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就好像你会喜欢一个偶像，多半是因为那个偶像教会了你以前你不懂的道理，而他身上闪闪发光的那些属性是你也想拥有的。你想要变得更温暖，所以你喜欢温暖的人；你还相信梦想，所以你听关于梦想的歌；你想要变得更倔强，所以你喜欢倔强而努力的人。对于偶像最好的支持，不是多狂热，而是让别人知道，支持他们的人也是一群努力的人。
——卢思浩《愿有人陪你颠沛流离》

还是评论报数+小红心/小蓝手+留言想要①还是②

①抽两个人送我的手稿和自制的书签（长这样）

邮费自理（希望抽到真的想要手稿和书签的人）

②抽八个人写15字内文素

就这些啦，感谢大家的支持

3月16号（周六）晚八点开奖

正文

       儿婿的到来深得黄家人欢喜，偏偏每个人都能看出夫夫俩的不对劲。丞丞笑容无可挑剔，偏自家大儿子一靠近脸上表情马上凝固，一副黄明昊勿近的冷面模样。

　　昨夜吹多了风还喝了点酒，黄明昊头疼着暂时没什么精力哄人，倒先由着他撒气。来自丞丞眼神的偏爱他可受不住，黄明昊低着头安静吃饭，尽量表现得乖巧委屈一些，坐等丞丞降火。妈妈在桌子下踢他给他使眼色，黄明昊不情不愿的夹了菜给丞丞，眼瞅着他冷淡的把碗筷一搁，黄明昊心里咯噔一下。

　　“妈妈，你知道昊昊有个当明星的同学吗？”

　　黄父黄母面面相觑，大儿子早恋这回事他们自然是知道的，那会儿他比以前竟然要听话一点，就由着他早恋去了，现在被儿婿点出来莫名有点心虚，显得他们管教不严了。黄明昊听他毫无预兆的打小报告，一时呛住咳嗽个不停。

　　弟弟帮他拍背，黄明昊缓下来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除了范丞丞。他不自在的低下头，“妈妈，我和他断干净了。”

　　范丞丞哼了一声，透过妈妈回话，“妈妈，别听昊昊骗人了！他老是骗我，昊昊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呢？我每次都那么信任他，结果换来什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

　　他说谎成性，在批判的话面前，黄明昊怎么辩解都显得力不从心。他心虚的为自己辩护，“我没有。”

　　听到这熟悉的否认三字，范丞丞忿忿不平，他偏过头眼神直勾勾的，简直要把他盯穿，“你回温州根本就不是因为tin宝！和谁回来的不能承认吗，跟我说实话会很要命吗？”

　　“那我说实话你也会生气，反正关于他的你都会生气！”

　　黄明昊自暴自弃，他头正疼着一点也不想吵架，不耐烦的扔下筷子，不轻不重“啪”的一声，在丞丞眼里却是挑衅了。

　　范丞丞冷冷一笑，“你还怪我了？现在你的意思是怪我小气吗？”

　　看他俩明显把架搬来温州吵，妈妈叹息着手指搭住额角，对黄父说：“老公，我头有点疼。”黄父知道她的意思，识趣的站起身，把场地让给年轻人们吵，“先扶你去休息。”

　　“我们吃饱了，你俩慢慢吃啊……”黄父黄母不由分说逃离一线，顺便把小儿子也拖离战场，黄父揪着黄明贝耳朵低呵：“别吃了，赶紧去休息，下午上学别迟到了！”弟弟觑着哥哥们僵持的脸色，把到嘴边‘可是今天是星期六啊’的话咽了下去，顺从的回了房间。

　　吵架被打断，两个人适时沉默下来。分明挨着坐在一起，十公分的距离却拉的像银河那么长，他们偏过头看也不看对方，互生闷气。

　　黄明昊沉着脸坐了一会儿才慢慢缓了脸色，他气来得快消得也快，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先勾起的错。他刚想服软，身旁挪动椅子翻起刺耳的声响，范丞丞黑着脸撇开他上楼去了。

　　黄明昊又坐了好久直到阿姨试探的问他要收拾桌子了吗，他点头，妈妈人虽然回了房间，倒一直关注着外头的动静，她打开一点门，看到黄明昊还坐着，没好气的走出来拧他耳朵，“我就知道你回来没什么好事，乖一点，快跟人家好好道歉。”

　　“知道了。”

　　黄明昊苦恼的看了一眼楼上，心里默念好几遍哄夫准则：天大地大，扎斯——丞丞最大。

　　丞丞这小脾气可以，生气归生气，休息还是要休息。黄明昊站在门边默默无语，范丞丞霸占他的床，裹紧他的被子，他还以为会气的碰也不碰他的东西呢。

　　黄明昊脱了鞋掀开被子也躺上去，他不敢抱他，隔着薄薄的布料试探地戳他后背，“丞丞，丞丞？”

　　“丞丞丞丞丞丞丞丞丞丞丞丞丞——”

　　范丞丞恼火的去拍他的手，翻过身来直面他，脸色还沉着，把他的手拍红了也没解气。“你要不跪一下搓衣板？我看着好受点。”

　　黄明昊认真的想了想，心里生出点庆幸：“我们家没有搓衣板。”

　　“我记得花园那里有条石子路，跪那也行。”丞丞不依不饶，黄明昊哀怨的看他，半晌低下头去揪着他的衣角乖乖认错：“我…我错了。我万万不能因为他跟你顶嘴吵架，在我心里你是排在第一位的，甚至比我自己都重要……”范丞丞嘲讽的哼了哼声，黄明昊硬着头皮不假思索继续乱扯：“可能是我昨晚没睡好，头有点疼容易发脾气，可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和你吵的，骗你也不是故意的，我说实话你肯定也要瞎想乱吃醋——”

　　黄明昊说个没完没了，若让他重复一遍都不一定能复述出来，他小心观察着范丞丞的脸色，发现没什么变化心凉了大半，“老…老公？这是你宠爱老婆的方式吗？”

　　“每次你犯了错才情愿叫我老公。”

　　“你喜欢听，我以后可以天天叫你老公——”黄明昊狠下心去扯他裤子，原来范丞丞也不是真的想休息，穿着西裤皮带也没脱。黄明昊熟练地解了，主动献身似的贴紧他亲了几口，牺牲身体赎罪的戏码屡试不爽，“今天不是星期二，也不是星期四，但是也可以的。丞丞，你要不要？”

　　范丞丞握住他的手，脸上似笑非笑，“你喜欢和我做？”

　　黄明昊愣了愣。正处在血气方刚的年纪，特别像他这么乖戾的一个人，怎么会心甘情愿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第一次是酒后乱性，黄明昊什么都不知道就被走了后门，开了先例倒是很难再翻身了。他不明白范丞丞是什么意思，以往做便做了哪有这么多废话，黄明昊想着应该没有哪个男人想听否认的话吧，于是他轻轻的点头。

　　原来你可以心平气和的和他说话，和我不到三两句就企图用上床糊弄我，范丞丞生气的时候容易钻牛角尖，一多想就要命。“黄明昊，我不想和你变成炮//友关系，在你心里我难道是那种不可理喻，全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吗？”

　　那…那我究竟该说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黄明昊傻了一样看他，不理解他的结论从何而来，他无措的抱紧了范丞丞，“我怎么可能是这种意思！丞丞你能不能消消气？你一生气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他呢，他生气的时候你怎么办？”范丞丞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总喜欢扯到前任，心里酸着气着样样都想分个高下。

　　“他？他不会生气的。”

　　瞅着丞丞变了的脸色，黄明昊知道他又错了，在现男友面前提前任是想分手吗？

　　果然范丞丞翻过身去，无论他怎么诱哄都没有再开口。

　　直到晚上，丞丞还在和他单方面冷战。

　　妈妈没办法，总不能干看着他们闹别扭，吃完晚饭催着两个人出去散步。黄明昊想牵他的手又不敢，用眼角余光小心翼翼观察着范丞丞，走到公交站牌下推着他上了一辆双层巴士。

　　是熟悉的那辆载他上学的车，他和前任顺路，以往行驶到半程两个人都上了车自然坐到一起了，黄明昊当然不敢提。他挤着范丞丞坐到里面，丞丞虽然在和他怄气，出门前还是换下他皱了的衬衫西裤，穿了黄明昊偏运动风的衣裤外套，整个人脱离开总裁高高在上的气质，看着他倒可以叫上一声范学长了。

　　把人锁在座位里边，黄明昊举起手机咔咔拍了好几张合照，这副模样的丞丞着实新鲜，他怎么看都不够，大着胆子拍照留念一点儿也不怕他生气走人。范丞丞装作不在意，拳头早已难耐的握得死紧。

　　黄明昊拍够了才收手，他收起玩闹的心思认真的看范丞丞，鼓足勇气慢慢打破沉默，“丞丞，你相不相信，我比表面表现出来的还要更喜欢你。”

　　范丞丞没搭理他，正当黄明昊以为又凉了他才开口，“有多喜欢？”

　　“从来没有过，”黄明昊轻声说，“那种感觉很强烈。”

　　“你好假，都有过初恋了还来骗我。”‘从来没有过’这五个字沾了些花言巧语的味道，不是因为强烈的喜欢怎么会和初恋在一起？范丞丞当然不信。但是不可否认，心里确实好受多了。

　　“十六七岁的喜欢，你怎么比我还当真啊？我说的和他断干净了是真的，丞丞我不骗你。”黄明昊苦恼他总是抓着以前的事不放，小男孩有些着急，气愤的跺了跺脚。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总是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可是丞丞，我真的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去喜欢一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我经常犯错，一不小心就惹你生气了。”

　　“每次你不理我，我就在想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总想惹出点事看你还管不管。丞丞，其实我也很小气的，那些姐姐——不，那些大姐，明明都知道你结婚了还想缠着你闹点绯闻，真是烦死了！”黄明昊一想起圈里那些想靠太子爷上位的女人们就气得咬牙切齿，小男孩确实还是小男孩，眼里藏不住锋芒，喜欢谁讨厌谁表现得清清楚楚，一点儿也不留余地。

　　夜里光线太暗，黄明昊自顾自说着话，没注意到范丞丞早就红了耳尖。范丞丞没敢看他，他偏头看窗外，眼里罕见地染上几分羞涩，从窗口涌进的风轻轻吹着他俩，11月份的天倒不觉得有多寒冷，就是他怎么坐都不自在了，怎么呼吸都嫌太重。

　　“我真的好喜欢你，喜欢到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对不起丞丞，我确实不懂事，请你多多包容好不好？”

　　黄明昊暗叹简直要自己小命了，他敢保证从来没有这么正儿八经的表白过，他甚至怂的想跳下车。他期待的看范丞丞，发现他比自己还要害羞后没忍住笑了笑。

　　他说：“我想吃橙子了。”

　　你想吃橙子关我什么事？虽然这么想着范丞丞还是认真的回想有没有路过哪家水果店，可是他所有的想法全消失在黄明昊凑过来的那一瞬间。

　　车停了，黄明昊浅浅的含住他的唇瓣，得不到回应他不满的小声抱怨，“你矜持什么？在床上你可不是这样的——”

　　又凑上去想要继续亲，范丞丞粗暴的敲了一记他的额头，“亲你个头！有人上来了！”

　　原来车是靠站停了，二层原本只有他们两个，所以黄明昊才能肆无忌惮的说那些酸掉牙的话。他偏回头，这才看见傻站在楼梯口看着他们石化的小姑娘，黄明昊尴尬的咳了几声，若无其事的整理自己的衣领，汗津津的手心悄自低下去，往丞丞裤子上擦了好几把。

甜吗？

貌似大家不太喜欢我写甜文啊

如果还有耐心就下章虐可以吗

写甜的真的比写虐的烦…

❀同名bgm：卑微情书–银临

❀青春终会有遗憾，只要爱过足矣。 

❀有私设，ooc预警。 

❀祝食用愉快。

燥热的夏天按捺不住高三考生们浮动的心，悬在天花板上的大风扇总是发出怪动静扰人心性，范丞丞叼着个笔杆，心思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数学老师是个中年地中海老大叔，讲课犹如讲评书一样，实在是让人感到困乏。 

黄明昊扭头看着自己的同桌范丞丞就快要睡着，也不忍心打扰到他，小心的帮他把书本抬高一点，让他不至于醒来会落枕，两人打小就认识，从初中开始就一直是同班同学，黄明昊侧过身去看搭在书本上睡得香甜的范丞丞，忍不住满眼笑意，他有一个秘密，那就是，喜欢范丞丞。 

放学的铃声终于响起，范丞丞也应声醒来，黄明昊看他有醒来的迹象，连忙偏过头去看向前方，范丞丞勉强支起身体，“放学啦？”另一只手直接搭在了黄明昊的肩膀上，“嗯呐。”心里还因为这过近的距离而跳动着。 

范丞丞往书包里随意的扔了几本书，看同学们也早已稀稀落落的离去，“昊昊。”黄明昊刚准备起身离开，听见范丞丞叫他，又扭头将书包放下，“今天我值日你能不能帮我做啦，我今晚有事。”黄明昊有些迟疑，今天的作业实在是有点多，但还是仗义的拍着人的肩膀，“你去吧，交给你昊哥我了。” 

范丞丞听到黄明昊这么说，直接背起书包就往外面走了，“谢了哥们，改天请你吃串。”黄明昊认命的走到黑板前，用水浸湿了手绢，又拧干，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你喜欢他?”黄明昊别过头去看身后，发现一直在最后一排睡觉的李希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黄明昊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红着脸转过身去擦黑板，粉笔字掉落的灰尘掉落在眼睛里有些不舒服，李希侃站起身来，凳子摩擦地板发出吱啦的声音，“你已经第七次帮他做值日了，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他最近都不跟你一起上下学了吗？” 

黄明昊擦拭黑板的手有些僵硬，李希侃在身后叹了口气，将最后一口冰可乐喝完，在空中掷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听说他在追校花，好像已经成功了。”黄明昊低下头，将粉笔灰仔仔细细的又擦了一遍，过了许久才小声的说，“不会的。” 

李希侃背起书包，黄明昊看见门口早已有人在门口等着他了，他记得那人，是全校公认的校草毕雯珺，李希侃亲密的揽过人的手臂，“老毕，我想吃牛肉面了。”毕雯珺点点头，李希侃朝着里面的黄明昊道别，黄明昊看着毕雯珺和李希侃愈走愈远，夕阳的余辉照射着大地，黄明昊突然觉得，有点刺眼。 

空旷的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人，黄明昊看着天色将暗，李希侃说过的话依旧在教室里回荡，黄明昊摇了摇头，不会的，范丞丞不会这样的，黄明昊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自己书包里的那张照片，他怎么会这样呢。 

到了晚上九点钟，黄明昊刚刚洗完澡准备在温习一会功课，手机里的特别关心提示音突然响起，黄明昊连忙擦干手上的水渍，匆忙的拿起手机，对方发来的是一条语音，“昊昊，出来玩啊，我给你介绍个人，老地方见。”黄明昊匆忙的回了句好，连忙套上衣服，跟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老爸说了声就跑出去了。 

傍晚的夏风还算凉爽，黄明昊站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匆匆忙忙的赶到那个所谓的“老地方”，那是一家ktv，刚一进门黄明昊就被扑鼻的酒气熏得够呛，嘈杂的音乐让他很不舒服，按着范丞丞给的门牌号找到了位置。 

刚一推开门，一打眼看过去就看到了在沙发正中间的范丞丞，他是左手侧还搂着一个妆容得体的女孩子，大概就是李希侃口中的校花吧，周围还有几个人，黄明昊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范丞丞起身把他拉到自己身边，“介绍一下，这是我最好的哥们黄明昊。” 

紧接着黄明昊被范丞丞带到那个女生身边，“昊昊，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白筱。”白筱站起身来，优雅得体的伸出了一只手，“你好。”黄明昊呆愣在原地，看着那只手显得有些无助，巨大的落差感突然击中了心脏，让他喘不过气来。 

白筱看着黄明昊没有回握的意思，尴尬的伸回了手，范丞丞看着黄明昊这样，心里也有些不愉快，“昊昊你怎么这样，筱筱跟你打招呼呢。”黄明昊冷笑了一声，“叫的可真亲密。” 

范丞丞显然被他这句话气到了，说话的音量都大了几倍，“黄明昊你发什么疯。”白筱看到范丞丞这样连忙上来抚慰他，“没事的啦。”周围的那些人也一拥而上来劝他，黄明昊红着眼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直接跑了出去。 

范丞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气不打一出来，也想跟着出去，离开了那些人的阻挠，直接推门而去一直追到走廊转口处，才拉住那人的胳膊，“黄明昊!”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股委屈和失望涌上心头，范丞丞看到对方红着眼眶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你干嘛啊，昊昊，我不就谈个恋爱嘛。” 

黄明昊握紧拳头，指甲盖扎在手心里的滋味并不好受，眼泪不受控制的滴落下来，“你没错，是我错了。”黄明昊往左边一闪，范丞丞挡住他不让他离去，“你让开!”范丞丞觉着黄明昊这样太不寻常了，执意堵着人不让人过去，“理由呢?” 

黄明昊低下头，像是决定好了什么，语气也变得缓和，他抬起头来，“因为我喜欢你啊，我喜欢你，范丞丞。”范丞丞错愕的看着他，黄明昊红着眼眶死死的咬住下嘴唇，“可是我们两个都是男的啊。” 

黄明昊像是释然了一般，无力的靠在墙上，“是啊，我们两个都是男的。” 

黄明昊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跑了出去，范丞丞待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些什么，身后靠着墙壁的人用手机默默的拍下了一切，又转身消失不见。 

黄明昊第二天上学是红肿着双眼来的，周围的学生对他指指点点，黄明昊实在是无暇顾及那些人的目光，心里装着的全都是那件事，他昨天晚上熬了整整一夜，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沉不住气，现在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垂头丧气的低下头走着，身后突然被一个力量束缚住，回过头一看发现是李希侃搭着他的肩膀，“你跟我来。”李希侃把他拉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拿出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黄明昊紧盯着手机上的标题，“高三四班黄明昊是个同性恋!!!” 

黄明昊一把抢过手机，仔细的看着那个帖子，上面发的视频音源正是昨天晚上他跟范丞丞表白的时候被拍下来的，而发帖人发完这个帖子就不说话了，根本不知道是谁，李希侃低下头去看他，“我说过了，范丞丞不值得的。” 

黄明昊低下头努力掩饰自己的心慌，“快迟到了，我们走吧。”是啊，一直到现在，他都相信着范丞丞，从来就没有放弃过。 

刚一走到教室，原本吵闹的声音瞬间变得安静起来，黄明昊背着书包走到自己的座位，发现范丞丞并没有来，周围的人视线纷纷落在他的身上，弄得他有些不舒服。 

李希侃狠狠的踹了一下自己面前的桌子，“看什么看，看你大爷!”有些人已经收回视线，可有的人还不死心，一个打扮的十分社会的人翘着二郎腿绕有兴致的盯着黄明昊，“怎么了，同性恋还不让人看啦。” 

李希侃直接站起身来，晃晃荡荡的走到那个人的身边，拽起那人的衣领，“你他妈再说一遍。”黄明昊见状赶紧去拉开两人，那人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指着李希侃，“你他妈管个屁闲事啊，听说你和咱们大校草挺近的，咋地啊，也是同性恋啊。” 

李希侃轮起拳头刚想要打出去，门吱啦一声开了，范丞丞背着书包顶着众人视线头也不抬的走到自己的座位，黄明昊小心翼翼的拽了一下李希侃的衣袖，“别打了。”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黄明昊刚一坐下，就能听到正在整理书包的范丞丞冷哼一声，黄明昊紧紧的撰着书包带子，原来，他也恶心我啊。 

黄明昊自那以后常常能在校园里面受到各种歧视和鄙夷的目光，但因为有李希侃在旁边护着，倒是没什么人敢动他，但是黄明昊没有想到，当李希侃转学去英国的时候，自己会经受那所谓的校园暴力。 

冷水一下子从头浇到脚，彻骨的寒冷让黄明昊打了个寒颤，湿着头发看着那些憋笑的人，小混混吹着口号对着黄明昊，“现在没人护着你了吧，啊，真恶心。” 

黄明昊刚想无视转身往自己的座位走去，却被小混混一把拽住，“诶，我挺好奇的，你们同性恋有没有什么地方和我们不一样啊。”周围更多的人起哄，“扒了他!扒了他!” 

黄明昊眼里全是恐慌，下意识的往门口跑去却被在门口的人挡住，周围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像是看好戏似的把他围过来，那个小混混首当其冲，上来就动手撕扯人的衣服，黄明昊紧紧的拽着，衣服被拽开了一大截，露出白皙的肩头。 

“你们在做什么?”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那是黄明昊无比熟悉和怀念的，周围的人看到站在门口的范丞丞都有些敬意，谁都知道范丞丞并不好惹，刚才撕扯他衣服的小混混带着一脸讨好的笑走到范丞丞身边，“我这不是在帮您吗，多恶心啊啧。” 

范丞丞冷眼看着旁边的人，轻声的说了句，“滚!” 

一把拉起蹲在地上的黄明昊，“跟我走。”黄明昊跟在他的身后，低下头死死的拉住衣服，不想自己肌肤的任何一处暴露在视线里，范丞丞将黄明昊一直拉到一个隐蔽教室的隔间。 

范丞丞背对着他，黄明昊就这样看着他的后背，想要把他的身影烙印在自己的视线里，这样，就没有遗憾了。 

那人的声音很好听，低沉而充满磁性的男中音，在他耳边环绕，“黄明昊，别喜欢我了。” 

黄明昊像是脱力一般的蹲下来，心上最柔软的一处此刻却像是被无数根银针同时扎上一般，“为什么啊？” 

范丞丞也蹲下来正眼看着他，眼里似有无限温柔却又包含着疏远，“因为我不喜欢你。” 

范丞丞轻轻的推开门，向后看了一眼蹲在地板上的黄明昊，有水滴不断的滴在地板上，“我们还是好朋友。” 

范丞丞不知道，那一眼便是整个青葱少年时期最后一次看见黄明昊了，自从那天以后，黄明昊便再也没有上过学了，据说家里人给人办了休学手续。 

黄明昊走了之后，整个班级仍然像之前一样，仿佛从来没有那个人一样，只有范丞丞，变得话少，常常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心里总感觉缺了一半，黄明昊的书本还在书桌里放着，班主任让他帮忙收拾一下。 

范丞丞点着头，将书桌里的书垒好，突然从书本里掉出了一张照片，范丞丞捡起照片，里面的照片是一个小男孩和小时候的范丞丞，范丞丞红着眼眶颤抖着捏着那张照片，那张照片的后面写上了一行字。 

原来，你根本没有爱我的勇气。 

回忆像洪水一般冲破枷锁，隐藏在少年心中的黑暗被挖掘出来，记得还在幼儿园的时候，范丞丞跟现在很不一样，话少，孤僻，一个人总是坐在角落里。 

幼儿园的其他小朋友看他不愿意跟别人玩，也不跟他玩了，幼儿园老师有找过他谈话，甚至想要找过家长，不过家长以工作忙拒绝了，时间一长，连幼儿园老师都放弃了。 

黄明昊就是那个时候转过来的，身上穿的破破烂烂，脸上还有些伤痕，别的小朋友不愿意跟他玩，他就发现了跟他一样同样是一个人的范丞丞，便开始天天跟着他黏着他，问他一些很奇怪的问题，范丞丞刚开始还很反感，到最后也慢慢习惯了，开始跟他搭话。 

他知道黄明昊家里穷，母亲带着他改嫁，给他后爸生了个儿子以后便不再管他了，年少的范丞丞指着他脸上的伤痕问他，“那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黄明昊每次都是摆摆手，笑的一脸灿烂，“我自己不小心摔的。”一次两次倒是还好，时间一久，范丞丞便起了疑心。 

那是幼儿园放学，范丞丞拒绝了司机送他回家，要求司机开车跟着黄明昊，黄明昊拐进了一个巷子，那是一个贫民区住宅，差到至极环境让范丞丞很不适应。 

范丞丞看着黄明昊手颤抖着敲开了家里的门，后爸骂骂咧咧的直接把人拽到家里，范丞丞踮起脚尖勉勉强强才能从窗户看到里面的场景，高大的男人直接给年幼的小男孩一个响亮的耳光，“又这么晚回家!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说罢拿起凳子就要往小男孩身上砸去。 

范丞丞的手一抖不小心打翻了窗户旁边的花盆，吸引了里面人的注意，范丞丞连忙躲到旁边，男人从门里面出来，范丞丞便小心翼翼的从窗户外面溜进来，黄明昊哭哭啼啼的看着范丞丞，范丞丞比了个嘘的手势，拉起黄明昊的手就往门口狂奔。 

后面的男人发现以后赶紧去追那俩小孩，范丞丞直接带着黄明昊上了自家司机的车，连忙让司机开车回家，司机看到后视镜里面的男人，心下了然，一脚油门踩下去，绝尘而去。 

待到回家以后，黄明昊小心翼翼的坐在沙发上不敢乱动，出差刚回来的范父范母坐在主位上看着他们俩，范丞丞看着自己的爸爸妈妈到还是冷着表情，“我要让昊昊住在我们家。” 

范父直接吼了一句，“理由呢？”范母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黄明昊，身上的伤痕还依稀可见，便也猜到了七八分，小声的在范父耳边嘀咕了几句。 

黄明昊紧紧的握紧小拳头，像是等待最后的宣判，范母轻轻的蹲下身来，用手轻抚了一下他脸上的伤疤，“疼吗？”黄明昊点头又迟疑的摇头，范母抬手让下人帮忙处理伤口，“你先住这里吧。” 

黄明昊咧着小嘴嘻嘻傻笑，范丞丞直接拽着人往自己的房间里走，“你和我住一起!”黄明昊赶忙点了点头，范丞丞的卧室很大，黄明昊惊叹道，“哇，这比我们家都大。”像是发现了什么，黄明昊一路跑过去，指着桌子上的拍立得问，“这是什么啊？” 

范丞丞让旁边的女仆过来，搂着黄明昊的肩膀，指着镜头，“看那里，笑。”黄明昊很听话的跟着笑，只听到咔嚓一声，照片就从里面出来了，黄明昊眼睛里装满了好奇的看着范丞丞，“好神奇。” 

小小的手一直紧握着那张照片不肯松开，站在门口的范母看完了这一切，拿出电话联系了幼儿园老师和其父母，而卧室里的两个小孩并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 

洗漱完毕以后，两个小孩并肩躺在大床上，黄明昊有意无意的往范丞丞那边靠近，“很疼吗？”黄明昊眨巴着眼睛，看着范丞丞，“还好啦。”范丞丞睁开眼睛，眼里充满了坚定，“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小孩子总是这样，永远不知道孩童时期说过的话语根本不可信，放在心上的只有他一人罢了，黄明昊勾起小手指，冲着范丞丞傻乐，“拉钩。” 

“嗯呐，拉钩。” 

那晚过后，范丞丞一觉醒来黄明昊就已经不见了踪影，随着离去的还有那张拍立得，失去了玩伴固然伤心，哭闹了几天却又被其他新奇的玩意吸引注意，时间流逝，这些美好的记忆，记得的，终究只有黄明昊一人而已。 

范丞丞仿佛如梦初醒一般的紧握那张拍立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像是疯了一般推门而去，他开始去寻找黄明昊，从一起走过的老街小巷，到曾经他居住过的破烂房屋，什么都没有罢了。 

高三毕业那年，范丞丞接到了李希侃的电话，当时还在惊异他的来电，却在听到他的话以后安静下来。 

“范丞丞，是我，李希侃。” 

“你不用说话，听我说就好。” 

“我知道你很好奇，我为什么突然给你打电话，其实我本来也不想打的，但是有些话，我还是希望你知道。”

“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黄明昊的吗，我总去一家奶茶店买奶茶，黄明昊就在那里打工，在我印象里他好像打了好几份工，周末在别人出去玩的时候他在打工，放学晚上他也在打工，你猜这是因为什么?因为你生日快到了，他想送你一款你喜欢很久的球鞋。” 

“还有一次你打架，你怕被别人知道，这样学校会处分你，你的父母也会怪罪下来，是他替你担了责任我没记错吧。” 

“当时我看到他对你，我就知道他和我是同一类人，所以就总会帮他一把，我当初也挺希望他能跟我一样幸运的，找一个爱他的人，可是我错了。” 

“我听说昊昊转学了，发生了一些事情对吧，但是那些事情应该不足以让他转学吧，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我打这通电话来，就是想让你知道，昊昊到底多在乎你，我知道你一时可能接受不了同性恋，毕竟两个男的一切有些不合常理。” 

“但是我想让你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爱你。” 

“而你，根本不配得到这份爱。” 

挂断了和李希侃的电话以后，范丞丞和当时的女朋友分了手，他知道，当初的一切是白筱发到网上的，当他生气的质问她为什么那么做的时候，白筱却笑着说，“他喜欢你谁不知道啊，多恶心啊，我这是在帮你!” 

是啊，他喜欢他，谁不知道啊，不知道的，终究只有他自己罢了。 

最后一次见面在多年以后的同学聚会，范丞丞难得的出席了，因为他听说，黄明昊也会来，那天他来的很早，早早的就在座位上等待，内心十分忐忑，手心里全是汗，那人敲门进来，范丞丞的目光全被那人吸引。 

黄明昊推门而入，视线聚集过来多半带着些尴尬，当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穿着一身正装，五官张开以后倒更是好看了，举手投足都透漏着优雅高贵，仿佛诉说着他这几年过的有多么好。 

范丞丞是庆幸的，庆幸他过的好，黄明昊一来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黄明昊知道这些人多半有些尴尬，不敢和他说话，“哇，老同学来了你们就这个态度吗。” 

似是玩笑又不是玩笑，黄明昊这句话成功活跃了在场的气氛，有人过来跟他搭话，甚至跟他赔不是，诉说着当年有多么幼稚，现在同性恋已经被广泛接受，这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了。 

黄明昊知道范丞丞一直在看着他，告别了正在说话的同学，起身来到他的身边。 

“好久不见啊，范丞丞。”

“好久不见。” 

像是对话已经结束，范丞丞却看到了他无名指上面的戒指，“你，过的好吗？” 

黄明昊点点头，笑的满是幸福和温柔，举起左手的戒指，“如你所见，我要结婚了。” 

范丞丞似是料到了他会这么说，心里难过和不舍瞬间涌上来，好在，还有理智在那里撑着，“他对你好吗。” 

黄明昊笑着说，“很好，我想吃什么要什么，他都会满足我，我不开心他会想尽办法逗我开心，我想哭他就抱着我一起哭，哭完了笑着说一切都会过去，他把我当宝贝一样宠着。” 

范丞丞知道黄明昊说的都是真的，因为他眼里充满了幸福的光芒，甚至嘴角一直都在上扬，从来没有放下过，会有人爱他宠他陪在他身边一辈子的，只不过，那个人不会是他了，他已经被剥夺资格了。 

黄明昊要离开了，同学们纷纷要送他离开，都被他拒绝了，只接受了范丞丞一个人的，在走廊里，他听到黄明昊说，“以前的事别放在心上了，都过去了不是吗？” 

“你爱他吗？” 

范丞丞不知道自己怎么问的这句话，但是他听到黄明昊说，“爱。” 

“多冷多坚硬多么残破的心，这么多年了，早就应该被捂热了不是吗？捂不热的，这辈子也不会捂热的。” 

范丞丞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可是黄明昊却说错了，他捂热了范丞丞的这颗心，只不过，他不在爱他了而已。 

范丞丞一出门便看到了黄明昊的未婚夫，仪表堂堂，臂膀宽厚，的确很有安全感，最重要的是，他看黄明昊的眼神。 

黄明昊看到他以后整个眼睛都明亮了起来，里面装满了爱意，范丞丞有那么一刹那恍惚，仿佛回到了青葱时期，那个时候，黄明昊也是这么看自己的。 

黄明昊挽住那人的臂膀，跟他告别，眼神却从未离开过那人，范丞丞看着他们的背影逐渐远去，视线也变得模糊，一滴湿热在脸颊上滴落，范丞丞伸手抹了一下，是眼泪。 

范丞丞用尽全是的力量，对着那个即将远去的背影喊道，“黄明昊，你一定要幸福!”他不知道黄明昊听到没有，他只听到了一个声音对他说，“我会的!你也要幸福!” 

时间的沙漏一点点的流逝着，失去的永远不会回来，对不起，我爱上你了，但不是在过去，是在现在，我们终究是爱错了时间，也错过了彼此。 

–END 

下一位老师，是我超喜欢的 @我不写同人 老师，快去pick她！

7000+一发完

总是包含敏感词我也很无奈

希望大家都能珍惜眼前人

元旦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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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丞丞是在大一的迎新晚会上遇见的黄明昊，在异国遇见这么帅气可爱的东方脸庞，总会让人多看两眼。他看见台上的男孩卖力的舞蹈，全身都散发着自信与性感的魅力，他突然对一个毫不了解的人，怦然心动，这种感觉来的那么突然，又那么强烈，让他情不自禁的拉住了刚刚下台的男孩儿，带着和煦的笑容，问：“你叫什么名字？”

刚刚跳完舞，男孩饱满的额头上沾满了汗水，他大大咧咧的擦了一把顺着下颚滴落在他干净的脖颈上的汗珠，不在意的说：“Justin。”

范丞丞无声的默念男孩的名字，似乎只是念一念都会让人唇齿留香。范丞丞的刻意为之，在校园内见过几次面之后，他们成为了还不错的朋友。范丞丞在不断的交往中知道了Justin的中文名字是黄明昊，他是建筑系大一新生，这是他第一年来美国，喜欢吃中国的炸酱面，喜欢草莓味道的牛奶，最重要的是——他有一个相恋多年的恋人在国内等他回去。

范丞丞忘记了那时在咖啡厅里听到黄明昊对他说起恋人时，脸上露出的幸福安稳的笑容时的心情，大概是酸酸的、涩涩的，总归不是太好的滋味。他仅仅颓废了几秒钟，就扬起了揶揄打趣的笑容，“是吗？这么幸福吗？”大概独自在美国生活了太久，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合眼缘的人，既做不成爱人，那便好好的做朋友吧。

黄明昊和范丞丞刚刚从图书馆里走出来，商量着一起做中餐，要去中国超市里采购什么样的食材的时候，他的家里来了电话。父亲突然病重，整个家沉重的担子突然就落在了他的肩上，范丞丞陪他连夜从洛杉矶飞回了北京。在飞机上，范丞丞第一次牵到了黄明昊的手。因为黄明昊太紧张了，范丞丞问空姐要了一条毯子过来，盖在了他的身上，有力手掌把黄明昊满是冷汗的手包裹住了，他对黄明昊说：“你别担心，还有我在呢。”

黄明昊看到了范丞丞眼底的坚定和勇气，心中的慌乱像是被什么沉甸甸令人安心的东西镇住了，他对范丞丞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从机场出来，黄明昊的恋人王以哲早就等候了多时，黄明昊一看到他就把行李扔到了地上，小跑几步扑到了他的怀里，他的惊慌失措像是有了发泄的路径，安心的把身体的重量交到了王以哲的身上。

范丞丞摸了摸自己心口的位置，有些疼有点酸，这两年，他本以为自己早就把黄明昊放到了朋友的位置上，可看到了他和其他男人亲密的画面时，原来还是会难过。范丞丞几个呼吸间调整好了心情，拎起被黄明昊扔到地上的行李，走到了紧紧相拥的两个人身边，挂上得体的笑容，“Justin，我家里也有人来接我了，我得走了，如果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就行了。”

黄明昊这才想起陪他坐了十几个小时回国的仗义的好友，从王以哲怀里退出来，抹了抹发红的眼圈，“谢谢你，Adam。”

王以哲伸出胳膊和范丞丞握手，矜贵绅士的对范丞丞说：“谢谢你送明昊回来。”

范丞丞没再说什么，背着背包上了家里的车，只是他没叫司机动，等着前面两个人发动了车子，远的都看不到尾气时，才对司机说：“开车吧。”

黄明昊家的财务状况不容乐观，他爸爸就是因为欠债了几个亿才突发脑血栓，半边身子都动不了了。这个时候，他们谁都靠不了，黄明昊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这个重担他都必须扛在肩上。他年纪小，也没碰过公司的事情，上手难，借钱更难，这些天他基本把认识的叔伯的电话都打了一个遍，各种各样的拒绝方式，甚至有的干脆连电话都不接。黄明昊焦头烂额，嘴里不知道长了多少个燎泡，又陪着喝了多少酒，事情依旧没有任何转机。

逼得黄明昊实在没办法的时候，他忍着羞辱的感觉求到了王以哲身上，他知道王以哲的爸爸是这边bank的hz，只要他能松口给他们行个方便，让黄家度过这段最困难的日子，后面就能顺利很多。听他说起这些事的王以哲沉默了，黄明昊的心止不住的往下沉，最后他什么都没等到，只等到了一个分手的短信，黄明昊的心如坠冰窖，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范丞丞是在黄明昊的办公室里找到他的，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颓废的眼中没了半点光彩，范丞丞虽然心疼，可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他对黄明昊说：“我可以帮你，让黄家度过难关。”

黄明昊的眸子里陡然添加了几分亮晶晶的神采，他忍着狂喜，似乎害怕这只是他的梦，不敢相信的问：“真的吗？你愿意帮我？”

范丞丞不知道黄明昊在听到他的条件后，会是怎样的表情，会不会恨他，还是愿意和他在一起？范丞丞目光炯炯的看着黄明昊，“你和我在一起，我就帮你。”

黄明昊的脸色一下子就僵硬了起来，他失神的看着范丞丞，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他说：“丞丞，别开这样的玩笑，这一点都不好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帮你，你和我在一起，平等交换。Justin，这两年来，你真的感觉不到我对你的心思吗？”

范丞丞不知道该怎么哄黄明昊开心，怕黄明昊只是在国内待的不开心，所以黄家度过难关之后，范丞丞就带黄明昊回了美国，继续学业，为了让他不再胡思乱想，他们还在M国领了结婚证。

黄明昊没有考虑太久，他同意了范丞丞的提议，只是后来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没再笑过，也没主动和范丞丞说过话，他觉得自己失去了人格，失去了自由，就像是范丞丞养在家里的金、丝、雀，jz让他吃饭，就吃饭，让陪床就陪床，像失了神的提线木偶。

一个关于双向暗恋的故事 |

中长篇预警7.5k＋ |

校园风云人物丞x内向小透明昊 |

小豆真的写得超认真我爱他们啊呜呜呜呜 |

下一位老师 @奥瑞白 爱您🎉

不小心碰到胳膊都会脸红的年纪，课本上你帮我写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情书。

——《小幸运》网易云热评

001

范丞丞注意他很久了。

总是偷偷躲在篮球场角落的男孩子，他穿着件泛黄的白衬衣，球鞋边缘几条折痕透出陈旧的影子，清澈透亮的双眸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快速移开，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向教学区。

真是个奇怪的男孩子。

“丞丞今晚要翻墙出去吃鸡吗？”

“行啊。”

毕雯珺拿着篮球向他走来，身后随之而来的是一群穿着百褶裙的女同学，争先恐后的冲他眨着眼睛，范丞丞下意识退后了半步，接过毕雯珺手中的篮球投向球筐。

三分球。

女生的尖叫声淹没了蝉鸣，夏日炎炎小卖部的香草口味冰淇淋成了热销单品，范丞丞不喜甜食，少年推开了冰箱门，冷淡俊俏的面孔在薄冰中恍若仙人，他顺手拿起了两瓶冰可乐，依依不舍得离开了冰柜。

“你知道今天站在篮球场西门的那个男生是几年级几班的吗？”

“今天篮球场这么多人我怎么知道你说得是哪个？”

范丞丞一时笑出了声，是啊，那个奇奇怪怪的人应该只有自己能发现吧？是吧？想到这里少年心中竟然腾起一丝欢喜，可乐在喉咙里发出微弱的气泡声，他将这份不知名的欢喜归结于了夏日。

他走出小卖部，在盛夏的阳光覆满林荫小道的时候，范丞丞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身后是篮球队的同学，长得都格外好看，几个少年前前后后的走在校园里，很难不引人注意。

他可真好看啊，趴在二楼窗台的黄明昊想。

下午时间五点整，橘红色的天空云移动得很快，下课铃声准时响起的那一刻，人群像是开闸的洪水般涌向食堂。

黄明昊放下了手中的按动笔，直到教室里只剩他一个人，慢悠悠地从书包里掏出半个馒头，他小心地撕下一小半放进嘴里咀嚼，很快，包装袋被扔进了垃圾桶里。

小男孩单手拎起书包，在碰到拿着零食的同班同学时都避开了他们的眼睛。

“欸？你看？就是他...”

“是啊是啊，我知道他，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可傲了...”

黄明昊无动于衷，低头走着路。

他今天是晚班，可到了网咖之后还是被老板训斥了几句，黄明昊一直在鞠躬道歉，直到网咖人渐渐多起来，大腹便便的老板才放过了他。

换好衣服的小男孩站在了走廊一侧，昏黄的灯光下折射出他虚无的影子。现在时间下午七点，他还得再站五个小时，这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兼职，一个小时十二块钱，一天60.

这对于普通高中生而言只是一笔很小的数目，但是黄明昊得在网咖站上一个晚上才能得到。

“小昊领这两位客人去9号包间。”

“好”

这是范丞丞第一次认真看清他的脸，穿着网咖的工作服跌跌撞撞落进他怀里，像是一只傻乎乎不小心撞在树上的兔子。

他注视着他的眼睛，黄明昊泛黄的衬衣陷进了他今天才买的新款皮衣中，可他不想推开他，只觉得眼前人红彤彤的眼角看起来好欺负极了。

“欸？你是不是...我们学校的啊？”

还是毕雯珺挽救了冷场，他脸更红了，连忙从范丞丞怀中起来，一个劲的摇头说不是。

毕雯珺一下就懵了，这分明就是一个学校的啊，他和范丞丞长黄明昊两届，可黄明昊的名声毕雯珺还是听说过的。

是什么呢？

说出来也有点意思，高一新生里长得最好看的女生，bug就bug在好看吧是挺好看的，可....他分明是个带把的啊，老学长觉得相当暴躁。

为此还特地把造谣的人拉出来教训了一通，可当事人丁泽仁也很委屈，新生报到那天这小子留着齐肩的长发，风吹过，扬起几缕碎发，他五官长得又精致，脸上干干净净，一双圆瞳把人心都勾了去。

这事可真不怪他。

第二天黄明昊剪短了头发，众人才恍然大悟，男生看了会流泪女生看了会心动说的就是黄明昊了吧。

可最让人不解的是这高一小朋友既不参加一切班级选举校园选举社会选举，也不和同学一起吃饭学习打篮球，活生生的把自己给隔离起来了。

不少颜狗想要把这位神仙拖出自闭圈都失败了。

“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年级上渐渐对黄明昊有了这样的评价，毕雯珺当然也就知道这号人的存在，所以当黄明昊跌进范丞丞的怀里时，他一眼就认出他了。

“果然...还真是冷漠啊。”

“好歹是一个学校的和我们说说话怎....”

“老毕走了。”

狭小的过道里范丞丞侧着身子从他旁边经过，少年抿着嘴唇仰头走过，而此刻不知所措的小男孩眼里像是含着一汪水，仿佛下一秒就快要哭出来。

被讨厌了啊，还是被讨厌了啊，他沮丧地想到。

而来到包间的范丞丞在毕雯珺的谩骂声中走了神，他当时看着他惊慌失措的眼神真想伸手去摸摸他的小脑袋，被自己这种想法吓到的范丞丞选择了落荒而逃。

“我说大哥你都陪我翻墙出来打游戏了你就不能敬业一点吗？吃鸡发呆算什么男人。”

毕雯珺实在受不了，不怕神一样对手就怕犯花痴的队友，他算是看明白了，范丞丞指定有心事，至于这个心事是什么，他也不好明说。

“老毕你认识那个孩子吗？”

“新生里最好看的谁不知道啊，不过哥们我提醒你一句，别太上心。”

他靠向范丞丞的耳畔说了句话，不知嘀嘀咕咕琢磨着什么，少年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绯红。

午夜十二点的时候两人才悠闲地从包间出来，夜幕笼罩着杭城，高楼下川流不息的车辆人群在这座城市的心脏变迁更替。夏夜喧闹不堪，范丞丞在一家烧烤摊再次看到了黄明昊。

他坐在车里，温度维持在了27度，可是在机制碳的烟雾中他看着他，看着那个蹲在地上的黄明昊，骤然觉得心底的火焰染到了沸点。

少年穿着尖角的鳄鱼皮鞋，脚尖落地的那一刻手臂被人用力握住，身后传来毕雯珺冷静的话语。

“我们不应该管这事。”

“....”

“他们不会对他怎样的，黄明昊也需要面子。”

他还是收回了那只早已踏出去的右脚，绿灯亮起那一瞬间他还没来得及回头，车子便驶远了，后视镜里小男孩面无表情的洗着铁盘，系着围裙的大叔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他的背。

夜深了，天空出现一点白的时候，小男孩终于结束了一天的生活。

002

黄明昊一点都不喜欢海洋。

脚腕踏进冰冷的海水，清晨涨潮的时候整个渔村都浮荡着腥味。

他在台州的一个小岛上出生，石砌的房屋下住着世世代代的捕鱼人。男人们常年出海捕鱼，女人们则在家料理庄稼。近年来离开小岛的人越来越多，黄家也选择外出这条路。

他不是家里唯一的孩子，还有一个辍学去了工地的哥哥和嗷嗷待哺的妹妹，父亲决定离开小岛那天问他愿不愿意去城里上学，小男孩看着无边无际的大海发了楞。

他讨厌鱼腥味的风，讨厌这座岛屿。

黄明昊用力的点了点头，跟着父亲去了杭城，可生命最让人痛恨的地方就是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好像只有死亡才是最明白的道理，温柔和憎恶，都被看清。

他们初到杭城摆了个烧烤摊，收入虽比出海强不了多少倒是安稳。

父亲替他办理好了入学手续，新生入学那天自由随意习惯了的黄明昊看着这群陆地上的孩子决定去剪个短发，背着帆布双肩包的小男孩数了数口袋里的纸币，两张十块的。

下午六点了，他得赶紧回去帮忙，烧烤摊七点的时候就得推出去了，黄明昊走到了一家理发店前，门口的灯牌上写着“理发”两个字，他推门而入，里面坐着一位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眯着眼上下打量着黄明昊。

“阿姨.....剪个短发多少钱？”

“洗剪吹25”

“嗯...我不洗头可以收我便宜一些吗？”

“15”

“谢谢阿姨~”

店面虽然小，可这位阿姨的手艺还是不错，月光慢慢爬上树梢，走出巷子的黄明昊才恍惚想起书包落在了理发店，他急冲冲地往回赶，一推门却看到了最让人难堪的事情。

那个前一秒还在为他修剪头发的女人此时此刻坐在父亲的大腿上，黄明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那条巷子的，他也不知道父亲来到杭城以后更甚染上了喝酒赌博的恶性。

他无法融进学校的大环境，总是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回到家面对父亲的打骂也只能选择沉默，他不喜欢海洋，一点也不，可是20多平方米的出租房里藏在黑暗里的伤口还是会不经意的被皎洁月光发现。

他拼命地想要逃避，可一觉醒来，煤炭和速冻食品的味道比鱼腥味更让人恶心，房间里叠放的空纸盒挡住了窗户，屋子暗得可怕，黄明昊最后选择了不去挣扎。

他乖巧地去兼职补贴家用，对人处事也极为冷淡，小男孩总是天真又单纯，他相信等父亲赚够了钱就会带他回去。

回到那座小岛上。

003

高一的课间总是吵闹的，黄明昊因为长期缺少睡眠突然晕了过去，等上了课才被人发现送往了医务室。

小男孩唇色煞白躺在了病床上，校医老师安排好吊针以后就出去了。

范丞丞进来的时候没太注意床上的人，他今天有些烦躁，昨晚路边的画面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少年的眼角因为熬夜而通红，一想到黄明昊，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只觉得心脏一紧。

“咳咳咳”

隔壁病床传来咳嗽声，吵得他这个装病的人睡不着，他和对面病床之间隔着一张白色的帘子，心烦气躁的他起身坐了起来，在抬头的一瞬间，风吹起了帘子，他看到了他。

黄明昊安静地躺在床上，夏日的风拂过他的嘴角，几缕阳光透过医务室的防盗网映在了范丞丞的白衬衣上，少年肉体在阳光下若影若现，渗出一片粉红。

小男孩像说梦话一样，呓语道。

“别...打....”

听到这里范丞丞眉头紧锁，他趴在黄明昊的床边，握住小男孩的手，范丞丞长年练习钢琴，加之喜欢打篮球指腹上有层薄茧，可黄明昊不一样，他的整个手掌都覆满了刮伤，范丞丞看着那些细微的，不显眼的伤口，仿佛能看到夜晚落幕的时候小男孩坐在路边一根一根的将烧烤串起的模样。

他看着他的时候屏气凝神，目光落在黄明昊脖颈的时候却大口大口的呼起了气，一道鲜红的刀疤从脖颈往下蔓延，他蹑手蹑脚地解开了黄明昊衬衣的第二颗扣子，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在范丞丞心里拉开了一条口子，血液不断涌出，他不去止血，一心只怕自己伤到了他。

“黄明昊。”

“明昊。”

他低头轻唤他的名字，这是他第一次叫他，少年勉强站起来，在盛夏的日光中俯身吻上了那道伤痕。

“你...你在干嘛！”

黄明昊一把推开了他，眩晕感上头，小男孩磕磕绊绊地跑了出去，只留下了范丞丞一个人摸着嘴唇失了神，门外传来下课铃声，他冲着黄明昊的背景咧嘴笑了。

“盖章了喔。”

“明昊。”

004

从来没有吃过糖果的小孩一旦尝到甜头就变得贪婪起来，黄明昊就是个很好的列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他的呢？大概是地理位置决定的吧，黄明昊在读的高一七班正向林荫大道，他不善同人交际，被老师安排在了靠窗的独座。

下课和午休的时候他总爱看着窗外的银杏树发呆，直到开学后的一天，寻常不过的午后，他看了范丞丞，少年穿着普通的球衣，是黄明昊说不出来的牌子，他觉得好看便多看了几眼。

范丞丞身后跟着几个“小跟班”他就像天之骄子一样走在校园里，那么一尘不染，不食烟火。黄明昊一连观察了他几天，越发觉得这个学长有趣得很，至少，给他的校园生活带来了盼头。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光是看着范丞丞就觉得生活，好像也不是那么苦涩了。

青春期的女孩们总是会想尽办法吸引心上人的目光，譬如现在跌坐在地上的女生哭泣泣地拉着范丞丞的裤腿，居高临下的少年阴冷的瞳孔眯成了一条线，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息。

他缓缓蹲下将校服披在那女生肩上，好半天才叹了口气。

“没有下次了。”

原来这位二年级的学姐到处宣传范丞丞和她做了，类似的情况数不胜数，忙于高考的少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毕雯珺倒是个明白人。

“怎么？要为那小子守身如玉了？”

“你找打。”

少年面红耳赤地走远了，黄明昊透过窗户看着范丞丞的背影愣了愣。其实他早就知道了，知道自己对范丞丞的妄想，知道医务室的那个吻情出何处，可是他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海洋的真实在天空面前不堪一击，万物众生亦是如此。

黄明昊像极了深海中的浮藻，卑微的生长着，漆黑，缺氧，不见天日的深海里。

而现在他遇到了范丞丞，他不是偶尔从身边经过的巨齿鲨，也不是沧海遗失的珍珠蚌，他不是偶然和必然的绝对说法，没有存在时间的长短而言，而是永远的不可知论。

他离他太远了，远到让黄明昊想要躲进岛屿里。

鱼腥味没有关系，渗人海水也没有关系。

他只是。

不想在他面前丢人罢了。

在现实面前啊，他对他的那些喜欢根本算不上什么不是吗？

005

“同学们~这次的修学旅行是全校性的活动，每位同学都要参加喔！经费就由班长来负责吧，一人三百~”

“好~太棒啦终于要出去玩了~”

“是啊是啊我上次和你们说超好吃的寿司必须安排了~”

教室里男男女女都在讨论修学旅行的事情，只有角落里的小男孩食指交缠在了一起，他咬了咬嘴唇，鲜红的嫩肉微微出血，猛然起身走向了三楼办公室。

下午第二节课课间办公室冷清得紧，见黄明昊进来王老师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来自己面前说。她对这个孩子总归是理解的，黄明昊不合群的情况她也略知一二。

“怎么了？”

“老师，我....我不想参加修学旅行。”

“是因为你父亲的原因吗？”

黄明昊埋着头没说话，小男孩一直想要守护的自尊心在看到范丞丞的那一刻分崩离析。办公室门口少年抱着作业本斜靠在门框上，他带着银色的眼睛框，狭长的眸子注视着黄明昊。

“报告老师，黄明昊的出游经费我来帮他付。”

少年说得云淡风轻，可话落在黄明昊耳朵里变成了公开凌迟。

“不需要。”

“老师我不去了。”

小男孩红了鼻子，他不是任人宰割的玩具啊，怎么能，用钱就安排了呢。他冲回教室拿起了书包，第一次翘了课。

范丞丞找到他的时候他衣衫不整的蹲坐在酒吧后面的巷子，旁边躺了一个满身酒味的中年大叔，腹部的伤口流血不止。

看到范丞丞那一刻小男孩眼眶里那汪泉水一泻而下，看得范丞丞好慌，他向他奔去，将自己灰色的连帽外套披在黄明昊身上，随后报了警。

小男孩害怕得战战栗栗，在范丞丞怀里化成了一滩软泥，听到警鸣声的时候缩成了一小团，范丞丞心疼地看着他，他靠着黄明昊的额头，温情脉脉地说道。

“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

夜很深了。

黄明昊再次见到范丞丞是在学校的小卖部，他带着黑色的口罩，眼里全然都是血丝。记忆倒回到那天，他在范丞丞的陪同下去警察局做了笔录，在黄明昊回家的路上险些被那位醉酒的中年大叔猥亵，处于自保他将书包里的水果刀插入了男人的腹部。

之后他被警察送回，第二天他去高三一班找范丞丞，却被毕雯珺告知范丞丞不会再来上课了，黄明昊问他为什么，他也只是摇头，询问无果黄明昊只好放弃。

在黄明昊走远之后，毕雯珺看着教室里范丞丞空荡荡的座位深叹了口气。

“你可把他害惨了。”

范家出身名门，祖辈多是从事艺术，到了范父这一代转向了政界，范丞丞作为市长的儿子从小就要比同龄人优先学习待人处事。范父对他极其严苛，他常常会觉得自己是父亲手中的一颗棋子，正因为是棋子所以才容不得一步下错。

“你以后也是要成为政界的人。”

这句话范丞丞从小听到大，他小心翼翼的当着学生，除了青春期偶尔叛逆的翘课，成绩优异待人善意根本挑不出半点毛病。

可是啊可是，他还是下错了一步，在看到黄明昊那双眼睛的时候，全盘皆输。

黄明昊出事那天晚上，他一个人留在拘留所，范父从北京开完会，连忙定了航班赶回杭城，好在那男人命大在医院抢救了过来，可补偿费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范家大宅的书房里，面容疲倦的范父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只觉得一口气上不来，悬在半空中的手久久没有落下。

“范家不缺这点钱，今天你的烂摊子我给你摆平了，以后少认识点这种人，你只需要和我给你安排的同僚做朋友。”

“父亲...觉得他是哪种人呢？”

“哪种人？这世界上只有对你有用和没用的人，你不准再和他交..”

“可他是我喜欢的人！”

“糊涂！”

啪

一声闷响在书房中绽开，范父一时间什么都来不及想，只觉心头怒火冲天，五脏六腑都要气炸了。

范丞丞捂着左脸冷漠得看着自己的父亲，突然笑了，可他笑得那般决绝，又凄惨。少年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擦干净嘴角的血渍。

他说。

“父亲总是在以自己所谓的人生经验去束缚我，以前的我相信父亲说的每一字，这世上弱肉强食我唯独觉得父亲不会骗我，我努力去完成您的期许，去活成您框架以内的样子，我没有自己的热枕，您说应该学钢琴我就废寝忘食得练习，可是呢，您看都不看一眼就催促着我快速成长。”

“渐渐地，我变得麻木起来，看着母亲和姐姐我依然努力着相信父亲。直到我遇到了明昊，他躲在黑暗里拼命活着的样子让我清醒，哪有什么站在阳光下的人，我和他其实，是一样的。”

范丞丞声嘶力竭的说道，他早就厌倦了，厌倦了伪善的一切。

“废物！这十多年的书你都读到哪儿去了！我看你高中也不用去了！在家给我好好反省！”

一连待在家里好几天，范丞丞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他陪毕雯珺去小卖部买水，看到了他可爱的小男孩，几天不见他似乎有了一些变化，比如，正在和同学说话。

他情不自禁去揉他的小脑袋，问他最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好好吃饭，网咖还在去吗，爸爸还有没有打他，他有一箩筐的话想要说。

直到他再次跌入他的怀里。

四目相对，毕雯珺再次打破了冷场。

“欸？你...是不是那个高一七班的黄明昊？”

范丞丞摸不着头脑，老毕今天是抽什么风了，他不是一直都知道黄明昊吗。可没等他开口，怀里软软的小东西抢了先。

“学长....我叫黄明昊，可以....认识一下吗？”

黄明昊从哪儿学来这么老套的搭讪方式，他浅笑着说好。

“我是高三一班的范丞丞，很高兴认识你。”

006

范丞丞可真是神仙。

最近年级上的风评一致倒向了这个实锤，为什么这么说呢，当然是这位神仙居然把黄明昊这个自闭小朋友拖出了自闭圈。

而且还攻略了“高一新生里最好看的”的学弟，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神仙范丞丞最近生活过得相当美滋滋，父亲在自己嘴遁的攻击下默许了他和黄明昊的关系，他也是那一天突然发现总是年轻伟岸的父亲居然有了白头发。

“让他住进家里面来吧，我们范家的儿媳妇就是要从小养着。”

“.....”

不是爹你听我说....范丞丞现在慌的一批，要怎么和黄明昊说这件事呢，他的小孩现在正叼着糖果躺在他的大腿上。

树荫下两个人各有心事。

范丞丞鬼斧神差的问出了那句话。

“昊昊愿意来我家住吗？”

小男孩霎时红着脸颊坐了起来，夏末的阳光散尽开来，变成了一颗颗小圆孔，黄明昊将棒棒糖含着嘴里，看着天空冥想，似乎想说些什么，范丞丞看懂了他的心思，不去打扰他。

温柔地覆上了小猫的背脊。

“丞丞”

“嗯，我在。”

“谢谢你，以前的我不善言辞，总觉得最好的生活是回到过去或者维持现状，所以我从来不留意身边的人，因为我一直都觉得，我不会属于这里，终有一天我会回到小岛上去。”

“可是那天晚上你却抱着我，说别怕，那个时候我突然觉得混沌不清的前方好像被撕裂了一个口子，隐约透出了一点点白光，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了有种东西叫未来。”

“我回到学校可是你不在了，我去找毕雯珺他也不愿意告诉我，可是一向喜欢放弃的我头一回，头一回想要继续，想要努力成为更好的人，想要等你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我，想要再和你重新认识，想要告诉你。”

“我喜欢你。”

小岛上的风很咸，小男孩听过最好听的声音是贝壳里的回音。他天性敏感，又唯唯诺诺，他不过是希望生活，不要是咸的或者苦的就好了。

可他的范丞丞啊，给了他一颗橙子味的糖果。在末夏之际的傍晚，对他说。

“我也是。”

他想，这才是最好听的声音了吧。

青春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所有的美好事物都存在在那个夏季，全糖的冰可乐，26.5度的风，少年扬起的白衬衣角，自行车后座的小男孩叼着半根棒棒糖。

后知后觉的记忆，才称得上美好。

还好啊

他没有错过他。

END

（豆豆有话说：小豆又bug辽，本来是2.4号首发的，结果过年过糊涂的我忘记了这件事，呜呜呜感谢生姜老师的救场啊~然后呢这篇文我个人蛮喜欢的，因为人设和情节我都费了点脑筋，可是文笔有限也只能写成这样了，其实每个人年少的时候都暗恋过一个白衣男孩，他对你的影响会持续很久，可能到现在也是白月光吧，所有东西都物是人非，只有他留在了最美好的那段记忆里，在夏日拿着冰棍等着你下课，低头一笑的记忆定格，就算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只要一想起他，我还是会有那种想要留长黑发，为他再穿次白裙子的冲动，果然这就是初恋的魔力啊，哎，真希望他们能够永远如初，不要长大啊。）

❀竹春

❀《白色盛宴》后续，前文点我

❀有私设，ooc预警

❀小天使轮回转世寻找爱情啦。

❀《白色盛宴》对我而言也是非常有意义的一篇，想了很久还是想在走前给他一个最好的结局，也是我想给两个小朋友最美好的祝愿。

-

01

“孟婆阿姨，我可不可以不喝汤啊？”

“为什么?”

“因为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有完成。”

02

炎热的夏还未过去，空气中的热浪肉眼可见，虽是在北方，却也干燥的厉害，范丞丞靠在椅背上，一口咬着冰棒，一手拿着手机在空调房里享受时光。

“丞丞！”染着亚麻色头发的小孩，赤着脚跑下楼来，张开手臂就要扑进他的怀里，范丞丞用手连忙撑着他的脸，“你怎么又光脚跑！快回去穿鞋！”

小孩嘟着嘴，奶里奶气的道了句好，一颠一颠的跑回去穿鞋，范丞丞看他这样，忍不住扶额，小孩名叫黄明昊，看着也就十七八的样子，是前几天范丞丞在家门口捡到的孩子。

本来范丞丞想的是把这孩子直接送到警察局，之后拍拍屁股直接回家，点一份海底捞的外卖，来犒劳自己一天的劳累，但是当范丞丞看到小孩站在他门口呆愣着看他，一股苦涩莫名的萦绕在心头。

他看着黄明昊站在门口，红着眼眶，白皙的小手紧握着自己背带裤的领带，在看到范丞丞的那一刻，眼泪不自觉的就滴落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两个人就站在门口，谁也不开口说话，只能听到黄明昊抽泣的声音，范丞丞还是没忍住，抬起头小声询问，“你，干嘛要站在我家门口啊。”

刚一说话小孩就小跑过来窝在他的怀里，“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

范丞丞被他抱的发愣，但是心下却有一处柔软，也把人揽在怀中，他很奇怪，明明是炎热的夏季，他在抱着这个人的时候，却只感受到无尽暖意。

03  
  

他把小孩带回了家，原本想要定一份的海底捞也变成了双人份，刚点完外卖，抬头正对上小孩亮晶晶的眸子，“我叫范丞丞，你叫什么名字啊。”

黄明昊冲着他笑，“我叫黄明昊！我以后叫你丞丞好不好啊！”范丞丞点点头，“你是刚搬到这来的新住户吗，是走丢了吗？你把你家长电话给我，我给他们打个电话，免得他们担心。”

黄明昊摇摇头，“没有，我是自己来的，我爸爸妈妈在国外，我来这里上学。”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黄明昊在末尾又补了一句，“我有一个幸福的家。”

范丞丞在听到他这么说以后，感觉心里某处沉甸甸的东西终于落下，虽说他说的话语意不通，但是范丞丞还是另起了一个话题，“那你，刚才干嘛站在我家门口啊。”

“我来找我落在这的东西了啊。”

“落什么了？我帮你一起找啊。”

黄明昊抬起手，用手指了指范丞丞，“你啊。”

被小孩突如其来的套路撩到，范丞丞的耳朵变得通红，“你们现在流行的土味情话?”黄明昊盯着他许久，又默默的反怼了一句，“才不是呢！”

范丞丞只是觉得这小孩可爱，倒也没多想别的，“那你看到我哭啥啊，找不到东西急哭了?”

还没等到黄明昊回答，外卖小哥按门铃的声音倒是先响了起来，范丞丞连忙去开了门，让外卖小哥进来布置碗筷，“哇，你今天吃火锅呀！”

范丞丞点点头，黄明昊立刻抬起头，用那双让他心动的眼睛看着他，“我也想吃，可不可以。”

“勉强可以吧。”

04  
  

本来定的就是双人的碗筷呀，范丞丞看着他的样子，总是有种异样的熟悉感，范丞丞也忍不住在心里狠狠的嘲讽了自己一下，怎么对才刚认识三个小时的小孩子这么敞开心扉。

“你这人真奇怪。”黄明昊将一个鱼饼下到番茄锅里，一边还忍不住吐槽范丞丞。

范丞丞抬头看他，“我怎么奇怪了。”

“哪有人大夏天吃火锅的呀！”

“想吃的东西还分季节吗？！”

黄明昊听到这句话，原本沾染笑意的嘴角弧度更大了，“嗯，不分季节。”

不管是在夏天吃火锅，还是在冬天吃草莓冰淇淋，本质的喜欢未变，又怎么会去论时间。

范丞丞一直感觉黄明昊在看他，每一次抬头便能对上黄明昊那灼热的视线，“不是，你总看着我干嘛！”

“看你好看呀。”

范丞丞觉得黄明昊真是个奇怪的人。

不过他也不是很反感啦。

05  
  

这是他和黄明昊的第一次见面，吃完火锅黄明昊便识趣的自行离开了，本来以为他还会继续来缠缠自己，但后来显然也不是那么回事，黄明昊自那以后都很多天都没出现在范丞丞家门口。

第二次见到他是在医院，范丞丞是一个医生，那天正巧吃完午饭，下午又没有什么手术安排，便想在院子里走走。

电梯一直下到一楼，刚到大厅便看到人群中出现一抹亮色，他一眼便看到了他，小孩嘴里叼着个棒棒糖，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手里的单子，一不留神就撞了个正着。

“对不起对不起！”小孩忙道歉，一打眼便看到是范丞丞，倒也没了声，“没想到你还是个医生啊！”

范丞丞没接他这话茬，帮他捡起落在地上的体检报告，低头扫了几眼，“身体挺健康啊。”黄明昊立刻挺起腰板，“那可不。”

突然就没了话，范丞丞却还在前面挡着，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想跟黄明昊多说几句话的，“那个……”黄明昊眨巴着眼睛看他，范丞丞也感觉到有些难为情，“我怎么没在小区附近在看到你啊。”

黄明昊不说话盯着他几秒，突然嘴角绽开一个弧度，“你们当医生的天天时间没个准点，我们大学生上课也没个准点，再加上咱俩一个区东一个区西，想见到哪那么容易。”

范丞丞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但还是答了句哦，黄明昊一眼便戳中了他那点心思，笑话，毕竟也是上辈子在一起两年半的情侣，在看不出来那才是真傻子，“不过，范医生要是想见我，我不介意多步行一个小时来你家蹭饭的！”

06  
  

有了蹭饭的这个契机，黄明昊和范丞丞的关系也逐渐热络起来，范丞丞有时候还会去接黄明昊下课，黄明昊也会经常去医院找范丞丞，不过大多数时间只是在门口站着，进去的次数到很少。

范丞丞也不是没有问过他为什么，每次都被黄明昊打个哈哈过去了，黄明昊拎着两杯冰奶茶站在门外，深深的看了一眼玻璃门内的事物，到底还是怕分开，对这个冰冷的建筑有阴影罢了。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个女护士就站在了他的面前，“啊，你就是丞丞的那个邻居弟弟吧！我听丞丞常说起你的。”黄明昊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眼前的人，“不好意思，姐姐你是谁啊。”

女护士原本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尴尬的神情，“丞丞没跟你说过我吗？”黄明昊摇摇头，“从来没有过哦。”

黄明昊的神色冷淡，脸上出现了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冷漠，女护士友好的伸出手，“那好吧，我叫夏槿，以后我们应该会常见到的。”

黄明昊倒是没伸手，以前纠缠在范丞丞身边的莺莺燕燕就多，他还不至于都给好脸色，夏槿看到他这样也是没想到，本以为黄明昊跟个普通刚上大学的无知小男孩一样，上前套个近乎总是没差，不过看起来这个人还是真一点没给她面子。

夏槿尴尬的缩回手，“你要不要进去呀，外面太热了，丞丞马上就收拾好了。”黄明昊换了个手提着那两杯奶茶，“不用了，谢谢。”

夏槿见他这样也没在多说什么，转过身刚抬脚往里面走，黄明昊便把他叫住了，“夏小姐，你喜欢范丞丞是吧。”

还没等到夏槿回答，黄明昊便接着说，“如果你喜欢范丞丞的话，我建议你还是趁早放弃，没希望的。”

夏槿转过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接下来黄明昊的话却让她不知所措。

“如果你上一世在范丞丞34岁以后遇到他，你可能还会有机会跟他在一起，不过很不幸，没有重来的机会了，因为范丞丞最爱的人回来了，所以，不管是这辈子，下辈子，还是下下辈子，他都只会跟我一个人在一起。”

“你可以选择不信，但是这是事实。”

“因为范丞丞，只爱我。”

夏槿待在原地，他看到范丞丞下楼，刚一推开门便接过黄明昊手里的奶茶，自觉的替他插好吸管，这才转过头跟夏槿打了声招呼，“你们在这里干嘛？”

黄明昊刚才脸上的一切冷漠都消失了，只留下了无尽爱意和温暖，“没有啦，刚才姐姐让我去里面待在，外面太热，我刚和她说不用啦你就来了。”

范丞丞转头看了夏槿，夏槿也点点头，赞同黄明昊的说法，“谢谢你，那我们先走了，再见。”黄明昊也笑着跟她说了句再见，然后亲昵的挽上范丞丞手臂，问着他一会看什么电影好。

好像，待在黄明昊身边的范丞丞，的确是有些不同的。

07  
  

大概是黄明昊放了暑假，长期在范丞丞家借宿的黄明昊总觉得应该在这个假期和范丞丞有个实际性的发展，便兴高采烈的拿着瑞士的旅游海报展在范丞丞眼前！

范丞丞皱着眉毛看了一眼，“你傻吧，大夏天去瑞士。”黄明昊在心底不断的安慰自己，这是自己找的男人，不能跟他发脾气，不能跟他发脾气。

看着黄明昊慢慢变得沉重的脸色，范丞丞连忙在黄明昊要爆发之前的那一秒，语速飞快的像是说rap一样，“好嘛你想去就去正好我也挺想去瑞士吃巧克力的！”

黄明昊看着他突然笑出了声，“那我还想去西班牙，伯明翰，纽约，芬兰，比利时和巴黎。”

范丞丞咬咬牙，“行，去！不过一个假期肯定是去不完这么多地方的，这个假期先去瑞士吧，我们下个假期再去你说的这些地方好不好！”

“好！”

在飞往瑞士那座飞机上，黄明昊略带暗示的去问飞机上的一些物品是什么，结果换来范丞丞一句，“你傻呀，都9012年了还有人不知道这是啥呢，你之前从国外飞中国坐的啥呀，船还是高铁呀。”

范丞丞刚说完就有些后悔，眼神到处乱飞，不敢去看黄明昊，“那啥，你刚才问啥来着，啊啊那是氧气罩，啊啊那是智能遥感。”

“你闭嘴吧。”

“好嘞……”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好不容易等到飞机落地，黄明昊蹦蹦跳跳的出了舱门，瑞士的太阳很大，虽说没有之前飘满雪花的样子好看，不过黄明昊觉得，似乎这里比以前还要美。

他们按照之前的路线走，黄明昊看着周围的景物，也不免在心里惊叹这里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跟他印象里的瑞士完全不一样，当他按下相机快门的时候，突然转过身冲着范丞丞照了一张。

范丞丞抬头看他，“怎么了，笑的那么开心?”黄明昊摇摇头，“没什么。”

心里的暖意倒是不断，还好，在这变化莫测的万千事物中，陪在我身边的那个人没变。

他们还是入住了之前的那家青年旅社，范丞丞也不知道为什么黄明昊对这里特别钟情，倒也由着他来，当他们把行李全部安置完毕，黄明昊就兴冲冲的拉着他跑了出去。

范丞丞看到眼前的景色也惊呆了，撒着金黄色光芒的田野映入眼帘，时间已然是下午，微风一吹，稻谷被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浪，但是最美的还是站在田野中央对着他微笑的黄明昊，阳光给他披上了温柔袈裟，原本闪着光亮的眼眸此刻更加发亮。

他向着范丞丞伸出手，一个用力贴近他的双唇，勾着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范丞丞愣了一会，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搂住人的腰肢，抵住人的舌尖，往口腔迈进，占据了主动，他贪婪的占着口腔里的每一处位置，心跳的好快。

很奇怪，他们明明是第一次接吻，却有种意外的熟悉和契合感，好不容易的分离，却紧接着合时宜的表白，“诶，范丞丞，你知道跟夏天有关的词语是什么吗？”

“是，拥抱，接吻，喜欢。”

08

范丞丞看着他，突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们前面两个都做过了，还差一个，我是强迫症，我要补全。”

“黄明昊，我喜欢你，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黄明昊突然笑出了声，什么嘛，这个表白一点也不浪漫，不过他还是勾着范丞丞的脖子在他耳边说，“你的天使回来了。”

反正后来和黄明昊计划的全都偏差，大家都是成年人，当晚确立关系以后直接上了全垒，然后。

然后范丞丞这个畜生就压的他三天没下床，原本计划好的回忆之旅一个也没去上。

事后黄明昊是这么安慰自己的，结果一样，过程什么的不重要，范丞丞我rnmmp！

不过范丞丞的确挺说到做到的，真的把黄明昊说的那些地方全都去了一遍，带他去了芬兰的小镇，黄明昊真的就和那个小镇的镇长聊的热火朝天酒店食宿费都免了，差点就要拜把子结为异姓兄弟了。

也带他去了比利时，不过事实证明，黄明昊是真的不喜欢巧克力，哪怕是巧克力味的冰淇淋，不过范丞丞倒是喜欢吃巧克力了，尤其是蘸着巧克力酱的黄明昊最好吃了。

还带他去了巴黎，不过这次可没有什么同性情侣在教堂举行婚礼了，不过倒是有对小情侣准备求婚。

09  
  

黄明昊坐在木凳上，“诶，范丞丞，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其实有前世的记忆。”

范丞丞点点头，倒是没说什么。

“你是不是不相信！”

“没呀，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那你怎么不问问我前世咱俩的事?”

范丞丞转过头，一脸正经的看着他，“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为什么我还要问。”

黄明昊点点头，“嗯，都过去了。”

“但是黄明昊和范丞丞没有过去。”

范丞丞笑着跟他说，“诶，你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你说在我这里丢了什么吗？”

“记得啊。”

“我现在想把他还给你了。”

他看到范丞丞单膝跪地，神色庄重的看着他。

“你愿意嫁给我吗?黄明昊”

黄明昊看着他，笑眼依旧，他等这句话等的太久了，上辈子在等，这辈子也在等，但是无论何时，他都会跟范丞丞说那三个字，“我愿意。”

10

我该履行我的誓言，与你缠绵每一世，永不分离。

从来不会被沾染上任何色彩的爱，在冬天离去，夏天归来，万物破冰复苏之际，一直保持着38.6℃的爱，也在不断回暖。

我爱你，也要拥有你。

—END

正文

   　一石激起千层浪，尤其是这种床在摇摇晃晃的小视频，可以想象圈里对他的调侃能浪成什么样。黄明昊认定了装鸵鸟，不管群里艾特他多少次也绝不出声。

　　他艰难的用扎着绷带的手拿手机，镜头里的他换着不同角度噘嘴咧嘴，黄明昊苦恼得很，嘴唇怎么看都有点肿，被压着用力吻的感觉久久不散。罪魁祸首这会儿紧挨着他睡得很熟，范丞丞昨晚没怎么休息，眼皮子底下一圈青黑。

　　不知不觉黄明昊的视线从自己的嘴唇转移到范丞丞身上，他盯着他的睡颜发呆，黄明昊已经好久没有仔细的看过范丞丞，他按下音量键拍了一张，手机自带的滤镜让他看着不怎么满意，他关掉手机侧头看范丞丞。

　　丞丞说得对，黄明昊想，自己为什么不替他想想呢？

　　心里那么介意他和别人在一起，会因为他连脸都不要了，蹲在大马路上哭的稀里哗啦，不是爱是什么？

　　可是昨晚他抱着路汀汀的样子真的让人很想把他踢下床。

　　黄明昊小脾气上来了，气鼓鼓的刚想往旁边挪点，范丞丞迷迷糊糊按住了他的肚子不让动。丞丞摸着他的肚子睡觉，小心护着的样子让黄明昊又气又想笑，好像里边真的存在小生命一般。

　　范丞丞是被黄明昊的腿压醒的，医院的床小，他俩睡得很憋屈，但紧紧挨着的感觉又着实不错。他倒抽着气把自己那处从黄明昊膝盖下解救出来，范丞丞没好气盯着近处他的脸，想打死他可抬起他大腿的动作又很轻。

　　最终也只是轻咬了一口黄明昊白净的脸颊，在上边留下一排浅浅的牙印。

　　黄明昊的低烧退得快，范丞丞叫来护士帮他退针，动静不小他光嘟囔却没醒。范丞丞也不打算叫醒他，任他睡着，眼神飘到他手机上，骨子里习惯检查他手机的毛病又上来了。

　　范丞丞抬起黄明昊的手指解了锁，趁他睡着了逐条检查起来。他就只看看，真看到什么过分的列下罪状，回头这便成为黄明昊乖乖向着他的理由。他背对着黄明昊，给自己找罪受似的点进易筝那栏里翻阅，里边无非是一些日常对话，可在范丞丞看来每一个字符都很扎眼。

　　他大大方方的把小鬼拍的视频转发了一份给易筝，里边小鬼喟叹的那声Justin足够说明一切，也不知道他看到后心情怎么样呢。最好能气死。

　　刚把人拉黑，他下意识看了眼身后，刚好和醒过来的黄明昊来了个大眼瞪小眼，范丞丞吓了一跳，总归是还没和好的缘故，他心虚的手松开，手机“啪”一声砸到脸上。

　　“范丞丞，你过分了！”

　　“你才过分——”范丞丞气他第一时间先拿回手机而不是先心疼自己的脸，抓着他的手把手机抢回来垫在自己背下。

　　“手机都砸我脸上了，怎么不见你心疼啊？”

　　听到他的话，黄明昊象征性揉了两把他的脸，绷带的质感粗糙又带着别样的温柔，他无语的看范丞丞，“那么执着我和他的对话，你干脆和他聊天算了！”

　　“你在恶心我吗？”范丞丞看着他咬牙切齿。

　　“我看你和我说话就没有和他说话好听！天天跟人聊天怎么能断干净？注意点分寸你！”

　　黄明昊实在怕了范丞丞，怕他接着会拿里边的每一句话出来鞭打，他伸手探进他背下想拿手机，范丞丞压着不让。黄明昊苦恼的看他，“撤回吧，转发这种视频给人家，你不嫌尴尬啊？”

　　“他插足别人婚姻脸都不要了，还怕什么尴尬？我不撤回，要撤回也来不及了！”范丞丞怕把话说得太难听黄明昊会翻脸，他目光哀怨的看黄明昊，极力缓下语气，“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在我面前他就不应该有位置，我这是让他知难而退。咱俩孩子都快有了他能不能识趣点呀？真是恨不得他死了才好——”

　　诅咒的话越来越弱，黄明昊整个人泄气了一样看他，“我倒是盼他好，这样我心里才好受点——怎么说我随便你了，我渣，可以了吧？”

　　意思是什么，能说你不能说他吗？

　　这句话在范丞丞看来却是变相的袒护易筝，他沉了脸色，黄明昊总是这样，会在对他最有信心的时候给人扎上一刀，力度不大，刚好能让人清醒。

　　失望又是一点点积攒下来的。

　　人在下午出的院，范丞丞刚把他送到家门口又要去忙公司应酬，他还不急，黄明昊倒着急的催他快点走。

　　“不能喝酒，不能抽烟，一点点也不行，你知道没有？”范丞丞一脸认真的嘱咐他注意事项，虽然知道黄明昊一直左耳进右耳出，但他还是拉着他受伤的手说个不停，像个老妈子一样喋喋不休。

　　黄明昊想抽出自己的手都不行，被他握得死紧，眼看着夕阳西下，范丞丞肚子里还有一大箩筐的话要跟自己说他就头疼的要紧，“行了，范丞丞，你能不能别啰嗦了？”

　　“我都没急，你急什么？”范丞丞不开心的板起脸，“黄明昊，我现在跟你说话你是不是特别烦啊？”

　　“我没有，你别瞎说。”瞎说的黄明昊吹了一口气，额前调皮的飘起几根红发丝，范丞丞想揉，手颤了几下终究还是没敢触碰自己蹂躏过的头发。

　　“改天把头发染一下吧，我看着挺难受。”

　　黄明昊含糊的应下来。两个人前前后后又在车里拉锯了十分钟，等把人哄走黄明昊已经心累的提不起气。他装作往别墅里走的样子，等范丞丞的车消失在拐弯处他才折回来。

　　黄明昊刚掏出手机就听见机车的引擎声，小鬼一身流畅的机车服，装逼又透着点骚气。他哀怨的看黄明昊，“老子生平第一次躲灌木丛，黄明昊你磨磨唧唧跟人聊什么呢！”

　　他扬了扬下巴，“还不赶紧上来？！”

　　纨绔子弟每天总有赴不完的约，黄明昊跟个外交部长似的，手脚还残着偏偏要去凑别人地下乐队的热闹。其实他早就闷坏了，养伤时一直被禁锢在家里，不是喝各种补品就是在花园里看花花草草。

　　也就只有范丞丞偶尔能制住他骨子里的不安分。特别是惹丞丞生气的时候，黄明昊动不敢动。

　　机车这玩意儿，放平时黄明昊长腿一跨就是整条街最拉风的机车仔。现在他腿上石膏都没拆，坐是能坐上去，但是动作不流畅，要费一番功夫样子还有点滑稽，多丢脸啊。。。

　　黄明昊抓着小鬼的手臂借力，他怎么上去也不是，小脚无措的左摆右摆，显得无助又好笑，黄明昊恨不得踹它几脚。

　　“你体谅体谅我，开个四轮的行不行？我腿都这样了你让我怎么上去啊？”

　　小鬼朝他翻着白眼，今天他被使唤了两次居然还敢提要求？简直太不要脸了！

　　“我管你，爬也要爬上来！”

　　爬车不算优雅的动作抽根烟冷静后也会觉得无所谓。

　　夜场很嗨，黄明昊被灯光音乐带动，即便断了腿只能坐吧椅上，他也是很有魅力的夜店小精灵。他支着下巴看性感姐姐脱衣热舞，偶尔抿一口香槟，连范丞丞是哪位都可以忘记。

　　把某人抛诸脑后大概五个多小时后，一条来自备注为老公的微信消息把他惊回神，黄明昊还是看头像才知道是范丞丞，老公这字眼从来没在他的备注里出现过，这会儿看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来是下午范丞丞把人拉黑时，顺便也把自己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还私自把备注改成老公？！黄明昊没有先看消息，手指重重敲击着屏幕，把备注换回指名道姓的三个字——范丞丞。

　　黄明昊死鸭子嘴硬，宁愿叫他老婆挨着打，嘴上从来是不肯服软的。

　　他点开消息：

　　“在家养胎还好吗？我准备回去了。”

　　黄明昊心虚的吞了吞口水，也才11点，夜生活开始的时间，范丞丞何必这么早回家啊！他酒顾不上喝了，小姐姐向他抛的媚眼他也没精力回个wink，黄明昊找了好久才在角落里找到忙着钓妹的小鬼。

　　“你送我回去啊！”

　　小鬼恨他不识趣，搂着女孩眼神也不分他一个，“滚蛋！”

　　“再晚点我命就没了！”

　　黄明昊不由分说拉着他往外走，求生本能让他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掉兄弟今晚的幸福。

　　又是狼狈的爬上车，小鬼骂骂咧咧的说他怂，黄明昊哼声没反驳，刚要叫人快点开车，突然一声气急败坏的熟悉声音在身后喊他：“黄明昊！”

　　他全身抖了一下。黄明昊缓慢回头，看到范丞丞阴沉沉的脸。

世间情爱千万种，我偏偏选择最作的那种🌝

时隔一天两天好多天，还有人在看吗

*ooc，勿上升*

老师第三次试探地问我:“Jordan，你要不要考虑参加一下《少年说》？”

我想了一下告诉她，好。

她眉头舒开，眼神里带着藏不住的欣喜，还没来得及回答我她的手机就响了。

我猜我的表情一定是玩味的——她的手机屏保是Adam和Justin——他们俩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挨得很近，走在廊坊的小路上，雪花是真是假我不知道。

这个画面发生在我出生之前，但是很经典，我偷偷摸摸上网搜他们俩的时候就看到过。男才男貌，很配。

趁着老师在打电话，我朝她鞠了一躬，小声地说了一句“您忙”就出去了。

我叫Jordan，我是一个很普通的高中生，在一所私立学校上学。这里的生活氛围和学习氛围都很好，某电视台那个《少年说》栏目找过来的时候，校长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诶，Jordan，老师又找你干嘛啊？”

Lillian是陈叔叔家的小女儿，小名叫豆豆，她很漂亮很可爱，同时，也很八卦。

“不会……又叫你去参加那个什么喊话节目吧？”

我瞄了一眼Lillian，轻轻“嗯”了一声。

“靠，老师这是干嘛啊？我听我爸说，你家长根本不在家诶，出去旅游顺便过情人节去了，你朝谁喊呐。”

唔，的确快要到情人节了，情人节过后没几天就是Justin生日。Adam会带他在19号之前回来，然后我们一起给他过生日。Justin的生日礼物我也准备好了，一个DIY小房子。情人节礼物……应该不在我管辖范围内。

Lillian把下巴垫在我的肘弯，眨巴眼睛小声嘟囔着，你为什么要答应呢。

是哦，我为什么答应呢？

初中那会，我一直为我的家长是两个男人而感到别扭、难过甚至自卑。我不好意思跟别的同学讲我没有妈妈，也不愿意听到别的同学谈论他们的父母，甚至连他们抱怨“昨天我爸爸妈妈又吵架了”都不想听。

我那时候觉得，说到底，我的家庭还是奇怪的。不想别的孩子有爸爸、妈妈，我只拥有Adam和Justin。

我为什么要答应呢？

因为我终于明白我能在Adam和Justin的爱里长大，是幸运而又幸福的。

Adam是个成熟且傲娇的男人，他很爱Justin和我。他会监督我和Justin吃饭，如果我们不吃胡萝卜，他就会边训斥我们边夹走Justin的一小半胡萝卜，然后以“Jordan你有夜盲症”为由勒令我全部吃完。

Justin是个成熟而聪明的男人，他很爱Adam和我。他会嘲笑我数学题做不出来，在Adam目瞪口呆的搞笑神情下把正解写给我，然后挑衅地朝Adam笑。他有两颗兔牙，一旦他收不住，兔牙就会跑出来。

他们的衣柜是共用的，我常常会看到他们俩穿着对方的毛衣、外套甚至鞋子大摇大摆地在家里走，而在我长到跟他们差不多高的时候却没有享用他们衣柜的特权。

他们对对方完全不设防，我总是会看到Justin打开Adam的手机玩了半天感叹一句“诶这不是我的手机啊”，很好笑。

他们对我的学习管得很严，但是从来不限制我的其他爱好。Justin会陪我打电动，Adam跟我一起画画弹钢琴，小区的球场会被我们三个包场，就连我心血来潮想学rap了，他们也照样乐呵呵地陪我一起玩这些对他们来说是小儿科的beat。

他们极少吵架，通常是以Justin被Adam拉进卧室结尾。我在十六岁的时候知道了他们在卧室不仅仅是吃魔芋爽，他们会做一些成年人的事情。出于爱。

我拥有Adam和Justin，而他们拥有彼此。

他们让我看到了爱的形状。不对，爱是没有固定形状的，两个人都愿意化作一股暖暖溪流渗入对方生活里，那就是爱了。

录节目那天，陈豆豆给我画了个眉。我站在高高的台子上手心冒汗。

我想起来去年他们终于合法登记，带上我去见证。我那个瞬间也是手心冒汗，那时候我不知道我在紧张什么，现在我知道了，我是激动的。

我走上台，后面有人帮我扯好我的小西装。

我很骄傲地说我有两个爸爸，虽然他们更像我的朋友。

我说，他们逆流而走，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很健康的爱。互相扶持，互相理解，互相疼爱。

我说，我今天在这里说这些，不是想要宣扬什么，而是想要告诉他们，我很快乐。活在他们的爱里，我很幸福，且内心充实。

歪，Adam和Justin，情人节快乐。

一首歌

//这该死的仪式感……

*权贵

*1w7

01

范丞丞第一次见黄明昊的时候，黄明昊还没长开，瘦脸薄身，缩在他妈妈身后，像只鹌鹑，丑得很。黄明昊对着他喊不出“哥哥”，正如同他对着眼前的女人也叫不出“妈妈”，他别扭了一会儿，只说了句你好。

你好。

万能句，适用于所有故事的开头，所有人的开场白。

“你好。”

鹌鹑也这么回答他。看来他也别扭了好一会儿，说不出别的。

02

“我妈妈去年得病去世的，你爸爸什么时候死的？”六岁，范丞丞小学一年级，拉着黄明昊问。黄明昊顿了顿，说他爸没死。

范丞丞皱眉，没死？为什么？

黄明昊不懂他想问什么，睁着幼圆的眼，看范丞丞。

没死，为什么会换爸爸？

不知道。

我的旧妈妈去世了，不能再继续陪着我，所以我有了新妈妈。就跟我的旧铅笔用完了，不能再拿来做作业，所以要买新铅笔一样。我爸爸告诉我的。

我没有铅笔，也没写过作业，我不知道。

你妈妈怎么跟你说的？

妈妈她不喜欢跟我说话。

那你想你的旧爸爸吗？

你说哪个？我有好多旧爸爸，上个的上个我挺想他的，他会给我买软糖，但上一个我不想，他凶，会打人。

还有会打人的爸爸？

有啊。

是根坏铅笔，确实要换掉。

什么意思？

范丞丞嘴笨，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跟黄明昊解释，吭哧好一会儿也说不清，最后作罢，从奥特曼书包里掏出文具盒，拿出一根崭新铅笔，削都没削，直戳戳地塞进黄明昊手里，这个送你，你不是没有嘛，我有好多的。

这是......新爸爸吗？

不是，这是铅笔，你想叫它什么就叫什么。它可以写作业，也可以画小房子。

谢谢哥哥。

范丞丞愣了，突如其来的称谓拉近了关系，他挠挠头，很努力地想说弟弟不客气，最后还是失败，握紧了小拳头悄悄地讲，我不喜欢做作业，也不喜欢画小房子，但是你想学的话，我愿意教你。

03

黄明昊在幼儿园经常被欺负，不严重但也不太开心，总之是被划分在“受压迫”的那一拨小孩子里，被班上的调皮捣蛋鬼耍得团团转。他从小就没被人惯着，也就发不出脾气，每次都是撅着小嘴，一声不吭地憋泪，他哥说他像鹌鹑，真的一点没错。

唯独有一次他跟别人打架，把人家脖子挠出三道血痕，是老师过来拉着衣领强行制止住。

问他为什么动手他也不吭，被罚站到教室门外一下午，他站的脚酸腿麻，也不敢坐下，依旧撅着嘴，拿手扣墙皮，委屈得不行。

晚上妈妈来接他，被老师告知了打架暴行，他又被拎着去给对方道歉，对方家长得理不饶人，好生说教他，他妈只在一旁看着，不说话。

还是晚上范丞丞放学回家，看到他手上青一块紫一块，问他怎么了，他才哇得一声大哭特哭，拿出了点四岁小孩的样子。

哥哥，那个人抢我铅笔，你送我的那支。

实在抢不过就给他啊，回来跟我说。不要跟打不过的人打架，手疼不疼。

不疼。但是他把铅笔摔在凳子上，断成了两截。

我再送你新的。

我不要。

黄明昊还在哭，一抽一抽的，像只大喘气的鹌鹑，丑上加丑。范丞丞抽了纸帮他擦眼泪鼻涕，盯着他肉肉的脸被水淹没，怀疑黄明昊的泪都掉进了他的心窝里，不然他这会儿怎么又酸又涨，跟自己被打了一样。

旧铅笔坏了才可以换新的，它还没坏。你看。

黄明昊从小一号的奥特曼书包里翻出文具盒，打开最里面的夹层，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支明显“腰折”过的铅笔，被折断的地方包了好几层透明的胶带，在笔身上显得十分突兀。

我把它救活了。

04

范丞丞和黄明昊差两岁，幸好幸好，不多，还没有三岁一代沟的问题。

又大了点，黄明昊进了范丞丞所在的小学，跟在范丞丞后面，屁颠屁颠。范丞丞班上的同学都知道他有个小两岁的亲弟弟，特爱逗黄明昊玩。

范丞丞脑子好使，学习也不错，是四年级大队委，专管周一升旗和课间操检查。黄明昊就没那么幸运了，因为有些怕生，学习成绩一般，班上表现也平平，是一脚踹进人堆儿里屁都放不出一个的人。

范丞丞“无意”间跟黄明昊透露说自己要帮新少先队员佩戴红领巾，就在新少先队宣誓大会上，还挺光荣。

黄明昊立刻就来了劲，缠着他问他要帮谁带，范丞丞跟逗小猫一样，说班长啊，各班班长，上台由学校大队委亲自佩戴带红领巾，以前都是这样。

黄明昊不说话，撅着嘴，圆溜溜的眼左摇右摆。

他这副模样，范丞丞见多了，黄明昊一想使坏，就是这副表情。

范丞丞逗猫成功，上前捋了两下猫头，说你要是觉得上台挺光荣，就当个班长试试。

试试就试试。

黄明昊开始起早贪黑，一拼学习，二抓老师好感度，三收同学路人缘，四拿学校各类小奖评，值日劳动抢着干，端茶送水他最行，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终于在学期末不负众望的将班长头衔一举拿下。

然而，今年少先队宣誓大会上是这么宣布的，有请各班——学习委员上台接受校领导与大队委佩戴仪式。

范丞丞在后台愣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校领导搀着出去，稀里糊涂得把早就准备给黄明昊戴上的红领巾，系进了别人的脖子里。

官方说法是给班长带了这么多年，也该轮到班级学生干部了，雨露均沾才能全面发展，学生们需要多多鼓励嘛。

范丞丞头疼，想都不用想，黄明昊现在一定站在呜呜泱泱的人墙里一声不吭，噘嘴握拳，委屈到爆炸。

后来回到家，还是范丞丞从头到尾模仿了一段佩戴仪式才把黄明昊给哄开心。

二年级四班黄明昊。

到！

上前一步。

是！

范丞丞认真的给黄明昊带红领巾，带着带着发现矮自己半头的人在傻笑。

同学，佩戴仪式要严肃认真。

是！

黄明昊立刻收笑严肃。可能是近半年的“班长”历练让他眉宇间多了点骨气，鹌鹑变得好看了一点。

报告大队委！

怎么了？

这里是二年级四班的班长黄明昊，以后要和你一起检查课间操，第二节课下课，升旗台上记得等我。

好。

范丞丞又犹豫了会儿，想开口叫一次弟弟，张嘴却不能发声，十分努力也只能喊出空空的啊啊——

05

也不是没有过争吵。

因为小范丞丞两岁，爸爸更总是偏向黄明昊一点，玩具要让给他玩，零食要让给他吃，漫画书要让给看，就连床铺都要让给他一半。

没有人天生爱分享，无非是不得已才学会识大体。

黄明昊刚跟范丞丞分享所有物的时候，范丞丞很不习惯，他从小到大独自享用的东西忽然都要变成双人份儿，这让他觉得领地被攻占。

他以为黄明昊会抢，会夺，但出乎意料，他没有。范丞丞不给他玩，他就不玩，范丞丞不给他吃，他就不吃，范丞丞不给他看，他就不看。

可黄明昊越是这样，怯怯懦懦的，爸爸就越是觉得范丞丞霸道无理，甚至批评他没有哥哥的样子。

范丞丞生气，就拿黄明昊撒气，把他关在卧室里，想看他哀求自己。

谁知道黄明昊完全不怕被禁闭，关了一下午最后还是范丞丞先按捺不住开门看他。他一个人缩在窗帘边上的角落里堆积木，胖胖的小手握着块红色的支架正犹豫放哪。

哥哥，你不生气了吗？

范丞丞呼吸一滞，不说话。

如果你还生气，就再关我一会儿，我没事的。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怕！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你是不是怎么样都不会生气，不会抢东西，不会吵架，只会装可怜，让爸爸吵我！

黄明昊被吼得一愣一愣，盯着范丞丞，手里的积木迷失了反向。他想说他没有装可怜，之前不听话的时候经常被妈妈关进卧室里，时间长了才不害怕。他不抢东西并不是要表现乖巧，而是怕范丞丞讨厌自己，他从小到大只有这一个肯跟自己玩的人，宝贝得很，远比那些玩具零食漫画书重要得多。

想说的太多，动作先替代。

黄明昊从地上站起来一晃一晃地跑到范丞丞面前，说哥哥你别生气，我抱抱你，然后缓缓地垫脚抱住范丞丞，手里甚至还握着那块迷失方向的红色积木。

我抱抱你。

以前我生气的时候，妈妈抱抱我，我就好了，我就不生气了。

范丞丞不理解黄明昊的想法，更不理解拥抱的含义，却并没有推开他。可能是关人禁闭的罪恶感涌出，让他稀里糊涂地觉得自己也有错，没有资格被道歉。

黄明昊。

到！

又不是在学校，不用喊到。

哦。

以后不要这么乖，会被欺负。

不乖会被讨厌。

谁告诉你的？

妈妈。

她说的不对。你不可以这么听话，有委屈要讲。

跟你讲吗？

是，跟我讲。

黄明昊突然被点亮了下，眼神里简直闪出一丝火苗。

哥哥！

黄明昊大喘气，闭眼咬牙，蓄了好一会儿力，冲着范丞丞大声喊。

我不喜欢被关进卧室，我觉得难过，我怕妈妈不高兴，我怕你在生气，所以不敢说，但是，我真的真的不喜欢被关进卧室里！

范丞丞愣了愣，笑了，上前抱住激动的不得了的黄明昊。

收到。以后谁再关你禁闭，先从你哥身上踏过去。

那块红色积木到底还是没有一个合适的位置来放，被黄明昊握在胖乎乎的手里，发热发烫。

06

六年级暑假，范丞丞去接黄明昊回家，站在游泳馆外徘徊了下，立刻就找到了那只又小又薄的丑鹌鹑。

哥，你怎么来了？钢琴课结束了吗？

是啊，今天下课早，来接你。

黄明昊浮在透明的水池里，仰头看范丞丞，突然觉得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得像大人了些，个子高了，肩膀宽了，连裤脚都短了，明明是上个月才买的新裤子呢。

哥哥，你要不要下来玩玩，水里可好玩了。

算了，我又不会游泳，我就站在这看着吧。

你试试嘛，你看，很好玩的。黄明昊在泳池里狗刨，扑腾出来的水花溅在范丞丞脸上，逼得他笑着后退。

你赶紧的，赶紧出来，回家，不许闹。

黄明昊嘟嘴，气呼呼的把头从泳池里拔出来，滑到岸边对范丞丞伸出手。

哥，你拉我一把。

范丞丞不知道他要耍诈，毫无顾忌地握住黄明昊，准备拉他上来，没料到被黄明昊一个用力拖进水池，连衣服带鞋拽入水里。

噗通！

范丞丞没入过水，第一反应是失聪，耳朵像突然被海绵堵住，接收不到任何声音。他看到黄明昊像条小美人鱼，在水下拉着他转圈圈，他条件反射的闭气，只觉胸腔压了快大石，又压抑又平静。

静止的几秒钟，他把时间都拿来看黄明昊。

这个弟弟，小的很，脸也小手也小身子骨也小连脾气都很小，好像永远长不大，像童话里的人。范丞丞幼稚的想，长不大也挺好，一辈子做自己的弟弟，永远跟着自己，永远开开心心的，等自己来接回家，在回家的路上耍耍小孩子脾气。

时间一长，胸口的大石压得他无力，范丞丞身体里的氧气耗尽，他挣扎着要出水面，却因为没游过泳不得要领，扑哧了几下没能上去。

意识消失前，他看见黄明昊急匆匆地靠近，水里的他出奇的柔软，他感到被黄明昊像水草一样缠住后，眼前一黑，没了记忆。

再睁眼，就是黄明昊放大的脸，焦急的伏在他胸口听他的心跳。

哥——

黄明昊坐在一边挤眼泪。

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吓死我了。

范丞丞本想发火，看见黄明昊掉眼泪，火气被滋滋的浇灭，只剩一点烟气往外冒。

行了，这不也没啥事儿，赶紧回家。

黄明昊闯了祸，就是颗蔫打的茄子，灰溜溜的立刻换衣服跟在范丞丞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06

初一入学军训，范丞丞黑了三个色号，引以为傲的粉一白被太阳无情地摧残，一回家直接把黄明昊吓一跳。

怎么了，嫌弃你哥了是不是，不就黑了点。

黄明昊没说话，站在客厅静静地看范丞丞。哥哥的头发剪得很短，从小到大没这么短过。个子又高了，明明只是一个多星期不见，就要再仰一点头看他了。脖子，脖子最明显，晒黑的地方和原来的肤色分层，像是在大领口的T恤上带了串白项圈，很好笑。一身穿脏了的军训装，袖口边缘甚至磨了白，看起来沧桑了不少，着实不太像之前的哥哥。

但是，黄明昊站在离范丞丞几米远的地方默默地想，这样的哥哥很好看，真好看。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哥哥依然也能这么好看。

他突然有些吃味，转身不看范丞丞，只说哥哥你一个电话也不往家里打，是不是有了新朋友，就不要弟弟了。

范丞丞这才明白过来黄明昊又在耍小孩子脾气，笑笑走过去，跟他解释学校军训期间没收了手机，封闭式训练。黄明昊一哄就好，给点糖就忘了伤，缠着范丞丞说这说那。

哥哥不在，我拿了班里的三好学生奖，你看看。

上个星期四我被爸爸教训了，因为不吃菠菜，菠菜真的好难吃，我骗爸爸说我吃了，其实我都倒进马桶里，结果倒了太多，把马桶堵住了。

还有哥哥，黄明昊从裤兜里揪出一个皱皱巴巴的手工折纸，那是他上美术课做的手工作业——一颗艰难完成的爱心。

这个送你。

这是你折的？

昂。

这折的什么啊？恐龙？

哥哥！那是爱心。

黄明昊又召唤出委屈脸，嘴一嘟眼一瘪，佯装生气。

噢噢。

范丞丞极力忍笑，小心翼翼地对待着黄明昊十分宝贝的手工折纸，举到眼前仔细地瞧。

不怪范丞丞看不出来那是什么，这号称出自学校大队委之手的金牌爱心可是拿了全班美术课手工作业的最低分。

嗯，努力了，就是好的。美术老师这么安慰黄明昊。可黄明昊不觉得有什么，经自己之手折出来的，就是最好的，老师不喜欢，同学不喜欢，不代表哥哥不喜欢，只要哥哥喜欢，那这个就是全世界最高分的手工作业。

范丞丞端详着惨不忍睹的“爱心”，甚至可以想象到黄明昊一脸认真地坐在凳子上，努力地按照老师教的步骤，一步一步地费劲折纸。他那双肉手，从小就不太听他话，不是这破一个小口子，就是那撞一个小红包，之前本来要一起去学钢琴的，结果课上了一段时间钢琴老师说他手指实在不够灵活，要不看看学点别的。

艰难之物才显珍贵，范丞丞心头一热，有些感动，拉过黄明昊抱着，又肆无忌惮地捋猫头。

这爱心，应该是我见过最丑的了。

哥——

但是丑的有特色，丑的有个性，我喜欢。

黄明昊傻笑。

哦耶，一百分美术作业光荣诞生。

07

整个童年时光，黄明昊都是在范丞丞的身边长大的，每每回忆起来，很多事情都是模糊一片，唯独哥哥的那张脸深深地刻在脑子里。

鹌鹑长大了，连脾气都涨了不少，在外面受人欺负，也会拽得二五八万的手掐腰说你小心点，我哥可牛逼了，你敢惹我，我叫他来收拾你。

或许是年幼无知时人总有无尽的勇气，那个时候的自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天大的事在眼里也不值一提。

需求量小，满足感就高。

黄明昊从来就不是有所欲求的人，遇到范丞丞，就更没奢望过除他之外的其他什么。

08

黄明昊第一次觉得哥哥变坏，是他初中一年级。

彼时的范丞丞已经初三，身高也窜到了一米八，黄明昊发育的晚，站在他身边简直小了两个号，萝卜丁一样的杵着。

春光明媚的三月，正是为升学考试做准备的紧张时期，黄明昊帮老师往初三教学楼送东西，恍惚间在天台楼梯口瞄到了范丞丞。

那是下午六点的晚饭期间，教学楼没什么人，天擦黑，黄昏覆盖。黄明昊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抬起脚犹豫地朝天台去。

范丞丞在干坏事。

黄明昊看到他哥哥懒洋洋的靠着围栏，从兜里掏出一根细细小小的东西，往嘴里一含接着火光一现，他就跟喝醉了一样，眯着眼吞云吐雾，进入极乐世界。

哥哥站得高，他的背后就是天边鲜红的落日，落日似火，熏红整片散开的云，云红色，卷带着风，呼呼地穿过哥哥的头发，哥哥的衣领，哥哥的裤腿，哥哥的唇，唇也跟着染成红色，衔着烟有一下没一下的抽，唇干了哥哥还会伸出舌头抿嘴，把舌头也变成了鲜红色。

一缕一缕的烟顺着哥哥张开的唇缝中徐徐上升，缭绕着，沉醉着，黄明昊看着哥哥半闭的眼睛，突然无法描述范丞丞此刻的表情，又痛苦又迷恋。

鬼使神差，他毫无预兆地走过去，在范丞丞还沉浸在尼古丁带来的快感之际，眼疾手快的把那支代表着罪恶的烟从范丞丞口中拔了出来，丝毫没犹豫地送进了自己嘴里。

嘶，鲜红色，原来是这种味道。

他学着范丞丞的样子眼睛半闭，任由强烈刺激的气息在唇舌游荡。

睁开眼，看到范丞丞一脸坏笑地盯着自己，他的身后还是那片红透的夕阳。

什么感觉？

范丞丞丝毫没有做坏事被抓包的思想觉悟，一脸痞笑地问黄明昊，逗小猫似的。

有点痛苦，黄明昊如实回答，还有点迷恋。

范丞丞笑了，是一种黄明昊以前没见过的笑，他后来才知道，那种笑是专属于长大后的人的，狡黠。

有点痛苦，还有点迷恋。

黄明昊审题不当，这个回答说的是尼古丁，还是范丞丞？

09

每个人的特质不同，闪光点就不同，与其强求不如顺从。这是范丞丞快长大的时候明白过来的道理。

就比如黄明昊，小学的时候还能小鞭子溜着，强制他表现自己，收获些关注与自信。长大后就难了，他本就不是争抢的人，做事不用全力，为人只耗七成，乐得自在，范丞丞也就不再难为他，任由他“泯然众人矣”。

第一次发现黄明昊闪闪发光，是在年末学校的元旦晚会上。

他被文艺委员强烈要求出演班级舞台剧，推脱不掉只好应下。好一出《荆轲刺秦王》，黄明昊沾了他那张脸的光，从初选到确定搬上舞台，几乎没有阻绊就一气呵成。隔壁班的人听说黄明昊的荆轲，意气风发，决然凌冽，站在舞台上铿锵有力地念着“报将军之仇，除见陵之耻”的模样，真有几分悲壮的视死如归感。

范丞丞所在的毕业班时间紧任务重，无暇顾忌低年级的娱乐活动，等真正见到黄明昊一身黑衣有模有样的站在舞台上，已经是正式演出的时候。

聚光灯下的他，家国重任在身，脸色从头到尾都紧紧的绷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度紧张，范丞丞看到黄明昊在发抖，微乎其微，别人可能注意不到，但他不可能无所察觉。

加油啊，弟弟。

范丞丞在心里给黄明昊鼓气，即使小他两岁，但他不得不承认，黄明昊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有着超乎常人的毅力和勇气。虽然这次的舞台剧他本无意参加，但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欢站在舞台上，喜欢被关注和欣赏。听说为了使“行刺遇害”的过程更逼真，他研究了很久如何负伤，如何倒地，如何激愤。连负责节目进程的彩排老师再看了预演后都点头赞赏，说他是个苗子，这小孩平时不吭不响，到了台上，反而是个角儿。

后半段高潮迭起，荆轲献礼，伺机暗杀，行刺失败，被众人制服。

范丞丞和坐在台下的一两千人被黄明昊的情绪感染，连连惊呼，最后还是无奈地看到他口吐鲜血，含恨倒地。

太逼真了，他的动作，他的表情，他的哀鸣。以至于范丞丞一根筋抽起来，真以为黄明昊会死在舞台上，心口破开道口子，往里面呼呼地刮着风。

黄明昊身中数刀，涓涓的血，流了满地，他背倚着柱子，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空气淡淡一笑，气绝身亡。

灯灭，降幕，剧终。

观众席炸开了锅。天呐，你看到荆轲最后的那个笑了吗，书上的原文并没有描述，是他自己加的吧？

肯定是啊，太妙了。这个笑把愤恨，嘲讽，甚至不甘都掺杂在里面，一百个人心中一百个哈姆雷特的感觉，你知道吧，赞啊。

演出者是谁？长得好清秀，最后死的那部分我都快要掉眼泪了......

范丞丞在炸开了的锅旁平静的像一潭毫无生机的湖，他木楞地呆坐在原地，倒不是还没从黄明昊“死了”中走出来，而是他无论怎么回想，刚刚荆轲死前的那最后一抹笑，都是对着他的。

他越过层层目光和黄明昊对视了片刻，恍惚间甚至听到了他喊他哥哥。

10

说起来也有意思，长大后的黄明昊真的走了职业舞台剧演员的路，带着他的台柱子把他看作是自己的接班人，好生培养着。

老台柱曾经跟外人说起过他这个得意门生，说他是老天爷赏饭吃，不需要精雕细琢的那种。尤其是哭戏和诀别戏，演得那叫一绝，现在的小年轻里，没几个有此慧根的。

老台柱过誉了，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慧根，只是黄明昊在演人生第一出戏时，学校的舞台老师这么跟他说，人死前的最后一秒，思想活动很复杂，含恨而终不得长久时，你就想着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最无法割舍的那个人离你而去，这便于你抓到自己的情绪，融情入戏。

黄明昊在舞台上的最后一刻想的是谁，这世上大概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11

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年纪小的时候，日子太慢，时间太长，总是迫不及待地掰着指头过日子，数着数着，糊涂了，自己都忘记如今是何年何月。

长大后对时间流逝的感知力愈来愈强，一眨眼，就从春过渡到了夏，还没来得及体味，又从夏快进到了冬，一年一年就像赶趟儿一样，被什么东西马不停蹄地催促着。

黄明昊初二寒假从学校回来，范丞丞的市一高还没放假，实验班留在学校补课到年尾，是市一高每年的惯例。黄明昊近几年他跟妈妈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平时也能说得上几句话，但到底没有和范丞丞呆一起自在，他闲得无聊，跟家里的保姆学做菜。

爸爸前些年生意不错，门路打开了，赚不少钱，日子也过得愈加滋润。去年年初他们一家四口搬进了黄金地段的别墅区，找了几个人来帮衬，其中有个上海婆婆烧得一手好菜，端上桌的招牌每次都被范丞丞黄明昊兄弟俩一抢而空。

黄明昊本有心学做大菜，什么红烧鱼啊，水晶肘子啊，蒜蓉虾啊......但无奈他手笨，他手是真的笨，人是长大不少，但这手笨得还跟小学叠手工折纸的时候一样，做得来的东西惨不忍睹，食材倒是浪费一堆。

你就不要做这些费劲的东西好的啦，小少爷诶，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

阿婆又气又笑，心疼他在厨房忙活一下午，深冬腊月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做得出来黑暗料理统统进了马桶的肚子里。

蛋包饭，小少爷，这个好学，你试试。

黄明昊认清现实后委曲求全，不认输的埋在厨房里挥汗如雨。切丁切丝，焖米炒饭，倒油热锅，撒盐放料......全都亲力亲为，不让阿婆插一点手。之前就听说小少爷样样都好，就是执拗起来，脾气不小，今天阿婆算是感受到了。

12

哥，这里！

黄明昊偷鸡摸狗地钻到校一高后门的栅栏边，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把布包的保温盒递给范丞丞。

这什么？

蛋包饭，阿婆做的，你尝尝。

哇，黄明昊，你真是天使，食堂我都要吃吐了。

你什么时候放假啊哥，马上就要过年了。

再有一两周吧，你在家等我。

哥你们学校的饭是不是特难吃，我听我同桌说的，他姐以前也是市一高的。

范丞丞哭丧个脸，不说话，眼一翻嘴一呕，做了个一百二十分的难吃脸。

诶哥，以后我给你送饭呗，反正我在家也没事，阿姨做好了我给你送过来。

大冷天的，得了吧，你搁家好好呆着。

不冷啊，真不冷，你看，我穿成了个球。

黄明昊天生肉脸，会让人错以为他的身体也很丰满，现在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着，看不出原本的纤细，到真有点以假乱真的圆润。

范丞丞被逗笑，其实他也挺想见黄明昊的，就说行，你想来就来吧，记得戴帽子，本来就不聪明，别再给冻傻了。

黄明昊瞪他，说好勒，下次来我给你的蛋包饭里放一罐子盐，齁死你。

范丞丞一愣，笑了笑说可以，你放多少都行。

那年冬天黄明昊大概给范丞丞送了两周左右的饭吧，他才发现，原来他哥这么喜欢吃蛋包饭，几乎隔一天点一次，一周下来，能吃个三四次不嫌烦的。他的手艺跟阿婆比差远了，还担心范丞丞吃过一次再也不吃了，谁知道竟然正中下怀，着实把他得意了好长一段时间。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黄明昊畏寒，并不喜欢冬天，但那年寒假他仔细想想，还真挺开心的，有体会到何为人间好时节。

13

春节联欢晚会结束，黄明昊被范丞丞扯着出来放鞭炮，天寒地冻的，两个人穿成两坨肉球，手脚极不麻利。范丞丞偷偷背着黄明昊点烟，吸了两口丢给他。

去，点炮去。

你咋不去。

你没看老家的规矩，都是小辈点炮，大过年的，得守规矩。

范丞丞离得八丈远，站在一边已经捂好了耳朵，眼神示意黄明昊赶紧的。

黄明昊白他哥一眼，拿着烟去了，烟头对着炮穗，滋滋地火苗窸窸窣窣，点上了，黄明昊抬腿就跑，在远处蹲着捂耳朵了好一阵，隔空和装大爷的范丞丞对视。

诶？怎么不响呢？没有点成吗？

黄明昊死大胆，撅着屁股就往鞭炮团那挪，范丞丞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心口一下子吊起来，嗖地跟上去，也来不及吼他，扯着黄明昊的衣领就把他往回拎，情急之下甚至用惯力把黄明昊护进自己的怀里，用后背隔开黄明昊和危险源。

炮穗太长了，这会儿才燃到地方，噼里啪啦红红火火地爆开，把黄明昊吓了一大跳，穿着不便又受到惊吓，他反应慢半拍脚下一崴，扯着他哥双双扑倒在地。

范丞丞护着他，吃了一嘴土，立刻就要发脾气，却看见黄明昊的小脑袋歪倒在地，透过他侧颈的缝隙，饶有兴趣地看炮竹爆破。

天漆黑，火光印在黄明昊脸上，忽明忽暗，像被人玩坏掉的感应灯。黄明昊的睫毛很长，直直的扎在眼皮上，火光时常点亮他的脸，却不能点亮他的眼睛，范丞丞盯着看了一会儿，竟然无缘由的消了气。

黄明昊。

嗯？

那双眼睛抬起来看范丞丞，火苗终于窜进了他的瞳孔里。

快点长大吧。

什么——哥——我没听见

我说，快点长大吧。

诶哟你说什么啊，大点声，这个炮声太响了。

笨蛋，范丞丞皱眉不耐烦地对着他耳朵喊，不要长大啊，黄明昊，我说，你永远不要长大！

14

范丞丞交的第一个女朋友很漂亮，是那种学校里的其他女生会莫名其妙地对其存在敌意的漂亮。范丞丞高二文理分班，去学校报道的第一天被校花强势告白，他当面一盆冷水浇下去，让女生很难堪。

学校里流言四起，有说女生太轻浮，以为自己长得漂亮就能为所欲为，有说男生摆架子，家里有点钱就目中无人。

一来二去，范丞丞烦了，女生又嘘寒问暖不畏冷淡，他所幸松口答应，落得个清净。

他长了张女人最喜欢的脸，锋眉剑目，轮廓分明，白肤薄唇，寡淡冷清。十六七岁，正处于少年和成人的灰色过渡期，这时候的范丞丞浑身上下都散着桃花气，无心插柳柳成荫，敛都敛不住。

与此同时的黄明昊就显得没那么出众了，依旧是一张没长开的孩童脸，婴儿肥安安分分地贴在他的脸颊肉上，跑个步都能颤三颤，好衰。

范丞丞欺负他，叫他肉猪。把黄明昊气得火冒三丈，脸红脖子粗地骂回去，你才肉猪，你全家都是肉猪！

范丞丞挑眉，又痞又贱，哦？我家不就是你家，你承认你是肉猪了。

黄明昊眼冒金星，对范丞丞实行了长达十分钟的人身攻击。

我交女朋友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浇灭了正在如火如荼进行的激烈互殴，黄明昊楞了一下，疑惑地看范丞丞。

干嘛，不信啊？

黄明昊还是不说话。

我们学校校花，最最漂亮的那个。

黄明昊努力地想做出点反应，但无用，依旧跟快木头似的杵着。

喂，黄明昊，你不说点什么吗？

啊，说什么？

你哥我交女朋友了，大美女，你就没有任何话要对我说吗！

你这么大声干嘛，又不是我交了女朋友，你要我说什么啊？

范丞丞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期许什么，或者说比起期许他更加害怕什么，他翻来覆去颠三倒四地想怎么给黄明昊传达这一信息，事后发现说出口竟然比他预想的还令人难堪。

刺猬和刺猬怎么传达爱意？

16

肯定会有这一天的，哥哥不可能永远都是专属于自己的哥哥。

黄明昊掰着指头在屋子里憋泪，长这么大了，他学会了很多东西。南半球有几块大中型岛屿，它们的经纬度大致是多少。函数有多少个图像能画出，如何确定坐标间的位置关系。历史上有多少个王朝湮灭于暴政。溶液里有多少种物质可以被混合。爱心要怎么叠才会好看，蛋包饭要怎么做才能好吃。

呜。

黄明昊缩进自己的肚子里，还是没掉出一颗金豆子，难过的情绪将他吞没，他挣扎着呼吸着，用所学得的知识中实行自救。

没用。

大洲大洋救不了他，数学公式救不了他，历史长河救不了他，科学理论也救不了他。能救他的只有一个人，恰恰就是施予他痛苦的那个。

如此矛盾，如此矛盾。

17

后来范丞丞再也没提起过女朋友的事情，一个人不提，另一个就不问，日子过着过着，也就盖过去。

只有范丞丞的几个好哥们知道，有天晚上这厮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揪着他们几个出来喝酒，点了一桌子菜也不动筷子，拎着酒瓶对着嘴直吹，那阵仗简直是要喝死过去，哥几个也拦不住他，没办法只好陪着，最后他后脸往桌子上一砸，差点不省人事。

送他回学校的路上，他掏出手机要给黄明昊打电话，嘴里一直瞎嚷嚷，具体嚷嚷的什么，也没人听得清。哥几个怕他让家里人担心，就把手机抢了过来，被范丞丞提溜着头一顿臭骂，最后还得顺着他脾气哄，行了丞丞，今儿晚了，不打给弟弟啊，人家第二天一早还上学呢，别吓着人小孩儿了。

范丞丞听见弟弟二字，清醒了点，晚上凉透的风吹着他的肚皮，他一激灵，抱着路边的一颗大树吐了。

吐着吐着，生理性流泪，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他说哥几个今天对不住，这么晚了把你们捞出来，我下次单独请一顿，赔礼道歉哈。

哥几个说行了，赶紧回学校，你回去好好休息，什么天大的事啊，这么糟践自己。

他笑了笑，掏出手机打给女朋友，说对不起，分手吧，我范丞丞就是个人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别再把你给耽误了。

18

黄明昊没能考上市一高，他不是削尖了脑袋能苦学的人，进不了那么高的门槛。受学校音乐老师的推荐，他去了艺术附中，文化课之外加修学表演，直接对口走艺术院校。

范丞丞高三毕业前学校举办成人礼，搭了礼台请了主持人，鲜花红毯从校门口一路铺设到操场，每个人都提前准备了西装礼服，看起来有模有样。黄明昊跟着爸妈来参加他哥的成人礼，也收拾得楞楞正正，甚至第一次西装革履。

一家人站在家属席朝下看，整个高三的毕业班都在，把范丞丞淹没在其中。

黄明昊是第一个找到范丞丞的，他总是能第一个找到。高三一班第四排第二个，他指给爸爸妈妈看，激动地手舞足蹈，仿佛是参加自己的典礼。

仪式进行到献花环节，范父早就去了后台做准备，音乐一响，各位家长按顺序站上礼台，范丞丞手捧鲜花，跟随着人流走到范父面前停下，深深地鞠了一躬。

爸。

范父第一次见儿子穿西装的模样，感慨地回忆起十多年前，丞丞妈妈因病逝世，那个时候他还年轻，丞丞也还小，爷俩儿的日子不怎么好过。现在一晃眼，儿子竟已成人，站直了比自己高出不少，也许再过不了几年，就飞出了自己的臂弯，在外面一人闯荡了。

白驹过隙，仅仅一瞬。

爸，接花。

范父从回忆里醒来，安安稳稳地接住范丞丞的献花，对儿子慈爱地笑。

成人礼的背景音乐是三代人都耳熟能详的《感恩的心》，一遍遍地唱着‘天地虽宽，这条路却难走，我看遍这人间，坎坷辛苦......感恩的心，感谢有你，花开花落，我一样会珍惜。’

范父在外面风风雨雨闯荡了这么多年，难得煽情，不经意间涌上心口些酸涩，他咳了咳，抱住了儿子，在范丞丞的肩膀上轻轻一锤。

好孩子。

献花结束后是佩戴领带仪式，由家长手持早就备好的领带亲自给孩子戴上，本来这事是由母亲来的，但由于母亲性情冷淡，平日里跟范丞丞也只是和谐相处，谈不上什么感情，要说感情，还没有黄明昊跟范丞丞来的亲。

佩戴领带这事就交由弟弟来，都是一家人，无伤大体。范丞丞不知道黄明昊在家里练过了多少遍，总之听说是系成朵花儿都不成问题。

他看见黄明昊一身黑色西装，衬得整个人挺拔修长，腰身和裤脚都恰到好处，想来应该是量身定做。不知不觉，丑鹌鹑也长大了。还记得刚到范家的时候，黄明昊还不到一米二，又瘦又小，连饭都不怎么吃。范丞丞叫他，鹌鹑，吃饭了，他回，鹌鹑不饿，不想吃饭的。

十六岁的黄明昊，早就没有了小时候的憨笨样，现在的他身高窜到了一米八，也就比范丞丞矮了一个头尖儿，眉目开朗，五官清隽，模样十分俊俏。兴许是学艺术的原因，他自从上了高中，就愈发冷峻，不说话无表情时，显出超乎同龄人的成熟感。

哥，成年快乐。

他踮脚把领带套进范丞丞的衬衫领，专注地给范丞丞系领带。这一幕似曾相识，恍惚间让他觉得好似何年何月，也有同样的情景发生在梦境中。记起来了，是少先队仪式，哥哥说好了要帮自己系红领巾，结果食言，回家后对哥哥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嘿嘿。黄明昊忆起童年趣事，笑出了声。

范丞丞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严肃管教他。

黄明昊。

是。

佩戴仪式要严肃认真。

噢。

范丞丞低头看黄明昊专注的脸，只觉得温柔，人也温柔，手也温柔，世间万物在此时此刻，都很温柔。

19

哪怕之后黄明昊的成人礼，范丞丞并不在场，他也没觉得抱憾。

人生有一个成人礼就够了。

20

高三暑假，范丞丞带着黄明昊全国各地到处旅游，大大小小说得上的景点他们都到过一遍，玩得不亦乐乎。

唯独有一次，在海南吃海鲜，因为好吃，一口气吃了太多，两个海鲜过敏体质的人疯狂地起小红疹，脖子脸上红突突的连成一片，连夜跑到医院打了针才消下去。

酒店的阿姨打扫房间，看到同住一间房的两个人脖子上斑斑驳驳的痕迹，第二天就在洗漱间贴心地准备了成人用品。黄明昊看到了，脸红的发烫，比之前过敏还要严重，怎么都消不下来。范丞丞无情无义地一通大笑，把黄明昊笑得气急败坏，举着拖鞋追杀了他一整条走廊。

21

黄明昊问他同桌，市一高的人大学一般都考哪？

他同桌的姐姐以前也是市一高的，听说全校都是冲着名牌大学去的。

啊，就那些你叫得上名字的呗，总之不会留在本地，他们那些好学生，心气儿高着呢，谁还想在生活了十八年的地儿再呆四年啊，腻都腻了。

黄明昊叹气，趴在桌子上无聊地转笔。

诶，你哥今年报的哪？

不知道，他没跟我说。

哦。

你姐走的时候，你舍得吗？

废话，我可太舍得了，终于没人管我吃零食了，还有她的游戏机我也能霸占了，家里大扫除也没人强制我刷马桶了，太爽咯。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诶，我咋啦？

你个白眼狼。

嘿？黄明昊，咋还人身攻击呢？

你就是白眼狼。

得，你数学作业别再抄我的，自己写去。

自己写就自己写，懒得理你。

同桌被无缘无故一顿怼，憋了一肚子气，骂黄明昊神经。

后来下学期开学没几天，九月初的时候，黄明昊上午请了假，说是送哥哥去机场，下午回学校上课的时候，眼睛特红，委委屈屈地缩在凳子上，连饭都不去吃。

他同桌劝他，说我知道你心情，我特理解，我姐走的时候，我虽然装得挺开心，其实我挺不舍得的，她走之前我给她的行李箱里偷偷地装了特多小零食，以前我都跟着她抢着吃呢。

谁知道不劝不要紧，这一劝，黄明昊的眼睛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因为强忍着就是不掉泪，此刻看起来仿佛是要掉出血来。

诶诶诶，黄明昊，不至于不至于。

他同桌慌了，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

不就是上个大学嘛，半年后就回来了，是不是？又不是见不着了，我的妈呀，你可别吓我。

黄明昊充耳不闻，头埋在桌子上，左手抠右手，肩膀一耸一耸，不出声，看着像只无人认领，手足无措的小猫。

20

没有范丞丞陪伴的两年，时间过得特别快，黄明昊一眨眼就越过了中学时代，飞去另一个城市读艺术院校的表演系，和范丞丞分居两地。

21

黄明昊的十八岁生日，全家人都在，给他包下了一整个酒店，供他玩乐开心，唯独范丞丞没赶回来，说是学校那边有急事走不开，托人给黄明昊送了块名贵的手表，表达歉意。

黄明昊本来满怀期待，收到致歉函的时候脸冷下来，没什么兴致玩，只跟关系不错的几个男生一起喝酒，说是成人后的第一次喝酒，那可要喝个尽兴喝个痛快

凌晨时分，黄明昊喝得烂醉，连滚带爬地移到洗漱间。他打开凉水洗脸，妄图浇灭心口那一点难掩的郁结。二月份，天气还冷，他又畏寒，香槟色的薄西装被水打湿，黏在皮肤上，让他不自觉地瑟缩，丝毫感受不到成人的快乐。还沉浸在躁郁之中，他被一双大手强有力地从地上捞起，一阵天旋地转，带进了厕所隔间。

哥？

黄明昊头脑不清醒，连眼睛都开始涣散，他喝得太多了，努力地想睁开眼睛辨认，却也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出面前人的一点光影。但就仅靠着这一点光影，他便确定，这就是范丞丞没错。

黄明昊，谁允许你喝这么多的。

范丞丞的声音听着好似在隐忍，又好似在发怒。

哥......

黄明昊无法组织语言，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使他这会儿丧失了思考能力，只会醉意朦胧地喊哥哥。

我就知道，你怎么会不来呢，我的生日，你怎么可能会不回来呢......

说着说着，他开始委屈，情绪不受大脑控制，行为动作自然也不受控，他撒气一般地拽着眼前人的衣领，左摇右晃，想恶狠狠地教训范丞丞，却发现手脚虚软，根本使不上力。他急了，一把扯下对方的外套，张嘴在肩膀肉上使劲地咬。

那人也不做反应，静静地站着，任由他出气。

黄明昊以为是幻觉，是因为太想哥哥，酒精麻痹神经后的产物，咬着咬着自己松了口，落寞地低着头说对不起，把你当成了我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谁知道他刚要抬头，被眼前人迅速地掐住了脖子，他还没能反应过来，两片温热柔软的东西便急速地堵住了他冰凉的唇。他的后脑勺被一双大手挟持着，强迫他仰起脸来承受住这个急促而强烈的吻，他失去可供呼吸的氧气，没办法只好在对方的口里挣扎着汲取，有点痛苦，又有点迷恋。

是哥哥吧，一定是的，黄明昊意识丧失之前，听到范丞丞熟悉的声音。

生日快乐，弟弟。

第二天黄明昊从房间里醒来，身上已经被换了一套干净的睡衣，听人说他昨晚跑到厕所吐，倒在了隔间里，是被工作人员发现，送回了房间。

黄明昊躺在床上，想起昨晚那个似是而非的吻。

骗得了别人，骗得了我吗，哥哥？

小时候他曾失手把范丞丞拽进了泳池里，哥哥溺水后失去了意识，是他靠渡气把范丞丞救起来，事后却因为羞愧不敢提起。

失而复得的感觉，因为太深刻，黄明昊一辈子都不会忘。

23

去另一个城市念大学之前，他本决意要跟随范丞丞，去离家几百公里外的北方，但母亲不同意，执意要他报考学校老师推荐的南方学校。

黄明昊，你长大了，也该懂事了。我一直没说破，你是不是就真觉得，你们俩能瞒过所有人。

黄明昊本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被母亲这么一说，竟然无缘由心虚，逐字逐句的琢磨着“你们俩”是谁们俩，瞒过所有人又是瞒着什么事？

我只是想去找我哥而已。黄明昊低着头不看母亲。

然后呢？

什么然后，我好好上我的学，他好好念他的书，这有什么问题？

母亲笑了，眼睛弯弯的眯成一条缝隙，虽然容貌不似年轻时那般惊艳，但风韵犹存，言谈举止都透露出从容大气。

你是我儿子，我最了解。你最喜欢吃什么糖，最喜欢看什么书，最喜欢穿哪双鞋，最想去什么地方，我都清清楚楚......包括，你最喜欢什么人。

黄明昊惊异地抬头望了眼母亲，猛然发现她只是生性凉薄，骨子里藏着的敏感和尖锐，丝毫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消磨殆尽。

妈。黄明昊喊她。你一直什么都知道。

黄明昊，我带着你来范家的时候，你才四岁，那个时候你亲生爸爸欠了一屁股的赌债，经年累月的不见踪影。我被逼得四处为家，走投无路跟了你范叔叔，我本以为这儿也只是个避风港，可没料到一住就是十几年，我不是有心的人，拿不出真情对你范叔叔，可他不在意，只说过日子，一家人平平淡淡，孩子们能健康长大就成。

母亲点了根烟，袅袅的烟雾从她红艳的口中飘出，散开在空气里，一阵呛。

黄明昊，你妈这辈子，没感激过谁，唯独你范叔叔，是愿意拿命去换的人，你和丞丞，他看不出来，我在风月场里走过那么多趟，也看不出来吗？

母亲丝毫不介意在儿子面前剖心挖肝，想来也是被逼急了，将底牌和盘托出。

你上了大学之后，没人能管得住你了，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都绝不会有丁点儿干涉。唯独范丞丞，你不要打他的主意，连想都不要想，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黄明昊握拳站在母亲面前，只觉得被抽筋扒皮，赤身裸体地钉死在十字架上。范叔叔，他想起这个从小到大都习惯了喊爸爸的人，胃里一阵翻涌，五脏肺腑剧烈地疼。

如果爸爸他愿意接受呢？如果爸爸疼我和哥哥，他愿意接受这样的我们呢？

啪。

清脆的一掌打在黄明昊的脸上，母亲强忍着怒气身体颤抖，她说你不要脸你爸爸要脸，他在外面好歹也是几千人厂子的头儿，自家的俩儿子钻进一个被窝，传出去你让他五十来岁的脸往哪放？咱们娘俩能有今天全靠你范叔接济，现在你大了，就是这么回报他的吗？范丞丞是他唯一的儿子，你跟他搞到一块去，是要让你范叔叔断子绝孙，一辈子愧对范丞丞生母吗？

黄明昊被判了死刑，静静地站着，无力抵抗。

你再坚持也没用，你哥已经放弃了。

他抬头看母亲。

你哥在你生日的前一天回来，打算给你惊喜，他的告白信被我偶然看到，告诉了我实情。范丞丞既然已经想通，没在你的生日会上露面，就说明他拎得清轻重做出了选择，你也无须再坚持，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

黄明昊在天气转凉的九月乘车去了老师推荐他的艺术学校，专心学表演。他不时的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也时常同范丞丞联系，分享日常琐碎。

离开家的那天，母亲送他上车，摸着他的头说我知道你不容易，以后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绝不会再拦着你。

他笑了，挥手跟爸爸妈妈说再见，上了车瘫坐在位置上，明白了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别人理解不了，只有自己承受。

24

大学期间的黄明昊也有过几段感情经历，男人女人都有，但大多都难以维持，挺不过磨合期就各自走散。他没心，又怎能渴求别人不求回报地奉献。

大一的时候，他也抽起烟，站在天台上平稳地将尼古丁吸进肺叶。火红的落日，温热的风，原来让人迷恋的不是爱情，而是被烟蒂烫到手的那一阵痛感。

求而不得，求不得。

后来他自己写了个剧本，自导自演，把一出戏搬上舞台，学校戏剧院的老师看了之后啧啧称奇，说他是个苗子，有想法也会演，现在的台子上，就缺这样的人。他被破例纳入表演系十佳新人，直接跟着研究生的师哥师姐们一起研究戏剧，闲暇时间，也接外面剧院的戏，赚了不少外快。

他的成名作《送别》讲得是两个重组家庭的琐碎与烦恼，剧中，有稳重慈祥的父亲，有美丽脆弱的母亲，有神采飞扬的哥哥，有温顺乖巧的弟弟。四个不同内核的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有哭有笑，有悲有喜，磕磕绊绊地互相搀扶着，一晃二十年。

也许是剧本太过真实，也许是表演者太过入戏，本平淡无味的日常生活被演绎地有滋有味，让无数人动情落泪。想来，这世间的故事，大抵都是如此这般，平淡无奇却熠熠生辉。

谢幕时，剧尾曲响起，淅淅沥沥的声音从各个角落里传出来，一又二，二又三，最后全场合唱，一声声一遍遍.....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

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25

范丞丞大学主修的金融，比起黄明昊悠哉悠哉的神仙日子，他每天都泡在货币计量，经济社会分析，高等数学和财政理论里，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大好的青春荒废在了商学院。

大三的寒假，他一结束导师的课业便立即启程回家，下了飞机马不停蹄地往家赶，前脚刚踏进门后脚就给了黄明昊一个大大的熊抱，一边肆无忌惮地揉他的脸一边呵呵呵地傻笑，他问黄明昊，这么长时间，想不想哥哥。黄明昊被他揉的脸酸，咦咦呜呜地回答，不想，想你干什么，你就会欺负人。

范丞丞一听不乐意了，说我怎么就只会欺负人了，我对人好着呢，你看看这什么。

黄明昊定睛一扫，嚯，一串保时捷卡宴，可以啊，大手笔。

范丞丞这会儿像是个拿着高分成绩单回家签字的笨小孩，拉着黄明昊软软的手，摊开，把一串崭新的车钥匙塞进他手里。傻哥哥的一双眼睛无限期待，只等着黄明昊夸他两句，他头上立刻就能开出花来。

送我的？

嗯。

太夸张了吧。

这有什么，以后我还打算送房子呢。

你哪来的钱？

我大学搞兼职存的，你哥我神通广大，又当钢琴老师又做英语家教的，别提多帅了。

兼职赚了辆保时捷？

......赚了个首付。

嗯？

......爸他把公司的一部分资产转我名下了，我瞅着在银行里放着光利息就吃不少，何必留那么多钱呢，还不如活学活用，买辆车开心一下，以后每月的分期付款，拿出点儿利息就够还了。

哥你这算不算中饱私囊私相授受？

算。

黄明昊憋笑，扶头苦恼说那不成，以后爸的公司交给你，着实让人不放心啊。

范丞丞见他笑了，自己也跟着笑起来。什么狗屁私囊不私囊，私相不私相的，只要能搏黄明昊一乐，一辆车又算得了什么。

去看看？

范丞丞领着黄明昊走到阳台，窗帘哗地一拉，一辆流光溢彩的小型卡宴沐浴在阳光下，嗖嗖地散着光。

小宝贝。黄明昊说，就叫它小宝贝。

范丞丞被逗乐，又捏他的脸，说你怎么这么可爱，送你辆保时捷你就叫它小宝贝，那我以后要再送你一辆路虎，你是不是还要喊它小老虎？

黄明昊不置可否，站在阳台上仔细地看范丞丞贿赂自己的东西，捏着车钥匙得意地对着车头按。

小宝贝？

滴滴—

楼下传来的锁车音，好似在迫不及待地回应黄明昊。

26

然而好景不长，范丞丞大四毕业这年，家里出事了。

爸爸的厂子因为安全措施出现纰漏，意外死了人，受害者家属号召了一群“热心”网友，围堵了在工厂门口，白条幅红血书，一副势必要负责人命偿的架势。

爸爸的工厂因为之前和市政府直属的公司是竞争关系，所以在行政执法中颇不落好，想找人协调都十分困难。人命关天，范家一时陷入僵局。

其实那位老员工并非因安全措施不当才意外身亡，据了解他早在今年年初就被查出肝癌晚期，家里人拿不出钱来医治，便放任他自生自灭。老先生没有子女赡养，拖着病怏怏的身子求范父给他口饭吃，范父心软，给他找了个打扫卫生的职位，每个月除了固定工资，还给了不少额外的补贴。谁知道老先生在清理楼梯的时候身体突发不适，一脚踏空，从楼顶滚下来，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

之前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儿女婆媳，一夜之间变成了悲痛欲绝的受害者家属，咬定了范父的工厂失修，安全措施出现严重纰漏才导致员工的意外身亡，索要天价赔偿款。范父想要请政府出面解决，却因为长久不和政府通顺关系而被冷落，这事被含糊其辞颠倒黑白地发布在网络上，范家哑巴吃黄连，成了万人唾骂的对象。

兄弟俩人听说家里出事了立刻赶回去，还没来得及搜集证据走法律程序，便被告知范父因为积劳成疾躺进了医院里。

黄明昊和妈妈日夜不停地守在范父的病床前，那段日子天旋地转，医院外是无数的媒体和冷漠的目光，医院内是冰冷的电子仪器和备受煎熬的亲人。兄弟俩都是还在上大学的学生，家里没有了主心骨，仿若乱成了一锅粥。

好在范丞丞还算冷静，愤怒之余还能想尽办法捕捉证据，聘请律师走进法庭。

可就在第一次开厅结束后，受害者家属因不满意法院的审判，一群人竟然在范家的附近劫住范丞丞，骂骂咧咧直说资本家有多肮脏，吃人血馒头还要逼死家属，真可谓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范丞丞懒得同他们争辩，越过他们径直朝反方向离开。谁知家属中跳出一个高大壮汉，好似早就做了准备，拿出一根粗长的棍子，嚷嚷着有钱人狗眼看人低，今天就要好好教训......

范丞丞察觉到不对劲，扭头便看见那人来势汹汹，手持长棍劈头盖脸地朝自己砸下，他伸出一只手来挡，不料被身后一人大力地抓住，急迫地护进怀里，天旋地转间迅速地交换了位置。

这黄明昊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像个疯子一样护在范丞丞面前。剧烈的重击声落在黄明昊的后背上，好似连着范丞丞的五脏六腑也给敲碎了。

唔。

黄明昊闷哼一声，抱着范丞丞瞬间陷入麻木状态，连疼痛也感受不到。

哥，他脑袋里嗡鸣作响，还不忘紧紧地抓住范丞丞的手臂，哥......你没事吧。

范丞丞害怕地发颤，想用力又不敢太用力，只轻轻地托着黄明昊，一遍遍机械地喊他，弟弟，弟弟......

这是黄明昊第二次在范丞丞面前，失去了意识。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27

再醒来的时候，黄明昊躺在寂静的医院里，身边有妈妈在照料，却不见范丞丞的踪影。他知道妈妈对兄弟二人关系的顾虑，不便开口询问，只盼着范丞丞赶紧过来看望他，让他放心。

谁知，就听说了范丞丞故意伤人的消息。

妈妈帮他上药，那一棍子硬生生地砸在了黄明昊的右肩，皮肉上面乌青黑紫，淤血迟迟不散，像在他光洁的皮肤上趴着一只黑蜘蛛，看着就让人胆寒。

那天你受伤昏倒，你哥立即打电话叫人，送你去医院。他在救护车上一声不吭，拉着你的手，脸色惨白，一身的虚汗湿透了衣服，我叫他去换，他也听不见，就不出声地坐在你身边，谁来都拉不走。后来你被推进急救室，他在外面虚脱了，靠着墙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空洞地望着你急救室门口的灯。我说你没事，只是暂时性休克，过一会儿就会醒出来，他抬头看看我，给了我封信说等你醒了转交给你，站起来头也没回的走了。

妈妈把那封信递到黄明昊手上，看了他一会儿，确定了伤口没有再恶化，转身推门出去。

妈。黄明昊握着那封沉甸甸的信，突然张口喊她。

黄明昊，你哥既然让我来转交这封信，就说明他在征求你的同意时也在征求我的同意。这几年，你们俩都不在家，我和你范叔身边空空落落的，吃个饭连一桌子都凑不齐，人上了年纪小毛病不断，我跟你范叔也开始三天两头地往医院跑。闲下来的时候掰着指头算算，我俩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半个身子入了土，何苦再为了自己难为你们两个小辈。我本想等你念完大学，感情的事就由你们自己去，没想到家里先出了变故，让你们两个孩子受累了......

都说跟什么人学什么人，这话不假，年轻时清冷孤高的妈妈竟然也会被飞逝的时光打磨成现在这幅温柔如水的模样。

孩子，这么些年了，我终于明白你范叔是上天派下来渡我的人，人活着不就是靠着这一口气，你也无须再受旁人拖累，去找你渡劫之人吧。

那封信是范丞丞在三年前就写好的，打算在黄明昊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亲手递给他。

里面哥哥的字体比现如今的他稚嫩了不少，一笔一画，幼稚又小心。说了一大堆，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在最后终于无字可写的时候另起一段。

黄明昊，我不是一个好哥哥，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一定在小时候，在能陪着你的时候，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黄明昊，我想一辈子都吃你给我做的蛋包饭。

那封信因为没能及时送出去，被关在抽屉里很久，如今重见天日找寻到主人，在一片柔和的暖阳中里春光灿烂。

28

范家因为证据充分配合调查，上诉成功，洗脱了罪名。网上的公关及时跟进事情进展，报道了范家有好心无好报，当代农夫与蛇的真实案例，网民群情激愤，指责受害人一方利用公众同情心，误导舆论。

范家逆风翻盘，甚至因此打响了公司旗号，线下几家工厂大单不断，相比之前，盈利更甚，黄明昊接替爸爸照管着生意，把家里家外打理地妥妥当当。

范丞丞因为黄明昊受伤一事恼羞成怒，冲出医院后单枪匹马地杀回家属区，此时家属们已经四散，只有那个参与挑事的打手还在现场。他被情绪冲昏了头脑去，变成一只暴躁的兽，上前一拳砸在那人脸上，直接打掉两颗牙齿。他太害怕了，害怕到不停颤抖，他把对黄明昊，对父亲，对未来所有的恐惧与不安都发泄在那人身上，拳拳到肉，每一次攻击都使出了浑身的劲儿，仿若把这个人就这么一拳拳打死，这世上就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拦他。

后来他被过路人强行拉开的时候，满手是血，衣服上鞋子上到处都是，他如梦初醒，看到那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似死去。赶来的民警给他扣上手铐，强行押回拘留所。

黄明昊过来看他的时候，见他脸上有伤，心疼地直落泪。他知道黄明昊向来不哭的，一时傻了眼，急忙安慰他说哥哥不疼，真的，黄明昊你不要哭，我会难过。黄明昊隔着铁栅栏骂他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骂着骂着涌出的泪更加无法克制，淌湿了他的整张脸。

范丞丞因为故意伤人，将对方打断了三根肋骨，重击头部致中度脑震荡，判处有期徒刑三年。黄明昊上诉，搜集对方多次滋寻挑事的证据，找寻律师打通关系，将量刑减缓到12个月。

哥，你别害怕，一年之后，等你出来了，我们就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说这话的时候，黄明昊眼里有泪，范丞丞心痛地笑，看着自己最爱的傻弟弟，又瘦又小，还和小时候一样，丑得像只鹌鹑。

好，黄明昊，你等我。

一年，对于有盼头的人来说，眨眼便过。

29

黄明昊靠在车上，看着他哥从铁栅栏里出来，一身干净的素装，短短的寸头，皮肤黑了些，连下巴上也冒出青色的胡渣来。

范丞丞笑，张开手臂，缓缓地走向黄明昊。

怎么，不认识你哥了？

这话说的，就跟他初中一年级，刚从学校军训回来，逗黄明昊像逗小猫似的那时候。

黄明昊笑着也张开手臂，严丝合缝地承接住范丞丞炙热的怀抱，一年没见，哥哥似乎胖了一点，宽厚的肩膀温温热热，让人分外眷恋。

晚上范丞丞回家，范父准备了一壶老酒，早就在火上烫着侯着，就等范丞丞回来后先喝一口，洗掉一身尘灰，舒舒服服地进门。母亲准备了一桌子菜，全是哥俩爱吃的，跟着上海阿婆学了好久，没少下功夫。

酒过三巡，一家人醉意朦胧，父亲和母亲上了年纪困倦的很，先行回屋歇着，只留兄弟俩在外面你一杯我一杯，怎么喝都不够尽兴。

范丞丞盯着黄明昊缠绵悱恻的脸，片刻间被思念占据了身体，一手拉过已经醉了的弟弟，肆无忌惮地与其拥吻着。

哥哥，我爱你。

那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动人的话。

30

人与人 没完没了的爱与恨

天与地 没完没了的寒与暑

没完没了的喜怒哀乐

没完没了的苦辣酸甜

没完没了的春夏秋冬

没完没了的刮风下雨和雷电

没完没了的辞旧岁

没完没了的迎新年

十二年又是一个循环

但愿人长久，但愿人长久。

要记得，从今天开始，除了Be better以外，更重要的是Be different。优秀会在18岁以后变成一个有方向性的形容词，对的，优秀是千姿百态的，不再是“哇那个人考了好多分”而已了。

*师生，有点无聊，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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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丞丞吃完饭买了两根肉肠，俯着身子在学校花园的灌木丛周围喵喵地叫。叫了两声，一团小棉花就爬出来，喵喵地应和他。

小花猫几个月大的样子，不知道学校里喂它的人多不多，长得倒还行，圆鼓鼓的一个肉球。范丞丞测试了好多种食物，它就爱吃这种肉肠。猫咪吃得开心了用湿乎乎的小舌头舔范丞丞的指尖，范丞丞痒得发笑，手肘支棱下巴蹲着看小东西把肉吃完。

中午自己还有事情，得先到班上看看那群学生都安静自习了没，作文还有小半摞没批完。他教的理科班，平时特别给面子没有布置很多书面作业，就是一周一篇周记。

范老师人好而且年轻，又高又帅，没比他们大几岁。有的小男生纯情得很，揪着这个机会把老师当成树洞了，七七八八的事情都有人写。范丞丞其实挺开心，有时候帮着班上的某某某打听隔壁班的谁谁谁想考什么大学，也很有意思。

蹲久了站起来还有些晃神，一晃神却看见黄明昊在他身后不知道站了多久，手里还抓着什么，一看到他回头了立马把东西藏到背后，扭头就要走。

他下巴那儿还贴着创可贴，伤口应该是没怎么好。要不然以他的性格，估计第二天恨不得就撕掉。

“哎，黄明昊，午休的时候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这小子“哦”了一声就跑开了，不知道那天有没有伤着腿，跑起来似是有些一拐一拐的。

范丞丞倒是看清楚他手里拿的什么了。

小猫爱吃的肉肠。

“为什么又打架？”

范老师有些严厉的眼神透过金丝边眼镜直接落到了面前这个男孩子身上。挺白净清爽的一个小孩，是自己喜欢的长相。额前的碎发乖乖地垂着，要不是颧骨上的淤青和下巴上的创可贴，完全看不出他是学校里出了名的问题学生。

见黄明昊双手插兜，不开口，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桌子腿儿，范丞丞抽出一沓作业最上面的那本，有些不悦：“说话。”

一看扉页，哟，黄明昊的。

“打就打了呗，您也不是第一次看见我打架。”黄明昊说这话的时候用舌头顶了一下一侧腮帮子，一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扭过头龇牙咧嘴了好一会。

上一次被教导主任抓住了，他跟方好两个人没等体育课下课就在器材室打了起来，教导主任抓个现行，直接揪到了办公室，一人写了一千字检讨。范丞丞还帮忙改了错别字。

这一次是范丞丞闯入现场。晚自习之后他正查寝呢，黄明昊他们宿舍门大敞着，黄明昊整个人扑在方好身上，实实在在的一拳砸到方好的眉弓。

方好这家伙，矮矮胖胖，除了名字里带个好字，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儿品行是跟好沾边儿的。仗着自己哥哥有点歪门邪道的小势力净干一些不入流的事，隔三差五挑祸。如果黄明昊是问题学生，方好就是问题大了学生。范丞丞记得有一次学习委员在周记里面写“咱班要是没方好就好了……我还挺喜欢黄明昊的，他敢揍方好。”

“方好说，这次你先动的手。”

“他欠的。而且他记错了，每次都是我先动的手。”

范丞丞调了监控，方好先一步回寝室，拎了一个灰黢黢的东西扔到走廊里的大垃圾桶，不一会就在屋门口挨了黄明昊一拳：“他丢了你的东西。”

“嗯。我给我弟买的毛衣。”

黄明昊插着兜吊儿郎当地走出办公室门的时候，刚巧碰上隔壁班数学课代表捧着半人高的练习册进来，挺瘦弱一个女孩子眼看就要托不住了，黄明昊帮着扶了一把。

范丞丞收回视线，又落在他的周记本上。最后一行本来写着，想带弟弟离开这里。

被他划掉了。

/

范老师说要给他换宿舍，黄明昊同意了。

周日大包小包收拾完拎着东西……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到了教职工寝室……又到了范丞丞床铺对面。

“我能回家住吗？”黄明昊胳膊上挂着尼龙布的包，费劲地抬起小臂挠挠下巴，刚结不久的疤被抠掉了一块。

范丞丞那天问他要不要换个寝室或者走读，总是要跟方好隔离开来，走读最好，还能照应刚上初中的弟弟。黄明昊一直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桌子角，说不用，自己像弟弟那么大的时候已经能自理了。

而且大排档就在校门口，离家很远，还是不要费周折了。换一个对角宿舍就行。

这个他没在范丞丞面前说出口，翘晚自习去打工，范老师可能又要说道很久。

“不能。”范丞丞帮他把床垫铺好，又递给他新买的两个盆，“住宿费我都已经交了。……你也不用觉得欠了我钱，好好学习，不打架就行。”

“再或者，哪天我饿了去你们摊子上，你给我免单。”

范丞丞只是有一次偶尔碰到。改月考卷子改累了想出门买一碗鸡蛋面，就看到黄明昊戴着鸭舌帽在那里帮老板娘传菜单，帽子压得低低的。路灯把食物的热气氤氲成一簇一簇，范丞丞本来被教导主任找谈话说管教不严、给两个混球小子改了半天检讨的怨气，突然就被行走在月色、香气和朦胧烟雾里、一个劲躲着怕露馅的黄明昊压下去了。

黄明昊脑瓜子比那个方好聪明得多，学校上次没给他打人斗殴的处分一部分原因也是源于他的好成绩。

学习委员天天在班上搞动员，想要走出小县城，就要成绩过硬啊。

“你不努力学，哪来的高分？”他话音还没落就看到黄明昊揉着眼睛走进教室，把昨天晚上的一沓作业掷进他怀里，月考数学试卷放在最上面，离满分差八分。

“我我……我是说咱们大多数人。”学习委员补充。

不过黄明昊已经很久没住宿舍了，上次打架两个人都见了血，被班主任范老师找谈话。大家都以为黄明昊回家住了，谈了话顺带地还改了脾性，居然开始写作业了。

方好倒没变。

哦，变了。被抓住在车库抽烟，范老师没保得住他，记了过。

“诶黄明昊，你上次还留了点东西在宿舍没带走，方好全给你扔了。”前室友凑过来跟他讲。

“扔了就扔了。”黄明昊脸上、身上的伤都好利索了，越发白净，跟嫩鸡蛋似的。

“你不住在宿舍我们还有点害怕呢，我们可没有你那么刚。”

“没事儿，他只找我的茬。”

说起来黄明昊还有点担心方好去找弟弟的麻烦，还好，他每天都跟弟弟通电话。上次那件花了他大半月工资的毛衣他也洗干净了，叫范老师帮忙送回了家。

他现在也没什么闲心去管那些事，跟范丞丞当了室友之后自己每天晚上被摁着头学习，十点从大排档撤摊回去，学到十一点，十一点准时熄灯睡觉。他包里暗格一直放着几本言情小说，他想没事多看看找回自己的性向，这下好了，作业都写不完。

算了不找了，喜欢男的，就喜欢吧。

面对范老师，也没法找回性向。

范丞丞可没觉得自己哪里过分。想要离开这里去很好很好的地方，只能努力，他那么聪明，只要再努力一些就够了。

范丞丞给他吹过头发，涂过祛疤膏，洗过臭袜子，洗过内裤。

隔三差五给他弟弟送一些零食和衣服。他专门买了一件外套配那件毛衣。

还做了一次夜宵，鸡蛋面。范丞丞自己摸索的。

黄明昊那天胃不舒服忍着不说，在卫生间吐了很久。到半夜突然说饿了，范丞丞也不管他是不是说的梦话，爬起来就做了一碗面。

黄明昊吃着吃着眼眶就粉了，他抬起头眨眨眼睛，小声说了一句，谢谢老师。

不要叫我老师了，叫我丞丞就好。范丞丞揉揉他的头说。

/

开了春，学习骤然紧张起来，一场一场考试接踵而至。学生们写的周记不约而同地沉重起来，打听谁谁谁考什么学校的劲头已经过去了，现在是在担心自己能不能考上大学。

范丞丞在饭后喂汀汀的时候遇到了也来喂它的黄明昊。

汀汀是范丞丞给花猫取得名字。那天刚好看到花园池塘边上的小草发了芽，范丞丞脑海里冒出来“岸芷汀兰，郁郁青青”，棉花团子在他腿边蹭，喵呜呜地叫。“叫你汀汀吧好吗。兰兰什么的都有点土……”

小猫咪吃一根肉肠就饱了，黄明昊只能自己把肉肠吃掉。

“跟你说了多少次，你吃饱再说。”范丞丞有点生气，明明自己不吃饭饿得胃痛，还总牵挂着猫，“黄明昊，我上课读一下你的周记行吗？”

“不行……读也只能读最后一句话。”

“行，倒数第二句我不读。”

我很喜欢（划掉）感谢范老师。这句我自己留着。

范丞丞上课倒是真的读了黄明昊的周记里的那句“我想一点一点变好”。同学们莫名地受到了鼓舞:原本脸上频繁挂彩的角色现在都发出宣言了，挺刺激人的。

黄明昊照样双手插兜吊儿郎当靠在椅背上，一条腿搁在桌杠，拽得二五八万似的盯着范丞丞勾唇笑。

真臭屁一小孩。范丞丞在心里骂。

黄明昊模考考了全校第四，一张大红榜贴在教学楼前面，路过的人都能看到。教导主任拍着范丞丞的肩膀夸黄明昊，心思不花在打架上，你看这进步多快。

大红榜挂到第三天，黄明昊的那格就被挖掉了。学校一开始很生气说要调查这次的恶劣事件，后来却不了了之。

“诶，黄明昊，是方好干的。”学习委员下课凑过来悄悄跟他说。

“嗯。”范丞丞昨天晚上跟他说了。

“范老师不让学校闹大，不然是要通报批评的。”

“嗯。”范丞丞昨天也说了，叫他不要放在心上。

得听他的话。

方好三天没来上课。范丞丞教课之余找他找得焦头烂额，游戏厅堵了一下午没找着人，回到学校上课发现黄明昊也反了天了，居然正课都不在。

班长说黄明昊是请假了，他弟弟生病在医院。

范丞丞这两天没什么多余脑容量去想这个已经让他放心下来的小家伙，以至于他在几天后才幡然醒悟黄明昊已经在医院陪了两整天没回来了。

他突然有些心神不宁，太阳穴跟擂鼓似的突突地跳。

范丞丞拎着一些补品刚到住院部，问到病房号，就看到黄明昊背着包从电梯里冲出来。他脚步很快，一手捂着包，一手拨开人群跑到了门外。

包里露出来很长一截，管制刀具的黑色刀柄。

范丞丞的心往下一坠，他下意识拔腿追出去。黄明昊被大步追上来的人掣肘，肩膀按在拐角的墙壁上。他的背包也被范丞丞掀开，银色刀具在路灯下亮得晃眼，像有一道冷气刺得范丞丞眸色一暗。

“放手。”黄明昊额前的碎发胡乱挡在眼前，他呼吸很重，手肘还在暗暗发力想要挣脱，“我叫你放手。”

“我放手让你去杀人吗？”

“范丞丞，我弟的肋骨差点扎进肺里你知道吗！”

“……谁干的。”

“方强。”

方好的哥哥，好像是个混的，方好因为有这么个哥哥才在学校那么横。黄明昊感觉范丞丞稍微卸了点力又想跑走，范丞丞扯过他的背包，拼命把长刀塞到背包肚子里，拉链拉好，背在自己身上。

他拽过黄明昊的手腕，贴近他耳根咬着牙说，黄明昊，你弟就是我弟。

/

范丞丞挑了一把衬手的棍子，在地上敲了敲。

路灯把他俩的影子团在了一起，黑乎乎的，没个分界。“我看了一下，周围没有监控。”范丞丞始终牵着黄明昊的手，怕他跑了似的，“等会我们上二楼，在那个拐角的地方……”

“你把刀给我。”

“在那个拐角的地方，等他上来，我就给他一棍子，你在我身后就行了。”

“范老师，”黄明昊把这三个字念得特别重，“不关你的事，把刀给我。”

不远处渐渐传来脚步声，在黑暗里特别明显，一步一步靠近他们，跟方好一样胖胖的体型，更壮一些。

“闭嘴，谁是范老师。万一事后被发现了，就说是我做的。”

方强提着半瓶子酒上楼，在家门口被一棍子打得五脏六腑移了位。操//你//妈这三个字卡在喉咙口，还没发出一点声响就不省人事。

黄明昊晚上没回医院，跟着范丞丞回了宿舍。早就过了十一点，两人匆匆洗漱完上床。床对床，月光铺在过道中间，莫名没了睡意。

“黄明昊，你睡了吗？”

“没。”

“没睡的话，听我说，”范丞丞原本脸朝着墙，这会儿翻了个身转过来，朝着黄明昊的床铺，“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人找到学校来了，你就都往我身上推。你还有两个月就考试了，别出什么岔子，听到了吗。”

黄明昊那边良久没声音，范丞丞瞪大了眼睛想要看到黄明昊的神色，看不清。

“嗯。知道了。”好像他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

“你跟方好，到底怎么开始有矛盾的？”

“那只小猫，你喂的，”黄明昊把脸探出来，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弹到范丞丞这边，“本来我捡到一窝小猫，被我藏在宿舍楼后面，那时候刚入冬，方好有一天晚上一脚把箱子踹进了护校河，一窝小猫就剩它了。我第一次打架是为这个。”

范丞丞浅浅地唉了一声，你怎么不说。

“还有一次是因为，他那次在器材室里面，想叫我用嘴巴帮他解决，他知道我喜欢男的，说了很多恶心的话……”黄明昊突然深深地呼吸了一次，“范丞丞，我喜欢男的。这是我的秘密。”

房间里的粒子好像在这个瞬间不动了，一切都安谧了下来。没有人应答，刚刚抛出去的东西像是砸进了棉花里。黄明昊有点难受，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

对面仿佛也有些动静，窸窸窣窣了半天，再发出声响的时候竟在黄明昊身后。

“黄明昊，作为老师我也有个秘密想悄悄告诉你。

我喜欢我们班一个学生，他很帅很聪明。

我能上他的床吗，外面好冷的。”

黄明昊闭着眼睛大幅度地点了点头，接着就感觉到钻进来一大团热源，贴着他的后背躺下来。自己的腰被轻轻环住，后颈被咬了一小口。

睡吧，明天你好好听课，我去医院看弟弟。

/

黄明昊弟弟痊愈了之后，距离最后的战役只剩一个多月。范丞丞没同意黄明昊回家住，来回太远，大排档那边是不让去了。每天可以最迟十一点半睡，考前半个月睡觉时间要逐渐往前推。

听你的。黄明昊说。

最后一模结束，方好在考场上坐在他前面，忽然转过来跟他说，我知道你跟范老师的秘密。

方好自从方强被人偷袭那天之后又回到学校上课了，戾气更重，看人的眼神就是阴翳的。特别是看黄明昊，还会露出莫名其妙的讪笑。

黄明昊心神不宁了一整天，晚自修下课一回宿舍就扑进范丞丞怀里说起这件事。不知道他知道哪一个，还是两个秘密都知道。黄明昊嘟嘟嘴认真忧虑了半天，没回过神就被范丞丞按着亲。

“知道就知道，有我呢。”

亲了一会准备放开了，黄明昊又捧住范丞丞的脸不肯离开。最近他要的吻很多，总是亲不够似的。

“要……要做吗？”他还这样问。又紧张又大胆，没头没脑地说及，说完又红脸。

“不要，你还小呢。等你考完试，范老师可以伺候你。”范丞丞知道他这个阶段压力会有些大，顺了顺他后颈的头发，哄小孩似的，又啄了一下他的嘴唇。

大字报出现也就是一个上午的时间，中午就被撕掉但也足够发酵了。标题醒目地写着“男老师与男学生校园激情热吻”，放的照片不知道是哪一天他俩在宿舍黏糊的，只看得出范丞丞，看不出黄明昊。

学校立刻就炸开了锅。

范丞丞直接被校长找去，他说自己的确是喜欢男生，但那个是他的男朋友，不是所谓的学生。小县城校长观念旧得生锈，这届带完就要革他的职。

黄明昊被范丞丞勒令只能在教导主任面前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回到班上大家都围着说，不是吧，那个不是你吧，你不是一直住在家里吗？

方好坐在后排的桌子上轻蔑地笑，你们再问问他，是不是一直跟范丞丞老师住在一起。

黄明昊之前垂着头不讲话，听到方好开口，扑到后面一把把方好从桌上揪下来，踹倒了旁边一张椅子。

他双手拽着方好的衣领，眼睛里满是猩红，指尖捏得发白。他答应好了范丞丞不再打架了，不再用任何暴力的形式解决问题。

教室里登时剑拔弩张，几个个子大的男生准备去拉架了。范老师不在，没人镇得住场子。

“就算是喜欢，那喜……喜欢就喜欢呗，他们自己的事，跟其他人没关系吧。”班上同学有人喊了这么一句。

好像是学委，好像是班长，好像是前室友，又好像都不是。此起彼伏的声音把黄明昊的眼泪都催出来，薄薄的一层洒在眼底，快要盛不住了。

他眨眨眼，酷盖不能哭。

范老师最后一次给他们布置周记，命了题。

关于未来

他给每个学生都留了言，写了很多鼓励的话，祝某某某发挥超常考到谁谁谁的理想学校，谁谁谁上了大学多多表现自己不再腼腆，xxx喜欢她考完就赶紧说出来别留遗憾。

翻开黄明昊的那一本，这小子态度不行，稀稀拉拉就写了几行字:想变得很厉害，带着弟弟和猫离开这里。

范老师要不要跟我一起？

范丞丞二十好几岁的人了，这会儿眼睛发大水似的潮湿，他咬着笔帽思忖了很久很久，郑重地写下每一个字:你养弟弟和汀汀，我养你。

END. 

九月的我是活在联文的我
dbq我真的写很差劲
算半个我好朋友的经历
有时候感情于事无补
结果早就昭然若揭
第一人称 双视角（可能不好磕
清水 不甜也不苦


——我在十六岁遇见他。

01我遇见范丞丞第一眼就喜欢他。

开学那天，班级里吵吵嚷嚷，只有范丞丞安静的坐在分配好的位置上，周围似乎都是沉静的气息。
他正低着头玩手机，偶尔抬头看教室一眼。高高瘦瘦的，一头黑发，很白，窄窄的双眼皮显得秀气又冷淡。
锋利的下颚线，不笑时表情有些唬人。
好看又难以接近的。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我内心的祈祷，我在他前座的桌角找到了我的名字贴。
我深呼吸了好几次，才佯装淡定的坐下。

身后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然后是清冷的声线响起。
“诶，你叫什么啊。”
“黄…黄明昊。”我几乎僵硬的不敢回头。

“你都不转头看看我吗？”
他唇角微掀，露出一个很轻的笑。
心里有个声音对我说，你完了。

我们之间的关系亲密的很快。
我几乎以为范丞丞喜欢我。

现实却很快嘲笑了我的自作多情。

那是某个午休结束的时刻，铃声响起，我睡得云里雾里的，听到他小声叫我。
他似乎没有睡觉，眼里清明，他对我笑得很温柔，
说出的话却像是毒药，
“昊昊，我恋爱了。”

“嗡”。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是懵的，昏昏沉沉的。手脚却开始发冷，像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我揉揉眼睛，祈祷这是场梦。

这是场醒不来的噩梦。
梦里他们甜蜜又幸福。

我却没办法讨厌郁乐，我甚至有点喜欢她。
她漂亮又狡黠，笑起来有小虎牙，她直爽不做作，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我像个旁观者，围观着他们的分分合合。

看，他们又和好了。
我隔得不远，我看着范丞丞把她抱在怀里，眼里全是喜欢。
我听到他软着声音说，“这次不要再说分手了好不好。”
心里一片荒凉。

我以为我伪装得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班里就有了我是同性恋的传闻。
我被几个人堵在了宿舍走廊尽头。

我懒得去回答，反正他们也只是想寻乐子罢了，我试图挥开面前的人的手，
“关你屁事。”
那个男生被我的回答噎住，又冲上来质问我，“怎么？你不敢承认吗？恶心。”
范丞丞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他冷淡着眉眼把那人推开，嗓音凉凉的，“傻逼，那关你屁事。”

他看起来吊儿郎当，有时候又那么温柔。
我宁愿干脆讨厌我。
干脆的和别人一样用有色眼镜看我。
不要再温柔了。

我的心，都丢在那爱而不得里沉浮。

“昊昊，我和她真的分手了。”
我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心疼又无能为力。
你喜欢的是我就好了，我在心底说。

其实我不认为他们会分开。光是高二这年，他们复合的次数就不下一只手。
这场爱情大戏，我作为观众都快看累了。

但这次好像是真的分手了。
范丞丞没去找过她，郁乐也没再出现在我们班级门口过。本来就不在一个楼层，连班级都是一文一理，不刻意几乎很难碰面。

我只一次在楼梯间遇到过她。女孩子似乎状态不好，苍白着脸有些没精神，看到我很别扭的笑了一下，和我打了个招呼，然后眼神飘忽到我身后
——范丞丞身上。
她睁着一双漂亮的眼有些哀伤的看着他，语气怏怏的，
“丞丞。”

他没说话，瞥了她一眼，牵着我的手上了楼梯，走得又急又快。
范丞丞以前会做这么幼稚赌气的事情吗？
不会的，所有不寻常的举动不过是因为在意罢了。

“这样子好吗？”我看着他沉着的脸，他手下用力太大，攥得我手腕生疼。
他的侧脸波澜不惊，薄薄的双眼皮透出冷淡，只含糊不清的反问我，
“你觉得不好吗。”
我没法回答。

再后来他彻底宣布单身，自由又潇洒。
平日里一放学就约不到的他一下子收到很多邀约，而更多时候他选择送我回家。

高三那年对我来说是最幸福的时光。
我从来不用担心什么升学压力，或者说在这所学校的学生从来都不担心自己的未来。
非贵即富，剩下的就是优等生。
不过两条路，要么考上重本要么出国留学。

不过是因为那段时期的范丞丞。
是属于我的范丞丞。

自从出了那件事后我没再住校。
我爸开学前在学校附近买了套小公寓，用我妈的话说就是有钱没地花。
他买这套房子时只说万一宿舍出了什么矛盾也有地方住，没想到真被他一语成谶。

离学校不过十分钟的脚程，范丞丞却坚持要送我，偶尔会留下吃晚饭。
学校有规定，不能私自外出。范丞丞从不在意。
他那样优渥的家庭，养出他这样子的随心所欲又无所畏惧的个性也不奇怪。

“你不用这样。”
我觉得他不过把对女生做过的事粘贴复制到我身上来罢了。
他揉揉我的头，伸手帮我拿过书包，
“我怕你被欺负。”
“乖一点。”

这条路建得很有味道，周围载满了梧桐树，风一吹过就和画似的，我心境也很好。
脚步踩过干枯的落叶，会发出很轻微的窸窣声。
秋天的风是温柔的。凉但不凛冽，然后树叶就顺着飘下来，偶尔会落到他头顶。

我讨厌冬天。
因为我实在搞不懂到了冬天就手脚冰凉这种女孩子才会有的娇弱体质，怎么会生到我身上。
“冬天实在是太讨厌了。”我转过头漫不经心的冲他抱怨，把手藏进袖口。

范丞丞盯了我几秒，安静的握了握我的手，短暂几秒后又放开。
范丞丞的手一年四季都是那样凉的，就像他的人。
不冷漠，却冷淡。

他沉默的把袖子撸起，露出半截白净的手臂给我，又低头专注的玩手机。
“啊？”我有些疑惑，看着他手臂上的纹身发呆。
他淡淡的抬眼看我，拉过我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臂上。
“你手太冰了。”

“哦。”
温暖一下子传递过来，冰冷的手也终于有了点热度。
我没说话，只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
“扑通扑通”快要爆炸。
因为他，我又喜欢上冬天。

02所幸上天也赐给我过浪漫环节。

“哇，下雪了。”南方难得下雪，我不禁有些兴奋。上次看到这么大的雪，似乎还是孩提时代的事。
“嗯。”他抬眼看一眼天，安静的替我拂去头顶的雪花，然后撑开早准备好了的伞，
“天气预报蛮准的。”

“范丞丞你能不能有点浪漫情结？”我被他这平淡的语气噎住，从他伞下跑出来，想亲自感受这南城难得才有的银装素裹。
下一秒他就把我拉回来，语气凉凉的，
“你一浪漫回去就要发烧。”

“你有没有听说过，初雪和炸鸡啤酒更配喔？”我觉得最近可能自己被他惯得不知所以，什么幻想都敢有。
“是不是傻。”他喉头滚动发出一声很低的笑，却拿出手机开始搜炸鸡的外卖。
“啤酒你就算了吧”，他兀自开口，上下划动屏幕又问我，“要什么口味的？”

我有幸和他见过初雪，再完成偶像剧的画面。

临近高考前的那个月我才开始认真，也决定上晚自习。
晚自习结束差不多九点。
天色暗透了，他还是一如既往送我回家。

夜晚的道路不一样些。
学校建得偏僻，路人也稀稀拉拉的。到了这会儿只有马路两边的路灯还亮着，光线暧昧又温柔的。
我看着那人被灯光拉长的影子，心里生出些遐想来。

有次遇上暴雨天，我叫他干脆睡在我家。
留了一宿后便留了那么一个月。
我们的关系愈发亲密，我厚着脸皮问他要不要一起毕业旅行。
我问这话时他正在打游戏，抬头看了我一眼，很快又低下去，漫不经心的回了个“嗯”。

那年暑假我和范丞丞一起去了泰国。
攻略都是我做的，我私心只订了一间房，美名其曰省钱。其实无论是他或者我又哪差那点钱呢。
我感谢他没有拆穿。

七月末的旅行，我从毕业那天就开始期待。

结果到了前台双人床却阴差阳错的变成了大床房。我愣的不知所措，他神色自然接过房卡和我说走吧。
我暗自唾弃自己，满脑子龌龊思想。

度假村里满排的椰子树，小径蜿蜿蜒蜒。
青石板路旁全是叫不出名字的绿植，密密的生着，葳蕤蓊郁的，让人看着就轻松起来。
我有次路过指着其中一种问他是什么。
他大概心情也很好，笑眯眯的告诉了我一个我没听过的名词。
我也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点点头说丞丞你真厉害。

看，那个时候的我就是这样，对着他只有盲目相信和满心崇拜。

隔几条马路就是个有名的沙滩，连吹来的风都是混着咸湿的海的夏天味道。
泰国风俗开放。我和他走在路上，别人都以为是一对。
有年轻的小女生自以为小声的讨论。
我内心窃喜，装作没听到，悄悄看他神色如常。

那个时候一切都很好。
天永远是蓝的。
好像不夜城一样，夜市开得很晚，人头攒动。
我爱逛嘈杂热闹的夜市。
他不喜欢，却会下楼陪我买芒果糯米饭。

我从来分不清便利店里包装各异的牛奶究竟有什么差，拆开了再难喝也只有自己知道。
就像我分不清范丞丞对我到底是什么态度，反正喜欢这么久也只有我在自己坚持。

分开那天的机场。
他忙着国内的事即将返航，我继续往东准备一路吃吃喝喝。
“一个人小心点。”他皱眉叮嘱我，低头检查我的随身物品。
他的关心来得毫不遮掩，我心里的期待又浮上来。

“能不能…亲一下。”话说出口时我都觉得可耻。
我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些微诧异。他凝着眉眼看着我，表情很快又浮入平淡。
“我瞎说的。”这种沉默太难堪了，我胡乱打着哈哈。

他却只是安静的垂下眼，似乎思考着什么，下一秒扣着我的下巴亲上来。
他有好闻的薄荷味道，不激烈，很温柔的一个吻，舌尖扫过我的就放开。

我终于如愿得到他的一个吻。
毕竟我以为那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他在二八那年离开我。

01我没想过会再遇到黄明昊。

高考结束那年他骗走了我一个吻，然后不声不响的出了国。
我理应讨厌他，可是却没有。
反而我一直记着他。

他似乎高了不少，瘦而挺拔，穿着一身潮牌，看起来是个酷哥儿。
我看着却还是那样可怜劲儿，眼睛又圆又亮，略带婴儿肥的脸让人有欺负的冲动。

他也看见我了，站在原地没动，一双大眼睛瞬间水汽弥漫。
我愣了一秒，以前好像没这么爱哭。

“丞丞。”
“黄明昊。”
我不再叫他昊昊，企图这样子能显出他不过是我的普通朋友。
我看到他的眼神黯了几分，很快又神色无异的开口，
“好久不见啊。”

“嗯，好久不见。”
其实我们之间不该有这么生疏又尴尬的关系，这样子的问候像是普通的同学，又好像什么好死不相往来的前任。

“要…要一起走走吗？”他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我，语气里有些微期翼。这样子才像我熟悉的他，柔软又讨好的样子。
“好啊，三里屯走起啊。”
我享受在我面前这样子的他，于是像往日那样搭过他的肩。
如同天下所有的好兄弟。

“丞丞，丞丞。”
“我在附近开了家甜品店。”
“就在你们公司附近喔。”
“你下次可以来吃，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吃红丝绒，我做得很好吃喔。”
“我做舒芙蕾也不错的，你也可以试试。”

没过多久他在我面前还是恢复了以前那样。话多，说话时带着些怕被讨厌的小心翼翼。
叽叽喳喳的像只幼鸟。
倒是蛮可爱的。

我没和他说过，郁乐因为他和我吵了不少架。
连我都搞不懂为什么，她似乎对黄明昊这个三个字都显得敏感又易怒。
“又是黄明昊！”
“你每天只想着黄明昊，到底谁才是你女朋友。”
“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实在觉得奇怪，我们之间的事情为什么总要扯上他。

最后一次分手，郁乐哭得很惨。
她哭着说，“范丞丞你根本就不懂喜欢，你没有心的。”
她那样漂亮一张脸，哭起来的确是梨花带雨，我心里却没有一点波澜。
“也许是吧。”
我透过对面玻璃看到自己的脸，几乎称得上面无表情。

“黄明昊知道吗？他那么喜欢你。”她还流着泪，却露给我一个讽刺的笑。
我顿了一秒，转身不再看她。

再遇到郁乐是很久以后。
她的眼神游离，从黄明昊一路游走到我身上。
我想起她说过黄明昊的话，拉着他很快离开了。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该知道了吧，好多事情早就有了预兆。
就像我一早就知道黄明昊喜欢我，却从来都假装不知道，一如既往的和他做朋友。
我真是坏人，一面享受着朋友间的合适距离，却又乐于这种朦胧感情带来的暧昧关系。

可我喜欢他吗？
我尝试着问我自己，答案早就昭然若揭。
我只是不愿去想，从那个吻以后，我梦里都时常出现他的身影。
我害怕这样子的自己，这种感情脱离自己控制的行为让我感到害怕，于是我选择逃避。

等我回忆完，面前的黄明昊已经喝得快倒了。
“你喝醉了吗？”我试图搀住摇摇欲坠的他。
“范丞丞！”他很大声的叫我一声，我被吓一跳。
只是他的力气似乎全用在那声吼上了，吼完以后又软了声线，身子也跟着软下来，我赶忙扶住他。

他没骨头似的趴我怀里，嘴里还在小声念叨，
“我会做菜会做蛋糕，长得也好看，我什么都会做的。你，你能不能喜欢我，嗝～”
大概哭得狠了，打了个不轻不重的嗝。

我想他一定是喝得十分醉了，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这话实在有些厚脸皮了，却又显得十分可爱生动。

他在无意识不知情的状态下挑破了这层窗户纸，我却没法装作没发生。

02我开始认真思考我们的关系。

我看着他被酒意熏得通红的脸，清亮的眼睛也被水汽弥漫，像颗诱人的桃儿。
他实在是颗过分甜蜜的水蜜桃，浑身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喜欢他吗？
我终于认真的问我自己这个问题，终于决定直面这份感情。
有他在身边是件很开心的事，我想开心点。

“黄明昊我们在一起吧。”再次见面的那个午后我听到自己那么说。
“什么？？真的吗？？你认真的吗！”我看到他眼里开出欣喜的花，连带着一张脸都染上甜蜜的笑。
“你也喜欢我吗？”他兴奋的发问，眼里都是毫无保留的喜欢。

像颗熟透了的，等待采撷的蜜桃。

“嗯。”
是喜欢的吧。
看到他我的心情就会很好，他有种想让人留在身边的魔力。

爱情在我这里的确不是必需品，但如果能让他开心，我可以给。
好像如果他开心的话，我什么都可以给。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原来这种情绪就是喜欢，或者说爱。

可惜我们之间的相处并不融洽。
一旦从好朋友变成了男朋友，所有一切的理所当然都变得不再有理，所有的事情都被刻画上了奇怪的定义。

他不喜欢我对待他像个女孩儿，我不满于他对所有人的哥们儿关系。
两个血气方刚的男孩子，吵架从擅长使用冷暴力，有时候吵得严重了，直接动手也不是没有。
真神奇，我现在还能回想起来他冲我张牙舞爪的脸。
像很凶的猫，会在身上抓出细长的伤痕。

久而久之，他变得小心翼翼又敏感，而我也永远在那无止境的爆发边缘中。
我们都变得不像自己。
渐渐的我们的生活变得只有争吵，做爱，和好。
像个死循环，把我们都磨烂，把那点喜欢都给搅碎了。

“范丞丞你怎么的，明昊不明白，你也不明白啊。两个男人，玩玩就算了，还真要在一起啊。”
那是某次聚会，沈最搭着我的肩开口，他是我和黄明昊高中时的共同好友。
他在我们这个圈子难得专情，和初恋女友结了婚，还生了个漂亮可爱的小闺女。
嗯，什么都好，就是爱操心。

“啊？或许吧。”
我的确没想过未来，却也没想过分开。
这样子过挺好，分开的话好像也没差，那些吵闹又萦绕在我心头，我捏捏眉心有些疲惫的开口，
“过着呗，谁知道呢。”

再后来是怎么样呢。
是黄明昊冷着小脸和我说分手，我不清楚他是否听到了我和沈最的对话，又或者是实在受够了这种生活。
总之我很久没看过他这样子生人勿近的一面了，上一次见到似乎还是高中他被那群傻逼质问的时候。
我惊讶的发现，我竟然深刻的记得每一件关于他的小事。

“你真的要和我分开吗？”我听到自己问，嗓音称得上波澜不惊。
“嗯。”
我看到他的眼神，哀伤又脆弱，似乎是很难过的样子。

在我心里他还是适合软软的笑着的样子。
我试着回想，好像和我在一起，他的确笑的少了。
和我在一起是这么痛苦的事情吗。
我的心在发酸，却还是开口，我终究不习惯在一段感情里太执着，
“那分开吧。”

没想到他在瞬间激动起来，连带着眼眶流出一点泪，
“范丞丞，你总是这样子，轻易的说喜欢，也可以毫不犹豫的分开。”
“到此为止吧。”
“你不走心我不开心，这段感情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我似乎第一次见他这么决绝冷然的脸，明明声音里都带着哽咽，却再没有哭。
我没说话，看着他红了的眼睛。
有很尖锐的疼痛从我的心上蔓延开来，而后铺天盖地的袭卷过身体。

我想开口解释，却开不了口。
我突然耳边又响起了很久前郁乐说过的话，诡异般的重合了起来。

可是能解释什么呢。
我开始是抱着玩玩试试的心态的，但我真的爱上你了。
或者是我真的不知道我们能不能长久，但我希望我们在一起。
这样子好像更伤人。

我了解黄明昊这个人，对一切都要求的很纯粹，他要的什么都是百分百。
我既然给不了他，干脆放开他。
我回想起我们争吵的画面，分开也好，起码不用再互相折磨了。

他搬家搬得好快，第二天就没了人影。我试着联系他，他没接过，连甜品店也没了他的踪影。
再知道关于他的消息还是沈最告诉的我，说他下周二就要回英国。
我不意外，他看着娇软可爱，骨子里却比谁都决绝。

我没有犹豫就问了时间地点就去见他。
“丞丞。”他似乎不惊讶我的出现，圆圆的眼睛安静的望着我。他好像瘦了，尖细的下颚，显得一张脸愈发楚楚可怜。
“要回去了吗？”想说的话明明有很多，说出口的却是最无关紧要的。

“嗯。”他点头，嘴角划出很小的一点笑意。和对待寻常朋友无二的态度，
“丞丞，再见了。”

“再见。”
我看着机翼在天空滑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很快又消失不见。
挽留的话抵在舌尖，终究没有说出口。
这样子也挺好，像参加一场好朋友的送别仪式。

他并没有屏蔽我的朋友圈，偶尔发着日常，朋友圈里的他总是有距离感的，像蒙着抓不住的神秘面纱。
我尝试着评论他，他也会不咸不淡的回复着，用最平常的朋友口吻。

我们真的做回了朋友。

我也再看不到他任何可爱或是失控的瞬间。
在和他分手以后我终于开始认清，我原来宁愿和他互相折磨。

只可惜过去最抓不住。

再后来有人和我问起他。
他是你的谁啊？
“他啊，我的一个富贵朋友。”


End

有写一个很彻底的BE 没有放
我善良点8
明天请期待@奇爱 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