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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前说明：本文历史背景明末，但由于作者历史不好，如果你们发现有扯淡的地方，还请装作没看见。然后，伍嘉成的部分比较难捉摸，有些台词我虽说恨不得标拼音，但写的还是有些僵硬，还请你们自己念出正确的调调，自动补上波浪线，谢谢合作，祝观文愉快。

第一章 

      明朝末年，顺天府京城

      此时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临近年关，来往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市场上夹杂着东南西北各地的口音，拜年说客套话的，讨价还价的，好不热闹。

      饶是如此，一阵刺耳的尖叫声还是一下子盖过了所有的声音，在人群中爆炸式的响起，顿时，所有人都一滞，齐齐向发声处看去。

      只见一粉衣女子被一大汉从后勒住了脖子，由于被勒得太厉害，那女子双脚都已离地，眼白都要翻出来了。可那大汉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就这么僵持着。

      这大汉名叫疱辉，本来是个庄稼汉，可最近流年不利，家中已无地可耕，为了生计，他带着一身力气走上了抢钱打劫的歪路，听说这顺天府京城富人居多，快过年了他就过来想狠赚一笔，谁知刚跑出没几步，被抢的都还没反应过来，就从人群里窜出几个捕快，眼瞅着他就要被追上，他大手一伸，直接从人群里抓了一个弱质女子来当人质。

      捕快追到跟前，看那女子被这么一吓又被这么一勒，半条命已然是下去了。他们心里知道那剩下的半条命他们要是保不住，可就真糟了，大过年的，天子脚下，当街搞出条人命来，听起来一点都不喜庆。

      疱辉也看出了捕快们的紧张，心里顿时得意起来，他觉得他只要手里还握着这条人命，他们就不能奈他何。

      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周围群众的反应哪里不大对，这帮围观的男女老少都不是那种惊恐的眼神，当然也不是那种等着看好戏的冷漠，而是一种，怎么说呢，同情。是的，同情，关键是这同情还不是给那捕快的，也不是给他手中这弱女子，而是给他的。他们用一种看将死之人的表情打量着他，当中有人还叹了口气。

      他心下一惊：这是怎么回事？！然而还来不及细想，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就缠上了他的脖子。

      触感就像一条细细小小的蛇，他汗毛一下子就竖起来了，忙用手去摸，然而还没等他抬起手，一股巨大的力就勒着他脖子往后拽去。

      他被生生拖出几米，气一下子就上不去了，整张脸憋得通红，也顾不得什么蛇不蛇的了，他双手拼命地像颈部扯去，企图松一口气，这时他才真正摸到脖子上的东西——

          不是蛇，是一节鞭子。

      “啧，脏手，还摸。”同时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音色偏低，听起来和这鞭子一样，凉凉的，让人忍不住生出一股寒意。

      “参见九大人！”眼前的捕快们已经跪了一地。

      “起来，起来，都起来~”马上的少年很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又瞪大了眼睛指向瘫在地上的疱辉：“你们赶紧抓人啊，别让他再跑了~”

      “是是是”为首的王捕快忙应下，心里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今天真是吉星高照，刚犯难就碰到了闻名京城的九头蛇九大人。这位大人的九节鞭一出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那疱辉此时奄奄一息地躺在那，听着周围群众发来的“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傻，居然在京城大马路上闹事”和“太想不开了，自杀就自杀，还用这么悲壮的方式”的各种嘲讽，也算是明白过来了，那马上唇红齿白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赫赫有名的京城四大城卫之一的九头蛇——九爷。

      土生土长的顺天府老百姓都知道，这四大城卫就像是四面铜墙铁壁一样，将这皇城保护得是严严实实，只要有他们四人在，这京城就永远顺风顺水，鸟语花香。

      这九头蛇正是他们当中一员，算起来还是年纪是最小的那个。但人见到都客气地喊一声九爷。而他真名是什么大家并不知道，其实就算知道了也没用，因为真正能喊他名字的没几个。毕竟明朝这个年代，你直呼皇亲国戚的名字是要被活埋的。

      而他本人，不过十几，正是少年心性，放着世袭的官位不做，一心想当什么锦衣卫，大号实在不方便，便顶了九头蛇这个小号去报考西厂，都进了最后一关，眼看朝廷任职批文都要下来了。他爹才从别人那里得了消息，知道后当场打翻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把他绑回来后更是差点打断了他的腿，父子关系一度僵到不行。最后还是他那韩姓的王爷舅舅出来当的和事佬，他才能完完整整地活蹦乱跳地进西厂，但当差这么多年，从无名小卒混到享誉全京，他都梗着一口气从未回过家门。真名也不让人提起，好似他真的就是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一条小蛇。

      每次他舅舅来京城看他这个样子都气得直捂胸口：“哎你个熊！”

 

      今天我们的九小爷心情却是很好，忙活了大半年，终于能回京享会儿清福了。眼下又出了个小风头，心里美着呢。但他和他同是四大城卫的明泰常一样，面上永远不露喜色，常年走的都是内心戏。

      眼前观众众多，于是那小脸绷得更紧了，他下马扶起那位被挟持的姑娘，压低声音问了句：“你没事吧？”

      那姑娘一看他英俊的面孔，刚刚掉的那半条命以光速飞了回来，脸一红倒在了他怀里：“多……多谢九公子相救。”

      那姑娘挺瘦，我们九爷虽常年习武，腹有肌肉，但总的来说还是瘦，这一倒，骨头碰骨头。咯得他生疼。

      他眉头刚要皱起，后脑勺就被踩了一下，接下来就是衣袂翻飞的声音，一道白色的身影迅速从他头上掠了过去。

      “还在这玩英雄救美，是忘了赌约吗？”

      “糟了”九爷脸色一变，大喊不妙，刚刚踩着他头过去的是步桐频，也是京城四卫里的。这次出任务就是他俩一起，回来的路上两个人都无聊，他就提议，说是看他胯下的这匹传奇宝马快，还是步桐频的绝世轻功更快。谁赢了，就让对方洗一个月的袜子。

      他这一路狂奔，总算领先了一点，一大意又要被甩下去了。

      他哪里还顾得了什么形象，什么姑娘，把人一推，上马就走了：“频哥你等等我！”

 

第二章

       等他呼哧带喘地进了察苕府大门，步桐频早就到了，还特地停在了门上，拿着扇子扇啊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袭白衣飘飘，典型江南世家公子的模样，只是看似吟诗作对，实则嘲讽协会。

      可怜我们九爷气还没喘匀又看到这出，差点没一头背过去。

      “行了，行了，乖乖洗一个月袜子吧”那步桐频笑着跳了下来，稳稳地落了地，一手搭着他的肩膀，两人朝内院走去。

      这俩年纪都小，除了出任务，日常琐事是一概不问的，这京城四卫居住的察苕府也是个大院子，佣人居多，事务繁杂，却一直被打理地井井有条，人人夸赞。不得不说是那两个大的功劳，更准确来说是四卫之首陆游弃的功劳，他天生操心命，为人正直热情，出了名的靠谱负责任。大事小事他都要过过眼才放心。

      这马上近年关，他更忙了，府内收礼送礼，朝廷工作总结，下属任务交接，哪个都让他忙得脚不沾地。

      而另一个的大的——明泰常最讨厌这些琐事，他人生的主旨就是能省则省，能说话解决的绝不动腿，能一个眼神搞定的绝不动嘴。

      此时被陆游弃拉过来帮忙，也只不过是仰在院子里晒太阳听候发落。

      而我们都知道，勤快的人最看不惯别人懒惰。特别是在他最忙的时候。

      所以那两只小的进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周围管家家丁站了一大堆，手里捧着账本的，拿着礼单的都在那候着，陆大当家的一边应付着他们，一边训着旁边坐着的明泰常：

      “你上次的任务报告是不是还没写？”

      “啊？”明泰常睁了睁眼皮，不为所动。

      “都一个月了”陆游弃看他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更来气了“犯人都处决完过头七了，你到底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不急，不急，我心里有数。”明泰常还是和往常一样，谜之淡定，谜之自信。

      眼看着陆游弃要炸，步桐频赶紧低头咳了两声：“咳咳，我们回来啦！”

       陆游弃看到两个小的，脸色立马雷雨转晴，露出了笑靥：“桐频，小九你们回来啦~”

       他拍了拍身侧的管家：“快去给他们打水”

      “打水干什么”明泰常忍不住问。

      “一路这么远，这么累，不洗干净怎么可以进门？”陆游弃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地回答。

       九头蛇和步桐频：“…………”

       其实他们更想先吃东西…………

       而陆大当家还在孜孜不倦地发号施令：

     “明泰常你要么回屋写报告，要么去帮我整理礼单，大家都这么辛苦，你好意思坐在这里晒太阳？”

     “哎你知道我这个人没有别的优点，就是脸皮厚……”明泰常不以为然，还露出了点笑意，摆明了要逗陆游弃到底。

       最后两个小的实在看不下去了，经验告诉他们，这两个人在这一来一往能磨到到天黑去。于是他们对视一眼，决定分工合作。

      这边九爷拉起了明泰常：“走走走一起回屋写报告吧，我的也还没写呢。”

      “哎，行行行，走吧走吧~”

      而步桐频拿起了管家手中的单子，走向陆游弃“还有哪里没整理好的，我来帮忙。”

      “哦哦，好的好的~”陆游弃忙点头，拿起单子跟步桐频对了起来：“你看，就是这里，嗯嗯还有那里……”

       后面一个外家来送礼的小厮站在这大院子里呆呆地想：原来名满天下的京城四卫察苕府是这样的啊……

 

第三章

      由于两位小少爷的回归，平常安静的晚饭今晚格外热闹，陆游弃还亲自下厨煲了汤，喜气洋洋地端了上来。

      “嗯，这个好”明泰常在一旁指着这汤起着哄“喝了能长寿。”

      “你瞎说什么~”陆游弃笑着去打他。

      “先给我来三碗”小九爷千里迢迢刚回来又被迫一口气把报告写完，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别说喝了长寿，喝了折寿他都得先来三碗。

      “哪能这么喝啦，多吃菜多吃菜啊你们。”看着他一个箭步端起汤锅像要干了这壶，陆游弃忙急急忙忙地去拦。

      步桐频趁着他们打闹的空还盛了满当当的一碗，坐在那里和明泰常一起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屋里可谓是泾渭分明——两个手忙脚乱，两个气定神闲。

      而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雪，下得还挺大，地上白了一片，但同样是白，门口的朱雀街上的是凄凉的白，是冰冷的白。察苕府墙内却是喜庆的白，幸福的白。这白雪里都泛着红，灯笼的红，人脸上的红，都映到了这雪里，老管家都被陆游弃一把按下，坐在酒桌上笑得合不拢嘴。

      一片察苕府墙圈出了两个天地。

 

      可惜如此美好的氛围，却偏偏有人要打破。刘提督进门的时候，一股冷风夹杂着两片雪花也被带了进来，屋内迅速起了一股寒意。

      还在吃饭的少年们迅速放下碗筷，跪了一排。

      老管家已经年迈，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离他最近的步桐频赶紧扶住。

      “四卫参见提督大人”陆游弃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作为首领率先开口，同时有些疑惑地看着刘提督。

      刘提督略过他追寻的目光，直接侧身坐在了椅子上，还给自己盛了碗汤：“味道不错。”他咂摸了两口。

      大半夜的跑人家来，也不说什么事，上来就喝汤。

      “谢…谢提督大人夸奖”话唠如陆游弃此时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不知提督大人今日前来……”倒是平常不怎么说话的明泰常开了口。

      “哼，肯定不是来喝汤的了”刘提督瞥了他一眼，然后高深莫测地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朝桌上一搁：“认识这个吗？”

      九头蛇探头去看：“暗杀令？！”

      此言一出，剩下三人俱是一惊。

      暗杀令，是锦衣卫最高指令，暗杀令一出，必定全员出动，不胜则不归，无功而返等待的就是杀头罪。

      他们自当差以来从未接过暗杀令，全员出动的次数都很少，眼下年关将至，正是收官之际，怎会突然冒出个暗杀令，到底是谁，值得这么大费周章？

     “李樟孟”刘提督轻轻地吐出了这个名字。

      这下三人心里更吃惊了，这李樟孟他们也是早有耳闻，巴蜀发家，源至江南，起初只是个小富商，现如今早已富可敌国，手下的鱼糜盟更是人物众多，遍布大江南北。

      不过他再怎么有钱，也只不过是个商人，跟朝廷这帮官员到底是有什么关系，还惊动圣上发动暗杀令？

      “此人要反”刘提督像是看透他们心中所想“有钱有人有实力，朝廷能让他乱来？”他“咯噔”一声把碗放下，转动手上的扳指“杀了他，咱们才能过个安稳年~”

      “……是，臣定当竭尽全力”陆游弃沉声应下。

      “就知道你没问题~”说着他起了身拍了拍陆游弃的肩膀“行了，接着吃饭吧，该凉了。”

      门口的小厮“啪”地一声撑开了伞，刘提督理了理身上的貂裘大衣，又重新走进了雪里。漫天的大雪很快掩盖了他的足迹，天地马上又一片干净，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那片暗杀令还静静地躺在他们桌子的一角。像是一枚精巧的炸弹。

 

      “我就知道这老东西一来就没好事”小九爷抄起桌上的暗杀令，冷冷地说道，“大过年的过来给人发一暗杀令，到底会不会做人？”

      明泰常没理会他的抱怨，而是看向陆游弃：“游弃，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陆游弃擦着桌子上刚刚滴落的汤汁“像往常每个任务一样，拼尽全力去做就好啊”

      “做不好我们可就没命了啊！”九爷大叫着趴了下来。

      “不会的”陆游弃转头看着他，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清澈坚定“没有我们四个同时出动还完不成的事情！”

 

第四章

      第二天早上，大雪之后，天晴了起来，地上的积雪也化了不少。步桐频一大早起来就去练功了，练了没多久，用完早膳的陆游弃也加入了他，开始给他喂招，指点套路。

      他们当中按武功来排序的话，陆游弃当排第一，他虽不像明泰常和九头蛇一样出身豪门，从小有高手指导，但他本身刻苦勤奋，后来又得幸拜入名剑师形海门下，现在武学造诣已经非常高，跟江湖上的好手比也不会落得半点下风。只是他为人正气，一心想为黎民百姓，想为朝廷效力，没有跟他师父和师兄一起闯荡江湖，而是只身来考了锦衣卫。后来就成了这京城四卫之首。

      步桐频跟他不一样，他出身江南，本是个翩翩世家小公子，家里想的也是从文或经商，反正不干这刀枪上的买卖，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十岁的时候，有名的飞贼尔辞源路过他家，看这小娃娃白白嫩嫩的又文静，心里一时喜欢，没管住那手，直接就给顺走了。

      后来步桐频家人重金买下众多高手，才从尔辞源手中将已经十四岁的他弄回来，本以为爱子落入贼人之手该缺胳膊少腿的，结果回来发现不但一根毫毛没少，还从贼人手中学到了一身好轻功。弄得步家都不知道是该把尔辞源关进牢里还是该给他送块牌匾。

      只是，经此一事，步桐频的心就野了，他不甘于当个文人墨客，他心里有了更多的想法，步家很快就迎来了他第二次失踪，只不过这次“绑架方”是朝廷，步家一家老小看着他的腰牌面面相觑——妈呀这成了锦衣卫的儿子恐怕是再也要不回来了。

 

      至于明泰常，他来当这锦衣卫的经历，一句话就可以概括——他妈逼的。或许这句有点像骂人，当然，说逼也有点不恰当，因为在说服他的过程上他妈并没有出多大力，我们前面就说过，明泰常的人生准则是能省则省，这里尽管他心里不满，但还是把反抗也省了。他妈打定主意后，连夜往上写了两张信函，明泰常就半眯着眼当上了锦衣卫，还莫名其妙混大发了，来到了察苕府。

    “唉，这就是实力，挡都挡不住”他如是说道。

 

      就这样，这来路不同，天南海北的四个人却偏偏凑到了一起去，还一同住进了这察苕府。连府上活了半百的老管家都摇头直说“人跟人之间呐，还真是有缘分。”

 

      转眼上午已经过去大半了，明泰常才晃晃悠悠起来，他眼神不好，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半眯着眼睛瞅着刚练完功的大汗淋漓的用功二人组。

      “大冬天的，怎么还出汗了？”

      陆游弃：“…………”明泰常这个样子，无论看了多少次，他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只想一脚踹到他的帅脸上去。

      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他忍了下来：“你起来就好，把小九也叫上吧，关于这次的任务，我们要开会讨论一下。”

 

      “我们首先要确定那个李樟孟的所在地，他手下的鱼糜盟总会是在京城，但我觉得既然朝廷都下了杀令，他应该不会在我们眼皮底下。”陆游弃分析道。

      “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步桐频问。

      “我觉得他搞不好会知道我们这么想，所以更不能在京城了。”小九爷说道。

      “那他万一又知道我们觉得他知道我们知道呢？”明泰常探过头来又问。

      步桐频：“万一他知道我们觉得他知道我们觉得他知道我们知道呢？”

      九头蛇：“万一他知道我们知道他知道我们…………”

      陆游弃的头一阵一阵地疼了起来——这好好的讨论会已经要开成绕口令大赛了。

      正在众人争论着，大门突然开了，门口的阿福局促地想通报什么，但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一个人欢天喜地地朝我们的小九爷扑了过去。

  “我的大侄子，舅舅来看你了！”

      九头蛇下意识地腰身一弯，随身的九节鞭立马亮了出来。身后阿福的声音也同时响起“韩王爷他……他闯进来了……”

      小九爷这才发现原来来袭者是他那充当和事佬的，心系天下和平统一的倒霉舅舅韩赣步。韩赣步虽是他舅舅，年纪却比他也大不了多少，只是此人常年混迹大小官场，有点少年老成，有时候说话做事跟他六十的爹一模一样，就差没早起溜个鸟喝大碗茶了。

      前面也说过，小九爷虽跟家里断了联系，跟他舅舅却是亲的不行，韩赣步逢年过节必来看他这大侄子，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今天也是，刚听了他这侄子回京的消息，他就坐不住了，直接奔了察苕府。这热情的一扑，屋里的四个人都愣了。

      “小的再去备一壶茶……”最后还是阿福一出声才把四个人拉回现实来。

      于是陆游弃“啪”地一声收回了剑，步桐频折起了扇子，明泰常高举的拳头放了下来，最后九头蛇把鞭子重新别回了腰里，拍了拍他的肩膀：

      “下次来记得打声招呼~”

      惊魂未定的韩王爷一个劲地点头。

 

      妈的下次再也不来了。

 

第五章

      “暗杀令？”听完他们这次的任务，见多识广如韩王爷也震惊了，下意识地忙看向他可爱的小侄子，总觉得看一眼少一眼啊。

      小九爷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帮点忙？”

      “唉，不是我不帮忙，你们知道那李樟孟是什么人吗，别看她只是一介女流之辈，那身手……”韩王爷解释。

      “什么？！”陆游弃打断了他“她是女的？！”

      “什么？！”韩赣步学着他吃惊的样子“你不知道他是女的？！”

      “我……真不知道啊……”陆游弃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一双眼睛心虚地滴溜溜转“我看了画像，明明是个男的……”

      “伪装啊大哥”韩赣步痛心疾首“人家女孩子出来行走江湖不得换身行头啊”

      “这也换得太彻底了吧……”小九爷看着画像喃喃说道。

      “长得比老韩帅。”明泰常下定论。

      韩赣步：“…………”

       你们聊吧，我先走了。（手动再见

      “舅舅卡其马！”最后还是小九爷苦苦挽留才让韩王爷再次落座。

      “她自己身手不凡也就算了”于是他继续说道“周围也是高手如云，里三层外三层的护着，伊意知道吗？”

      四人点头。

      “江湖上闻风丧胆的女飞刀，就伴在她左右。蔡国清知道吗？”

      四人又点头

      “国民一代不老英雄，就跟在她身后，龙旦知道吗？”

      四人再次点头，同时震惊地问：“她也在？！”

      “哦，不是”韩王爷摇头“我就是考考你们~”

      眼瞅着这四人又要再次掏出兵器，他忙下了结论：“所以！就是这样一个对手，我们不能硬来，只能靠智取。”

      “怎么智取？”步桐频问。

      韩王爷一摸下巴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女的嘛，看起来再帅气再刚硬，也挡不住我们的美，男，计~”

      他话音刚落，那四个人就推搡了起来：“老明京城第一美男子，让他去。”“谁不知道我们九爷女粉最多”“我看他样子我猜他最喜欢频哥那款”

       “我去。”陆游弃一言结束了他们的争吵，同时又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向韩王爷：“但我其实不是很懂那些，你能不能教教我呀？”

      “这个好说~”韩王爷刚要长篇大论分享他丰富的撩妹经验，那边明泰常就开口了：“我觉得”他皱了皱眉“真的要说，还是九爷去更合适，这种事情看天分的。”

      “嗯……也对……”陆游弃撅了下嘴，思考了一下，觉得好像确实是这样，自己乐于牺牲也不见得有效果。他问向小九爷：“小九，你愿意吗，不愿意的话我们就再商量，不影响的~”

      “行，没问题，多大事儿”九头蛇头一甩潇洒地应了下来，内心却泛起了苦水，卧槽他能不答应吗，那边明泰常眼色都要使到天上去了。他想无视都做不到。

      尼玛你不想让他去，你去啊！卖我算怎么回事？！

      总而言之，他们的第一步算是稀里糊涂地定下来了，一群人正打算去给小九爷挑衣服，韩赣步突然一拍手：“噢对了，你们知道他在哪吗……”

      四人：“…………”

 

      最后还是因为步桐频家里跟鱼糜盟有商业往来，辗转了一下才打听出这李樟孟的方位，确实不在京城，是在南京秦淮河的一条游船上面。

      这四人准备了一下，便上马启程了。后面韩王爷为他们送行：“千万别死磕啊，我们好几个方案呢~”

 

 

第六章

      南京，秦淮河上。

      好几艘游船画舫停靠在此，船上灯红酒绿，还不时传来一阵阵美妙的歌声，引得桥上的路人驻足欣赏。

      其中最大的一艘正是鱼糜盟的，船身上画着他们特有的仙人掌标识。而步桐频就潜伏在这艘船的附近，如果你仔细看大概会被惊到，因为支撑他站在水面上的竟然是一盏小小的河灯。派他过来观察就是因为四人中只有他轻功境界如此了。

      他打量着，终于等到了李樟孟出场，她这个人是很显眼的，刚从厢房里出来，就夺取了所有人的目光。此时的她还是男装打扮，正和别人商讨着什么，身量修长，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一颦一足都充满了一种淡然脱俗的魅力。步桐频盯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执行任务，他有点不好意思，忙朝今天的主角九头蛇示意，另一条船上的九头蛇表示收到，他解开缰绳，小船便开始向鱼糜盟的大船靠拢。步桐频看着这一切，又看向李樟孟完美的侧脸，心下一紧，他们的暗杀计划，就要开始了……

      这边船上众人正嬉笑玩闹着，忽然一阵箫声传入了耳际，划破长夜格外突出，于是众人都走上甲板，好奇地张望，看到底是哪里传来的声音。

      只见灯光最盛出缓缓驶来了一艘小船，上面站着个青衣少年，眉眼微低正吹着箫，声音显然就是从他那发出来的。

      那箫音清澈悦耳，让周围的一干靡靡之音连带琵琶声都艳俗了起来，唯他一支青衣少年乘舟来，流水潺潺，顺流而上，直击人心。

      船上众多女眷都看直了眼。

      红唇玉箫，灯火渺渺，这到底是哪里来的谪仙般的人物？

      一曲罢了，少年面带微笑，微微鞠躬示意，更是引得有些大胆的女眷直接吧手帕扔到了他的小船上。

       李樟孟果然也来了兴趣，她站在船头驻足观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跟身边的人低语了几句，小九爷上岸的时候就被一只手拦住了。

      “这位公子，我家主人请你一叙。”

       九头蛇不动声色地露出了一个微笑，美男计，就要成功了。

 

       上了船，九头蛇发现这船比看起来中更大，侍从带着他生生饶了很多弯才来到一间厢房，一推门，李樟孟就坐在里面。

      九头蛇平时冷着脸，但他知道自己笑起来一般人根本抵挡不住，于是他弯了弯嘴角，邪魅无比。

      而李樟孟好像是没看到，面不改色地冲他一抬手：“公子，坐。”

      一计不成又升一计，九头蛇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少年气荡然无存，只剩下男人的荷尔蒙气息。“李公子找我进来，所谓何事？”

      说到“所谓何事”的时候他还略微抬起眸子扫了李樟孟一眼，都说他们家尽出风流人物，这话真是一点不假，只这一眼便是风情万种，胜却人间无数。

      “噗”那边李樟孟却嗤笑了一声，唤人上了壶茶：“没什么要紧事，你先喝点茶，润润嗓子。”

      她这一笑，之前厢房内暧昧的气氛一扫无疑，九头蛇少年回体，一下子窘迫了起来。

      他往四周扫了一眼，侍卫有两个，都守在门口，倒茶的侍女有一个，看身量不像什么武林高手。

      他袖中的匕首往外出了出，李樟孟却突然开口：“你功夫不错啊。”

      九头蛇听他这么说心里一惊，匕首又往回缩了几寸，他知道此时瞒这些没有意义，不如大胆探探，看对方知道多少，于是他面上还是不露声色，侧身去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乘的那船，无人划桨，虽说是顺流，但也太稳了。”李樟孟小啜了一口茶。

      九头蛇暗恼自己光顾着耍帅，忘了细节。

      “还有，”李樟孟说着，又不禁笑了“撩妹不是这么撩的。”她站起身来，走到倒茶的侍女身边“人跟人之间是有安全距离的”她抬手摸向那侍女的脸：“超过这个安全距离的勾引……

      她一个媚眼又扫向九头蛇：“才是致命诱惑~”

      那侍女在她气场的压迫下简直要零落成泥，脸烫的可以再烧一壶开水，李樟孟抬眼冲她一笑：“宝贝，别紧张~”

      “啊！”她忍不住一声尖叫，手中的茶壶应声落地。

      九头蛇冷汗出了一身，袖中的匕首也哐当一声滑到了地上。

      他心里知道，这一局，已是败局。

 

 

第七章

      水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水下却安静得很，只偶尔有说话声落下来。

      陆游弃和明泰常就潜伏在这水中，准确来说就在鱼糜盟那艘船下，九头蛇脚下发力震动水波来告诉他们移动的方位。

      他们屏息听着，一旦有什么动静就立刻上去支援。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从水波停止到现在，一点声响都没有。

      陆游弃眉头紧皱，嘴里还咬着气袋，腮帮鼓鼓的。明泰常在他对面看得直想笑，但他还没笑出来，陆游弃就一记眼刀飞了过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他不能说话就挤眉弄眼地冲明泰常传达着这一讯息。

      结果平常面瘫的明泰常看他那个表情一下子就笑出来了，一阵水泡咕噜咕噜地冒了出来。

      这下陆游弃恼了，抬腿就踹，明泰常一闪腰躲开了，一只手还抓住了陆游弃的脚，陆游弃向后一挣，背部撞到了水下的礁石。

      明泰常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陆游弃背后有伤。

      他快速游了过去，一把拉起了陆游弃，手直接摸向他的背部，眼神锁死他的表情，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事。

      陆游弃在水里轻轻地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紧。

      明泰常这才松了一口气。

      陆游弃背上的伤是他俩之间的一根刺，那个箭伤是明泰常一手造成的。

      当时他俩一起做任务，把敌人逼到了死角，陆游弃上前与他缠斗，明泰常率弓箭手将他包围。

      那人功夫不差，陆游弃一时与他分不出个胜负，明泰常便把弓拉满，箭在弦上，随时准备结束战斗。

      他精神高度紧张着，然后就看见陆游弃眼睛微眨，他知道这是放箭的暗号，于是他没有多想，一箭就这么直直地放了出去。

      谁知敌人也看出了他俩之间的眼神戏，紧要关头，连收三招，一个勾身把陆游弃拉到了他的跟前。

      于是明泰常就亲眼看见，自己亲手发出的这一箭，笔直地射进了平日里那个每天气呼呼跟在后面唠叨着自己，却总是这么可爱的陆小统领的背里。

      都说一失足成千古恨，明泰常那一瞬间就明白了这句。

      虽说事后陆游弃并没有怪他，还开玩笑说被自己压迫这么久，所以特意给他一个杀他报仇的机会。

      可我们之间，哪有什么仇。

      明泰常每次看到小童去他送药，或者他练功幅度减小怕牵动背上的伤时。心里都会生出一股悔恨。

      此时也是，两人之间又沉默了，水波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然而这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们明显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有情况！”

      两人对视一眼，相继跃出了水面。

 

第八章

      船上已经是对峙局面，小九爷的九节鞭已经亮了出来，步桐频也抵达战场，他微微扇动着手中的白扇，看起来随时准备扇起一阵飓风。

      此时陆游弃、明泰常又跃出了水面。

      “京城四卫——陆游弃”

      “明泰常”

      “步桐频”

      “九头蛇”

      “前来取阁下首级。”

      他们四人列开了阵仗，对面的李樟孟却好像是没放在眼里，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连身都未曾起。淡然地坐在那里，仿佛是要看一出好戏。

      陆游弃看九头蛇的样子就知道已经败露了，虽韩王爷千叮咛万嘱咐不可硬拼，但眼下他们也没有其他路可以选了。

      于是他拔剑出鞘，第一个冲了出去。

      然而还未等他的剑气波及李樟孟，一个飞刀就甩了出来，陆游弃忙收脚，一个闪身，堪堪躲过。

      那飞刀又向其他三人扫去，被步桐频一个扇面挡了下来。

      四人抬头，发现李樟孟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女人，东瀛忍者的装扮，手持数枚飞刀，正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想必这就是伊意了，那蔡国清呢？他们又看去，果然一名中年缓缓从后面走了过来，背上背着的正是那把举世有名的望春剑。

      他们四人面面相觑，都在心里安慰自己：他们三个人，我们四个人，好歹多一个。

      然后下一秒，船上的侍从包括刚刚的倒水的侍女都不知从哪摸出了把剑来，把他们四人重重包围了。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九头蛇很想问。

      但他知道，从暗杀令一出就开弓没有回头箭了，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他大喊一声，和其他三人一起，杀了出去。

      场面很快一片混乱，步桐频与伊意缠斗在了一起，陆游弃和明泰常联手对抗蔡国清。九头蛇被十名侍卫围在了中间。

      然而任他们从月爬初枝打到月上西头，李樟孟都没出过一次手，她早知道朝廷会来取她的命，从她成立鱼糜盟又拒绝拿钱财给某些官员充囊营私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她抬头看天，乌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遮住了月亮，整个天空一片黑暗，再也看不到一丝光。

      就像现在的大明朝一样，魏忠贤等奸佞当道，底下百姓民不聊生，哪里还有半死清明的影子。

       她一人之力或许不能改变什么，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能改变这朝局。但她活着一天，就反抗到底，誓死不踏入这万世的混流。

      眼前这京城四卫她早就听过，早些年在顺天府还有过一面之缘，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倒没觉得这四个人如传说中那般盖世英雄，器宇不凡。只觉得那股意气风发蓬勃向上的少年气儿，挡都挡不住。

      国之未来啊，连她都忍不住感慨。

      不过今天这局恐怕没这么简单，她这种级别的眼中钉，朝廷不会只派这四个毛头小子来。她眯了眯眼，紧紧地盯着岸边，都这么久了，是不是该来了啊……

      果然，没多久，岸边突然火光大盛，刘提督带着一队锦衣卫迅速包围了这秦淮河岸。

      “这下有救了”九头蛇大喜。再也不是以少敌多了。锦衣卫投入战斗后，他们负担明显轻了不少，而伊意那边开始吃力了起来。只不过他们还是没等近李樟孟的身。

      但陆游弃还是松了一口气，今天这任务就算完不成应该也不是无功而返了。

      然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刘提督见李樟孟还是安然无恙地坐在那里，手挥了挥，竟下令放火烧船。

      陆游弃四人一下子就急了：“提督大人，我们锦衣卫众人还有其他无辜百姓都在船上啊！”他大喊。

      然而盯着李樟孟红了眼的刘提督根本不理会他这些，火还是一把一把地烧着。

      陆游弃见喊他没用，便大声喊周围的兄弟停手，大家先救火要紧，不能白白丧失这么多条命。

      然而刘提督手下的锦衣卫与他们四人不同，那都是血浇出来的杀人机器，没有刘提督的亲口命令，他们就会继续厮杀下去。

      眼瞅着火势越来越猛，周围几艘民船都被波及，秦淮河上火光冲天。

      陆游弃冒着大火想把未波及的船推远点，一手臂直接拦住了他，

      “你保命要紧，跟桐频他们先走”陆游弃回头看去，是明泰常，他拦住了陆游弃，自己的一个铁拳发动，水波动荡，船迅速被逼出几米。

      “这种情况下，我们怎么能走？！”陆游弃不听他的劝，又向另一艘船跑去，明泰常忙又拔腿去追。

       周围也是乱成一片，不断有人一身火痛苦地嚎叫着跳进水里。

       就在这时，李樟孟站了出来，火光映得她面容更显精致；

      “停手吧，我跟你走。”

       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落地有声。

        刘提督听了后，露出了一个得逞的奸笑，示意手下人先停。

      “你们不就是想要我手上的金库吗？”李樟孟微微挑眉“放了他们，我给你。”

      “李盟主果然识时务”刘提督拍手“早这样大家不都轻松了吗？”他眼色示意手下：“来，大过年的，请李樟孟去我们府上一叙~”

      “哎，不用了”李樟孟忙伸手阻拦“我有脚，就不劳您手下受累了。”

      说着，她就抬腿迈步向岸上走去，路过伊意时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伊意的眼睛都急得红了一圈，但还是默默地把飞刀收了回去。

      路过九头蛇时，九头蛇实在没忍住问了她一句：“刚刚为什么不杀我？”

      刚刚在厢房，他早已败露，可李樟孟却从未动手，就连他逃出厢房来到甲板上与步桐频回合的过程中都未曾受到一丝攻击。

  “本来也没想杀你们”李樟孟笑了，却又认真地说了一句：

  “他们黑吃黑，我们还能白吃白吗？”

      说着她看了他们四人一眼，然后就被绑上双手带走了。

      刘提督留着那里，打量着他们几个，他们身上刀伤剑伤火伤一大堆，衣衫褴褛，都狼狈地不行，脸上也是没有半分光彩。

      他叹了口气：“唉，让咋家说你们什么好，好在任务还算是完成了，大过年的，我也不重罚，回去面个壁吧，半个月之内就别出来晃悠了。”说完他按了按太阳穴，扭头就走了。

      而他们四人都不知道怎样回的京城，路上一直是沉默，到了察苕府也是沉默，四个人都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韩王爷来看他们的时候就是这幅光景，不大的会客厅，四人各居一角，然后沉思。每个人都是眉头紧锁，愁眉不展。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韩王爷大惊“任务不是完成了吗？怎么都哭丧着个脸”枉他还带了两壶好酒，想好好庆祝庆祝呢。

      “舅舅……”小九爷先开了口，他蹲在那里，嘴抿成一条线，眼眶还有点红：“我心里不痛快。我做任务从来没这么窝囊过。”

      韩王爷最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心疼得不得了，忙问这到底是怎么啦。

      “你见过官兵放火烧人，反派挺身救人的吗？”最后还是陆游弃出来解释，他低头看着手指：“我们过去杀人家的，结果最后还让人家给救了。”

      “啊？”韩王爷听得稀里糊涂的“谁救的你们，李樟孟吗？”

      “嗯”陆游弃点头。

      “舅舅你说李樟孟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啊？”小九爷问。

      “这个啊……”韩赣步思考了一下“我在云南的时候跟她打过交道，当时云南虫灾闹饥荒，饿死好多人，就是她开的米库放粮。说来我当时看了感动，也跟着赞助了一点。”

      “那她这不是标准的好人吗？”九头蛇问。

      “卧槽谁说他是坏人了啊？！”韩赣步拍桌子反问。

      “那朝廷让我们杀她，还说她要谋反……”

      “朝廷的话你也信”韩赣步露出了嘲讽脸“他们从来只看利益的啊傻孩子，朝廷，哦，准确来说是魏忠贤，想要的是她手中整个鱼糜盟的财富啊。”

      “啊？”陆游弃长大了嘴巴。“他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还能干什么，强化他私家军队呗”韩赣步不以为意“他干的那些破事，全朝野上下，谁不知道，早就有人起义了，西安那边前段时间闹得多大，他就养着这些军队，专用来打看他不顺眼的人。”

      “这不是用百姓的钱养打百姓的人吗？”步桐频问。

      “可不就是嘛，所以这个李樟孟说什么也不愿意出一分钱，硬骨头死扛到底，还跟也有些地方官对着干，带领当地的农民不交税抗议当地官员暴行。”

      “这么厉害”明泰常突然夸了这么一句。

      然后顿时其他三人的脸又垮了。

      陆游弃耷拉着脸，长出了一口气：“唉，就是这么厉害的人，被我们联手给抓了啊……”

      “哎，自古英雄谁无死啊”韩赣步挤眉弄眼地安慰他们说。

      “滚！”四人异口同声。

      于是我们韩王爷又在四人齐刷刷的白眼下不高兴地出了门。

 

      当晚，这四个人晚饭都没有吃就各自回房了。

      陆游弃看着烛火出神，他想起了那天船上的大火，想起了那人走时淡然却又坚定的眼神。

      “砰砰砰”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他忙起身。

      来的人是步桐频，他也是目光暗淡，脸上无半分笑意。

      “陆统领，你一向是我们的领路人”步桐频坐下认真地对他说“在我心里也一直把你当亲哥哥。那你说这一次”他低下头“是不是我们做错了”

      陆游弃抿着嘴不说话

      他继续说：“我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她和我们平时杀的汪洋大盗和亡命之徒不一样……”

      “别说了，桐频。”陆游弃拦住了他“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大家何尝不是这么想。”

      他站起身来，“我十三岁就入了西厂，是那一届里面年纪最小的一个，每次出任务从来没有派过我，我心里面很不服气，就天天拼命练功，终于提督大人注意到了我，而我第一次出的任务，就是抄家案。那一家三十二口人，最小的才3岁，话都说不全。那次执行完任务我低沉了好久，最后还是一个前辈过来开导的我，他说做我们这行的就是不听，不说，不看，把这颗心抛了，你就一定能成为一个好锦衣卫。”

      “可是这次……”步桐频看向陆游弃，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陆游弃知道他想从自己这里听到什么，但他不能说，有些话，说出来就是死路一条。有些事，做了就是万劫不复。

      他们二人正僵持，屋顶突然穿出一些声响。

      “是谁？！”陆游弃提剑冲了出去。

      “陆游弃你个王八蛋，我要杀了你！！”来人气势汹汹，从屋顶一跃而下。一刀劈来。

      陆游弃忙用剑挡住，同时难以置信地喊了一声：“师兄？！”

      “我没你这个师弟！”他师兄彭堂衣看起来气得不轻，一心只想要他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的命。

      “这是怎么了啊”陆游弃莫名其妙，不知道师兄这又是抽的哪门子风，也不敢跟他真动手，只能被迫地守着。

       两人的打斗声很快引来了其他人，最终在明泰常和九头蛇的武力强行镇压下，彭堂衣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终于安静了下来。

      “干嘛啊你，上来就打我~”陆游弃摸着被他打伤的肩膀，看起来很委屈。

      “打的就是你！”彭堂衣看起来余怒未消，还想挣扎再起。

      “哎，干什么你，老实点啊”明泰常挥了挥铁臂。

      “哼，你们这群走狗，害我李盟主……”彭堂衣不服气地别过头来，小声地说道。

      “你说什么？什么你盟主”九头蛇伸长了耳朵，探过头去问。

      “是我们的李盟主啦！”彭堂衣大声说道：“是不是你们害得她！”

      “这个……”四个人低下头。

      “师兄你……认识她？”陆游弃有点心虚地问。

      “何止认识他，我是鱼糜盟的分堂堂主，你们抓走的那是我老大！”说着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气呼呼地又把头扭向了一边。

      “老彭你怎么会加入鱼糜盟”明泰常问。

      “我怎么不能加入？当时我和师傅路过西安，当地农民暴乱，官府就乱抓人，师父看不惯出手，结果被牵连入狱，就是李盟主施计救的他，后来师父出来后就让我跟着李盟主混了，他说这人是大义之士，值得跟随。”

      “师父？”陆游弃听到这不由得问“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吗？”

      “他好得很，不用你操心！”彭堂衣还是没有什么好气“就是知道你们把李盟主之后气得不行！我们师门怎么就出了你这种坏人！”他指着陆游弃说道：“人家把你师父救了，你倒恩将仇报把人家给抓了！”

      “我也不想嘛”在师兄严厉又咄咄地斥责声中，陆游弃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很想师父他老人家的，没想到上来就把他气到……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这话说得惨兮兮的，眼睛也红了一圈，像个小兔子。

      看他这副可怜模样，剩下三个人谴责的目光几乎要活剥了彭堂衣。

      要是韩王爷在这估计还义愤填膺地要补上一声“畜生！”

      而彭堂衣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说话可能有点重了，语气放软了下来：“其实师父也还好，与其生气，不如说是失望。他说你是他弟子中悟性最高又最上进的弟子，不该是这样。”

      “可是我们真的……西厂那边……”明泰常想替他解释。

      “不要跟我提西厂”彭堂衣打断了他，直勾勾地看向陆游弃：“你十三岁时进的西厂，你十三岁之前的人生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吗，师父的教诲你都忘了吗？好，就算这些你都不记得了，你当初进西厂时的说的话你总该还记得吧？”

      陆游弃沉默了。是的，他记得，当时他刚考进西厂，开心地不行，来到师父跟前，跪下来磕了好几个响头，立下了誓言：
      今日我陆游弃得幸进了西厂，成为了一名锦衣卫，以后一定要做好这份工作，斩奸除恶，为天下黎民奋斗一生。

      当时的他是怀着怎样的一副雀跃的心情立下了这样一个誓言已经不重要了，他只觉得这个誓言现在看来，字字诛心。

      明泰常确定彭堂衣不会再乱来后就给他松了绑。四人送他来到了门口，或许是今晚话说太多，彭堂衣走的时候只拍了拍陆游弃的肩膀就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陆游弃把门关上后突然有点犹豫地说道：“我有一件事，想去做一下，有点危险，你们愿不愿意陪我一起去。”

      其他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就笑了。

      步桐频搭住他的肩膀：“我早就这么想了，你说我去不去啊。”

      九头蛇冲他飞了个媚眼：“陆统领都发邀请了，我肯定去啊”

      明泰常伸了伸懒腰向前走了两步：“算我一个吧，活动活动，省得过年长膘~”说着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大半夜的，终于能回去睡觉喽~”

      两个小的笑着追上了他，陆游弃在后面慢慢地跟着。

      天哪他真的是很幸运，有个可以骂醒他的师兄，还有一群愿意陪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第九章

      刘提督最近火气很大，他以为这李樟孟抓到了，她那个金库到手也就是迟早的问题，可没想到这都过去半个月了，这人就是嘴硬，无论用什么招就是不肯交出钥匙。

      她手下也不知道被她灌了什么定心丹，一点动静都没有，都销声匿迹了一般，他想抓个人质都抓不到。

      今天终于在李樟孟把一壶水喷到他脸上后，他彻底火了。

      “斩！”他暴跳如雷。“就不信人头落地了还敢这么横！”

      当然，他也不是冲动的人，他也想通过此次斩首示众，把鱼糜盟的余孽引出来，到时候得了金库再一网打尽。

      但万一真让他们得手把人救了，他上面的魏大人能把他的头给生生按到肚子里面去。所以保险起见，他叫上了一向办事最得力的京城四卫。

      “上次你们表现不够好，本来上面都说要惩罚的，被咋家硬给压下去了，这次你们可得好好干，将功补过，好好给咋家长长脸~”

      “是！”四人齐齐应下。

 

      李樟孟怎么也算个风云人物，斩首那天，好多人来围观，从西市门口一直堵到行刑场。

      当然也有人是来一睹京城四卫的风采的，今天特别罕见的，他们四人集体押送刑车。

      高头大马，华服英俊少年，连囚车里的李樟孟都在打量着他们：“你们穿这身比那天来砍我那次好看多了”她诚恳地说。

      然而这四个人都冷着脸，无人回她一句。

      “唉”她在心里叹气“早知道那天多聊聊（撩撩）了。大家混个熟，路上还不寂寞。”

      车很快到了行刑场，刘提督坐在上面看起来高兴得很。

      对这个李樟孟他真的是恨得牙痒痒，要不是上面要金库催得紧，他早就砍了这黄毛小子，哦不黄毛丫头，看她还怎么猖獗。

      犯人已经就位，就等时间到了。

      然而时间到了后，刘提督又摆摆手“再等等”

      就这样等呀等，周围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刘提督心里都犯嘀咕，这鱼糜盟的真不要主子了。

      最后，陆游弃都回头问他：“大人，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斩啊？”

      刘提督看着他天真无邪的脸顿时有点说不出话来。

      眼看周围的围观的疑问声越来越大，刘提督有点坐不住了。这时一个小太监走到他跟前跟他耳语了几句。

      他这才重振精神，拿起牌子朝地上一扔，一声公公嗓叫得又长又远：“斩！~~”

      刽子手举起大砍刀，然而还没等砍下，一记飞刀就扔了过来，力道之大竟把半人高的砍刀震飞，刽子手的手臂都麻了，蹲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一阵衣袂翻飞，伊意、蔡国清、彭堂衣等人都从人群中飞了出来。

      刘提督露出了微笑，还是魏大人神机妙算，就知道不跟他们来真的他们就不出来。

      还好他早有准备，“来人呐”他示意四卫“给我杀了这些反贼！”

      “刘提督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陆游弃问他，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天真无邪。

      他一把扯开身上的飞鱼服，露出了里面雪白的锦服，袖口处绣着个小小的仙人掌。

      “在下鱼糜盟——陆游弃”

      “明泰常”

      “步桐频”

      “九头蛇”

       他们四人齐齐跪下，抬头看向李樟孟

      “前来救盟主首级。”

 

      几天前。

      “好就这样，然后我们就跟师兄他们汇合，然后走这个线路，大部队在京郊接应。”陆游弃再次跟三人核实了战术，确保他们记下后，才松了口气。

      “你说我们这次会成功吗？”九头蛇托着下巴问。

      “我也不知道”陆游弃老实回答。“但是保险起见，大家把后事交代一下吧~”

      小九爷听了这话直接一屁股从凳子上栽了下去。他爬上来后，发现大家居然是认真的，步桐频已经拿笔写起了遗书。

       陆游弃还在仰着脸嘀咕：“我的钱已经存到钱庄了，然后我有给师父写了信，如果我不在了的话，他一定要全部取走啊”

      小九爷：“…………”

      那边明泰常揽过他肩膀：“九爷你有没有什么想跟家里人说的？”

      “嗯”他这么一说，九头蛇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然后过了半响才说道：“就想跟我爹说一声，如果我这次活着回来了，一定去看他，以前不回去不是跟他置气，是没脸回去，就算扬名立万我也确实是没干什么值得骄傲的事，这些年杀的人我也大都不认识。”

      “但这次不一样了”他笑着拍了拍明泰常的手：“我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

      “你呢”他又问。

      明泰常眯了眯眼，“就想跟我娘说一声谢谢，当锦衣卫不是我本意，但现在”他抬头看向那三人“我非常满意。”

 

 

      回到刑场上

      “你们这是干什么？！”刘提督一下子站了起来“你们……你们这是要当众反了不成？！”

      那四人也不回话就这么看着他一副“我就反了咋的”的表情和那个李樟孟简直如出一辙。

      刘提督气得脑子都发蒙了，他吹了声哨，开始召集其他锦衣卫：“来人呐！把这帮反贼通通给我拿下！！”

 

      “你说什么？！”韩王爷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我大侄子他们在刑场上当众反了？！”

      “是……是的啊……”家丁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刚从那边传来的消息，现在跟锦衣卫和东厂那边都打着呢，听说禁卫军也出动了”

      “卧槽那你还等什么”韩赣步急得要跳起来“赶紧给我从王府守卫军挑出一队精英派过去啊！”

      “哦哦”家丁忙叫人来准备“是要把小少爷他们抓回来吗？”

      “你脑子秀逗了吗你”韩赣步一个巴掌打在了他的头上“抓他们干什么，当然是保护他们了！传令下去！甭管黑的白的，穿什么衣服的，哪怕就是穿龙袍的，谁打他们，你们就打谁！！”

       “是！”那家丁高声应下，捂着脑袋跑了。

 

 

      刑场上，众军混杂，刀剑齐鸣，不知不觉竟打到了天黑。

      陆游弃和明泰常背靠背站着，都已经气喘吁吁了，眼睛却还都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敌人。

      “这下活动开了，赶上我一年的运动量了”明泰常感慨。

      陆游弃笑：“这一年好多次我们都是这么打过来的，背靠着背，一起努力。”

      他快剑出手解决了一个敌人，又回头冲明泰常说：“能和你一起打架，我真的好开心~”

      他常年各种嫌弃，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明泰常一下子愣了，在战场上看着他的小虎牙走了神。

       然而他很快就回过了神来：“游弃小心！！”

      伴着他一声大喊，陆游弃只感到自己被一阵大力推开了，然后他就看着一只箭在他面前射进了明泰常的胸腔里。

       鲜血直流，箭头没进去三寸。

      他大脑一下子就空白了。

      他一剑飞扔出去，立马砍了那个弓箭手的首级。

      但已经来不及了，明泰常倒在了地上，胸前血不断地冒出来，像是要流个干净。

      陆游弃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他跪了下来，紧紧抱住了明泰常，泪水和他的血混在了一起。而明泰常却摸索着去摸他背后的伤。

      摸到后，他看向他，眼睛里还带了笑意。

      这一箭，我痛了这么久，今天终于还了你。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也不符合他的人设。

      陆游弃却读懂了他眼中的话语，于是他哭得更厉害了，他想说你是不是傻，我们都是过了命的兄弟，一点小伤他怎么会在意，天下到底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他明泰常的这条命？！

      然而他已经哭得说不出话了，只是在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明泰常在他怀里，血越流越多，在地上积成了一谭，映在他血里的月亮显得格外清明。

      终于，他以引为傲纵横四海的铁臂缓缓垂了下来。

      陆游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更加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泰常！泰常！！泰常！……”

 

      “泰常！泰常！泰常！！泰常！！……老谷！老谷！！”

      北京时间21:00，伍嘉成从梦中惊起，他刚刚在看他们之前拍摄的古装小短片，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还做了个这么个梦。

      这么真实，他摸了摸胸口，一时都没缓过来那到底是血还是汗。

      他去洗手间用凉水洗了把脸，看了眼镜子里惊魂未定的自己，然后掏出了手机微信。

      “我想见一下你”

      想了想又删掉

      “老谷，我们来微信视频~”

      没人回他。他就又发。

      伍嘉成：“老谷，老谷，呼叫老谷，出来视频~”

      这时，超级X饭团发来提醒，您的关注谷嘉诚刚刚发了微博。于是他又上了微博。

      迫不及待的伍嘉成：“微信视频在呼唤你，好吗？”

      不明真相的谷嘉诚：“我准备洗洗睡了”

      气到爆炸的伍嘉成：“（再见）（再见）不见！”

                                                                       

    

                                               全文完

 

 

 

后记：两天肝了将近两万字，真的我萌起CP我自己都怕，本来想赶在情人节，但还是有点晚了。希望各位城管白米饭们还是能感受到我的爱意。本来想把几个大大，像是棉大，衾姐姐和二狗以及小面瘫和小话唠以及真的想睡伍嘉成的想睡沐伯那几个写进去，好好壮大一下我们鱼糜盟的，包括我老伙计双乙反调都想给她个郡主当当，结果真的……你们名字比明泰常还名太长……

哦对了，说到名字，本文名字大都有梗，还望细心的观众可以去看一看。当然。猜出来也没有奖。

总之，我就随便写写，你们也就随便看看，大过节的，大家互相逗个乐，萌CP嘛，开心最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