身上,然后歪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Bobek和Reusa也玩累了,它们窝在罗伊斯的脚边休息,暖乎乎的一团叫人不想醒过来。

禾余

【豆腐丝】波兰神锋如是说


Summary:突然之间有一场雨,突然之间我们在一辆车上,突然之间我们和好。

也许有一句话戈穆。我认为人到中年都应该和好。

  

  

很多年以后,莱万再想起那场在慕尼黑的偶遇,只觉得一切都像一场荒谬戏剧——没有任何新意的天气,阴得不用预报也知道会有大雨,路灯把潮湿的空气打亮,让所有东西都镀上一层梦幻的毛边。

  

当时他开车离开,只是用余光看见了一头熟悉的金发——年轻时会被发胶抹得张牙舞爪。现在的莱万庆幸于世界上最让人恍惚的概率在那一刻稳准狠地砸在他头上,当时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


“上帝啊,那是马尔科。”

  

德国不缺金发的男人,昏暗的光线也足以混淆视听,有一...


Summary:突然之间有一场雨,突然之间我们在一辆车上,突然之间我们和好。

也许有一句话戈穆。我认为人到中年都应该和好。

  

  

很多年以后,莱万再想起那场在慕尼黑的偶遇,只觉得一切都像一场荒谬戏剧——没有任何新意的天气,阴得不用预报也知道会有大雨,路灯把潮湿的空气打亮,让所有东西都镀上一层梦幻的毛边。

  

当时他开车离开,只是用余光看见了一头熟悉的金发——年轻时会被发胶抹得张牙舞爪。现在的莱万庆幸于世界上最让人恍惚的概率在那一刻稳准狠地砸在他头上,当时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


“上帝啊,那是马尔科。”

  

德国不缺金发的男人,昏暗的光线也足以混淆视听,有一百个借口说明那位“马尔科”也许只是莱万一时走眼的幻觉,但他知道那就是多特蒙德的罗伊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傻乎乎一门心思扑在维斯特法伦球场的人。

  

如果不掉头,莱万发誓自己会后悔一辈子;如果认错了人,他大概也会耿耿于怀很久。但世界就是这么其妙,他想让一切都发生,接下来一切就全部赌对了。

  

而罗伊斯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飞驰而过,在一分钟之后又掉头开了回来,车窗被战战兢兢地摇下来,车里探出属于波兰人的脑袋——他认识的波兰人不多,可车里的恰巧是他最熟悉但也最不愿意见到的。

  

那人伸着脖子,眼睛很高兴地亮起来,只吞吞吐吐地说:“马尔科。”

  

罗伯特·莱万多夫斯基,从多特蒙德到拜仁慕尼黑再到巴塞罗那的、气候和语言适应能力极强的一种生物,在远离马尔科·罗伊斯的栖息地很久以后,毫无征兆地和他狭路相逢。

  

“你在等车吗?”莱万问,保持着一种容易让脖子抽筋的姿势。

  

罗伊斯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问的,他在德国的冬夜戳在路灯底下,难道是因为爱上了这盏大功率路灯吗?但他认为自己是个脾气很好的人,理应回应这个——前队友,的问题,于是他说:“不然呢?”


莱万眨了眨眼睛,冲罗伊斯点头,说:“我送你吧?”


“我等穆勒。”


莱万笑起来,露出一种罗伊斯很熟悉的、二十岁的莱万会露出来的促狭的表情:“穆勒和戈麦斯在一起,你得等到明天去。”然后他把头缩回车里,用余光看见罗伊斯皱着眉毛吸了吸冻得发红的鼻尖,赌气一样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莱万似乎松了一口气,熟练地把车开上路。期间罗伊斯的眼睛一下没从手机上挪开——毕竟托马斯可没告诉我他要叙这么久的旧,他想,虽然我很高兴马里奥纠结了半天终于去找托马斯了,但我抱怨一下也情有可原。


“你去哪里?”莱万问。


“机场。”


一种尴尬的沉默在狭小的空间蔓延开来,没人继续这场本应在接下来提及目的地的对话。罗伊斯没必要说,莱万也没立场问。


他们两个各怀心事,莱万打开不知道哪个电台,让人昏昏欲睡的音乐响起来。罗伊斯有点担心地瞥了他一眼,但驾驶座上的人看起来不能再清醒了——他挣扎了两秒,决定不再担心莱万疲劳驾驶的可能性,按灭手机屏幕、把脸埋进外衣里、闭上眼睛,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在暖风和音乐里转动缓慢的脑子没能意识到这种动作在“前队友”的车里未免太过自然而然。


他在莱万车里睡得不错。可能是因为电台的音乐拥有堪比中学老师的催眠能力,也可能是他在潜意识里规避了清醒可能会带来的尴尬局面。总而言之,等到罗伊斯再次睁开眼睛,电台早就换了不知道什么节目喋喋不休,他则被打在窗户上的雨滴搞得不知所措。


莱万注意着他的动作,抬起下巴点了点:“航班都取消了,雨太大了。”他停了一下,偏头观察罗伊斯的表情,斟酌着开口,“你去哪呢,马尔科?”


罗伊斯不知道为什么他安静了一路,却在这时突然好奇他的目的地,他不想回应莱万,可坐了车又不能太没礼貌,只好咕哝了一句:“多特蒙德。”


莱万对着红灯缓缓踩下刹车,似乎就等罗伊斯这一句一样立马接过话茬:“我送你去吧。”


罗伊斯愣住了,他千算万算没想到莱万来了这么一手,只能下意识的拒绝:“不……”


下一秒,莱万用插话技能展示了他优秀的德语功底:“我送你去,雨到明天也停不了,你肯定要耽误时间。”


其实罗伊斯并没有什么要紧事一定要今天赶回去处理,他能不紧不慢地出现在慕尼黑街头就是最好的佐证。


但面对坐在驾驶座上看他的莱万,那双颜色太浅太浅的眼睛总是显得不近人情,于是哪怕流露出一丁点挽留,他都做不到视而不见——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还是这样。罗伊斯能在心里唾弃自己毫无长进,但依旧痛苦地意识到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不是这个性格,罗伊斯想,我要甩门离开,留给莱万多夫斯基一个坚定的背影——让他难受死。


然后罗伊斯说:“好。”


惊人的背叛,嘴背叛脑子。罗伊斯坚定的认为一切原因都可以归结为,德国太冷而电台太烦人。但话说出口,他也没有多后悔,只是觉得气闷,像是在无意识的地方又输给莱万一回。


行吧,他想,莱万偶尔——只是偶尔,他允许莱万在自己这里留下不同的答案。


莱万扬起嘴角,罗伊斯不理解他的快乐,也不理解曾经那个漂亮的莱维为什么现在笑得像是刚做完拉皮手术一样颇具人工智能风情。


去你的吧,罗伊斯想,我后悔了,这一定不是我那个莱维——我的莱维没那么多褶子,笑起来也很好看。


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他只能换掉莱万的电台节目,让流行音乐充满整个空间。现在距离罗伊斯坐上莱万的车——也许是贼船,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了,彻头彻尾的深夜,但莱万没有让出驾驶座的意思,为了避免司机犯困,他只能开启话题。


能有什么好聊的?罗伊斯猛然意识到,他和莱万之间几乎没有话可以说了。


莱万你觉得德国是什么样的地方?天气如何?波兰呢?莱维在波兰你们怎么过这个节日?我带你看看多特蒙德吧?你是怎么踢起球的?喜欢举重还是有氧?罗伯特你对这个过敏吗?你能不能别买那个燕麦棒?


那是属于年轻的马尔科和年轻的罗伯特的时间,他们什么都聊,逛超市都要问问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鸡胸肉。


那些时候往往是罗伊斯负责喋喋不休地问,莱万耐心地回应,从早到晚,从开始到结束,每一天每一天。然后话题就飞速进化到了更亲密的东西。


再然后?再然后是日复一日的质问,你为什么要离开呢,莱维?克洛普难道不是最好的教练吗?大家不是最好的队友吗?你不爱这里吗?


你不爱我吗?


罗伊斯几乎想象不出他们还有什么可聊的,一切都在之前聊过了,好像把人生最好的时刻全部挤在了那四年里,然后掐着四年的尾巴又聊了最不好的。导致现在想说点什么都觉得空泛。


在他纠结的空档,莱万先一步打破沉默:“你感觉怎么样,换了新环境。”标准、滴水不漏的寒暄。


罗伊斯本来应该顺从地回个“挺好的,新队友都不错”,但遗憾的是,马尔科·罗伊斯从不按常理出牌。他说:“我不想从多特蒙德离开,这挺不舒服的。”


当年莱万问他要不要转会时,他也是这么说的,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莱万是一个早就要走的人,多特蒙德是他人生中印象深刻一段片段,但他不可能为了片段放弃全部内容。


只不过他很好奇,现在他真的如莱万所说被动离开了多特蒙德,莱万又会说什么。


他以为波兰人虽然不是落井下石的性格,但多半也不是什么好话——事实证明,人的可塑性很强,只要福至心灵,人人都能不按常理出牌。


“如果多特让你离开,那这一定是多特的损失,你十年前是世界上最好的前锋之一,现在也还是一样。”莱万握紧方向盘,一字一顿地说。


罗伊斯为这段过分夹杂个人感情的评论惊讶了一下,立马笑起来,他摇头,看着莱万时像是看着南看台那些为他升起的横幅:“我留在多特,是因为我愿意。如果多特愿意让我踢到最后,那当然很好;可如果它不这么做,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热爱是热爱,足球是足球。


闪电打下来,照亮了罗伊斯整张脸,所有细节都一览无余。莱万用余光看去,只觉得他被定格成一道剪影,苍白瘦削,也美得惊心动魄。那双眼睛里有不被岁月打磨的、近乎古典的忠诚,那是一种只要一眼,就能让所有人都信任的气质。


曾经的罗伊斯是个理想主义者,现在的也一样。他爱多特蒙德,那就全心全意地爱,在南墙上撞出一脸血也要说“我要是不想走呢”。


多特蒙德几乎代表他整个值得一书的足球生涯,他能为之付出所有能付出的,无论有没有回报——黄黑的球衣和人群就是最好的回报。


然后多特蒙德说:算了吧,罗伊斯,你离开对大家都好啊。


一切就结束了,谈不上仓促,但至少让人猝不及防。


罗伊斯不后悔,再来一百次,他还会做一样的选择,他充其量就是有点遗憾——当年莱万似乎确实说对了一部分,如果留在多特蒙德,波兰人什么也得不到。


莱万掏出一个三明治,卡着罗伊斯肚子叫唤的时机递给了他,收获罗伊斯瞪眼一次,好整以暇地继续开车。


他当时交出队长袖标的心情和雨幕里的风景一样,在时间的冲刷下变得模糊不清,随着三明治包装窸窸窣窣的声音,至少在这一刻彻底难以回忆。


车轮划过雨水,隔音良好的车里听不到破开水面的声音,在水流之外,空气都是凝滞的。


但话题还是不可避免地滑向沉重,罗伊斯在三明治的香味里谴责莱万哪壶不开提哪壶,却忘记自己才是提着壶无限畅饮的那个。


又过去不知道多久,罗伊斯觉得,是时候让自己替莱万开会儿车了,因为导航已经就疲劳驾驶问题提醒了两次,他实在不能熟视无睹。


他很自信,像任何一个觉得自己能开车了的时候一样自信。莱万看了他一眼,把车停在路边,突然问到:“你考下来驾照了吗,马尔科先生?”莱万把驾驶座让出来,冲他挑眉毛。


罗伊斯瞪圆眼睛,莱万竟然敢怀疑他!


在罗伊斯反应过来之前,自己就已经开始大喊:“当然!我……”然后他意识到,莱万在开玩笑。


他一只手扒着门框,一直笑个不停。似乎立志于用这种行为把罗伊斯拖回第一次带着还一无所知的莱万多夫斯基上路的时候。他信心满满——就他当时的水平来说,自信是他唯一拿的出手的东西,然后加速,义无反顾地向电线杆冲去。莱万在他的惊呼里把住方向盘,伸直了一条长腿,利落地替他踩下刹车,有效避免了一车两命——甚至是两个主力前锋,的惨剧发生。

  

他在莱万惊恐的目光里承认无证驾驶的恐怖事实。那时莱万楞在门边,然后像现在一样笑到弯成一只虾米。罗伊斯恼羞成怒地冲上去锤他,下一秒俩人就在劫后余生的喜悦里笑着抱成一团。


那次失败的经历已经彻底模糊不清,他能记住的无非是莱万那张挂着冷汗还笑得前仰后合的脸。


罗伊斯想,是不是人年轻时其实都一个样,都仰着一张无所畏惧的脸,面目模糊,只让人心脏重重的、一下一下敲在肋骨上。


等他从回忆里抽身而出,莱万只是看着他,什么也不说。没有拥抱,他不知道莱万是否知道自己的想法,他只知道那双眼睛里不是什么都没有。


他把背雨淋得睁不开眼的莱万塞进副驾驶,丝毫不管昂贵的座椅是否颇有微词,只管臭着脸开车。莱万像是突然疯掉了一样笑得翻来覆去,大有后半辈子就凭罗伊斯的臭脸活着的意思。


罗伊斯不明白,罗伊斯生气,莱万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雨打在车窗上,偶尔和心跳重合。


他发誓这一路不能再理莱万哪怕一次。但事实却罗伊斯是坐上驾驶座的下一秒就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毕竟雨里开夜车是他拿到驾照以后也依然心里发虚的情况之一。


可能人就是要有点事做才会清醒。他听着莱万的呼吸声,可能是自己进行了剖白,他潜意识里觉得莱万也不能幸免。于是突然想到,罗伯特·莱万多夫斯基有一个几乎补发的金球奖。


无冕之王的说法安抚球迷的功效尚且有限,更何况面对莱万。对于他来说,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存在中间值。


罗伊斯了解莱万,于是他问:“那你还在乎吗,那个金球?”


莱万似乎终于打消了让罗伊斯挪开屁股,自己继续疲劳驾驶的念头。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对罗伊斯突然发问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值得一提的惊讶,说:“我不能再在乎了。”


雷声响起来,罗伊斯没有注意到闪电。他急着反驳,莱万却打了个手势让他打住——你的能力不足以承受你在开车时情绪激动。


“你看,马尔科,”他循循善诱,“是这样的,我已经不是二十岁了,运动员有机会拿金球奖的时间就那么几年,很不幸的是——我已经错过了。”


当年龄不再是可以挥霍的资本,而是催人放下的倒计时时,索性就让一切结束。至少故事里的人会显得体面,不论真假,都让人宽心。


罗伊斯愣住了,窗外的雨声隔着车壳把他打湿。这样的莱万让他陌生,他心里的罗伯特永远野心勃勃,永远看着更高的地方。他怪他离开多特蒙德,也会在深夜幡然醒悟,他爱的莱万就是不会为任何东西停留的莱万——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然后一往无前。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莱万看起来也并不在意他的沉默。


也许是真情流露缓和了气氛,他们之后又聊了很多有的没的——关于德国、关于波兰、关于西班牙、关于比赛和莫名其妙的八卦。


时间似乎可以在狭小的空间里短暂地倒流回十年之前,某个他们还没分道扬镳的时刻,他们还能无话不谈,担心的只有今天的晚饭和明天的训练。


罗伊斯不想承认,但他喜欢这种感觉——和莱万在一起,探讨没有营养的话题,把剩下的一切都抛在脑后。


他看着莱万垂下眼睛笑着说话,就猜他也是一样。


他俩就这么交替开车,交换各种奇怪的让座仪式,在天蒙蒙亮时驶入多特蒙德。

  

时间不能总是胶着在黑夜里。所有行程都有结束的那一天。


轮到莱万开车,他把车停下,邀请罗伊斯观看日出。罗伊斯看着太阳每走一步都要被乌云绊个趔趄的德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路灯还在亮着,罗伊斯下车,他不准备让莱万送到家门口,哪怕他们像幻觉一样在车里重返旧日的时光,那也太超过了。


他冲莱万挥手,透过玻璃看见莱万那双像被敲碎的冰河一样的眼睛,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他艰难地呼吸,吐出的白雾让世界模糊不清,罗伊斯意识到,他也许想流泪。

  

哪怕转身离开莱万的车是他自己的决定,哪怕在十年前是莱万先一步走开,他也依然想为莱万看向自己的眼睛流泪。


也许是那双眼睛颜色太浅,罗伊斯总能在里面看见自己的倒影,波光粼粼。


罗伊斯对感情有自己的执着,他要么要全部,要么就什么都不要。


他或许该说想念,也该说爱,但那些话在流逝的时间里被日复一日地压在舌根下面,业已失去了脱口而出的资格。


罗伊斯只好慢慢地走在路上,路灯把影子拉长成依依不舍模样,似乎要晃晃悠悠地问莱万:“你什么都不说啦?”


他只再赌那么一次,赌莱万会叫他的名字。


就像曾经的无数次一样。


也许你想让一切发生时,就慢一点走,一切都会发生。

  

然后。

  

“马尔科!”莱万喊,他有种预感,如果他不做点什么、赶在罗伊斯加快脚步走远之前把他留下,那么罗伊斯就会永远离开他,波兰前锋在他心里和任何一个从前的队友都没有区别。

  

他不想这样,他要马尔科·罗伊斯提起他时像那条只把他俩框进去的围巾。


要么要全部,要么就什么也不要。


于是莱万把身子探出车门,滑稽地、急切地喊着他的名字,而罗伊斯停住脚步,回头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困惑地歪头看他,岁月能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但不能沾染他的眼睛哪怕一丝一毫。


也许时间在某刻倒流回多特蒙德的岁月,让他能说出在多特蒙德欢笑的莱万没能说出口的话。他这么想着,十年前年轻的罗伊斯和眼前的人重合在一起。


从前的罗伊斯和现在的罗伊斯都默不作声,站在潮湿的空气里,用眼睛询问。


从前的莱万转身离开,在远大前程里不给思念喘息的余地;而现在的莱万除了放任罗伊斯离开和自己离开以外,需要第三种答案。

  

但幸好他不是全无准备。


莱万跳下车,手上攥着一条属于过去黄黑军团的围巾,像是某种佐证。


“我可以在多特蒙德买处公寓。”


波兰神锋如是说。


罗伊斯听着他莫名其妙的买房规划,抿起嘴想了想,突然笑起来,一张脸歪歪的,和从前没有区别:“我会给你推荐的,别找那些满嘴跑火车的中介,来找我吧,莱维。”


莱万走过去,昂贵的皮鞋踩进水洼里——他不在乎,只是去拥抱罗伊斯。


罗伊斯回抱过去,莱万大衣的翻领毛茸茸地戳在他的脸上,黄黑色的围巾在同一时间准确地揽住了他的后颈。


他拍了拍莱万,吐出的气变成白雾散在波兰人耳边:“莱维,莱维……”


他们都知道这之间相隔的不仅仅是公寓间的街道和人潮车流,还有彼此缺席还背道而驰的十多年。


罗伊斯伸手抵住他的胸口,说:“我曾经和你说,我要么要全部,要么就什么都不要。”


莱万点头,他知道罗伊斯话里的意思。


“但现在我想,莱维,我要你能给我的全部,而不是我要的全部——你明白吗?”


我爱你,承认连你的野心也一起爱,但请你把能给我的都给我吧,无论它们在你心里占有多少位置,我都原谅你了。


莱万吸了吸鼻子,又把他抱回怀里。


他们错过了很长时间。但幸运的是,的确有些机会在二十岁时就一去不复返,但有些却要等很久很久,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才是真正要抓住的时机。


更幸运的是,他们还拥有时间,和也许历经坎坷终于能坦诚相待的心。


年岁堆叠,总有一天,时间会把伤痛都抚平,

光阴会把记忆揉碎成星星。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波兰神锋如是说。


  

  

_END

Raven

点开视频的时候完全没想到里面居然藏着这么个东西,发现的时候甚至有点手抖

1:20左右

视频做了重传和修复,可惜抱围巾的时候这位哥把视角拉走了

和我宝@☔️ 聊天的时候聊起来这么有名的瞬间居然大家手里都是一个视角不禁唏嘘,这真的堪称是挖坟了,十年前了啊二位,到底还有啥过不去的能说一说不

点开视频的时候完全没想到里面居然藏着这么个东西,发现的时候甚至有点手抖

1:20左右

视频做了重传和修复,可惜抱围巾的时候这位哥把视角拉走了

和我宝@☔️ 聊天的时候聊起来这么有名的瞬间居然大家手里都是一个视角不禁唏嘘,这真的堪称是挖坟了,十年前了啊二位,到底还有啥过不去的能说一说不

湖鸣
7月27日 | 12:00 “...

7月27日 | 12:00

“小姐,似乎有人在看我们。”

“无妨…不是说好了出来陪我看花灯的么?”


【照我清疏影,落得金满衫】

  

🍁上一棒:推特@Mizutheduckarts(代发@蓝眼地狱猫 )

🍁下一棒:推特@kelp_454(代发@蓝眼地狱猫 )

7月27日 | 12:00

“小姐,似乎有人在看我们。”

“无妨…不是说好了出来陪我看花灯的么?”


【照我清疏影,落得金满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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茆帽子

【豆腐丝/dfs】家是你和我

【Mondnacht--豆腐丝中秋联文】

👬【文和视频】day1   01:00   第2棒

上一棒:@流明_ 

下一棒:@庚申金来 

-------------------------------

文:红白门牌号58864708,或搜索标题“家是你和我”,作者名字“BesporDecoy”

视频:填词翻唱,可以在文章的第六章,或在哔哩通过 搜寻BV1DytTePEsh,或搜寻 “豆腐丝/家是你和我” 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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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uoluoluoluo

KTK/豆腐丝 

  

忘记这篇文叫啥名字了(尴尬)

  

++

  

克洛泽压根不知道。


他和克罗斯的第一次相遇,其实要比他以为的要早上两个月。


那是12月底的一天。


刚刚下过暴雪。


在医院值完夜班的克洛泽去超市买了烟和啤酒,在银台结账的时候,他排在克罗斯身后。


当然,他那时候压根不认识克罗斯,对这个男孩的唯一印象就是当收银员刷完他车里的牛奶和面包后,克罗斯翻遍了口袋,发现自己确实少带了一块钱——


他露出了有点为难的表情。


在收银员建议他可以放弃一块面包或者打电话叫人来送钱的时候。


他露出了更为为难的表情。


银台前排......

KTK/豆腐丝 

  

忘记这篇文叫啥名字了(尴尬)

  

++

  

克洛泽压根不知道。


他和克罗斯的第一次相遇,其实要比他以为的要早上两个月。


那是12月底的一天。


刚刚下过暴雪。


在医院值完夜班的克洛泽去超市买了烟和啤酒,在银台结账的时候,他排在克罗斯身后。


当然,他那时候压根不认识克罗斯,对这个男孩的唯一印象就是当收银员刷完他车里的牛奶和面包后,克罗斯翻遍了口袋,发现自己确实少带了一块钱——


他露出了有点为难的表情。


在收银员建议他可以放弃一块面包或者打电话叫人来送钱的时候。


他露出了更为为难的表情。


银台前排队的人们开始抱怨起来。


克洛泽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然后他打开自己的钱夹,掏出枚1块钱硬币,轻轻的按在银台上——


他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的。


但又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他朝收银员点了点头,对方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动作利索的把那枚硬币收进收银机,然后大声朝克洛泽喊:“下一个。”


克洛泽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克洛泽以为他和克罗斯的第一次相遇,是在第二年的2月14号。


他记得这么清楚,倒不是因为这天作为情人节,发生了什么让克洛泽念念不忘的事情。


正相反,克洛泽和妻子在这一天离婚了。


他们都是体面人,分手的时候也没有撕破脸。


各自联系了律师,做完财产分割,儿子们的抚养权给了妻子——克洛泽实在太忙了,没有人相信他可以照顾好两个精力旺盛的男孩子。


2月14号下午,签完离婚协议后。


克洛泽和妻子,带着两个孩子出去吃了顿晚餐。


在饭桌上,他十分认真的把“爸爸和妈妈已经分手了”这件事告诉了孩子们。


出乎意料的是,两个孩子并没有一个人对这件事表示吃惊或者愤怒,他们很平静的接受了现实,在他们分手的时候还认真的吻了吻克洛泽的脸,一本正经的和他道别:“再见,爸爸。”


妻子朝他耸了耸肩,表示孩子们的反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内——


克洛泽实在太忙了,他没有时间帮妻子换灯泡,也没有时间陪两个儿子踢足球,动物园里租借到一只大熊猫的时候,是妻子带儿子们去看的,等克洛泽知道这件事并提议周末全家一起去动物园的时候,已经是半年后的事了。


离婚对妻子和孩子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只是给一对名存实亡的关系彻底判了死刑。


妻子再也不用洗他的臭袜子,或者半夜爬起来帮他熨衬衫了,这可真是太好了,没有克洛泽,他们母子三人将会迎来一段新的人生。


克洛泽认真的和妻子握了握手,公式化的说出了自己的祝福语和告别词。


在开车回去的路上,拉姆忽然打了电话过来:“嗨,米洛。”


拉姆说:“要不要出来喝一杯,托马斯推荐了家不错的店。”


半个小时后,克洛泽和拉姆坐在一家叫不上名字的小酒馆里,举着两杯黑啤,目瞪口呆的看着台上的脱衣舞表演的时候,克洛泽忍不住问拉姆:“这真的是托马斯推荐的店吗?”


拉姆沉默了一会,然后才说:“或许我该跟托马斯好好聊聊了。”


克洛泽对他的这个提议不置可否。


他看着台上面无表情的卖力跳着脱衣舞的男孩。


在对方一边有些恶俗的扭着胯,一边一粒粒解开衬衫扣子的时候,克洛泽注意到,这个脱衣舞男的小腹上纹着一只燕子。


克洛泽在两周后又一次见到了这只燕子。


这一次不是在酒吧的脱衣舞表演中。


而是在克洛泽的手术台上。


无菌单盖在病人身上,只露出他的小腹和小腹上的燕子。


这是个小手术——急性盲肠炎。


一般这种手术并不需要克洛泽亲自上手,他只需要在旁边盯着莱万操作,时不时的给点建议就行。


克洛泽喊护士调出来了病人的病历。


对方叫托尼•克罗斯,刚刚二十岁出头。


手术进行的十分顺利,日间手术留院观察几个小时就可以出院了。


所以第二天早上等克洛泽来查房的时候,日间病床的病人早就不是克罗斯了。


大概是一个月后。


克洛泽又去了一次那家小酒馆。


这次没人喊他,是他在下班后,自己开车过去的。


今晚的脱衣舞表演换了新花样。


和冷酷的军装主题不同,这天的兔子主题让克洛泽见识了一下男人可以腻味到什么地步——


当然,打扮成兔子的克罗斯还是那个样子。


他没什么表情的朝着台下抛飞吻和媚眼,倒是他的拍档,那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笑起来嘴巴有点歪的男孩今晚出尽了风头。


他甜甜的笑着,扭着挂着个毛绒绒尾巴的屁股,脱下同样毛绒绒的长筒袜扔下舞台,引起一阵阵大笑和尖叫。


克洛泽倒没有陷入这种疯狂的快乐中。


他注意到了克罗斯的小腹。


那里贴着三张颜色艳丽的贴纸,遮挡着手术后的疤痕。


表演结束后,克洛泽跑了一趟后台。


酒吧的经理在得知他是来找刚刚结束表演的脱衣舞男的时候,露出了一个颇为玩味的表情。


克洛泽敲开了克罗斯的休息室。


来开门的是刚刚那个有些歪嘴的金发男孩,他在看清楚克洛泽的脸后,大声的说:“我们今晚不和客人出去,或者你可以明天再来。”


克洛泽沉默了一下才说:“我找克罗斯。”


对方说:“都说了,今晚不行……”


克洛泽说:“我是他的主治医生。”


大概五分钟后,克洛泽和克罗斯在酒吧后巷的路灯下聊天。


克洛泽说:“你没有来医院拆线,也没有来复查。”


克罗斯说:“我朋友的男朋友帮我拆了线——况且伤口已经长好了,我觉得没有必要去复查了,去医院离我家太远了,车费可不便宜。”


他一边说着,一边撩起T恤下摆给克洛泽看他的伤口。


那里的确已经长好了。


只有三个不到2厘米长的淡疤。


估计几个月后就会彻底消失。


克洛泽点点头,对自己的手艺表示了满意。


再过了两个礼拜。


克洛泽早上下班的时候,又一次在医院遇到了克罗斯。


他走过去跟克罗斯打招呼。


在从身后拍他的肩膀时,克洛泽看到这个男孩明显被吓了一跳,他有些畏惧的哆嗦了一下,缩着脖子要躲开的样子可比在舞台上戴着兔子耳朵跳舞的时候更像一只兔子。


克罗斯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他连忙蹲下去捡。


克洛泽也蹲下去帮他捡东西。


一罐药瓶咕噜噜滚到了克洛泽脚下。


他捡起来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忽然开口:“你在做什么兼职吗?”


克罗斯说:“不,没有,我没做什么兼职。”


克洛泽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不等克罗斯反应,大步把他拖出了医院。


他拉开自己的车门,把克罗斯塞了进去。


自己又坐上了驾驶席。


一阵尴尬的沉默在车厢里蔓延开。


克罗斯想要跳车逃跑,但克洛泽早就把车门锁上了。


他徒劳无功的拉了拉把手,小声的说:“我的东西还没拿。”


克洛泽压根就没有理他,他点起一支烟,有点生气的说:“有些事情,不是你觉得好玩就可以做的。”


克罗斯没什么底气的说:“我也没做什么啊。”


克洛泽说:“我知道医院和药物公司有合作,每年都会找人来帮他们试药,但是我从来不会推荐我的病人去做他们的小白鼠——这风险太大了,或许你根本想象不到。”


克罗斯说:“他们给的药我也不会都吃,有时候我会扔掉一大半,等做回访的时候假装有失眠或者耳鸣的副作用就行,反正他们也不会一直盯着我。”


克洛泽看了他一眼:“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个兼职?”


克罗斯说:“他们给的薪水不错。”


克洛泽问:“多少钱?”


克罗斯说:“领一瓶药,吃一个月,大概会给我1000块。”


克洛泽哑然,他又问:“你很缺钱吗?”


克罗斯说:“是的。”


克洛泽一愣,他有点后悔问对方这个话题了,这太隐私了,不是仅仅见了几面连朋友都算不上的自己可以触及的范围。


他想要随便找个事情把这个话题岔开。


但克罗斯显然不这么想。


他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非常大方的和克洛泽分享了自己的故事。


那大概是个富家少爷的落魄史。


克罗斯的父亲投资失败,还患上了重病,他的母亲在父亲破产前和他做了分割,只身前往美国避难,克罗斯不得已退了学,他得赚钱交弟弟的午餐钱并为父亲支付药费,还要在每个月月初面对自己的房租和水电账单——


他非常需要钱,非常非常需要钱。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克洛泽想。


不管是克罗斯这个身世凄惨的故事。


还是不幸听到了这个故事的自己。


这简直就是在明晃晃的逼迫克洛泽去做点什么——


谁能想到二十一世纪了还会发生救风尘的故事呢?


脱衣舞男算风尘吗?


克洛泽想起来那天晚上,那个歪嘴的男孩向他大声宣布的那那句话。


他说:“我们今晚不和客人出去,或者你可以明天再来。”


——大概是算的吧。

  

  

  那天早上,是克洛泽开车送克罗斯回家的——

当然,并不是他主动建议的。

那个坐在他副驾上的男孩,在确认他已经下班了之后,忽然抛出了一个问题:“你能送我回家吗?”

这虽然是个疑问句,但对方的口气却是确定的。

那时候克洛泽还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是接近两个小时的驾驶时间——

克罗斯并没有骗他,他住的离医院真的很远,往返一趟的车费真的很贵。

他们赶在午餐前,终于把车停在郊区的一栋大房子前。

克洛泽注意到这栋房子前铺了价格不菲的草皮。

他看了眼克罗斯。

对方带着他绕到房子后面,打开了院子里一座废弃车库的门。

这就是克罗斯的家了。

那时候大概是三月中旬。

气温开始回暖,但早晚还是很冷。

车库里当然不会有暖气,克洛泽也没有在这间屋子里看到任何自己叫的上名字的取暖设施。

他跟着克罗斯走进房间。

注意到墙上只有一个小小的通风窗——房间里的采光极差,克罗斯却连灯都没有开。

他脱了外套,去水龙头下帮克洛泽接了杯水。

在把杯子递给克洛泽的时候,这个男孩十分坦然的说:“我应该请你吃顿午餐的,但你刚刚搞砸了我的兼职,而我家里现在只有临期的牛奶和面包了——那些东西会让你拉肚子。”

他想了想,又说:“我还有半袋土豆,如果你不介意午餐吃烤土豆的话。”

克洛泽隐约听前妻说过,超市会定期把临期的食物用一个便宜到惊人的价格进行抛售。

他注意到了克罗斯脸上的青春痘。

不确定那是否是因为长期的营养失衡导致的激素紊乱。

表演时克罗斯会用一层厚厚的粉底遮住它,舞台上糟糕的打光让人根本注意不到他脸上的瑕疵。

而现在,克罗斯从台上跳了下来,洗掉了粉底。

这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人有一张和同龄人无差的,普通的脸。

克洛泽盯着这张脸陷入了沉思。

他有点后悔跟克罗斯回家了。

他应该在目送克罗斯走近这栋大房子的时候就掉头离开。

而不是跟着他下车,走进这间车库,面对这个男孩残酷的生活和现实。

克洛泽有些记不清楚那天他是怎么离开克罗斯家的。

也不知道他们最后到底有没有吃烤土豆。

大概两三天后,他从克罗斯的病历上找到了对方的电话。

打电话的时候克洛泽刚结束了两台手术。

他在手术室的家属面谈室给克罗斯打电话。

忙音响了很久才被接了起来。

克罗斯那头背景嘈杂。

克洛泽说:“我朋友的餐厅在招男招待,提供午餐和晚餐,还有房租补贴,如果你愿意去的话,我可以向他推荐你。”

克洛泽从电话里听到了大笑声和尖叫声。

然后才是克罗斯的声音:“谢谢你的好意,克洛泽先生。”

克罗斯说:“但是我已经有一份餐厅兼职了,如果你想帮我的话,可以来光顾我们的餐厅,那样就能多给我一点小费了。”

克洛泽第二天中午开车去了克罗斯兼职的餐厅——

他有些惊讶的发现那家晚上有脱衣舞表演的小酒吧白天居然是一家正儿八经的巴伐利亚餐厅。

克罗斯穿着男招待的制服,系着一条长长的围裙,一本正经的向克洛泽介绍今天的推荐菜单。

克洛泽注意到那个和克罗斯一起跳兔子舞的歪嘴男孩也是餐厅里的男招待。

他此刻正爬在吧台上跟人聊天,身上穿着和克罗斯一模一样的制服和围裙。

这样的打扮让克洛泽敏锐的注意到他有一些轻微的骨盆前倾——这让他有一点小肚子且屁股翘的惊人。

相比之下克罗斯的骨头就健康多了。

当然,这也意味着他的身材没有什么夸张的线条,平铺直叙的仿佛克洛泽装在口袋里的智能手机。

但是。

——没有什么比健康更好了,不是吗?

总之,克洛泽点了小煎饼汤,炸猪排和一小碟苹果卷。

在他还想追加一碟烤猪肘的时候,克洛泽注意到坐在他前面那桌的客人不动声色的摸了把克罗斯的屁股。

被揩了油的克罗斯在路过那桌的时候不动声色的猛踩了那位客人的脚。

然后他朝克洛泽走了过来,笑容可掬的问他:“需要我为你做点什么吗,先生?”

克洛泽沉默了一会才说:“买单。”

他从钱夹里抽出一张大面额的纸币,压在水杯下:“这是你的小费。”

那之后大概有两周时间,克洛泽再没有见过克罗斯。

休息日早上克洛泽给前妻打电话,想要带诺亚和卢安去钓鱼。

却被告知两个儿子今天要上一天补习班,下午还要和他们未来的继父一起吃晚餐。

总之,他们都很忙,没人抽得出时间来陪克洛泽。

克洛泽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他和儿子们通了电话,希望他们晚上玩的开心,然后自己开车去钓了一天的鱼。

等他反应过来应该回家的时候已经到了凌晨。

回家路上正好要路过克罗斯表演的那间小酒吧。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

酒吧招牌上的灯灭了,克罗斯和那个歪嘴男孩推门出来,并肩走到街上。

他们在路灯下闲聊了一会。

然后一台有点眼熟的车停在了他们面前。

克洛泽看到那个歪嘴男孩和克罗斯道了别,然后跳上了车。

那台车很快就开走了,只留下了克罗斯一个人站在路灯下。

他或许是在等今晚的客人。

克洛泽坐在车里抽了根烟,却迟迟不见有人出现。

他把车开了过去,停在克罗斯面前,落下车窗跟他打招呼:“你的客人还没来吗?”

克罗斯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克洛泽说:“我看到你的朋友上车走了,那你呢,你今晚有什么打算?”

克罗斯这会儿有点反应过来了。

他打开车门,坐进了克洛泽的副驾上。

然后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向克洛泽解释:“我不是马尔科,我从没跟客人出去过。”

这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又向克洛泽提出了要求:“你能送我回家吗?”

克洛泽问:“如果我没有出现的话,你今晚打算怎么办?”

克罗斯说:“或许会去睡我朋友的沙发,或者在后台凑活几个小时——但我早上还要去家附近的邮局打工,可能只能睡一个小时就要起床了。”

他这样说着,有些不堪重负的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克洛泽沉默着把车停在了那栋大房子门前。

克罗斯要下车的时候忽然被人叫住了。

他回头去看,就见克洛泽从一串钥匙上摘下来一枚递给他。

克罗斯伸手接过:“你家的钥匙?”

克洛泽愣了一下,半天才说:“我离婚了,家里的空房间很多,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搬过来住。”

他向克罗斯解释具体的情况:“我家离市区很近,可能会更方便你找兼职,而且离你工作的酒吧也不远,你晚上甚至可以步行回家。”

他意识到克罗斯或许更关心别的:“放心吧,我不收你房租,事实上我一个人住也有点寂寞,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帮我熨熨衬衫和领带。”

他又说:“当然,我家里是有洗衣机和烘干机的,我只是不擅长使用熨斗,话说回来,你会用熨斗吗?”

克罗斯看看他又看看手里的钥匙,他点点头:“当然,克洛泽先生。”

克洛泽很快意识到他犯了个错误。

当他把车子开进车库,站在自己家门口的时候。

他才反应过来,他把钥匙给了克罗斯,这意味着他,他没有钥匙开门了。

他记得在前妻那里有一把备用钥匙。

但现在显然并不适合去打扰对方。

大概半个小时后,克洛泽躺在拉姆家客房的大床上,向对方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拉姆忽然对他说:“你完全可以去找那个男孩要回钥匙的。”

克洛泽说:“我觉得这样不好,他或许会以为我后悔了——他会伤心的。”

拉姆说:“你本来就后悔了,你只是一时冲动,你不欠他什么,你也没必要为他做什么。”

克洛泽说:“你说的对,菲利普,但我只是想帮帮他,我觉得他有很严重的营养不良。”

拉姆说:“但他或许不这么认为。”

克洛泽说:“他的确没有意识到自己营养不良。”

拉姆说:“……你觉得一个脱衣舞男,被一个只见过几面的客人——你算是他的客人吧,而且你还刚刚离婚,一个脱衣舞男被一个只见过几面且刚刚离婚的客人邀请同居,他会怎么认为?”

克洛泽意识到有点不对。

拉姆说:“他会以为你想和他上床——对他来说,你和那些想要和他上床的男人或者女人没什么区别。”

拉姆问:“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米洛?”

  

  

  大概是三天后。

克罗斯打电话给克洛泽,叫他来帮他搬家。

克罗斯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外加一个小书包。

临走的时候他还带着那袋没吃完的土豆。

克罗斯被安排在克洛泽儿子们曾经的卧室。

那里面只有两张儿童床。

第二天克洛泽载克罗斯去逛了商场,在确定了一张新床的价格后,克罗斯开始转换思路,他决定去买材料,然后自己做一张床。

当然,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他从没有做过木工活儿。

难得的休息日早上,克洛泽在出门钓鱼前围观了一会儿克罗斯锯木头。

结果就是那天克洛泽没有去钓鱼,反而在家做了一天木工活。

他大概花了两个月时间才帮克罗斯做好了床。

在此之前克罗斯一直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是克罗斯自己提议的,克洛泽当然也不会反对。

不得不说,克罗斯是个不错的室友。

他安静又干净,克洛泽在家补觉的时候他会安静的在客厅刷社交软件,或者跟不知道什么人打字聊天。

酒吧有表演的时候克罗斯通常会回来的很晚。

如果没有喝多的话,他会在后台卸了妆再回来。

但是如果那天他不幸喝高了,那么第二天早上,克洛泽就能在家里看到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彩色的丝袜,猫耳发箍,带着铃铛的皮质项圈,还有怎么看都不是用来剃胡子的剃刀,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一周后克洛泽发现克罗斯还在做邮局的兼职。

为了方便他上班,克洛泽把前妻留下的一台旧车借给他开了。

那辆车后座还装着两个安全座椅,置物架上还摆着克洛泽一家四口的照片。

克洛泽第二天晚上在车库里发现了被克罗斯扔下车的安全座椅和家庭合影。

他打电话询问前妻是否需要他把这些东西归还。

前妻笑着表示那两台安全座椅是0—12岁孩子用的,而他们的双胞胎已经上中学了。

至于那张家庭合影。

前妻甚至连提都没提。

那张床竣工前的那一周,克洛泽出了趟差,回来的时候因为天气原因,航班一延又延,等他落地的时候已经到了凌晨。

他打电话请克罗斯来接自己的时候,还能听到电话那头酒吧里的尖叫声。

然后克洛泽在机场等了快半个小时,克罗斯才姗姗来迟。

一钻进车里,克洛泽就闻到了一股有些刺鼻的香水味。

他打了个喷嚏。

注意到车里的软装全换了。

克罗斯显然没来得及卸妆,他裹着一件长风衣,露出两条光溜溜的小腿和脖子上的小领结。

他起先也没太注意。

等到了家,克罗斯脱了风衣。

克洛泽才发现原来今晚的主题是topless和小领结。

克罗斯的头发上还沾着两朵羽毛。

那两朵羽毛后来又沾在了浴室里的毛巾上——克洛泽在洗完澡的时候发现的。

就像在你家屋檐下筑巢的燕子,时不时会抖落两片羽毛一样。

后来有一天晚上。

克罗斯晚上下班,带着那个歪嘴的金发男孩一起回来了。

克洛泽那天晚上才知道这个男孩叫马尔科•罗伊斯。

就是克罗斯说的那个,会和客人出去的他的朋友。

总之,那天晚上罗伊斯喝多了。

他在克洛泽家的客厅里发了半晚上酒疯,在克罗斯威胁他要打电话叫他男朋友来接他的时候,又嘤嘤嘤的假哭起来。

克洛泽半夜起来的时候罗伊斯刚刚睡着——他霸占了克罗斯的沙发。

克罗斯正可怜兮兮的缩在一张摇椅上,握着手机跟人聊天。

他向克洛泽解释说:“马尔科和他男朋友吵架了。”

克洛泽说:“他们分手了?”

克罗斯说:“谈不上分手,他男朋友是他的客人,是他一厢情愿,觉得他们是情侣关系的。”

克洛泽哦了一声,对这个话题兴趣不大。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今晚可以睡我的床。”

他对克罗斯说:“临时有一台手术,我得回医院一趟,今晚估计回不来了。”

礼拜三中午的时候,克洛泽有一个约会。

对方是医院急救中心的女医生。

老实说,礼拜三中午并不是一个适合约会的时间点——但他们都太忙了,周末的时候克洛泽还要去钓鱼,而女医生要出国开会。

两个人在电话里对了对自己的日程表,发现只有礼拜三中午可以腾出点时间,一起吃顿午餐。

在对约会地点的选择上,克洛泽也没做太多的思考。

他带女医生去了克罗斯兼职的那家餐厅。

还坐在他第一次光顾时坐的那个位子。

他们一进店,克洛泽就感受到了好几道目光同时投射到了自己身上。

他起先也没太注意。

直到点菜的时候,发现招待他们的是罗伊斯时,克洛泽才想起来问他:“托尼呢?”

罗伊斯睁着眼睛说瞎话:“托尼去送外卖了。”

克洛泽看了眼信誓旦旦的罗伊斯,又看了眼他身后端着餐盘从客人脚背上踩过去的克罗斯,不确定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还是自己正身处什么国王和新衣的童话里。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后。

克洛泽发现这并不是幻觉。

因为克罗斯在经过他们这一桌的时候狠狠地踩到了他的脚背。

然后罗伊斯也过来踩了他一脚。

克洛泽甚至听到了罗伊斯在踩过他脚背后偷笑的声音,之后罗伊斯又一本正经的说:“今天主厨推荐的菜是烤猪肘,女士想要试试吗?”

克罗斯那张手工床是在礼拜天的早上完工的。

不幸的是,在最后的组装阶段,克洛泽意识到他们弄丢了几个零件。

这让他不得不得匀出几个小时钓鱼的时间,开车载克罗斯去商店里补全最后几个小螺丝。

他们顺路还在外面吃了午餐,给克洛泽的儿子买了乐高,又顺便给他的前妻挑了结婚礼物。

总之,等回来的时候,克洛泽抱着一堆东西下车等克罗斯开门的时候,那几个小螺丝变得无足轻重起来,被他漫不经心的收在外套的口袋里。

克罗斯摆弄着手里的钥匙,迟迟没有开门。

克洛泽等了一会,忍不住问他:“托尼,你把钥匙弄丢了吗?”

克罗斯说:“没有。”

但他还是没有开门。

他们像两个傻瓜一样在门口站了半天。

克罗斯忽然问克洛泽:“你知道一个人明明有钥匙却不开门,意味着什么吗?”

克洛泽说:“什么?”

克罗斯说:“说明他在等你吻他。”

克洛泽说:“啊?”

克罗斯翻了个白眼,他伸出手,攥住了克洛泽的衣领,在克洛泽以为这个男孩要吻过来的时候,却听到对方质问他道:“所以你邀请我跟你同居,就真的只是想跟我做室友吗?”

他看起来有点委屈:“你不想吻我吗?不想和我上床吗?”

克罗斯脸上有些失望的神情:“你真的就是一个单纯的好人吗?那种爱情电影里才会遇到的滥好人,是我太倒霉了吗,竟然被我遇到了。”

他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克洛泽渐渐意识到了什么。

或许拉姆说的没错。

在克罗斯眼里,克洛泽和那些想跟他上床的男人女人没什么区别。

或许克洛泽的动机在一开始只是出于同情。

但必须要承认,他的这份同情似乎挫伤了克罗斯作为一个脱衣舞男的自尊心。

  

  

  

工作日的早上,克洛泽在阳台抽烟的时候,遇到了同样来抽烟的莱万。

他俩不远不近的坐着。

然后同时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莱万肯定是听说过克洛泽离婚的事,但他俩几乎没有私交,也从不在非工作场合聊除工作以外的事情,所以他从未在克洛泽面前表现出过对这件事的好奇。

但今天有点特殊。

只是最先开口的是克洛泽,他问莱万:“你会和一个你不喜欢的人上床吗?”

莱万想了想说:“你和一个你不喜欢的人上床了吗?”

克洛泽说:“没有。”

他觉得这个回答有些歧义,于是又解释道:“我觉得他不太喜欢我。”

他说:“就像是一种消费,结束后我得用钱弥补他,你明白吗?”

莱万点点头:“你离婚了,在没有固定伴侣前,这种事也很正常。”

他想了想又说:“记得做好安全措施,米洛,这种人很容易缠上你的,他们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比如怀孕什么的。”

克洛泽说:“他是个男人。”

莱万皱着眉说:“男人也很麻烦——事实上男人会更麻烦一些。”

年轻的医生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很快转换了话题:“如果你找到了一个花钱就能解决问题的对象,那说明你运气不错。”

克洛泽可没觉得自己运气有多好。

他开始反思克罗斯搬进来之后发生的一切。

年轻男孩的确会帮他熨衬衣和领带——

但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他甚至只会做烤土豆,或者把超市里的打折面包忘在烤箱里,烤到碳化。

克洛泽在吃了三天烤土豆,又外食了三天快餐后,决定由自己来准备他和克罗斯的晚餐。

他其实很会做饭的。

只是之前前妻会帮他准备好一切,冰箱里随时都会有烤好的馅饼和煮好的蘑菇汤。

他习惯了坐享其成,在克罗斯搬进来后,却忽然从一个被照顾的人变成了照顾人的人。

在他系着围裙把烤鸡端上桌的时候。

克罗斯毫不留情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太咸了,米洛,你能顺便帮我倒杯水吗?”

这个无耻的年轻人,大概是从他们上了床后的第二天开始,就暴露出了他的本性。

他喜欢指挥克洛泽为自己服务。

每次做完后都坚持要克洛泽给自己现金。

大概每天晚上都会在睡前数一次钱。

但克罗斯是个公道人。

如果那天他的状态不好,还会给克洛泽打个九折或者八折。

如果是他自己想玩点新花样,那么他也会给克洛泽打折。

他不用再为房租和水电发愁,又在克洛泽这里找了份新兼职,日子过的肉眼可见的宽裕起来。

但他的朋友罗伊斯显然没有他过的这么滋润。

一个月大概有一到两次的样子。

克洛泽总能碰到在自己家发酒疯的罗伊斯。

他和克罗斯光着脚在院子里踢球。

用一种克洛泽无法形容的腔调来控诉自己的男朋友:“他是个变态。”

罗伊斯说:“他太喜欢显摆他的腹肌和人鱼线了。”

罗伊斯一屁股坐在草皮上:“有一次我都快高潮了,他忽然问我大不大。”

他说:“我以为他在问我他的O大不大,结果他是问我他的胸肌大不大——他真是个神经病。”

克罗斯冷静的说:“醒醒吧,你们真的不合适。”

罗伊斯说:“但是他真的很帅,我觉得他或许真的很爱我。”

他抱着头倒在草皮上,大呼小叫道:“肌肉什么的,最讨厌了。”

克洛泽大概猜到了。

在自己听不到的地方,克罗斯或许也说过自己的坏话。

或许也会具象到他们的某一个具体的步骤和流程。

克罗斯和罗伊斯似乎都没把这当回事。

对脱衣舞男来说,在床上扭腰和在舞台上扭腰,其实没什么差别。

都是他们的工作罢了。

当然,这个时候他们其实还在分房睡——

克罗斯睡在儿童房里,睡在克洛泽手工做的那张床上。

但克洛泽的手艺显然也没有他自以为的那么好。

那张床的头低脚高。

让克罗斯水肿加失眠了半个多月。

克罗斯偶尔也会在半夜跑过来爬克洛泽的床。

他从被脚钻进去,然后又从克洛泽的怀里钻出来。

这种感觉就像克洛泽的双胞胎儿子小时候做了噩梦后来钻他被子一样。

他把这个感觉描述给克罗斯。

下一次克罗斯就开始在床上喊他爸爸了。

克洛泽后来知道克罗斯中学还没有念完。

他联系了朋友,想让克罗斯插班去本地的学校,大概从10年级开始读的话,到12年级参加完会考,还有机会去上大学。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克罗斯后。

这个年轻人忽然朝他发了不小的脾气。

克洛泽其实根本搞不懂他到底在生什么气。

晚上在酒吧喝酒的时候,罗伊斯悄悄告诉他:“我觉得托尼只想要一个床上的爸爸。”

克洛泽一时哑然。

罗伊斯朝他挤挤眼睛:“今天我生日,这杯酒我请你喝。”

然后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笑嘻嘻的说道:“我男朋友今天也会过来,他也是医生,上次托尼的手术,就是找他做的。”

大概半个小时后。

莱万在克洛泽身边的空座位上坐下。

他们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彼此脸上都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克洛泽终于反应过来那天晚上接走罗伊斯的车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眼熟了——

当克罗斯和罗伊斯在飞舞着羽毛的大床上脱下睡袍的时候。

克洛泽脑子里忽然响起了罗伊斯拿腔拿调的一句话。

“我以为他在问我他的O大不大,结果他是问我他的胸肌大不大——他真是个神经病。”

克洛泽没忍住侧目看了眼莱万。

年轻的波兰医生腼腆儒雅,有一双温柔多情的灰蓝色眼睛。

但克洛泽知道。

等太阳升起后。

他和莱万再也不是曾经的医生克洛泽和医生莱万多夫斯基了。

  

  

  

  

  没写完 嘿嘿


Beenscha

【豆腐丝】无主之地 26.3

(血腥场景预警,非主要角色死亡)


莱万拽着罗伊斯一路穿过哥萨克的营地,一言不发。罗伊斯被推进一间散发着霉味的矮房子,他在昏暗的提灯下看清了墙上的刑具,这是一间审讯室。

“把他带过来。”莱万用波兰语对士兵说。

士兵叫上了一个帮手,狱卒站在房子里侧一扇生锈的铁门边,掏出钥匙打开门,里面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腥臭味。两个士兵走进去,半拖半抬出一名囚犯。

囚犯碎片一样的衣衫上血迹斑斑,打着结的黑色头发里爬满了虱子,他被扔在罗伊斯面前,某处关节发出可怕的错位声,他嘶哑地呻吟着。

“天呐……”

囚犯大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他的眼睛坏了,视线没有聚焦在任何物体上,他只是听见头顶传来的声音抬起脸,面无......

(血腥场景预警,非主要角色死亡)


莱万拽着罗伊斯一路穿过哥萨克的营地,一言不发。罗伊斯被推进一间散发着霉味的矮房子,他在昏暗的提灯下看清了墙上的刑具,这是一间审讯室。

“把他带过来。”莱万用波兰语对士兵说。

士兵叫上了一个帮手,狱卒站在房子里侧一扇生锈的铁门边,掏出钥匙打开门,里面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腥臭味。两个士兵走进去,半拖半抬出一名囚犯。

囚犯碎片一样的衣衫上血迹斑斑,打着结的黑色头发里爬满了虱子,他被扔在罗伊斯面前,某处关节发出可怕的错位声,他嘶哑地呻吟着。

“天呐……”

囚犯大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他的眼睛坏了,视线没有聚焦在任何物体上,他只是听见头顶传来的声音抬起脸,面无表情。

“——马克!”

莱万把罗伊斯按在自己怀里不让他扑过去:“Marco!听我说,就是这个人泄露了你们的行踪!他是故意的,他在科林给雅努什指了你的位置!”

“这个人背叛了你,而威斯特法伦不愿意出你的赎金,Marco,难道你还不明白?普鲁士不值得你的忠诚,你回去只会白白葬送自己的未来!”

罗伊斯呆呆地望着巴尔特拉身上可怕的伤痕,他终于意识到莱万没有在开玩笑,他的敌人不会有丝毫的心慈手软,自始至终,那个下令把他们的侦察兵吊死在树上的、计谋在科林郊外包围他们的、鞭打战俘直到问出带血的情报的,都是莱万。罗伊斯竟从未觉察到这个波兰人骨子里的残忍,玩弄他人生命的傲慢,近乎偏执的掌控欲。

巴尔特拉虚弱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哑着声音说:“对不起,长官。”

“不,马克,是我的错,天呐都是我的错……”罗伊斯泪流满面,“我一定会救你出去,再坚持一段时间,马克,我们还答应了那帮小崽子一起过圣诞节,记得吗?一定要坚持下去……”

莱万忍无可忍扳过罗伊斯的肩膀:“他是叛徒,Marco。”

“他是人!”罗伊斯喊道,“我是他的长官,我对他负有责任!”

莱万深吸一口气,低声问:“即使这样,你也要保护他吗?”

他在罗伊斯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

莱万一声令下,罗伊斯的双手被两个卫兵按在身后,他惊慌地回过头。莱万掏出一把枪,盯着他的眼睛,一边往里填充火药和铅弹。

莱万早该明白,他无法驯服罗伊斯。早在布雷斯劳他就该明白,普鲁士人的热情也是廉价的,他们轻易就被一些演讲所煽动,也轻易地说爱和恨,他们欺骗了所有被他们爱着的人,那些可怜虫,误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那个。

莱万拿枪指着自己:“Marco,我爱你,你还爱我吗?”

罗伊斯呆住了:“你疯了吗?”

莱万不为所动,重复道:“你还爱我吗?”

罗伊斯哆嗦着嘴唇:“你把枪放下。”

莱万调转枪口,指着巴尔特拉:“你还爱我吗?”

顺着黑洞洞的枪口,罗伊斯看见巴尔特拉艰难地抬起手。

他颤抖着竖起手指,贴在干裂的嘴唇上,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握拳,锤在自己心口。

——请您勇敢下去。

罗伊斯睁大眼睛,他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尝到了自己的眼泪,那像是吞下一枚灼热的钢针。

半晌,罗伊斯转过头,对莱万说:“Lewy,我爱你,你把枪放下。”

但是说完,他在莱万眼睛里看到了悲哀、讽刺和疯狂,强烈的预感令他胆寒。

“Marco,”莱万说,“你撒谎。”

然后他开枪了。

士兵们也因为突如其来的枪声而愣了神,等他们反应过来,罗伊斯已经挣脱束缚,一拳打倒了莱万。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压在对方身上,虎口锁紧到发白,看样子是要当场掐死莱万。莱万不再挣扎,而是紧盯着暴怒的罗伊斯,蓝色的眼珠突出得几乎要掉出来,窒息涨红的脸上挂着嘲讽的冷笑。

士兵们拼命分开他们,莱万的脖子被松开了,剧烈的呛咳之后,他发出一阵大笑,居然还想凑近罗伊斯说些什么,结果差点被对方一记头槌敲中,狼狈地捂着鼻子。

士兵们手忙脚乱地把罗伊斯架开,罗伊斯拉扯自己的头发,发出凄厉的哀叫,像一只濒死的天鹅。他被完完全全地击碎了,他早该认清他面对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君,他妄想用情谊和勇气打动这个疯子,他是个可悲的傻瓜。

他没能保护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他的男孩们再也无法回到布雷斯劳,他们的家人永远也等不来自己的儿子和兄弟,他们都是优秀正直的年轻人,他们无条件地信任自己的长官,可罗伊斯没能保护到他们之中的哪怕一个人。

“喂!”哥萨克一声惊叫,被罗伊斯夺走了手里的马刀。

他想自杀。

莱万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他甩开士兵搀扶的手,冲上去牢牢钳制住罗伊斯的手腕,喊道:“拿走这把刀!”

刀锋在罗伊斯脖子上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万幸莱万反应很快,没有让他划破动脉。

雅努什冲进来,他拉住莱万,用波兰语吼道:“罗伯特!罗伯特!你不能再留下他了,他会想尽办法杀了你!”

三个士兵把罗伊斯按倒在地上,七手八脚控制住这个还在不断嘶吼的普鲁士人,其中一个掏出枪对着罗伊斯的脑袋,只等长官一声令下。

巴尔特拉的尸体横在地上,脑浆和血涂满了审讯室的半面墙,地面上的血泊还在不断扩大,在场的每个人身上都沾着他的血。

剧烈的挣扎中,罗伊斯的脑袋似乎撞到了哪里,他失去了意识,被士兵提起来,脸颊沾到了一片血污,黏着头发和泥灰仿佛一道鲜红的烧伤。

而莱万,他从未因杀人而胆怯,但看着地上一块颅骨碎片,他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冰冷的恐惧,似乎刚刚搞明白自己到底是做了一件什么样的事。

“我没事,雅努什。”昏暗的审讯室里,莱万的声音一如既往地镇定。

莱万恢复了冷静,至少他看上去冷静了下来。

雅努什稍微松了口气,嘴里念叨着上帝保佑,放开了莱万。

莱万挥挥手让所有人都散开,卫兵们惊魂未定,彼此之间推推搡搡为长官让出一条路。

莱万朝罗伊斯俯下身,要把他从地上抱起来。

“罗伯特!”

雅努什急躁又无奈地喊道:“你必须杀了他!难道你还不明白……”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中尉先生,”莱万冷冷地打断他,“您也应该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比如把那具尸体拖出去埋葬。”

“可是……”

雅努什欲言又止,虽然他知道决不能任由莱万这样胡来,但在军营里他仍然是莱万的副官,而不是家人。

雅努什只好回应道:“遵命,长官。”

他默默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打发士兵去拿一块裹尸布来,再带上铁镐。

雅努什有预感,未来这段时间莱万不会让任何人好过了。

莱万半蹲在地上,把罗伊斯的上半身抱在胸前。他用手擦掉罗伊斯脸上的血迹,旁若无人地和他额头相抵,轻声说了句什么话,亲昵得令雅努什不寒而栗。

过了一会儿,士兵拿着东西回来了,雅努什硬着头皮问:“长官,埋到哪儿?”

莱万抬起头,安静了一会儿,似乎并没有为这种小事而不耐烦,而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烧了,扔进河里,什么地方都好,”他耸耸肩,“我不要留下任何纪念。”

莱万让罗伊斯的脸贴在自己怀里,把他从地上抱起来,同时瞥了一眼血泊中的尸体,对雅努什露出一个愉快的表情:“——让他消失。”


枫糖浆

你不知道Sebastian,他特别好。

毫无意义的情节

  当Chris扯着嗓子喊他的名字时,Scott就意识到大事不好。他的哥哥从门外抱着购物纸袋走进来,将法棍塞进冰箱,来到Scott面前,电视上正在重播金球奖,观众席的镜头一闪而过,但Chris还是找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不知道Sebastian。”Chris说。

  Scott疑惑地抬头,他皱着眉想提醒自己的哥哥他认识Sebastian,并且在应该用“ 拜托我认识他好吗”和“大清早你发什么疯”哪一句开头的问题上犹豫不定。

  Chris没理会Scott意味明显到夸张的表情,坐在沙发上,补充:“...

毫无意义的情节

  当Chris扯着嗓子喊他的名字时,Scott就意识到大事不好。他的哥哥从门外抱着购物纸袋走进来,将法棍塞进冰箱,来到Scott面前,电视上正在重播金球奖,观众席的镜头一闪而过,但Chris还是找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不知道Sebastian。”Chris说。

  Scott疑惑地抬头,他皱着眉想提醒自己的哥哥他认识Sebastian,并且在应该用“ 拜托我认识他好吗”和“大清早你发什么疯”哪一句开头的问题上犹豫不定。

  Chris没理会Scott意味明显到夸张的表情,坐在沙发上,补充:“他特别好。”

  “……”于是Scott选择了用第二句开头。

                         

                              

  “你不知道Sebastian。”Chris坐在驾驶座上等漫长的红灯,他拿着手机刷Instagram,当然是用Scott的账号。看到Sebastian更新了一张照片后,说。

  就请你好好开车行不行?Scott戴上墨镜,在镜片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他特别好。”绿灯时,Chris把手机丢给Scott,踩下了油门。

                             

                        

  “求你,别说了。”Scott在Chris拿着报纸走向餐桌时,一脸恳求。

  “说什么?”Lisa妈妈把烘焙好的苹果挞放在桌子上,看着一个漫不经心一个快要崩溃的儿子们,随口问。

  Chris拉开椅子坐下来,倒了一杯橙汁,报纸版面上印着Sebastian的照片,一部新戏的宣传。

  “你不知道Sebastian。”Chris赶在Scott懊恼地抱住脑袋前慢悠悠地咬了一口吐司,说,“他特别好。”

  “哦是吗?”Lisa妈妈完全没意识到Scott被这句话精神袭击后的反常,她走到Chris身边瞄了一眼报纸,点头,“看起来是个小甜心。”

                    

               

  Scott和Chris为给Dodger洗澡这件事操碎了心。他们身上的衣服被Dodger扑腾的水花溅的湿透,还有沐浴液的泡沫,Scott感叹说本来以为East够不听话了,然而,然而。Chris用花洒冲洗着Dodger身上的沐浴液,并且顺理成章地把擦干Dodger的活儿交给了Scott。

  “你怎么这几天总是往纽约跑?”Scott不满地说,“擦干一条狗不会让你错过航班!”

  Chris洗了把脸,认真思考了一下,说:“你不知道Sebastian。”

  “好了别说了。”

  “……他特别好。”

  “Chris Evans!”

                  

                 

  这是一个发生时间在西海岸清晨的电话。Scott按下通话键时正准备着一杯咖啡。

  “早,Chris。”Scott往咖啡里加了半勺奶,然后用搅拌勺搅匀。

  “嗨!”Chris听起来心情很好,“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说吧。”Scott打了个哈欠,撕开糖袋,“最好别是你要发通稿出柜了,清早没人受得了这个。”

  “噢当然不是。”Chris轻快地说,“你不知道Sebastian……”

  “老天啊够了。”Scott怒而打断,“我知道我知道,他特别好!”

  Chris发出困惑的鼻音,顿了一下:“我是想说,你不知道Sebastian,他是我男朋友了。”

  “……”清晨的Scott手一抖,一整袋糖全融化在了咖啡里,他欲言又止,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

  “你还是发通稿出柜吧,求你了。”

                    

                

  据Chris亲自对Scott透露,他和Sebastian确定关系时说的唯一一句话是——

  “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好。”

  Scott谈起这个时一脸悲悯,喝下了一整杯啤酒,对身边的友人说:“这他妈也能找到男朋友???”

   

-FIN

  感谢Scott哈哈哈再次带弟弟玩儿(弟弟并不想玩好吗

  瞎写,苦中作乐,摸一把鱼,接着就跑。

  我可能毒入膏肓,无药可医了(。

纳兰妙殊

【盾冬】当你起舞时(万字一发完)

* 接复联4。

喜欢A4盾、支持他最后五分钟决定的人就不要往下看了

* 不接受在私信和评论里说好话,不要跟我讲“他也有他的道理他的逻辑”。

* 结局应该还算是,HE,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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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明天我要回去送还原石,巴基,我觉得咱俩该有个正式的告别。

——告别?好吧,史蒂夫,我觉得这五年你变幽默了。那就,为那五秒钟去喝一杯?

——不,巴克,我是认真的。你知道吧?在眼下咱们这个时间线上的五秒,可以是另外一条时间线的五秒,或者,五十年。...

* 接复联4。

喜欢A4盾、支持他最后五分钟决定的人就不要往下看了

* 不接受在私信和评论里说好话,不要跟我讲“他也有他的道理他的逻辑”。

* 结局应该还算是,HE,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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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明天我要回去送还原石,巴基,我觉得咱俩该有个正式的告别。

——告别?好吧,史蒂夫,我觉得这五年你变幽默了。那就,为那五秒钟去喝一杯?

——不,巴克,我是认真的。你知道吧?在眼下咱们这个时间线上的五秒,可以是另外一条时间线的五秒,或者,五十年。

——等等,你……你是想……

——是,我想回去,跟佩吉结婚你觉得怎么样?

——……我听你说过你欠她一支舞,没听说你欠她一个丈夫。

——巴克!

——唉,史蒂夫,你何必要问?……你知道我总是会支持你的。如果咱们两人里还有一个有机会尝到正常家庭的滋味,我希望那个是你。

——谢谢,巴基。你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无人可比,但成家生子,教小孩骑自行车,送女儿去毕业舞会,那是不一样的,是另一回事。我从小就没有父亲,母亲也死得早,没什么家人,我真的渴望有个热闹的家,吃饭时坐满一桌子……

——你不用解释,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么多,我都懂的。我唯一想说的只是:祝你幸福。

——我想好了,男孩取名詹姆斯,女孩就叫娜塔莎。……怎么了,巴克?你好像不开心?

——史蒂夫,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我会是你的……你的伴郎。这回彻底没希望了。唉,真希望能吃到你的婚礼蛋糕啊。

——说不定佩吉会拒绝我,那就没有婚礼了。

——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能拒绝得了你?你跟任何人求婚都绝对无往不利。你要是跟我求婚我都会说“好”!……哈哈哈哈哈,瞧你那脸色,那句是玩笑啦!我的幽默感也进步了吧?……

 

2

1946年3月10日,一个早春的傍晚,美国华盛顿特区。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玛格丽特·佩吉·卡特从神盾局的办公室里站起身,把未处理完的文件装进皮包,只听外面走廊里传来嬉笑声,局里“他们不承认但谁都知道他们是一对”的两人走过去,佩吉转头透过窗户望着他们亲密地并肩离开,叹一口气,看一眼自己桌上的相框。

她关掉灯,拎起包,走出办公室,转身锁门。

明天是周日,办公楼里早就空空荡荡,尽管战争结束后百废待兴,但人们还是迫不及待地想多享受生活。

她把钥匙放回包里,从包里闪电般擎出一把袖珍手枪,指向走廊尽头。那里有一串灯坏了,一片黑暗。

她厉声说,你是谁?出来!

一个高大的人影从黑暗中显出,说,是我。

佩吉一动不动,两秒钟后,执枪的手起了颤抖。一同颤抖的还有她的脸颊肌肉,眼泪慢慢从她眼中滚下来。

那个人慢慢走过来,柔声说,佩吉,是我。

……史蒂夫?

是的,我回来了。史蒂夫·罗杰斯,军号976853420。把枪放下好吗?上次你朝我举起枪,是我第一次拿起盾牌那天,你开了三枪,还挺吓人的。

佩吉带泪的脸上露出笑容。枪掉在地上,她的手臂扬起来,紧紧搂住走到她面前的人。

史蒂夫也抱住她,手伸到她背后轻轻抚摸脊背,腕上手表在暗中闪闪发光。

佩吉哽咽道,你终于归队了。欢迎回来,罗杰斯队长

 

欢迎回来,冬日士兵。佐拉那张和颜悦色的丑脸上,露出笑容。

……1946年3月10日,一个早春的傍晚,一座地下秘密实验室。佐拉拿着上峰的批示文件,站在手术床边,看着那个被皮带捆绑住的人。有人在给他注射。

距离佐拉第一次见到刚被俘虏的他已经几年过去了。初号机械手臂接驳上去,出现严重排异现象,他在生死线挣扎一个多月。后来终于解决了排异问题,人工洗脑又不够成功,他曾恢复意识,几次试图自杀。他们无奈把他运回冷冻仓中。旧的主管升职,新的主管调来了,又把他从仓里拉出来,重启“冬兵改造计划”。

最好的情况是他在洗脑后的空白和虚弱中,像婴儿学语似的称呼自己为“冬日士兵”。但大部分时候他会嘶吼,挣扎,痛骂,直到再次被迫陷入昏迷。

不管怎么看,这都距离上面设想的超级士兵差得很远。佐拉不太明白,为什么上面始终不肯放弃这个计划。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青年中士也始终不肯放弃。

注射针剂渐渐起效,那人睁开眼,一边眼白里净是被殴打过的淤血,目光不能聚焦,神志也似乎不清醒。

佐拉反复说道:冬日士兵,你好。欢迎回来,冬日士兵。能听到我说话吗?

那对眼珠慢慢转动,朝他冷漠地凝视。

重复说了十数遍之后,佐拉说,告诉我,你是谁?

他嘴唇蠕动,喃喃说话。

低下头,凑近点听,能听见说的是——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军号32557038。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军号32557038……

佐拉脸色沉下来,长叹一声,把手里文件扔在放药物的轮车上,无精打采地对身边的人说,再处理一次吧,去,告诉格曼博士,“感知剥夺”失败了,那个阴魂不散的巴恩斯又回来了。

 

3

1948年8月6日,盛夏,华盛顿郊外露天电影院今晚放映的是《乱世佳人》。人们坐在自家汽车里看电影,或坐在汽车旁的草地上,铺开野餐布,摆上酒瓶酒杯奶酪沙拉,与爱人共度愉快的夏夜时光。

白天佩吉应邀去参加一个二战纪念碑揭幕,她跟史蒂夫约定在露天影院见面,史蒂夫先开车过来占位置。七点三十六分,她急匆匆走过来,史蒂夫靠在车头盖上等她。她接过史蒂夫手里的啤酒瓶,咕嘟喝大一口,看着银幕说,演到哪里了?艾希礼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

佩吉松一口气说,太好了。我最喜欢看他圣诞假期回来在火车站跟梅兰妮拥抱那一段。

为什么?

她看一眼史蒂夫,柔声说,因为那让我想到你回来的那天——我生命中最幸福的一天。两人向对方探过头去,亲吻了一下。

佩吉说,有什么吃的没有?一整天只吃了早晨你烤的两片吐司,我饿得能生吞一头大章鱼。

可怜的姑娘,市政厅中午不给自助餐吗?

给的,但我被一群人围住了,根本没机会吃。

你是名人嘛,谁不想见见大名鼎鼎的二战女英雄?

佩吉妩媚一笑。你才是英雄,史蒂夫。今天还有人跟我聊起你……你真的不想到神盾局来带带队伍?

史蒂夫笑道,又想招募我?不,“该打的仗我已经打完了”。我现在只想每天看早报,遛狗,研究玫瑰花种植,以及做意大利面等你下班。

佩吉望着他,欲言又止。史蒂夫说,不喜欢意大利菜?我也打算学学法国菜。

好吧,史蒂夫,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我赌一块钱,清闲日子过不了两年,你就会主动向我要活儿干。

史蒂夫笑而不答。半晌,他说,我也饿了,我去那辆餐车买两个热狗。

佩吉在他身后说:还要一份薯条,和芥末酱!

斯嘉丽跟将要上前线的船长吻别时,史蒂夫两手满满地捧着食物回来,佩吉从他手里拿了薯条,吃了两根又拿热狗。史蒂夫说,哎,等等,不是那个,拿错了!忽然又像自知失言似的闭紧嘴巴。

佩吉瞧着他的脸色,心念一动。罗杰斯,你是不是,把戒指放在热狗里了?

史蒂夫没奈何地笑笑,挠挠头发。嗯,在烤香肠里。要我拿出来吗?

他从香肠里挖出一枚钻石戒指。低声说,你知道我的士兵津贴并不多……

佩吉凝视他指尖拈着的戒指,发出一阵喜悦的啜泣。

不远处有人凑巧看到这一幕,立即嘬唇吹了一声口哨,更多的人朝这边看过来,看到戒指与情侣,纷纷鼓起掌来。有人起哄叫道:跪下!跪下!……

史蒂夫嘴角含笑,慢慢单膝下跪。

佩吉双手捂住下半截面孔,嘴巴在手心里笑,身子微微摇晃。他捞起她的手,把戒指套到她手指上。她拉他站起来,两人都忍不住地笑。

人们又叫道:吻她!吻!……

史蒂夫向佩吉俯下身,嘴唇碰到她柔软的嘴唇,那上面带着女性的芬芳和食物的蓬勃香气,就像正在眼前徐徐展开的幸福生活的一种气味缩影。

巨大的银幕上,斯嘉丽凄然说道,现在我发现自己活在一个比死还要痛苦的世界,一个无我容身之处的世界……

 

跪下。训练人员面无表情地说。

……“冬日士兵”茫然瞪视前方,他每次呼吸都喷出一团白雾,石室寒冷,训练员身着厚厚棉衣,戴红色呢帽,但他几乎全身皮肤都裸露在外,只穿一条遮蔽私处的短裤。

一本红皮手册执在训练员手中,他今天的任务是评估冬兵对命令的忠诚度和耐受力。

他重复说道,跪下。

冬兵木着一张脸,慢慢单膝下跪。

训练人员说出下一个指令:好。现在,我的皮鞋。

冬兵并不犹豫,俯下身,把头一直低下去,嘴唇碰到一块坚硬的皮革,那上面有泥土的苦涩气息和刺鼻鞋油味。

皮鞋忽然在他嘴唇下动了,咚地一声,硬邦邦的鞋尖狠狠踹在他口鼻之间。

冬兵毫不抵抗,被踢得朝后坐倒。热乎乎的血从鼻孔里涌出来,蜿蜒流过嘴角。血是暖的,唯一温暖的东西,他抬手时顿了一下,有点舍不得擦掉那点暖的感觉。

然后他爬回来,重新跪好。

训练员满意地点点头,在一张表格的某行上打了个钩。

 

4

音乐轻柔,他们在室内拥抱起舞。

她将脸颊依偎在他胸口。那么温热厚实的胸脯,犹如阳光晒得暖洋洋的沃野。史蒂夫说,亲爱的,记得这支歌吗?

佩吉昵声说,当然记得,那天我特地换了裙子去找你。

是的,我跟……跟巴基巴恩斯坐在小酒馆里,你穿着一身红连衣裙走进来,像个女神,所有目光都聚到你身上,但我知道你眼里只有我一人。

歌声宛如海水荡漾在室内,泛起往事的粼粼波光。他们跟着歌曲哼唱:


Kiss me once, then kiss me twice 吻我一次,吻我两次

Then kiss me once again. 然后再来一次。

It's been a long, long time. 已经过去了多么久,多么久的时间……


他们紧搂在一起旋转,旋转,旋转。

 



……他们紧搂在一起,旋转,旋转,倒在地上,不停翻滚,双方交替把对方压在下面,伴随口中重重喘息和咬牙切齿的用力声音。

这是九头蛇训练的特工的场地,冬兵负责做陪练。外籍特训官负手站在一边,仔细观看,还有七八个受训特工在一旁站立观摩。冬兵成功锁住对方的咽喉,试图将对方勒晕。

特训官喝道,冬日士兵,不许用左手。

冬兵顺从地迅速换一边手臂,改用右手束着对手的脖子。新特工的膂力亦堪称惊人,一寸寸扳开冬兵的右臂,抓着肘部往反方向一拧,翻身一闪,把他身子抡出去,重重摔在墙上。

冬兵捂着肋下,站起来,脚步略显踉跄。几个特工低声讨论刚才那一记反杀战术。特训官点点头说,once again

 

5

1950年12月14日,布鲁克林一间小教堂鸣响钟声,为史蒂夫·罗杰斯和玛格丽特·佩吉·卡特的婚礼。伴郎是佩吉的同事兼好友丹尼尔。婚礼后,亲友们喜气洋洋地挤到附近酒店里赴婚宴。史蒂夫与佩吉领了第一支舞,然后人们都进入舞池跳起舞来。

一片欢腾中,史蒂夫和佩吉走到一边休息,一人拿了一杯酒喝。佩吉看他一眼,说,你脸上有唇膏印,过来。

她用手指肚给史蒂夫蹭掉嘴角的红痕,轻声说,每次看到口红我都会想起,我曾到一个战俘营里去,那里有一营女囚,她们营养不良,指甲凹陷,头发像稻草,可等我问她们需要什么,她们却说,能不能给我们几管唇膏?……

忘记那些吧,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我们要学会的是忘记,没有什么比眼下的生活更重要。

史蒂夫,你还记得巴基巴恩斯吗?

当然!我当然记得。

那时你们俩形影不离。我身边有个女孩让我帮忙给她和巴基牵线,还开玩笑说:等你跟罗杰斯队长结婚,巴恩斯中士肯定是伴郎,那时我要当伴娘,到婚礼上去睡他。

史蒂夫沉默不语。

佩吉叹息一声。现在婚礼真的有了,可惜伴郎不是巴恩斯。唉,如果他还活着,如果他能看得到……

过了好久,史蒂夫说,如果巴基能看到这一切,他会很高兴的。他曾说他最想吃我的婚礼蛋糕。

 

有人高呼,新郎新娘,谁来切蛋糕?……

婚礼蛋糕摆在桌子中央,顶端用红色草莓酱和蓝色山莓酱画出一个盾牌标志,中间一颗白色巧克力星星。下面是呈梯形的、雪白巍峨的两层,裱着白色奶油花朵。

宛如一座有断崖的白皑皑山峰,飘着雪花。

新郎新娘两人共同握着长刀,割向蛋糕。

雪亮的刀尖刺进去,刺进最柔软的地方,把它一刀一刀切开了。

 

夜风真冷。虽然冷冻仓里的寒气更重,但现在孤独、恐惧、迷惘都是更强力的制冷剂。他在一个街区口停下来,靠着墙站住。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方来。任务完成后他没有回到接头点报道,脑袋里有种奇异的力量控制着他……那个火车站叫达拉斯站,他向人询问:我怎么才能去……去纽约?

人说,哦,你从这里搭火车到芝加哥,再从芝加哥搭长途巴士。

于是他就这样到了纽约城——在车上他忍不住问邻座乘客今年是哪一年,引来对方诧异的目光——那些交通灯、街道、大楼看上去都像梦魇中的怪兽一样陌生。他走上一座外观雄伟的大桥,又走下大桥。他并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叫“布鲁克林”。百货商场外有人举着标语牌:离平安夜十天,全部商品八折!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夜幕降临,筋疲力尽。街灯亮起来了,犹如长长珠链。每扇窗户里都亮起一盏灯。有那么多灯光,但没有一盏灯为他而亮。

最后他瘫倒在一条昏暗的小巷子里,又渴又饿,近乎虚脱。几步之遥有个铁皮垃圾桶,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脑中好像有什么跟它有关的画面,挣扎着想从掩埋它的泥土下面爬出来。

忽然一扇小门开了,一个戴着厨师帽的人出来,嘴里叼着烟,手中提着一袋垃圾,打开垃圾桶盖,把垃圾袋墩在上面走回去。原来这巷子是一间饭馆的后门。那厨子路过他身边时,看他一眼,嘟囔道,年纪轻轻……又一个让打仗毁掉的……

他等了一阵,爬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垃圾桶前,撕开扎住的垃圾袋袋口,一股诱人的香气窜出来。借着一点微弱的街灯灯光,他看到了此刻最想要的东西:食物。

几块散发出奶油香的东西,白乎乎,在黑夜里十分显眼。

那是个蛋糕

他一把抓下去,抓得过于用力,蛋糕在他手掌里变成了稀烂的一团。但他仍飞快把那一团塞进嘴里。下一次他就小心了些,拿出的蛋糕是成形的,能看到上面还残留一些红色草莓酱和蓝色山莓酱,其余部分是白皑皑的奶油花,犹如冰雪凝成。

他大口大口地咀嚼,吞咽。

那本是香甜的东西,然而他不知为何鼻腔一酸,眼中流出泪来。

 

6

1954年2月,史蒂夫和佩吉在一幢等待出售的房子里转悠,房产经纪人殷勤地讲述这套房子有哪些好处:走一百米就是附近街区最好的幼儿园;超市、带人工湖的公园都很近……

房子角落堆着两个刚搬走的上一户人家扔下的纸箱子,地上几张废报纸,有个朝上的版面里印有一张半身像。史蒂夫心中一动,俯身捡起报纸。

“2月17日墨西哥城发生命案,美国杰弗森·哈特上校遭狙击手枪杀……警方根据仅有的两个目击证人的描述,做出凶嫌画像……”

那幅画像里的男人长发垂肩,下巴上有个凹坑。

房产经纪人的声音传来:女士,瞧瞧这房间,采光又好,风景又好!

佩吉走出来,嘿,蜜糖,在干什么?怎么没过来?她一只手扶在后腰,一只手搭在膨起的肚腹上。

史蒂夫把报纸丢回地上,微笑道,没什么,我在想茶几和沙发该摆哪里。

佩吉露出一个准妈妈的慵懒微笑。唉,亲爱的史蒂夫,现在最紧迫的任务难道不是布置婴儿房吗?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诞生在两个多月后的4月20日夜里。佩吉被送进产室,史蒂夫等在外面,坐立不安,紧张得连鼻尖上都是亮晶晶汗珠。

相识的医生走过来,拍拍他肩膀,怎么样?罗杰斯先生,准备好迎接新生命了吗?

史蒂夫苦笑道,我觉得我永远准备不好。

产房里传出佩吉的叫声:!……

史蒂夫抹一把汗说,我还有多久准备时间,距离我跟我儿子会面?

这可说不准,产程有长有短,可能三分钟,也可能三天三夜。你就耐心等吧,那边有咖啡机。哎,你可以用这段时间想想名字呀。

名字倒是早就想好的。

叫什么?

詹姆斯,小名叫巴基。

 

三个小时的精神评估之后,三个x部门的专家坐在冬兵对面,各自在评估报告上写下意见,起身,鱼贯而出。

冬兵坐在绑缚他的椅子上,面上隐隐有种痛苦和郁愤,他左肩膀下是空荡荡的,机械臂卸下去了。门开了,又有一人进来。手撑在椅子扶手上,近距离盯着他的眼睛,柔声说,冬日士兵,准备好迎接你的新生命了吗?

他转到椅子背后,亲自握着把手往前推,原来那椅下有小轮。他将冬兵推过走廊,推进另一个雪白的房间,那儿有数位医生护士在等待,一条崭新的机械手臂搁在轮车上。

手术床上方还悬着一台用来做意识清洗和植入思想的机器,床后面是一个新建造的冷冻仓。


……房间里回荡着他凄厉的叫声:!……

 


7

1959年11月15日,下过一场雨,天气变得很冷,史蒂夫开车行驶在路上,后座的安全座椅上坐着五岁的儿子。小男孩正在玩两个手指长的兵人。

史蒂夫对着后视镜里的儿子说,宝贝,知道吗?等今天把妈妈接回家,明天她就不去上班了。

为什么?

因为她快要生你妹妹了,需要在家里等着。

等几天?

那可不确定。

妈妈不去上班,我能不去幼儿园吗?

史蒂夫微笑道,不行。男孩闻言嘟起嘴巴。他小声说,爸爸,“吃软饭的”是什么意思?

谁跟你说的这个词儿?

我们班的维克多·福克斯。昨天我没有借他我的汽车模型,他就说:你爸爸是个吃软饭的。

没什么意思,亲爱的,那是一句不太好的话。像咱们家这样,爸爸在家带小孩,妈妈出门工作,人们认为这不对,就会嘲讽当爸爸的。但是妈妈很能干,有她一个人上班,收入就足够了,她和我婚前就约定,由我在家照顾你,还有你未来的妹妹,就这样。你喜不喜欢爸爸每天接送你、陪你玩、给你和妈妈做饭?

喜欢。

那就够了。只要咱们一家人快乐就足够了,不是吗?别多想了。嘿,宝贝,幼儿园今天学了什么?

学了画水果,捏彩泥,还有练习写字母。

现在你会写什么啦?

我会写我的名字。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男孩说完,在旁边的车窗玻璃上呵一口气,小手指在玻璃上一字一字写出他的名字,B-U-C-K-Y

太厉害了!还会写什么?

还会写你的名字哦,爸爸。

在BUCKY旁边,男孩又一字一字写出了S-T-E-V-E

两个名字,并列在茫茫雾气之中。雾水被笔画刮掉的地方,透出一线一线的风景。

 

又一波任务完成,冬兵走向他自己的冷冻仓。自从数年前他脱离组织、擅自逃到纽约之后,x部门的人就坚持让他在无任务时置于冷冻休眠状态。

他在老位置站好,几条铁爪从后面伸出来箍在胸口腰间,钢铁仓盖缓缓降下来。盖子上有一块电视屏幕大小的钢化玻璃,便于外面的人观察。

冷气从四面八方喷出来。

钢化玻璃上凝起一层雾。根据经验,距离失去意识还剩不到半分钟,冬兵抬起右手,指尖在雾气上滑动,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写:B-U-C-K-Y

在BUCKY旁边,又一字一字写出S-T-E-V-E

两个名字,并列在茫茫雾气之中。

在雾气再次模糊那两个名字之前,冬兵闭上眼睛。

 

 

8

1980年7月13日,史蒂夫一家四口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中等待,一扇门打开,佩吉的小弟从里面走出来,臂弯里抱着一个粉色襁褓,笑得嘴巴都歪了。各位,来见见卡特家的新成员吧!

已经长得跟父亲一样高的青年詹姆斯和他妹妹娜塔莎抢先挤上去,对小婴儿发出惊叹。

一向最喜欢孩子的史蒂夫,这次却迟迟没上前去,只是站在众人身后,嘴角挂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样子似乎有些困窘。佩吉小心翼翼地把女婴抱到自己怀中,天哪,她真漂亮……史蒂夫亲爱的,快来看咱们的小侄女呀。

史蒂夫只好走过去。佩吉在女婴脸颊上亲吻一下,感叹道,好多年没闻到小婴儿的香喷喷味道了。史蒂夫,你要不要也亲一下?等她长成大姑娘可就没机会了哦。

史蒂夫抚摸一下自己的大胡子,说,算了,我怕我这胡子会把她扎哭。

詹姆斯说,舅舅,她叫什么名字?

她妈妈取好名字了,叫莎伦。莎伦·卡特。

 

9

1991年2月,冬夜,71岁的老人史蒂夫坐在小酒馆里喝酒。佩吉回娘家参加姨母的葬礼,詹姆斯正在法国出差,抽不开身,娜塔莎陪伴母亲前去。

电视机里正播放突发新闻:著名实业家、慈善家霍华德·史塔克夫妇于昨日遇害身亡,警方在一辆撞毁的汽车中找到遗体,发现两人身中数枪……

几个酒客看了新闻,叹着气发表一些表示惋惜的话。史蒂夫沉默着一口饮尽杯里的威士忌,对酒保说,再来一杯。

有人在点唱机里投币,点了一首《There is a tavern in the town, in the town》:

 

There is a tavern in the town, in the town, 在镇上有一间小酒馆,小酒馆,

And there my true love sits right down, sits him down, 我的一生挚爱就坐在那儿,坐在那儿,

And drinks her feels so merry merry leave 喝着酒,如此快乐,

And never, never thinks of me. 却永远,永远不会想起我……

 

史蒂夫觉得这首歌非常耳熟。他搔搔已经变得稀疏花白的头发,推开酒杯,留下一张纸币,出门离开。

他往停车的地方走过去,一阵冬风吹过,他嘴里嘶地一声,裹紧了夹克衫。现在他不再是那个身强力壮的超级士兵。他老了。

就快走到汽车处时,他忽然感到右后方有一个黑影袭来,尚不及反应,颧骨上已经结结实实着了一拳。

他仰倒在地,又尽可能快速地爬起身,一阵轻微晕眩,视野有点模糊,但他仍摆好战斗的准备姿势。双拳一前一后,向袭击者吼道,告诉你,我可以跟你打一整天!……

那人冷笑道,得了!你不配说这句话。

视线逐渐聚焦,史蒂夫怔住了。因为他看到面前站着的,是他自己。

不是现在这个衰朽的老叟,是年轻健壮的美国队长,穿着紧身制服,手臂上挂着星盾。

老史蒂夫摸着疼痛的颧骨,你,你也是史蒂夫·罗杰斯?

对,我是从另外一个平行宇宙的2023年穿过来的。

哦……在你们那里,灭霸也已经被击败了,是不是?

是的。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年轻的史蒂夫并不回答,他皱紧眉头看着他,上下打量,目光中有一丝厌恶。他说,真难以相信,某一个我竟然会做出这种选择。

老史蒂夫沉下脸。否则,你认为我该怎么选?

你这是明知故问吗?你明明有机会修正……

不,我没有机会。

你至少可以替巴基想想法子!

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你我都经历过2023年。我已经知道巴基未来会没事的,他是布鲁克林的棒小伙,是个勇士,他能熬过来。

年轻的史蒂夫咆哮道,混蛋!你听不出自己的话有多混账吗?对你来说,那个结局是已经发生了,是过去式,但对1945年、1955年、1985年的巴基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当下的痛苦。就算结果不会指向死亡,但中间过程的痛苦就无足轻重了?就可以听之任之?你从没想过哪怕把他救出一天、一小时,他起码能少痛苦一天、一小时?

老年史蒂夫那张多皱的脸上,起了一阵止不住的颤抖。他哑声说,别人不理解,你也不理解?我已经祭献过我的七十年,我的生命!——我们的生命。我已经牺牲过了一次!为什么我不能幸福一次?为什么不能有一次、让我只顾我自己?我不值得吗?

那么巴基呢?难道他值得这样的七十年?

你是认为我这样亏欠了巴基?告诉你,他自己可不这么认为。从2023年回来之前,我跟他商量过,他还祝福过我。

天哪,他当然会祝福你!他打十岁就爱上你了,难道你不知道?还是你一直知道,只是装不知道?

老史蒂夫再次闭紧了苍老的嘴唇。

还有霍华德,他也不值得你去救他一命?你从未想过要阻拦巴基杀死霍华德?

老史蒂夫喃喃道,九头蛇想要杀霍华德,即使不是巴基执行,他们也会另找杀手……而且,我已经老了。没人能当一辈子美国队长,当一辈子超级英雄,我也不能。

年轻的史蒂夫冷笑一声,幸好你只是其中一个我,否则我真觉得史蒂夫配不上当年厄斯金博士的赏识。那时你没有超级神力,你只是个浑身毛病的小个子,但你还记得当年你多勇敢、多有责任感吗?

老史蒂夫虚弱地说,这条时间线上的美国队长现在还躺在冰海里,没办法救人。那就权当我没回来过好了,我也不欠他们任何人的,不是吗?!而且人有了牵挂,会变得软弱,我有妻子和家庭……

年轻的史蒂夫毫不留情地说,闭嘴!

他转头说道,好了,巴克,你出来跟他道个别吧。

老史蒂夫瞪圆了眼睛。巴基?……

从黑影里走出了第二个人。那是个仍然年轻的巴基。

他凝视着老史蒂夫,目光凄然而温柔。史蒂夫,你真的给你儿子取名叫詹姆斯了?

是啊,他……

年轻史蒂夫再次打断他——这是个脾气较为暴躁的史蒂夫——没必要叙旧了,我这就要带巴基离开。你们快说个再见吧。

老史蒂夫诧道,离开?去哪?

在我那个平行宇宙里,巴基死了。我在各个时间线里寻找“富余”的巴基,找了两千五百四十七个平行宇宙,总算找到你这一个。

……他怎么死的?

2016年在西伯利亚,他被托尼·史塔克杀死了。当然,后来虽然少了巴基的帮手,灭霸也被打败了。世界并不缺他一个,缺他的只有我……反正他在你的时间线也是没希望的,我现在要把他带走,带到那个宇宙的2023年去。我会跟他一起买套房子,每天看报,遛狗,研究玫瑰花种植,以及做意大利面。

老史蒂夫愣在那里,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年轻的巴基走过来,用力抱他一下,然后转身,跟另一个史蒂夫向前走去。

老史蒂夫在后面叫道,嘿……史蒂夫!

年轻的史蒂夫回过头来。

在你去过的两千五百四十七个平行宇宙里,巴基都过得很好吗?

是的。在一千九百二十一个平行宇宙里,巴基都跟史蒂夫结婚了。

那剩下的六百二十六个呢?

年轻的史蒂夫一笑。剩下那些,他们没结婚,只是共同领养了小女儿,所有女儿,都取名叫娜塔莎。

(End)

 

文中冬兵大部分经历摘自漫画Captain America V5 011。原著漫画里冬兵确有一次脱离组织逃到了纽约。



上文“结婚蛋糕”一节,他在后巷垃圾箱里吃到的就是史蒂夫和佩吉的结婚蛋糕,一墙之隔,他们的婚礼刚刚散去。

作者之前消失,是出国浪了半个月的假期,前几天回来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去了影院。

看完电影觉得《雪地的三个昼夜》宛如笑话。觉得我以前写的影评“冬兵宛如命运的洼地,只有史蒂夫跳进脏水里打捞他的灵魂”都是一厢情愿自说自话。

不退圈但写完这篇盾冬要埋头向杰克柯蒂斯(和《黑与金》)求一段安慰。

再说一遍:想给A4盾说好话的、喜欢A4盾的、支持A4盾最后选择的人,请取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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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薄荷君画的小料本封面图:



爱情保镖马塞洛

超长待机。。。


为什么我论坛最近一直登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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