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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笛赋

[狂飙][响欣]葱花鸡蛋面

* 快飙完了,浅写一点纪念2023磕到的第一对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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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响第一次对安欣动心思,是安欣为他扑手榴弹那回。


捻线冒青烟的时候,他着实吓了个半死。好在安欣伤得不重,从医院包扎回来,还有力气跟嫌疑人磨嘴皮子。两人吭哧吭哧审了一通,总算挖出点口供,等把案宗交上去,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食堂早就打了烊,警察局门口也没人敢摆夜摊。安欣窝在椅子里,一边翻资料,一边就着矿泉水啃面包。


那面包买来好几天,早就干透了,啃下去咔咔掉渣,掉了他一身。


李响实在看不下去:“要不然我给你煮个面吧。”


安欣头......

* 快飙完了,浅写一点纪念2023磕到的第一对cp


===


李响第一次对安欣动心思,是安欣为他扑手榴弹那回。

 

捻线冒青烟的时候,他着实吓了个半死。好在安欣伤得不重,从医院包扎回来,还有力气跟嫌疑人磨嘴皮子。两人吭哧吭哧审了一通,总算挖出点口供,等把案宗交上去,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食堂早就打了烊,警察局门口也没人敢摆夜摊。安欣窝在椅子里,一边翻资料,一边就着矿泉水啃面包。

 

那面包买来好几天,早就干透了,啃下去咔咔掉渣,掉了他一身。

 

李响实在看不下去:“要不然我给你煮个面吧。”

 

安欣头也不抬:“不用了,你先回家吧。”

 

“你还加着班,我一个人回家,我还有良心吗?”

 

“那行,给我加个荷包蛋。”

 

“好。”

 

李响撸起袖子进了厨房,对,市局刑侦支队甚至有个小厨房,储物间改的,里面放着成箱的方便食品,还有师父从家里拎来的二手电磁炉,夜宵专供。

 

李响切了点干巴巴的葱花撒进汤里,磕了一个鸡蛋,想起医生说伤号要补充营养,于是又剥开两根火腿肠,切成十字花扔进去。

 

面煮好了,香味飘满屋,安欣抱着碗,挑起筷子大口吸溜,腮帮子撑得鼓鼓囊囊。

 

“慢点吃,别烫着。”李响出声提醒。

 

“哎别说,你煮面还挺好吃的。”

 

李响说:“还行吧,我妈走了以后,家里的灶台就归我管。”

 

安欣抓着筷子愣了一下:“原来你妈妈走了。”

 

“嗯。”

 

“那我们挺像的哦。”

 

李响也愣住了,一开始他把安欣当关系户看待,自己一没背景,二没家业,所以不敢套安欣的近乎,但今天蹚过一遭浑水,他莫名其妙地觉得,两人的关系拉近了很多。

 

天与地的边界蒙在夜色里,也是会混淆的。

 

于是他脑袋一热,拍了拍安欣的肩膀:“下次请你去我家吃饭。”

 

“好啊,”安欣笑得露出一排白牙,“我一定去。”

 

*

 

安欣第一次跟李响回莽村,场面闹得有点尴尬。

 

莽村毕竟是小地方,四里八乡难得出个大学生,光荣调进市局当刑警,还带个官二代搭档回家,那还了得,七大姑八大姨都听到消息,组团前来沾光,李响家院子里足足摆了三大桌,安欣被按在最上座,轮番接受敬酒。

 

“领导家的公子就是不一样吼,风流倜傥,一表人才!”

 

安欣被灌得七荤八素,连直线都走不了,扒着李响的肩膀哼唧:“厕所呢,厕所在哪儿?”

 

散席之后,李响扶着安欣回屋休息。

 

乡野的夜比城市安静,没有车流喧嚣的声音,门口的水渠里时不时传来几声蛙叫。安欣坐在竹席上,脑壳还在冒热气,李响凑近摸他的额头:“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晕……今天这待遇,不知道还以为我是莽村的上门女婿呢。”

 

“不好意思啊,”李响低下头,“让你见笑了。”

 

安欣歪着脑袋看他,李响平时在队里是模范生,训练次次拿第一,安欣没怎么看过他慌神,越看越觉得好玩。

 

“得来点补偿措施吧?”安欣抬起手,指向墙角的敞口柜:“那里面的相簿,拿出来给我瞧瞧呗。”

 

“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些老照片。”

 

“我就想看。”

 

李响拗不过他,只能照做。

 

相簿里果然有李响小时候的照片,相纸旧得发黄,右下角用红字打着日期,塑料膜已经发黏,像是很久没人翻看过。

 

安欣小心翼翼地把活页揭开,凝视照片里高高瘦瘦的小孩——方脸大眼粗眉毛,穿着土里土气的套头毛衫,举着红底金字的奖状,站在柴堆前面抿嘴笑。

 

“嘿,从小就长得国泰民安的。”

 

安欣抬头一看,李响已经红了脸,不知是因为喝过酒,还是别的原因。安欣冲他眨巴眼:“你别杵在那儿看了,给我煮碗面吧。”

 

“啊?”

 

“我刚才光顾着喝酒,饭都没吃饱。”

 

“行。”

 

厨房就在隔壁,李响走到灶台前,挽起衬衫袖子,弯腰添柴烧火,动作轻车熟路。安欣隔着门框望着他,锅里的水烧开,腾着滚烫的热气,就像给眼睛蒙了一层纱。安欣本来就喝多了,盯着盯着,就觉得纱对面的人影变了样,变成照片里的模样,高高瘦瘦,笑容羞涩,像是刚拔尖儿的竹笋。

 

“响,我怎么没早点认识你呢?”

 

李响从厨房扭过头:“早认识干嘛?”

 

“你这么贤惠,给我娶回家也不是不行。”

 

“想当我们莽村的上门女婿,首先得会做饭。”

 

“那完了,我不会,要不还是你娶我吧。”

 

“滚蛋。”

 

李响端着面出来,白了安欣一眼。

 

安欣笑得没心没肺,抢过碗筷护在胸前:“谢谢老公。”

 

“你就嘚瑟吧。”

 

李响比安欣高半头,站着的时候就更显高,宽厚的手掌搭在安欣毛糙的头顶揉了揉。

 

手掌心很热,就和安欣想象中一个样。

 

*

 

后来李响也去了安欣家,是安欣刚完成卧底任务归队的时候。

 

安欣住的是安局闲置的旧房子,以前是市局家属楼,在一条老巷深处,红砖墙,铁皮门,四层楼房围出一个院,院中央有一颗老榕树,枝繁叶茂,粗壮的树根把地面顶得凸起,地砖缝隙里爬满苔藓。

 

安欣把李响领到阳台,对着窗外指指点点:“隔壁本来是我家,后来把房卖了。再隔壁是孟局家,前几年也搬走了。”

 

李响很惊讶:“他们没带你一起搬?”

 

“是说过要带,但我没去。”

 

“为什么啊?”

 

安欣把手从裤兜里抽出来,原地慢悠悠地转了一圈:“住这就挺好,人少,清净。他们住的高层小区,一栋挨着一栋跟马蜂窝似的,硬邦邦的,我不喜欢。”

 

“哦。”李响心里琢磨,这太子还真是有点个性。

 

老院子,老房子,透过斑驳的窗棱,好像能看到小时候的安欣,在树底下绕着圈跑,偶尔摔一跤,手心沾了泥,抬头却还是嬉皮笑脸的,闹腾着把泥往大人裤子上抹。

 

想到这里,李响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愣着干嘛呢,”安欣丢给他一袋冻干,“下楼,带你喂猫去。”

 

榕树底下的土坑里,有两排梅花脚印。

 

李响四下看了一圈,问:“猫呢?”

 

安欣指向不远处的灌木丛:“继承了我的真传,警觉性强,你要慢慢等它出来。”

 

“你的真传?”李响笑出声,“我就不提上个月比武大赛你搞错人质的事了。”

 

安欣腾地跳起来:“那是意外好不好,是张彪那小子犯浑……”

 

“嘘——”

 

李响伸手捂住安欣的嘴,另一只手指向草丛深处,一条棕黄色的影子闪过,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去喂吧,”安欣把冻干撕开,往李响手心倒了一把,“它觉得没危险了,自己就会过来吃。”

 

“它要是不来怎么办?”

 

“不会吧,你一看就特别安全。”

 

于是李响踮着脚走到草丛边,单膝蹲下,贴着地面伸出手。猫隔着草影看了一会儿,果真迈开小碎步,蹑手蹑脚地走到他眼前,先是用鼻尖试探几下,然后低头舔舐他的手心。

 

安欣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蹲在他背后,说:“你知道么,我挺想变成猫的。”

 

“你也馋冻干啊?”

 

“不是,猫有九条命,死了还能活,可以多抓几个坏人。”

 

李响脸色一沉:“打住,你这不是刚死里逃生么。”

 

“这才到哪啊,”安欣伸了个懒腰,“京海的水太深了,我怕我一条命不够花。”

 

“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行,不说了,我去晒会儿太阳。”

 

安欣像个没事儿人似的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离开树荫,走到向阳处。

 

李响没有动,他其实很怕想到这些,京海的局就像榕树根,盘绕交错,深不可测,他怕盯得久了,自己也会被绞入其中,碎得体无完肤。

 

他很没出息地打了个寒战,却听到安欣的声音:“响,过来坐啊。”

 

不远处摆着一只双人沙发,不知是谁家丢弃的,廉价的木料被太阳晒得褪色,安欣就坐在上面,翘着二郎腿,眼角耷拉着,轮廓只有瘦瘦一条。

 

李响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于是也起身走过去,挨着安欣坐下。

 

安欣往旁边挪了挪,放下腿,屁股顺着沙发的弧度往下滑,毛糙的脑袋刚好贴上李响的肩膀,就停住不动了。

 

太阳很好,照得肩膀暖洋洋。

 

李响斜眼瞥去,目光刚好落在安欣额头,看到烙在上面的红淤和疤痕。

 

他忍不住说:“安子,你要好好活着啊。”

 

安欣闭上眼睛:“放心吧,贱命一条,死不了。”

 

李响没有接茬,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猫把冻干吃光,把身子蜷成一个圈,尾巴贴地,就那么睡着了。

 

他刚想喊安欣起来看,才发现安欣也睡着了。

 

出任务时那么敏锐机警的人,把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睡得毫无防备。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微风时而拂过树梢,李响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安欣的节奏重叠,像是两条生命,不分你我地融在了一起。

 

——如果他真的命贱,那自己一穷二白,倒也负担得起。

 

李响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心里咔嗒一声,就像子弹划入膛口。他猛地愣住,再扭头看安欣的脸,那略显苍白的皮肤忽然有了不一样的吸引力,引得他心脏突突直跳,像是要冲出身体似的。

 

原来人心动的声音,和手枪上膛是一样的。

 

李响打了好几年的枪,他当然知道,上膛的子弹是收回不去的。

 

可他能怎么办呢?

 

他今年二十五岁,未婚单身,集体户口,没谈过对象,更不明白如何去爱一个人。

 

肩膀上的分量轻飘飘的,可心里的重担却沉甸甸的,压得胸口说不出的疼。

 

*

 

从西萍县回来,安欣的胳膊打了半个月石膏,天天赖着李响照顾自己。

 

李响也不含糊,安欣埋头翻案宗的时候,他默默把面煮好端上桌:“安子,吃饭。”

 

安欣扫了一眼,清汤挂面上撒了几粒葱花,一眼就能望到碗底。

 

“香肠呢?午餐肉呢?虾仁呢?”

 

“医生说了,刚缝过针不能吃海鲜和猪肉。”

 

“那我不想吃了。”

 

“想不想都得吃,”李响把碗推到他眼底,又抽出筷子塞他手里,“掰开你的嘴也给你喂进去。”

 

“哎呦好凶哦。”安欣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垂下头,挑起面往嘴里送。

 

虽然没有肉,但味道还不错。

 

碗太重,单手端不动,他猫着腰,嘴贴碗沿吸溜面汤,汤汁裹着葱花沾在唇边的胡须上。

 

李响看得直皱眉:“你胡子多久没剃了。”

 

“一个礼拜。”

 

“太邋遢了吧。”

 

“一只手搞不了啊。”安欣晃了晃胸口的石膏绷带,满脸写着委屈。

 

李响叹了口气:“吃完我帮你弄。”

 

安欣把筷子一撂:“吃完了。”

 

李响把自己的电动剃须刀拿出来,蹲在安欣面前,先用纸巾给他擦了嘴,然后捧着他的脸:“别乱动啊。”

 

安欣本来靠窗户坐,能看到窗外两只燕子在电线杆上打情骂俏,但李响一蹲,把他的视线遮得严严实实,他就只能看到警徽上的五角星,明晃晃地反着光。

 

“我才发现,你肩膀挺宽的哦。”

 

李响短暂停下手:“像你啊,瘦得跟条排骨似的。”

 

“那你还不给我加火腿肠。”

 

“等拆线再说。”

 

安欣只能闭嘴,目光顺着肩章往下滑,落在胸口,衬衫领子系得很严实,上臂和肩膀的肌肉恰巧把袖筒撑平整,他想,李响就是这么一个人,棱角分明,板板正正,好像能装进田字格里。

 

唯独那双眼睛不一样,总是柔软的,像是一条汩汩流淌的河。

 

李响把安欣的胡子收拾干净,准备把剃须刀装回包里,安欣突然说:“你也剃一剃吧。”

 

李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长啊,前天刚剃过。”

 

“看着扎人。”

 

“我扎谁啊我。”

 

安欣跨坐在凳子上,伸出脚尖戳他的小腿:“让你剃你就剃。”

 

“行行行。”

 

李响摇着头去找警容镜,安欣留在房间里,听到门外电机嗡嗡嗡地转,等李响回来的时候,下颚上的胡茬已经彻底没了,只剩下一抹淡淡的痕迹。

 

“过来给我检查一下。”

 

“嗯?”

 

安欣眯起眼睛,看着李响走过来,停在他面前,睁开那双柔软的眼睛,眼神里含着几分无奈,仔仔细细地凝着他。

 

他只觉得再也忍不了了,浑身每个细胞都在躁动,催促他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勾住李响的脖子,狠狠亲上去。

 

电线上的燕子扑棱翅膀飞走了。

 

李响像石头似的呆在原地。

 

*

 

拆石膏那天,李响陪着安欣去医院,两人开车出来的时候,天又黑了,李响说:“先送你回家?”

 

安欣陷在副驾驶座里,把好容易重获自由的手往脑袋后面一垫,说:“我想去你家。”

 

“我要回宿舍。”

 

“宿舍也行。”

 

“蹭饭?”虽说是个疑问句,但李响还是打了方向盘。

 

门锁扭开,安欣第一个跳进去,探着脑袋环视一圈:“这么小啊。”

 

李响不以为然:“标配,所有人都一样。”

 

房间只有一室一厅,加起来也就三十平,桌椅床柜摆得有些拥挤,警服用衣架悬挂在床头,餐具收在阳台的柜子上,米色床单铺的整整齐齐,和安欣的狗窝形成鲜明对比。

 

李响显然很少招待客人,只备了一把椅子,被安欣坐了,他就只能坐床沿。床有点矮,他蜷着修长的腿,双手放在腿上,看着对面的安欣,表情有点僵硬。

 

安欣的视线在房间里搜索,书桌上摆着放着一张三人照,用木相框装着,安欣拿在手里,问:“这什么时候的照片?”

 

“你忘了么, 上上个月出去培训完,在招待所饭馆门口拍的。”

 

“拍得有点傻。”

 

“我觉得挺好的啊。”

 

安欣把照片放回原处,目光落在相框背后的白酒瓶上,瓶身是扎眼的金红色,放在一堆党校学习材料旁边,显得有些突兀。他伸手指了指:“别人送的?”

 

“可不是收礼,”李响赶紧解释,“是我爸从家里拿的。”

 

安欣忍不住发笑:“看把你吓得,我说什么了吗。”

 

其实这酒的牌子很普通,跟安局孟局柜子里的藏品全然没法比,但安欣还是饶有兴致地拎起来,拿在手里掂量:“我能开不?”

 

李响愣了一下,点头说:“可以啊。”

 

安欣毫不客气,咔咔把瓶口拧开倒了两杯,拿起其中一杯放到唇边抿了一口,点点头说:“不错,不错,你平时都一人独酌啊?”

 

李响摇头:“没有,我平时不爱喝酒,这瓶是我爸非要塞给我的,说让我办喜事时候用。”

 

安欣差点喷了:“你不早说!”

 

“没事,反正八字没一撇呢,不用管他。”李响边说边从皮夹子里摸出保温杯。

 

这人到哪儿都喜欢抱着个保温杯,沏十几块钱一斤的便宜茶叶,局里的女同事总调侃他,年纪轻轻怎么跟个离退休老干部似的,安欣还帮他说话:“你们不懂,这叫暖男。”

 

但今天安欣却伸手抢过杯子,拧着八字眉说:“喝什么茶,陪我喝酒。”

 

李响一脸纳闷地盯着他:“你今天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你不愿意?”

 

“我也没说吧。”

 

“那快点,喝了咱们也办、办点喜事啊。”

 

肚子里排练过好几遍的话,说出口的时候,舌头依然不争气地打了结。安欣不敢抬头,但眼睛忍不住偷瞄李响的表情。

 

李响惊讶的脸还是透着傻气,和保温杯里的茶水一样寡淡,没有层次,一眼就能望到底。安欣有点生闷气,他想,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对这么一个无聊的人动了情。

 

“算了,懒得跟你墨迹,我去买份肠粉下酒……”

 

安欣起身的那一刻,李响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他回过头,看到李响拿起酒杯,仰起脖子,把满满的白酒全都灌进喉咙。

 

喉结滚动的时候,安欣仿佛尝到他唇上浓烈的味道。

 

擦枪走火,只需要一个念头。

 

明晃晃的灯光里,李响把安欣扯进怀里,安欣被拽了个趔趄,说:“哎,先把窗帘拉上。”

 

但李响根本不舍得放开他,只是分出一只手去摸身后的墙壁,扒拉几次才找到开关,用拳头重重一敲。

 

天花板上的灯泡熄灭,裹走残存的理智。

 

上膛的子弹是收不回的,只会带着压抑已久的冲动疾驰。

 

李响抓着安欣的领子把他抵在墙上,胡乱摸索他的嘴唇。

 

窗外的月光斜斜透进窗子,罩着两个人的侧影。

 

安欣也不甘认输,伸手去扒李响的衣服,扯开严实的领口,露出深凹的锁骨和线条分明的肌肉,他还不满足,手滑到李响的腰侧,把平时捋得平平整整的下摆往外拉。

 

李响突然抓住他的手,黑暗里,两人的额头相抵,呼吸交叠。

 

“安子,我们这么乱……乱搞,怕是坏了队里的规矩。”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怕影响你。”

 

安欣抬起视线,自下而上看着他:“你对我是乱搞的态度么?”

 

李响马上摇头:“那肯定不是。”

 

像是听了一句蹩脚但恳切的情话,安欣低笑:“那不就完了。”

 

李响斗嘴从来斗不过安欣,但身上的莽劲儿一点儿也不少,迫不及待地扒下安欣的外套,又卷着连帽衫往头顶掀。

 

安欣配合的时候扭到了伤臂,发出一声吃痛的低哼,下一刻李响就搂住他的肩膀攘进怀里,贴着他的耳朵问:“对不起,疼不……”

 

他还没回答,李响的手就贴上他赤裸的肩膀,用宽阔的掌心裹住伤处,一寸一寸抚摸,动作拘谨但又迫切,带了几分膜拜似的虔诚,像是要把他身上的棱棱角角完整地揉进自己的生命里,哪怕戳烂皮肉血骨也在所不惜。

 

安欣也不明白自己的身体怎么会那么没骨气,每一寸被李响触碰的地方都像是着了火,灼得他丢盔卸甲,浑身发烫。他觉得自己仿佛变成后院里那只猫,平日敏如疾风,迅如闪电,但只要李响伸出手,他就会乖乖走过去,把脸颊放进对方的手掌心。

 

羞耻感让他无地自容,他抬起膝盖顶李响的腿:“别墨迹了,快点。”

 

李响凝着他看了几秒,然后笑了:“待会儿你可别后悔。”

 

那眼睛温柔得好像三月的河流,现在,里面终于只有他一个人了。

 

安欣只觉得脑子里炸起烟花,抱着李响倒进床里之前,整个世界就只剩下耳畔粗重的喘息声。

 

*

 

没想到安欣归队第二天,就被抓去参加训练。

 

训练场太热,一群人脱得只剩黑背心。张彪瞥见李响肩膀上几条红印子,像大喇叭似的喊:“老李,怎么搞的,叫野猫给挠了啊。”

 

李响没理他,但表情明显不对劲。张彪条件反射地扭头看安欣,发现安欣脖子上也红了一片。

 

“我说,你俩不是又打架来着吧?”

 

“打架?谁和谁打架?”师父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安欣当场稍息立正,往李响的方向指:“是他先动手的。”

 

“我没有……”李响脸皮薄,支吾半天也没说清楚,结果被曹闯拎到一边提着耳朵训:“人家安欣才拆了石膏还在恢复期,你就不能让着他点,你这脑袋瓜想什么呢。”

 

安欣竖起耳朵听优等生挨骂,憋笑憋很难受。

 

训练结束之后,李响黑着脸来找他:“安欣安欣,我看你是没安好心。”

 

安欣嬉皮笑脸:“我要没安好心,那你也算是个包庇罪。”

 

李响讪笑了一声,“呵呵,昨天晚上还不知道是谁包庇的谁呢。”

 

安欣花了几秒才意识到这是个没品笑话:“好啊你李响原来你这么下流,算我看错你了。”

 

“那你现在看错也晚了,我就是个大俗人。”

 

李响笑着去掐安欣的腰,动作虽然大,力道确是很轻的,安欣偏过头看,发现幸福快要从那双眼睛里溢出来了,的确是很肤浅,很庸俗,但不妨碍他喜欢。

 

于是他把李响板正的脑袋拨到眼皮底下,准备狠狠亲一口。但李响突然推开他,作立正状。

 

“咳咳咳……英子,你还没下班啊。”

 

女同志原地翻了个白眼:“光天化日的,二位的反侦察意识有待加强啊。”

 

*

 

他们是在秋天分开的。

 

安欣倒也没觉得多意外,李顺李青的死,被李响硬生生地抗在肩上,负担太重了,李响没有城府,心里藏不住事,就只是一味地躲着他,连借口都找得很蹩脚:家里来客人,领导喊吃饭,同学给介绍对象……

 

安欣很生气,天天在市局门口堵着李响问,最后总算逼出一句:“算了吧我们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安欣想,他已经习惯吃李响煮的面,去李响家里过夜。雨天听着窗外的风呼呼地吹,挤在狭窄的铁架床上抢被子。晴天搬出风扇开到最大,李响用毛巾把他的湿发擦干,京海的夏天很长,长到他以为能这样肤浅而幸福地过完一生。

 

但秋风终于扫走了一切,安欣站在李响楼下,竖起衣领抵挡深夜里的寒意。宿舍楼的外墙皮年久剥落,处处透出陈旧,和停在门口的豪华轿车格格不入。他看到李响下车,脚步摇晃,浑身沾满令人讨厌的酒气,终于停在他面前。

 

“你来干什么?”

 

“还东西。”安欣把备份钥匙提在手里。

 

李响接过就要走,安欣急了,一把反抢回来:“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讲吗?”

 

“没有。”

 

“别再跟那些人混在一起,你会毁了自己的。”

 

“你不也一样去找高启强吃饭吗?”

 

安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这时候老天爷打个惊雷,降场暴雨,或许能够冲开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淤积阻滞,但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言语像尖刀一般出鞘,无情地刺进彼此的身体。

 

夜晚那么黑,安欣第一次察觉,原来李响的肩膀并不如他记忆中那么宽阔,微微佝偻着,充满了疲惫。

 

他说:“你变老了。”

 

李响没有作答,只是慢慢抬起手,手指触碰他额前的一缕白发。安欣想拍凯李响的手,但他突然愣住不动了,因为他突然看到李响的眼中淌着泪。

 

曾经明澈而充沛的河,不知何时停止流动,只剩下一潭蓄满悲哀的死水,缓慢地、不可逆转地走向枯竭。

 

他只觉得胸口闷闷的疼,像是心脏碎了,碎成千万片,尖锐的棱角把肋骨戳得血肉模糊。

 

他向前一步,用力抱住李响的肩膀。

 

他们踉跄着撞开公寓门,没有点灯,只是在黑暗中啃咬纠缠,把支离破碎的躯干嵌进伤痕累累的胸膛,仿佛这样就能避免触及现实。那一夜充斥着混乱,他记不清自己高潮了几次,最后他还是躺在李响的床上,精疲力尽地睡去。

 

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到李响死了,像一颗流星从高处坠落,满天的星辉都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醒来的时候,他满身是汗,窗外的天光已经大亮,他哑着嗓子说:“响,我想吃鸡蛋面。”

 

他想念极了打蔫的葱花的味道。

 

但是李响已经离开了,记忆里狭小拥挤的一张床,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竟然显得那么空。

 

寡淡的房间里没有了李响,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了。

 

*

 

那把钥匙,最终还是由安欣归还给后勤科。

 

安欣抱着纸箱回到市局,箱子里装满李响的遗物,包括那张蒙了灰尘的旧照片。那间宿舍很快就会被分配给新人,李响生活的痕迹,很快就会消失得一点不剩。

 

陆寒看到他在发呆,问:“师父,要我帮你吗?”

 

安欣想了想:“帮我把钥匙还了吧。”

 

“好。”

 

陆寒走后,安欣在警容镜前停下脚步,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白头发又添了好几根,然而会注意到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

 

安欣刚调去专案组的时候,还有点不适应。

 

2021年的办公室和过去大不相同,组里都是省城派来的精英团队,一群名牌大学生围着他一个人转,陪他一起熬夜查档案,他很过意不去,主动提议给大家煮面吃。

 

年轻人一脸受宠若惊:“原来安组长是大厨啊?”

 

“哪里,”安欣笑眯眯地说:“吃了二十年的食堂,只会煮挂面,还是跟老战友学的,不过味道还不错,你们要不要尝尝?”

 

他借用招待所的厨房,弄出热气腾腾一大锅葱花鸡蛋面,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黎明时分,屋子里都是吸溜面条的声音。

 

他听到有低声嘀咕:“好吃是挺好吃的,就是有点淡。”

 

另一个声音马上说:“你不懂,那是安组长会养生。”

 

安欣心想,原来自己已经被年轻人当成老头子了。

 

但他看着镜子里的满头白发,也只能一笑置之。

 

*

 

督导组离开京海的那天,他和小五开车去扫墓。

 

小五的动作还是慢吞吞的,开车也是四平八稳,他怕司机睡着了,就主动开口聊天:“你知道么,我最近做梦梦见李响了。”

 

小五偏过头来看他:“又是那个坠楼的梦?”

 

“不是,我梦见他刚任命队长的时候,换了肩章,开心的不得了。”

 

“那确实,响队刚上任的时候,队里的女同志都偷偷拍他照片呢。”

 

安欣想,就算自己老了也没关系,李响一直都停留在三十一岁,墓碑上照片里的样子,干干净净,意气风发,全身没有半点阴霾。

 

而他经过二十年,也不会再为李响哭了。泪水早已凝固成琥珀,把好的坏的记忆一并封存在里面。

 

队里的小辈比他来得早,已经把墓碑打扫干净,还摆了一圈鲜花,芳香沁鼻。他没活儿可干,便坐在对面的石阶上烧纸。

 

炉子里的火苗噼里啪啦,叫他忍不住絮叨起来:

 

——响,你知不知道现在的刑侦技术进步了好多,天眼特别好用,还有那个行车记录仪,什么都给你录得清清楚楚。

 

——响,市局的宿舍楼拆迁了,你之前住的那栋,现在改建成体育场,来年还要申办大运会呢。

 

——响,京海的天终于晴了。

 

风轻拂过树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仿佛在附和他的话。

 

阳光很好,炭火的温度烤着他,薄薄的烟雾笼罩着他,他歪过头,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梦里他回到李响的房间,风把窗帘掀起一个角,厨房里的锅烧开了水,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葱花味。

 

他发现自己的右手灵活自如,身体轻盈得仿佛二十五岁,于是他从床上蹦起来,哗地拉开玻璃窗。

 

李响转过头,带着二十五岁的笑容,眯起眼睛笑盈盈地看着他:“你来啦?”

 

“嗯,”他听见自己说,“好久不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