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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一脉香

【君子之交同人】木石前盟

*一个关于前世的故事

土狗摇着尾巴,熟门熟路地沿着一条石头小径溜达上山,一路上扑了好多次蝴蝶,短而干净的皮毛都被露水打湿了。

小径的尽头露出两扇花草掩映着的陈旧木门,门环布满铜锈。这是座破败的院子,一派久无人居的景象,叫不上名字的杂草顺着围墙的裂缝探出头来,颜色葱翠而长势野蛮,根根直刺天空。

土狗却并不在意。它在那门口追着自己的尾巴玩了一会儿,又伸腿挠了挠痒痒,接着便无聊地趴在地上,一双黑而圆的眼睛巴巴地望着大门,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一样。

忽然门内传来一阵抽动门栓的声音,紧接着那暗红色的大门在它面前缓缓打开。土狗兴奋地跳起来,摇着尾巴冲过去蹭着那从门里走出来的人的裤脚。

“又去哪里玩了...

*一个关于前世的故事

土狗摇着尾巴,熟门熟路地沿着一条石头小径溜达上山,一路上扑了好多次蝴蝶,短而干净的皮毛都被露水打湿了。

小径的尽头露出两扇花草掩映着的陈旧木门,门环布满铜锈。这是座破败的院子,一派久无人居的景象,叫不上名字的杂草顺着围墙的裂缝探出头来,颜色葱翠而长势野蛮,根根直刺天空。

土狗却并不在意。它在那门口追着自己的尾巴玩了一会儿,又伸腿挠了挠痒痒,接着便无聊地趴在地上,一双黑而圆的眼睛巴巴地望着大门,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一样。

忽然门内传来一阵抽动门栓的声音,紧接着那暗红色的大门在它面前缓缓打开。土狗兴奋地跳起来,摇着尾巴冲过去蹭着那从门里走出来的人的裤脚。

“又去哪里玩了?”那人一手握着扫把,一手从背后变戏法一样拿出一碗饭食,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破瓷碗被轻轻放在土狗面前,男人走到旁边无声地扫起了门前的落叶。土狗兴冲冲地凑过去,吃得很香。那碗里只有一些不甚美味的杂粮,以及零星几片肉,可土狗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只因是那个人给的。

土狗不是普通的狗。在它还是一条被遗弃的小狗时,这座院子曾是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它山间野狗一条,日日晃荡到此处讨食吃,不觉聆听了半生的佛法,机缘巧合下竟获得了一些修为,通晓人事。

刚刚拥有人之意识的时候土狗很愉快,可慢慢的,那份狂喜被无人理解的苦闷完全取代了。它悲哀地发现,根本没有人愿意停下脚步同它交心,明白它与凡狗不同,并为它喜悦。世俗之人只当它是一条毛色暗淡、畏畏缩缩、并不可爱的野狗,连看家护院这样的事都轮不上它,更谈何爱与陪伴呢?

土狗拥有着与常人无异,甚至更为通透的心智、绵延不息的生命,和一眼望不到头的孤独寂寞。

直到遇到那个人。

那是个带发修行的流浪僧侣,几年前第一次来到山里,一个人寻找到了这座荒废许久的寺院,并住了进去,像是打算久居。

土狗常在这一带玩耍,对男人的到来既期待又畏惧。它期待这个人能懂它的寂寞,又隐隐害怕着自己的靠近只会换来那人无情的驱逐,只得日日在寺院附近默默徘徊一会儿,偷看男人在里面干些什么。

一日,它又溜达到了寺院掉了漆皮的墙外,扒着一道高高的裂缝笨拙地往里看,却不想正好对上男人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心中一惊便一个不稳向后摔去,左腿刚好砸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痛得它“嗷嗷”惨叫起来,几乎昏厥过去。

晕晕乎乎间它感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放在胸口。那人身上带着好闻的松香,和隔了夜的淡淡薄荷味,很是怪异的搭配,却莫名让它生出一种安心感来。

男人为它细细包扎了伤口,还亲手给它做了夹板固定受伤的左腿。后半夜土狗被疼醒,哼哼唧唧地想把身体蜷缩成一团时,男人还伸手轻轻揉了揉它的肚皮,又帮它伸直伤腿以防压到。

土狗一生从未被人如此温柔地对待过,如今它有了人的感情,比一般的狗还要多一份多愁善感,不一会儿就偷偷流下眼泪来。它转头,黑暗里看到男人沉静的睡脸,忍不住慢慢蹭过去舔了舔他的唇角。

在寺院里养伤的那段时光是土狗最快乐的时候。每天早上男人都早早起来洗脸诵经,土狗被吵醒后,便呆愣愣地拖着伤腿跟过去,趴在他脚边睡觉。不知过了多久才又被男人温柔地叫醒,眼前多了一些简单却香喷喷的食物,男人笑着看它狼吞虎咽,不多说话,只摸一摸它的头,抓两把后颈。土狗被摸得很害羞,但又总不知羞地希望那人多摸摸自己。它喜欢那人的体温。

男人很喜欢跟它说话,尽管他总是说一些没头没尾、让土狗听不懂的话,可土狗还是愿意听。它知道了那人的名字叫“宁远”,这两个字在它说不出人话的喉头百转千回,黏黏糊糊地像是要变成蝴蝶飞出来。

天气渐渐冷了起来,它和宁远住的小房子里也生起了小炉子。炉子小,煤又差,房子总是不暖和,土狗偎在宁远身边一动也不想动。它甚至希望时间停滞在这一刻,他们两个可以永远留在这间寒冷简陋的小屋里,不再分开。

一日,雪刚停,屋外月亮很大很圆。宁远把它裹进又厚又大的棉衣带到院子里,那里刚刚被他放上了一张小桌,上面还有一壶温好的酒、几只空杯。

宁远把它放在腿上,慢慢给桌上的杯子都斟满了酒。他抓起一只杯子,抬头望着那轮月亮好久没有说话。土狗看着他,分辨出他眼里藏着晦暗不明的几许悲伤,不知怎么自己也很难过。

宁远将杯中物一饮而尽,紧接着把桌上其他杯子里的酒都浇在了雪地里。

“时局难匡……”他眼中泛起浓雾,紧接着露出一丝苦笑。“都走了……到头来还是只剩我一个人走着原路。”

土狗伸长了脖子舔了舔男人的下巴。它想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从来都不是。他还有它,就算天崩地裂、人事散尽,它也只想偎在他脚边,伴着他那清脆的木鱼声打瞌睡,再蹭一蹭他的手。

“哦对,忘了你。”男人笑着伸手揉了揉它的下巴,他的手跟雪一样冷。“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吗?”

土狗想大声回答“我会”,可碍于发不出人言,只能急得“汪汪”乱叫,直摇尾巴。

男人“噗嗤”一笑,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宠溺。“你这小东西,还挺通人性。”

“你还没名字呢……”男人的眼神飘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第一次见你,还是在秋天……”

“你会同我一起……度过许许多多的秋天吧?”

土狗望着他,在心里郑重地“嗯”了一声。

此夜之后,宁远不知为何变得忙碌了起来。

夜里总是挑灯夜读、奋笔疾书,写一些一看就不是佛经的东西。此外,多年无人踏足过的寺院里不知何时多了许多土狗没见过的客人。他们总是遮遮掩掩地来,与宁远在一间被草草收拾作书房的屋子里相谈一宿,再遮遮掩掩地离去。宁远的气色一日不如一日,留给土狗伏在他膝上小憩的时间也越来越短,白日里不是下山办事就是与来客会面,累得都瘦了一圈。

他是那么强大、镇定的一个人,全身心投入一件事情的时候,是任何人都阻碍不得的。土狗看得出他的专注,也不多去打扰他,只日日自己跟自己玩,累了就趴在男人诵经时常跪的蒲团上,睁着圆圆的黑眼睛等着他,时常等到睡着。

一日,土狗正卧在蒲团上昏昏欲睡,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松香慢慢靠近,它一瞬间兴奋起来,从蒲团上一跃而起,跑过去直扑向那人的怀抱。

那个人牢牢接住了土狗,用那双盛满镇定、看不出多少情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它,沉默了好久。

“我早就孑然一身,什么都不怕了。”他喃喃道,摸了摸土狗的头。“但还是有的,不能失去的东西……”

土狗不太懂他的意思,只微妙地感觉到了那话里残存的一点悲伤,心中顿时升起一股紧张感。

果然,男人轻轻把它放到地上,拿起了旁边靠着墙的一把扫把,然后面无表情地朝土狗用力打下来。

土狗愣住了。

竹棍打到身体很痛,可是没有心痛。土狗惶然地叫着,委屈而惊愕地躲着那不停落下的竹棍,直到被赶出门去,之后大门在它面前用力关上并落了锁,它都一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呆愣模样。

“呜……呜呜……”它终于凄厉地叫起来,疯了似的不停用爪子挠着门,期待着男人能把门打开,再次俯身把它抱进怀里。

可是什么都没有。

“滚吧,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男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身上被竹棍抽过的地方火辣辣地发痛,土狗的叫声逐渐小下去,想着男人无情的话语,颤抖着蜷缩成一团,眼泪控制不住地不断涌出眼眶。

那个曾经笑着问它“会同我一起度过许许多多个秋天吗”的宁远好像是死在了那个雪夜。这个将它无情抛弃、带给它身心疼痛的人不是那个它想要永远陪伴的宁远。

土狗带着一身的疼痛回到了山林里。它有过不解、委屈,生出过愤懑,却终究舍不得狠下心来去恨那个人。每每到男人诵经的时间点,它总会控制不住地回到寺院旁边一圈一圈地打转,眼泪汪汪地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它骨子里很认家,就算那次被打得浑身是伤也舍不得走,它有时也恨自己不争气。

又过了几日,土狗在睡梦中被一阵嘈杂声吵醒,它迷迷糊糊地朝山下望,远远只看见它曾经的“家”被乌泱泱一群人团团围住,雪亮的刀光狠狠刺痛了它的眼。

它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发疯一般狂奔下山去。

人群中不时传来什么“妄图变法”、“聚众谋逆”、“其罪当诛”等正义堂皇的指控,土狗心惊肉跳,气喘吁吁地在围得水泄不通的“人墙”外叫着,拼命往里挤。

它听到那长长的罪状宣读完毕后,门内死一般寂静下来,紧接着传来宁远的声音,干净而冰冷,像那晚晶莹的雪。

“宁某承先人意志,穷一生寻救国之道。从未谋逆,无愧于心。”

土狗落下泪来,更加用力地朝门内挤去,一小卒瞧见它那副拼命的样子,只当它是护主心切,便恶劣地抓住它绑了扔到正被人按着跪在地上的宁远面前。土狗狼狈地在地上翻滚着,余光瞥到宁远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变了脸色,眼泪便更加汹涌地流淌下来。

“你来干什么?”那个人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颤抖。“赶都赶不走地来送死吗!”

土狗又惊又怕,正想翻过身来爬到男人身边去,却被人一脚踩上了肚皮,痛得连细小的呜咽声都发不出。

“那只是一条狗!”宁远用力挣扎起来。“……宁某之罪与它无关!放它走!”

踩着土狗肚皮的脚一顿,接着用力向下碾了碾,土狗只觉得腹中剧痛,喉间一阵腥甜,四肢止不住地抽搐起来。它艰难地望向不远处那个人,发出最后一声微弱的叫声后,便再也不动了。

那个总是一脸平和,镇定又强大的宁远,脸上面具一般的表情第一次完完整整地碎裂开来,每一块碎片都名为绝望。

“行刑。”

火舌缓缓蔓延到了被绑在石柱上的男人脚下,疯狂向上吞噬着他的身体。谁也没有看清那只七窍流血、本该死去的土狗什么时候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如一道无悔的流星般一头扎进火海里,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世人只知以一己之力宣扬变法、妄图颠覆王朝的激进派流亡浪士宁远被追兵烧死在某处不知名的山野破庙,大火连烧三日,山头一片焦土。什么都没有剩下。

————————————————————

土狗再次获得意识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那明亮灼热的火焰,而是一张慈悲的容颜。

它愣住了,这张脸它曾在别处看了不知道多少年——那是破庙中仅剩的一尊佛像,被遗弃许久,布满蛛网灰尘——可如今出现在它面前的这个人,低垂眼帘,静静打坐,却与那佛像长得一模一样。

“本座当年于你梦中无心点拨,不料竟令你这小畜通晓人意,经年尝尽人之悲喜,实有违天道。”那人开口,声音空灵澄澈。“飞禽走兽,本不该拥有人欲,赎人之罪,此事乃本座之过。为作补偿,本座于你肉身凐灭之时特施法聚你灵识,保你精魂不散——现在你有两个选择,是愿做本座的仙骑,从此位列仙班,还是愿再入轮回,投入富贵人家重历生死?”

土狗呆呆地望着面前这个人,不由得垂下头去,良久复又抬起,眼里多了几分急切。

仙人只看它一眼,便已读懂了它的意思,答道:“那人命数已尽,现在应已在投胎的路上了。”

土狗朝前迈了几步,前腿一弯,摆出人类下跪的姿势,对着仙人“汪汪”一阵乱叫,眼泪也几乎要流下来。

仙人沉吟片刻,表情仍是无悲无喜道:“那人命格强硬,你若执意世世相伴左右,怕是要吃很多苦。”

土狗没有犹豫,只坚定地叫了几声。

“不悔?”

“……汪。”

“好。”仙人抬手,将宽大的袖子拂在土狗头上,轻念法诀。

“往后每世,你与此人皆可于人世相逢、纠缠一生。你需还他一世景仰、半生眼泪,方可报此世相救之恩、相伴之情。”

土狗闭上眼,恍惚间像是又回到了破庙大殿里的那块蒲团上,伏在宁远的膝头呼呼大睡。那人闭着眼打坐,手捻一串佛珠,默诵着晦涩的梵文经呗,木鱼声声脆。

流光浮动,片刻之后,一切归于沉寂。

—End—

分一脉香

【君子之交同人】如影

*是刀


任宁远睁开眼,天花板在视野里逐渐清晰,他动动肩膀,慢慢撑着身体坐起来。近些年他少有如此忙碌的时候,家中老爷子刚走,一大家子事务都等着他主持操办,生意场上来来往往也少不了他亲自出面,一来二去他瘦了不少,连带着睡眠质量都下降了,白日里总觉得乏累。


或许是到年纪了。他握着剃须刀在布满泡沫的下巴上轻轻划过。安逸使人感官迟钝,能力退化。年轻时那种杀伐决断游刃有余的气势像是逐渐从他身上消失了,只残存几分有条不紊,能让他在处理事务之时看上去不那么力不从心。


“宁远,最近是不是很累啊?”


任宁远执着剃须刀的手顿了顿,对着镜子里不知何时出现的另一个人露出淡淡的笑意。


“也没...

*是刀


任宁远睁开眼,天花板在视野里逐渐清晰,他动动肩膀,慢慢撑着身体坐起来。近些年他少有如此忙碌的时候,家中老爷子刚走,一大家子事务都等着他主持操办,生意场上来来往往也少不了他亲自出面,一来二去他瘦了不少,连带着睡眠质量都下降了,白日里总觉得乏累。


或许是到年纪了。他握着剃须刀在布满泡沫的下巴上轻轻划过。安逸使人感官迟钝,能力退化。年轻时那种杀伐决断游刃有余的气势像是逐渐从他身上消失了,只残存几分有条不紊,能让他在处理事务之时看上去不那么力不从心。


“宁远,最近是不是很累啊?”


任宁远执着剃须刀的手顿了顿,对着镜子里不知何时出现的另一个人露出淡淡的笑意。


“也没有。让你担心了吗?”


站在浴室门边的男人脸上隐隐浮现出担忧的神情,走过来轻轻把手放在他肩膀上。


“你看,最近总是忙到那么晚,你的肌肉都僵硬了,脸色也那么差……唉,是不是该给你做点什么汤补补……”男人絮絮叨叨地替他捏着肩膀,力道适中,捏得人很舒适。任宁远安静地听着,慢慢放松了身体。


“你啊,什么时候都要先顾好自己的身体才行……我们也都不年轻了,耗不起太多精力了。”男人用训导小孩子一般的语气说道,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妥。


“你说得对,忙完这一阵家里的事情我会好好休息的。到时候就拜托你帮我好好补一补身体吧。”任宁远用清水洗去脸上的泡沫,按住男人的手笑道。


不知是联想到了哪种意义上的“补身体”,那人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任宁远望着那张日日出现在自己枕边的面孔,不知怎么突然就生出一种想亲一亲那脸颊的冲动,旖旎的念头还未付诸行动便被他草草掐断。成年人最不缺的就是克制,他修炼了少说也有小二十年,早已炉火纯青。


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就会无端觉得,幸福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竟然也能具象化。他曾经坏事做尽,伤人不浅,而今也能从全天下这个唯一能给予他救赎的人身上获得爱与陪伴。他多么庆幸,做梦都要笑醒。


“话说,小珂最近也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你说我们要不要找她谈谈啊。”男人僵硬地转移了话题,随即脸上又染上了担忧的神色。“小珂她也大了,有心事都不愿意跟爸爸讲出来,我看着实在着急……”


任宁远听了,缓缓蹙起眉。“小珂?小珂最近有情绪不对吗?”他认真回想了一下,发觉倒真是很久没跟他那位各种意义上的“女儿”打过照面了。女孩自曲同秋出事以来,似乎一直对他存在着某种微妙的恨意,因此一直也不怎么亲近他。即便后来他和曲同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曲珂和他之间那份细小隔阂也还是没有因此消失,甚至无形中加深了不少。他也莫名其妙,不知女孩对他的排斥源自何处。


“我看,宁远你还是找时间跟小珂谈谈心吧,万一她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呢。唉,连女儿心情变坏都察觉不出来,你也真是忙过头了……”


“放心吧,我会跟她好好谈谈的。”任宁远笑着应下来。近些日子里的眠差让他的太阳穴直发痛,他大力揉了揉,强忍着晕眩走出浴室。


“别再给自己揽那么多事了,记得早点回来。”曲同秋在他身后喊道。


“嗯,我会的。”


不知是不是伴侣的意愿太过强烈,今天任宁远早早便结束了工作,在回去的路上还特意绕远路给家里的两位买了甜品。到家时不知为何突然有点头晕,他放下甜点盒子,按着额角慢慢走进卧室。


他看到曲同秋背对着他侧躺在床上,似乎是在小憩。那阵没来由的头痛像是立刻消失不见了,他脱下鞋子躺过去,从背后抱紧那个人的身体,鼻尖磨蹭着他后颈那一小块被发尾遮住的皮肤,跟复吸了毒品的瘾君子一样慢慢安心下来。


“嗯……嗯?宁远你回来了……”被吵醒的曲同秋慢慢转过头,露出一个睡得迷迷糊糊的表情。“今天,好早……”然后就被任宁远轻啄了一下鼻尖。


“呃……”早已为人父的男人露出一副疑惑又窘困的神情,在任宁远的注视下慢慢睁大了眼睛。“你……你今天好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呃,有点……粘人……”后面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任宁远只是笑了笑,然后说:“我买了甜点,去叫小珂来一起吃吧。”


两人走下楼,路过女儿的房间时发现里面并没有人,疑惑之际却发现已经完全是大人样子的女孩正独自站在客厅里,面对茶几上摆着的两份精致甜品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珂,这是给你和你爸爸买的,是你们一直爱吃的那家店。”任宁远走到女孩身边率先打破了沉默。“这一阵子我比较忙,都没能好好陪你们,希望你别生任叔叔的气。”


曲珂转身,只看了任宁远一眼,便甩着高高的马尾走向楼梯。“这种东西,我早不爱吃了。”


“小珂……你怎么能这么跟你任叔叔说话!”曲同秋在女孩背后训斥了一声,却被完全无视了。“这孩子……”


任宁远皱了皱眉,这才发现事情有些严重。


曲珂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是曲同秋的宝贝。他和她之间的隔阂存在一天,这个家中的安宁就少一分,曲同秋的煎熬也会多一分。有些问题他曾以为装作视而不见便可缓解,现在却不得不直面。


他安抚性地拍了拍曲同秋的肩膀,然后上楼走向曲珂的房间,轻轻敲了敲女孩紧闭的门扉。


“小珂,我们谈一谈。”声音少见地染上了几分严厉。


女孩在门的那端沉默许久,才别扭地打开门。


任宁远在曲珂书桌前的转椅上坐下,双手交叠在身前。“小珂,你对任叔叔有什么不满吗?”


“……没有。”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无视任叔叔的好意,把家里的气氛变得这么僵呢?”任宁远放缓了语速,尽量温和地发问。“你爸爸因为担心你的情绪,都睡不好觉,还让我来跟你谈谈。任叔叔知道你对我有成见,可是既然我们成为了家人,哪怕只是为你爸爸考虑,我们也要好好相处,不是吗?”


“家人?”曲珂瞪着他,慢慢地红了眼睛。“我跟你,永远不可能成为家人!”


女孩话语里的恨意太过浓烈,任宁远没有预料到谈话会是这种发展,望着她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每天都在看着你。”女孩笑了笑,眼泪滑出了眼眶。“一开始会劝你,后来甚至怕你,现在已经,开始可怜你了。”


“你在……说什么?”


任宁远的头突然剧烈地痛起来,伴随着强烈的耳鸣,他疼得按住额角,日光灯照得他睁不开眼。


“每天看到你,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我爸爸被你逼死的事实。”女孩望向地板,眼泪大滴大滴地砸下来。“你怎么还能提他,你凭什么提他?凭什么……凭什么他只存在在你的视网膜里啊……”


“小珂,别说了。”


“我也想和他一起吃甜点啊……”


任宁远猛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夺门而出。他连面上的冷静都已经无法维持,一心只想回到那个熟悉的卧室,回到那个有曲同秋夜夜相伴的地方。


他在自己的枕边只发现了一件褪色的旧衬衣。


那被衣服覆盖着的床褥,平整干净得没有任何人躺过的痕迹,摸上去甚至冷冰冰的。


他把衣服放在鼻子下面,很用力地嗅着。光线在他眼前扭曲折叠,进而归于一片漆黑,那个人的脸也始终没有出现。


现在连他自己都骗不了自己了。


幸福这种东西很难具象化,他把它简单理解为那个男人留在他的身边,每天为他做一顿早饭。


现在想想,那真是无比奢侈的东西。


做梦也是实现幸福的途径之一,如果永不醒来,那该有多么好。梦里他可以跟他拥有婚姻、家庭,拥有一起变老的未来。


他也不想醒来去看那些现实,太惨烈了。生活被细小的痛苦填满,像一座地狱。


“永远留在我身边,可以吗?”他颤抖着,压抑着声音问。


“好……”背后传来被拥抱的触感,任宁远起伏的胸口慢慢镇定下来,转身用力抱住面前的一团空气。


真好。


曲同秋可以永远留在他的身边,如影随形。


幸福这种东西,还是要自己创造。


—End—


王组咸

【澄羡】向情撤番外丨香炉

◆  宗主澄X少年羡

前文:             五【车】         八【车】     十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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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魏婴的身体已越发好转,有小半个月未曾有太大异常。但为安全起见,他还是去了趟姑苏。这还是越境后他第一次来云深不知处,一进门便被群白绒绒的东西挡了...

◆  宗主澄X少年羡

前文:             五【车】         八【车】     十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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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魏婴的身体已越发好转,有小半个月未曾有太大异常。但为安全起见,他还是去了趟姑苏。这还是越境后他第一次来云深不知处,一进门便被群白绒绒的东西挡了去路。


兔子。我的天……居然有这么多兔子!


这毛茸茸的东西煞是可爱,魏婴见一旁有修士喂食。嘻笑着向人讨了些菜叶,盘腿一坐也悠哉喂起了兔子。

这些兔子似乎对他都很熟悉,争先恐后往他身上攀,不时拿湿漉漉的鼻尖蹭他。魏婴很快就吃不住这么多闹人的小东西,被成群的灵兽扑倒在地。他正痒笑着旁若无人的打滚,突闻一旁的修士行礼道:“含光君。” 


魏婴还埋在兔子堆里滚的不亦乐乎,只见蓝忘机缓缓单膝落地,轻轻将他身上成群的兔子驱走。

一旁修士见含光君这般人物屈身赶兔,惊的致以一礼就想溜。又想到禁止疾行的家训,只把步子迈到最大,匆忙遁离现场。


魏婴见人一看到蓝忘机就逃走便哈哈道:“蓝湛你看看你,居然把人吓成那样。我人呢?快快快,喊我出来给我看看情况。”


不晓内情的人听了这话只当他是个疯子。

当然,这世上有两个魏无羡,任谁知道了都会以为自己也疯了。


魏婴抖了抖身上的兔毛,有几根扎在颈窝痒的很,他伸手不客气的一挠就红了一片。蓝忘机似是看不得他把自己抓成个猴样,只朝他颈窝处轻轻一送掌风,兔毛便纷纷落地。

魏婴啧啧称奇道:“蓝湛你可太厉害了!你怎么干什么都这么有法子。”


世上任谁夸蓝忘机,他都心如止水。

同样的,不管是哪个魏婴夸蓝忘机,他都得废一番功夫压下眼角眉梢要爬上的笑意。


“他身在潭州。”

“啊,我还想叫他帮我看看体内怨气,再不解内丹的封印,江澄就得疯了。”


可不得疯吗,自那晚魏婴立誓辅佐后。江澄便带着他在文房协理宗务。虽然他学的不错,桩桩件件都凭着小聪明处理的得心应手。但坐了几天就管不住两条直往外跑的腿,只觉得自己要闷疯在房里头,最后还是摸去了校场。可现下没灵力护体,又没像夷陵老祖学的那么身本领。他单靠身法和满富灵力的门生轮番过招拆招,时间长了自然要偶尔挂个彩,体力状态欠佳。偏偏他与江澄又血气方刚,日日同卧一榻又免不了擦枪走火。


他还好说。

江澄这个三十多年没弄过那事的,每次弄起来都只当明天末日般往死了做。床上床下的劳心劳力,魏婴肉身是没散,精神头倒是一天不如一天,人也总断不了畏寒发热的小毛病。江澄见他现下这么副寻常小子的身板,每每都心烦意乱恨不得掏了自己内丹切一半给他塞过去。


蓝忘机止住了自己探问‘江澄发疯将如何’的欲望,只道:“可至冷泉,暂且清心。”


“欸,打住!蓝湛,我现在没金丹护体,进冷泉我怕不得冻死在这霜降时节。”

魏婴想到当初纵然有金丹护体,也吃不住那寒彻骨的泉水。他望了望玉兰树上的霜露,不禁打了个寒颤。


蓝忘机只道:“我在。”





果然,冷泉内有蓝忘机源源不断的输送灵力果真暖和。魏婴只当这是温泉在泡,现下真有些晕乎。


冷泉幽僻,魏婴又是个静不下来的,他四体大开仰浮于水道:“蓝湛,你怎么不脱衣服?上回在这儿没见你穿衣服啊,还是说……你这回害臊了。天呐含光君居然会害臊?不信。” 


上回冷泉轶事至今已过十数年,那会儿他俩不过普通同修,又是魏无羡悄悄摸来此处,蓝忘机自然没来得及套件衣裳。

魏婴说罢就佯装解人衣带,被蓝忘机偏身躲过,手头还搭人肩上不忘注灵。

一番单方面动手下来,魏婴连蓝忘机的衣角都没机会摸着。不过四溅的泉水将中衣打湿,在一偏一躲间,背上三十三道戒鞭痕透过衣物倒被他看了个清楚。


这就是……蓝湛穿着衣服的原因?


魏婴过境后不是没听过他俩的事,加上自家道侣也算个旁观,晚上枕边夜话也总能哄的江澄说道两嘴。

他和江澄已结同好,自然也看过他身上那道触目惊心的戒鞭痕。那痕迹像深嵌在灵肉中,永世不褪。光江澄那鞭就让他恨不能再来次射日之征,好亲手结果次温狗。如今蓝忘机这三十多道戒鞭痕,只让他觉得庆幸。


还好,还好没有让那边的蓝湛也为其所累。


冷泉过后魏婴被带入藏书阁寻找褪怨养灵之法,蓝忘机有事便先行离去,嘱他查阅后回静室等候。魏婴看着面前被蓝忘机挑拣出的相关古书,欲哭无泪。


这也太多了吧,这得看到什么时候去。


草草翻阅一遍后已是日薄西山,魏婴回了静室百无聊赖的摸摸看看。突然被角落里一个古朴香炉吸引,那炉身似熊,鼻似象,眼似犀,尾似牛,足似虎。长的诡状异形,却无半分凶煞之气。就在他拿起把玩轻轻一嗅后,蓝忘机提着食盒回来了。


魏婴极智穷思,正想着寻个什么由头拒绝蓝忘机带来的蓝氏吃食。谁知当菜全端出后,那一桌的红艳菜色让魏婴目光如炬,兴兴道:“蓝湛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哥们!”



是夜,魏婴沉沉睡去。不想睁眼却发现自己蜷在一叶轻舟上。


……这不是莲花湖吗?他怎么一觉睡回云梦来了?


他驭着轻功回了莲花邬,一进门便见江澄正在校场上训话。他跳起挥手道:“江澄!江澄!”但对方视而不见,不过……好像所有人都看不见他。


魏婴心道果然是梦,这就往一旁石阶盘腿而坐,颇为好奇的注视着这场梦。

只见江澄扬声道:“成日不思进取,光学的旁人摸鱼打鸟的本事。他是什么,你们又是个什么,练不好也不必吃饭了,横竖也是浪费饭食。”


此时双腿交叠于座上的江澄,身影真是要命的熟悉。


……不愧是母子,青出于蓝的容姿傲丽。


程康低声念叨:“阿羡你快回来哄哄你爹吧,宗主已经好些天没个好脸了。”

一旁的姜勉悄悄踢了程康一脚,程康一个激灵,直了直已经酸痛的手臂,继续提着两块石料稳扎马步。


我也想哄,可人压根看不见我。魏婴叹了口气。


他一路跟着江澄,经过偏室时见江澄脚步一顿,食指抵开一线房门朝里瞥去一眼,见房内无人便又蜷手负于身后离去。


这小子该不会天天都要来偏室瞧上一眼。魏婴心底漫上丝酸楚,他还当为期一年的分别只有自个儿熬着,不想对方也是这般盼着他的。


不一会儿就至文房,江澄突然搁笔将纸揉了就扔。魏婴刚想下意识一躲,就被纸团砸中穿身而过。他本想看看江澄写什么如此窝火,可他根本触不到纸团,于是飘至重新提笔的人身旁。谁知‘姑苏清谈实况与暮溪山灵体异乱总结’这几个字刚落笔,又是通揉,这回连笔也扔了出去。


天……这竟然是他刚离开后发生的事。


魏婴想上前给人顺顺毛,谁知画面一转,就见江澄独坐于他们幼时的床榻,也不知在想什么,手上还捏着枚银铃。这枚银铃是暮溪山脚,他们行完房事后自己留下的。他注意到那日来寻他的江澄没有系银铃,想来是交给金凌让他代掌宗主之职。

银铃有凝神静气之效,他怕不辞而别会让醒来的江澄大动肝火,所以将自己的银铃卸给他了。


江澄捏着那枚银铃出神很久,忽的冷然一笑道:“我不需要任何人替我做选择。”

他捏紧银铃,离去前对巡院道:“明早把这间锁了。”


魏婴默默跟在人身后,只觉他的背影是那样寂寞。路过两名巡院身旁时,又听闻他们低语道:“怎的又锁……这锁上宗主过两日又轰开,宗主到底……” 


“嘘……少说话多做事。”


魏婴心头又觉好笑,又觉心酸,正要快步跟上。画面又一转,江澄立于一片水流潺潺的清修之地,看样子是云深不知处。


他与蓝忘机对立,神色微嗔:“我只知你们藏书阁汇藏天下奇书,断不会未有收罗越境之法的相关书册。”

蓝忘机淡声道:“万卷藏书曾被温氏损毁许多,现下留存已是所有。”

江澄不语,黑着脸却还是周全了礼数道:“告辞。”


江澄前脚刚走,密林后便踱来抹玄色身影,他倚在蓝忘机身上道:“上次冲着古室来,非要找什么法宝。上上次冲着蓝老…叔父来,非要探知个秘术一二。江澄这是魔怔了?他以前也不这样啊。”


蓝忘机道:“并没变。”你身死期间他也是如此。

蓝忘机又想起那个魔怔般搜罗鬼修,金氏面前怒泄灵威的江澄。只不过上一次的疯魔是因为爱恨难休,而这一次的疯魔是为了心里明明白白的追念。


眼前种种走马灯般闪现,只见两名修士弯腰朝江澄低声汇报着什么。江澄婆娑着指间法宝,看不清神色道:“再找,掘地三尺也给我找出一个这样的人来。”


待江澄走后,只听的一名修士道:“跨越境界之人此前从未有过先例,这到底得去哪找啊。”

另一人道:“咱们宗主怎么不是抓鬼修,就是找跨境者,尽是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当真奇也怪栽。”


魏婴想,江澄自小就知道自己是个要做家主的,他所学所用全部都拘泥于名门正派所提供的方圆天地。对旁门左道以及这些登不上台面的东西,他是有着心理上的抵触的。而如今为了他,一遍又一遍的试着去了解这些。


此刻魏婴陪江澄坐于树杈上,脚下是几个空酒坛。已是宵禁,整个校场安静的只剩下虫蛙声。江澄眼神迷乱面颊绯红,似是醉的很了,只偏头歪靠在树上睡去。突然又似想起什么猛地睁眼,跃回了房中,只扶了床柱就倒在床上。


别人不知道江澄,那魏婴还能不知道?定是在神思飘远前想起自己的家主身份。江澄可以喝酒,但江宗主是万万不能在树杈上睡到天亮的。


明明是个梦,魏婴却心口里一抽一抽的疼。他伸手抚上那人熟睡的脸,想帮他拭一拭额角薄汗。突感人眼角滑落了什么,魏婴虽触不到他,却也察觉液体划过掌心该是滚烫的,他忍不住垂首闭目,往那人薄唇落下轻轻一吻。


再睁眼就是静室的天花板。

昨晚的梦是怎么回事,他如何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清他不在时发生的一切?


昨天除了吃过蓝忘机送来的的饭菜,也没吃什么奇怪的东西,那饭菜蓝忘机自己也有吃。除非……魏婴的眼神落到了那个诡异古朴的香炉上。

此时蓝忘机正好端来早膳,魏婴拿起香炉在蓝忘机面前晃了晃道:“蓝湛,这东西是个什么稀奇玩意?”


蓝忘机不语,半晌道:“先用膳。”


魏婴见他避而不答,心下明了这铁定是个好东西。

他昨晚还没看够这一年以来的事情,只想着要是能把这香炉借回去用几日就好。可软磨硬泡半天,蓝忘机也只道:“食不言。”便没再回应他。


蓝忘机倒不是舍不得这个香炉,只是他想起魏无羡和他每次用这香炉,最后都会导致魏无羡腰酸背痛几天下不来床。现如今这个魏婴又是少年形态的纤纤身板,再想江澄那个我行我素,不像是会疼惜人的样子。如果拿回去用,魏婴非得被他在床上折腾掉半条命不可。


魏婴见怎么磨都没用,恼蓝忘机怎对他这般小气,都是魏婴这待遇也差太多了。他故意重重置下碗筷道:“我吃不下了,气饱了。蓝湛啊蓝湛,好歹我们的交情也是在王八洞过过命的,现如今问你借个小东西你都不给。”


蓝忘机只轻轻搁了空碗道:“食已毕,借你。”


魏婴面上一热,原来蓝忘机当真是单纯的食不言,自己还对着人家一通嚎。他哪知蓝忘机只是听他吃不下,顾着他身体才勉强同意的。


蓝忘机又道:“不可与江宗主同用。”

魏婴道:“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这香炉一旦两人同用会对躯体有损?”

见蓝忘机没答,魏婴心道‘看来真是如此’


匆匆吃了饭他又一头扎进了藏书阁,想寻点关窍。

也不知是不是昨晚的梦做的太伤心痛力,加之古籍实在是晦涩难懂,好半天魏婴才看进去一小行。只觉得那字越看越不明晰,整个人就直接伏案睡了过去。

再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塌上,蓝忘机则在一旁手抄着些什么,直到抄完最后一行缓缓搁笔。


魏婴揉着惺忪睡眼走至案前,发现蓝忘机居然帮他把疑似重点的部分誊抄出来,正归文别类的帮他整理好阅读顺序。


“蓝湛我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言罢就朝蓝忘机肩头揉了一把,道:“走,请你下山吃顿好的!”



魏婴点完了一桌子辣菜,特意迁就蓝忘机的口味点了个甜的。蓝忘机似乎胃口不太好,桌上的菜只动了两筷子就搁下了,一直喝水。

魏婴朝他推了推甜腻的丸子道:“吃这个,甜甜的你们姑苏人一定爱吃,快尝尝好不好吃。”


蓝忘机只在上元节吃过元宵,还从没有吃过这种小小一个的甜糯丸子,吃了几口只觉味道确实不错,道:“尚可。”便一勺一勺的挖了个底朝天,吃完了整整一碗。


魏婴此时正唆着筷子上的辣油,突然见旁边的蓝忘机支着脑袋就睡了过去。

“蓝湛?”魏婴凑近看了看,蓝忘机面色无常,只是呼出的鼻息中有淡淡酒香。


不会吧?蓝忘机不会吃个酒酿圆子就醉倒了吧?

难怪每次邀他喝天子笑都被拒绝。


魏婴正结好账,想着怎么把蓝忘机扛回去,谁知对方就醒了正神色如常的望着他。


‘这酒也醒的真快,不愧是蓝湛。’魏婴心道。


谁知见魏婴付了钱,蓝忘机从怀里摸出个绣花钱袋塞给魏婴道:“给你。”

魏婴道:“不用,这不都说了我请客呢嘛。”

谁知蓝忘机无动于衷,只把钱袋往他怀里一推,道:“你的。”


魏婴对上他的目光觉得煞是有趣,蓝忘机现在这样,就像个担心儿子吃不饱穿不暖的慈祥老父。


“蓝湛,你这是喝醉了?”

是醉了,醉的还不轻。蓝忘机这种一杯倒的体质生生的吃下了整碗的酒酿圆子。


不过好在蓝忘机酒品极佳,回去的路上根本不用费神,他带着魏婴御剑上山还四平八稳的。只是给蓝忘机洗漱颇废了一番功夫,对方一副老怀安慰的眼神盯得魏婴背脊发凉。


处理好对方后,魏婴正抱着香炉准备深嗅一口上床梦回,谁知蓝忘机居然定定站在他身后蹙眉道:“给我。”


“不行,你借给了我,那现在就是我的。我不欺负醉酒的人,你快睡觉去。不然……嘿嘿”

不然他就能怎样?不知道,不然总不能让魏无羡来收拾你吧?怎么越发像是‘被爹欺负,喊娘救命’的模样?先这么威胁着吧。魏婴想。


谁知蓝忘机捏着他手腕一翻,香炉应声坠地,末了还不忘抬脚将香炉踹至床下。魏婴见蓝忘机醉酒之后完全不复平日端方的样子,觉得太有趣了。于是乘人之危的捏上人脸,蓝忘机则纵着他胡闹没半分制止。


古钟一响,亥时到。


魏婴刚揉起劲,突的被人一拍腰间软倒,他浑身酸麻的被摆出个标准睡姿。对方也在他身旁躺下,末了拍拍他额头道:“亥时到,就寝。”便灭了烛火。

这一拍让魏婴想起以前刚至莲花坞那时,江枫眠有时会来房里看看他二人睡得安稳与否。江澄总比他睡得早,每回江枫眠发现自己装睡或瞪着眼时,都会轻轻拍拍他的额头,告诉他该睡了。这个动作令他安心,也令他有些想念江枫眠了。


明日就启程回云梦吧,去祠堂陪江叔叔整壶子好酒。






江澄彻夜敢至云深不知处时天正好擦亮,晨起的修士只见来人神色不善,一身锐气尽数包裹在紫衣劲装之下。虽连夜赶路身沾朝露,却毫不显疲态,似下一秒就要移山搅海。


这不是云梦的江宗主的吗?怎么跑姑苏来了。


在一名门生支支吾吾道出,含光君的静室有贵客留宿后,江澄墨发垂眼看不清神色,只直往那静室而去。


电光似獠牙将岑寂的白日撕破,吼啸的雷光如道白虹破门而入直奔床榻。床上一人早已被倾天杀气扑醒,他游刃有余的环起床榻上的少年,只一个翻越,便手持着蝉羽般的霜剑与之对峙。


魏婴一个山崩也面不改色继续睡的人,只习惯性的倚在一个胸膛,脑袋如往常般朝对方颈窝一挤,又沉沉睡去。


对面紫衣之人眉间冷煞似要冻结空气,他看着面前只着寝衣的二人。少年的衣服因翻滚拉扯领口大开,被迫露出大块胸膛以及烙痕,那颈窝处还有数道不明的暧昧红痕。而一旁蓝忘机微散的衣襟下,在同一位置竟也有块同样的烙痕。


江澄此刻倏而含笑而对,但眼中笑意全无。他扬起一边柳叶细眉,语调出奇平静:“我道你怎么不回云梦,原是舍不得走了。”


魏婴隐约听见江澄的声音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一醒神发现这剑拔弩张的场面正有些摸不着头脑,直到看清楚自己和蓝忘机这幅模样才恍然大悟。

自己正被蓝忘机单手抄在腰际,寝衣散乱,很好。很像对没干啥好事的奸夫淫夫。


“蓝湛…谢了,我现在醒了。”

所以你可以松开我了。


谁知蓝忘机只‘嗯’一声却并未有其它动作。

江澄背光而立,脸色辨不明晰。可任谁都能感受到他周身环绕的电光此刻并不灼热,而是如冰刃般刺骨。


魏婴也顾不得了,挣了蓝忘机就往江澄那儿跑,谁知踉跄一步直接五体投地趴倒在江澄脚下。头顶的声音极其冷冽:“怎么?几天不见就行这么大个的礼,看样子真的做了很对得起我的事情了。”


魏婴总算知道为什么人家不撒手了,他腿软压根站不住啊!蓝忘机那一掌拍的他现在浑身还酸麻着。


蓝忘机似是要上前去扶,谁知江澄抢先一步将魏婴后领揪起。虎口卡他下巴颏逼他直立,冷笑着端着他晃了晃,阴阳怪气道:“说说看,你这张嘴不是能滔滔不绝讲上一夜。每天在床上都能说得好些淫词艳语,将我哄那么高兴。我倒好奇,你这两晚是怎么哄得含光君高兴的,嗯?”


“江晚吟!口下留德。”蓝忘机原本古井无波的脸浮现隐隐怒色,手中的避尘剑刃嗡嗡颤鸣。


“蓝、蓝湛……要不你先回避。”

蓝忘机可能觉得江澄过于恶劣,但魏婴瞅江澄这样,心知他现下痛心拔脑的想杀人,心绪扰攘才会口不择言。


见魏婴的头偏向蓝忘机,江澄拇指使劲一撇将他掰回,迫使他视线只能停留在自己身上。转而对蓝忘机嗤笑道:“留德?我自小就没习过这二字。”


魏婴一双腿直软的打颤,江澄还掐着他下巴颏逼他站着,他现下一副要被绞杀的濒死模样,艰涩道:“江澄你先撒手,我腿软站不住。”


谁知江澄会错了意,手下竟用了十分的力气。眼角也附上层怒红,他口无遮拦道:“哦?是吗。我还道你被男人干的本领见长,不想含光君竟这般如狼似虎,搅的你这样浪荡的公子也承受不住?”


话音刚落,剑刃擦刮的刺耳声响逼得魏婴捂住了耳朵。蓝忘机听不得江澄不堪入耳的羞辱,忍耐达到极限,只提起避尘朝江澄刺去。


须臾间,江澄甩开魏婴抽出三毒,强硬接下一剑。


神兵与神兵的每一次交锋都炸出一片火花,两人皆是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对方攻击。

劈、刺、格、搅、压、之间,魏婴看出江澄剑诀招招是朝着蓝忘机死门而去,提起随便就插进剑招中拆招。可他现下不知体内怨气是否尽去,还不敢贸然解封内丹。


但凭借普通剑势,根就阻止不了眼前正激斗的难舍难分的二人。


魏婴正勉力拆招,突见蓝忘机一挑剑尖而后打出一股灵力,直冲江澄肺腑。他神魂一震,根本来不及多想,身体便本能的强冲内丹封印,打出道深红灵力,将蓝忘机的剑招尽数打散。


这一道暴起的灵力实在威力强大,魏婴全身的灵脉都为之一振。烧心灼肺的撕裂感逼得他半跪在地,只靠随便勉强撑住上半身不往下倒去。他喉头直直涌上的一股腥甜之气被强咽了下去,谁知越咽越忍,那口腥甜越是冲喉头。最后还是没压住,偏头吐出大口暗血,手也扶不住随便直直往一旁歪去。


江澄与蓝忘机见状皆如梦初醒,纷纷收剑一人抓着一只手给魏婴探脉。他体内灵脉具乱,内丹处因强行破出灵力而似有内伤,不过好在无性命之忧。江澄心头松懈,见蓝忘机的手还搭人腕上,怒意又涌上心头,毫不客气的将魏婴手抽出拢紧。


蓝忘机起身冷道:“你若不信,便该放他走。”


谁知魏婴抬起袖子拭了嘴角血迹,茫然道:“走?走哪儿?不去!我就想回莲花坞,蓝湛你话可不能乱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知道吗?”语罢手攀上江澄的脖子抓紧,生怕江澄真把他赶了去。


蓝忘机见魏婴装模作样,心知他无甚大事。只望他们一眼便提剑去了偏室内,离开时挥手为他们布了道结阵以免被闻声而来的人发现。


江澄居高临下的俯视怀中人,捏住他两腮往外一折,只盯着那条被迫完整暴露于眼前的颈项,细细的检查有没有其他人留下的痕迹。现在仔细看看才发现,颈窝这几道红痕倒更像是魏婴自己挠痒抓的。


他神色略为好看了些,又低头沿着他颈项闻到了耳后。魏婴敏感之处被江澄的鼻尖刮擦,又有一阵热乎的鼻息喷在皮肤上,现下面色憋的通红。


江澄哼道:“我快被你中衣上的檀香味熏吐了,赶紧回去给我换了。”


魏婴瞅了瞅外面刚亮起来的天色,又瞧了瞧江澄身上的晨露。一双桃花眼弯成条缝道:“怎么还通宵达旦的赶路来接,该不会一个人睡一张床不习惯了?”


江澄嗤之以鼻道:“我是担心你在这儿睡习惯了,别吃不惯这里的又回我莲花邬吃酒吃肉,到时候我们小门小户的可养不起您这位散修。”


魏婴跟江澄相处久了,早千锤百炼成了夫读机。虽然江澄嘴上从不饶人,可他就是能第一时间明白他的心是口非。江澄这是在埋怨他迟迟不归,又担心他在这里不太惯。

最重要的是江澄想他了。


他捏起江澄的下巴尖狠嘬了口,道:“巧了,我也想你了,今天这不刚准备睡醒了就启程的吗。”

江澄见心里话被看破,垂首正要咬回去。却见魏无羡这衣不蔽体的样子,又看看那张被紫电劈成两半的床。


衣服是蓝家的,床是他跟蓝忘机躺过的。

这就很不想亲下去,他顿在魏无羡唇齿之上神色变幻道:“我下不去嘴,你先把你衣服换了。”


魏无羡穿好衣服掏了只乾坤袋,把蓝忘机整好的手稿与床底的香炉收了起来。软着两条腿出来只见江澄和蓝忘机似是一副交涉完的样子。他刚准备和蓝湛道个别,就见江澄双指一驱,三毒腾起。


他一把拢住魏无羡的肩头与膝弯,足尖轻点上剑。魏无羡一声‘蓝湛我钱袋搁你桌上,你赶紧去换张床’的话刚要出口,便被劲风灌的闭了嘴。


江澄,好好御剑不要超速。


路上魏无羡好奇的问他俩说了什么,江澄只冷道:“跟蓝二公子还能有什么可说的,说赔他钱呗。谁知他说还欠我四百张缚仙网。可恨的很。”


魏无羡看着难得在口舌之争上吃瘪的江澄,觉得他现下由内而外的可口。正想好好亲亲专心御剑的仙门宗主,却听得对方又低声嘀咕了句:“早想起他还欠我那么多钱,刚才我就不该顾着什么玄门之仪,把他那静室一并轰塌了才好。”


见江澄少年心性般吃味,魏无羡忍不住咬了口他的脸瓜子。江澄和刚见面时阴郁的性子大为不同,现在的江澄会哭会笑会作恶会有年少时的淘气心性,魏无羡真的很喜欢。


“魏无羡你是狗吗!”说罢就把沾着口水的脸往魏无羡脸上蹭。


“你这么爱狗也不见你每晚饶我条狗命?……嗳嗳飞这么快干嘛,难不成……”魏无羡伸手一摸,果然支起了个帐篷。


“爱屋及乌爱狗日狗,回去要你这条狗命。”


  

  

魏无羡被逼着叫了几轮师兄饶命夫君不要之后,江澄终于停下来了。他累的眼皮都不想抬,却还没忘记今晚要靠着香炉回梦。扑腾了好半天才从后方的胸膛挣脱,扶着腰颤着腿起床。


江澄好整以暇的躺在床上撑头看他,只见那红红白白的浊液沿着他青青紫紫的大腿内侧蜿蜒流下,他眼神暗了暗,心下又有些想了,可是想起他才答应哭着的魏无羡是最后一次了,一宗之主岂能失信于人。


他见魏无羡颤颤巍巍似是要拿乾坤袋,披了件衣服起身帮他拿。一掏却见一个诡状异形的香炉,下意识的就凑上去嗅了两口。

  

魏无羡见江澄嗅了,赶紧捂着已经嗅到气味的鼻口将香炉收起。蓝忘机可是明明白白说过不能一起用的!


完了完了,江澄会梦到些什么啊。

江澄自然也梦到了魏无羡。


等江澄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处云深不知处,这里是……静室?


只见魏无羡正坐在内堂细细的擦拭佩剑,抬头对江澄视而不见。江澄蹙眉刚想开口,身后来人就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


……是梦。


只见蓝忘机凝眉道:“今晚行动。”魏无羡点头收鞘。


这场在莲花邬的奇袭大获全胜,江澄见到了自己的双亲,见到了那一张张在记忆里鲜明的面孔。

他没抑制住勾起的嘴角走向了自己的父母,只把手虚浮的搁在父母交握的那双手上。爹,娘谢谢你们还在梦里好好活着。


画面轮转,江澄看到了许多与现实相似又不同的画面。他与魏无羡曾在射日之征中并肩作战,不过他往往挥动法宝神兵,沾一身敌人血肉厮杀在前线。

魏无羡往往立于高墙之上俯瞰众生,带着或神或鬼的慈悲与不屑,一管横笛吹彻长夜。

他偶尔看向魏无羡,只觉他势单力薄于高墙之上,摇摇欲坠。


可在这里,他看着魏无羡同他一样厮杀在前线。

紫色与红色的灵力共同从剑刃挥出,所向披靡。

他看着一场场战役的胜利,看着江澄与魏无羡互相搀扶的手,看着战场上他们的英姿勃发的身影,以及战后被万众赞扬双杰后相视的笑脸。

原来这就是魏无羡那边的世界吗,竟是如此完美,叫江澄光是做梦也开心的要笑醒。

可纵是如此完美,魏无羡却还是放弃了一切,选择回到自己身边。


魏无羡,你傻不傻。


画面一转,他见着魏无羡捧着几本书苦读,一瞥书名便是驭女攻略,情词大全云云。他看这些做什么?直到魏无羡搭着自己肩膀,似是漫不经心的教导自己如何与姑娘相处,他才明白过来。


月明风清中魏无羡的身影极其落寞,他提着酒,静静的看着自己同别的女子拥吻灌了口,闷声道:“江澄。”

江澄伸手虚虚的环住那个寂寥的背影,凝视着花前月下的自己道:“我一直都在。”也绝不会让你离开。


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陪着魏无羡走完了他的春夏秋冬,而魏无羡也正是如此这般的陪着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一路。

直到,江澄的马背上不再是他一个人,他与准妻二人神仙眷侣般纵着马向百凤山深处而去。


江澄只觉魏无羡独倚于树顶的身影,与战场高墙上摇摇欲坠的身影重叠。

他心上一绞本能也想上树,谁知一抹白色的身影先他一步。


蓝忘机?他来干什么。


直到蓝忘机跪在魏无羡双腿间,压住他双腕俯身亲吻,他这才反应过来勃然变色。


行动比思想更快一步的向腰间佩剑部位摸去,可那里空空如也。他低骂一声轻点上树要拉开二人却扑了空,一时怒气冲顶竟忘了这是在梦中。


由于离得近,江澄可以清晰看到他们交缠的唇舌。蓝忘机的猛烈攻势把魏无羡吻的瑟瑟发抖软成一团,只能嘴角挂着口涎低低的在他身下轻喘,任君采撷。


江澄看魏无羡被别人吻,居然流露出被自己吻的那副要挨干的样子。胸膛有股邪火燃烧,他快被情绪生吞下肚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怒不可遏以最快速度离开现场,自然也听不到后面将到来的真心剖白。


他满脑子都是黑白两条相贴的身影,又想起昨天同榻而眠被他捉个正着的两人。虽然江澄心知他二人皆是是怀瑾握瑜的君子,又都有良人在侧,断不会有什么差池。

只不过当人们学会爱的时候,与之附赠的嫉妒,怨憎,愤怒也接踵而至。现下看着他们缠绵悱恻的吻,那些沉在阴沟里的腌臜想法又有卷土重来之势。


江澄正胡乱压抑愤躁心绪,却突然被一把拉住。


魏无羡?他怎么碰的到自己。


没想到对方和他发出了一样的疑问道:“居然可以碰到,江澄你在这儿干嘛呢,你这是也入梦了?真是奇了,我被送到这百凤山杀了老半天邪物。”


走凹3

王组咸

【澄羡】向情撤(七)

°宗主澄X少年羡

前文:             五【车】  

——————————————


烛火昏昏,晃的床褥上的身影极尽暧昧。


魏无羡下身垫着枕头撅着个腚,正声嘶气竭的哎哟叫唤,江澄正在给他后面上药。


“你消停会儿别吵吵。”口里半分不留情,手下却耐着性子极尽的轻柔,但药膏渗透进创口还是钻心的蛰痛。


“你爽的时候也没嫌我吵,还知道一口一个‘魏婴’‘心悦’的呀。现在我这腚给你恁坏了,你...

°宗主澄X少年羡

前文:             五【车】  

——————————————

 


烛火昏昏,晃的床褥上的身影极尽暧昧。


魏无羡下身垫着枕头撅着个腚,正声嘶气竭的哎哟叫唤,江澄正在给他后面上药。


“你消停会儿别吵吵。”口里半分不留情,手下却耐着性子极尽的轻柔,但药膏渗透进创口还是钻心的蛰痛。


“你爽的时候也没嫌我吵,还知道一口一个‘魏婴’‘心悦’的呀。现在我这腚给你恁坏了,你不受着我嚎两声,以后谁和你做这档子事不是……嗷!疼疼疼…” 魏无羡嘶着气儿,还想和对方讲讲道理。


江澄面浮红云臊的不想和他废话,翻了个白眼擦擦手,丢下手巾就迈出房门。在关上门前丢出句:“盖好你那腚!” 


这大老爷们表完心迹就跟以前没什么分别,还是该嘲的嘲,该吼的吼。

现在因为逗了他句嘴,就药也不给上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弄了,屁股又痛得紧,此刻魏无羡倒是委屈的想流点马尿。

只恨自己是个断袖又遇人不淑,看上谁不好,看上个不懂怜香惜玉的主儿。

他认命的支着两块才包好的膝盖,颤颤巍巍跪在床上,正打开药膏准备自己上药,谁知房门被踹开。

“谁让你起来了。”江澄端着盅香喷喷的东西进来,搁在桌上盛好了一碗。


感情江澄是给他拿吃的去了,因为下面的伤,他今天一天也只能喝两碗稀粥,嘴里淡出个鸟来。

现下看江澄给他弄来点香的就一扫阴霾,谢爹爹谢奶奶的咽了口水就要下床吃东西。脚还没沾地就被江澄沉着脸按回床上,末了还帮他搭了搭后面的靠枕,拉来被子把他溜光的下身盖好。


魏无羡被伺候的周到极了,现下有些飘飘然。见江澄端东西过来,伸出还缠着绷带的手,就要夺碗狼吞虎咽一番。

江澄见他要夺碗,一只手负在身后,拿着碗的手微微举起让他够不着。

“你那手消停点。”江澄在床沿坐下,舀起了一勺子羹。

“天哪,一宗之主给我喂饭,要是能每天能有这待遇,天天被干我也认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哈哈哈。”魏无羡兴奋的胡说八道,末了又像想到什么,五官扭曲补充到:“但是要轻点。”


江澄专心吹凉没空搭理他,一勺子伸魏无羡嘴边道:“张嘴,牡丹花。”

棱角邦硬的顽石,经过生死岁月的磨砺,也变得圆润软和了些,捂的魏无羡心口暖烫了一片。


突然像是想到什么逗弄江澄的方法,魏无羡含住了江澄伸过来的勺子。

也不喝掉勺里的东西,就衔着勺子朝江澄挑了挑眉。他上唇一动,故意蹭上点汤羹,镀的上唇像擦了蜜似的水亮。


江澄啧声将碗一放,伸出手就要往对方下巴上捏。

求生欲使魏无羡立马松了勺子,卸掉下巴的阴影怕是要伴随一生了。

江澄见他松了勺子,自己把勺里东西吃了个干净就堵上对方的嘴渡了过去。


魏无羡咽完东西发现甜,真是甜!也不知道是江澄甜,还是这羹甜。他两手勾上对方想继续亲,可江澄毫不恋战,将他唇瓣故意沾上的糊羹舔了就抽身,端起碗皱着眉道:“我糖放多了。”

魏无羡兴冲冲道:“这是我的好师弟给炖的吗?天呐你可真是个体贴的男人,我决定要再亲亲你。”

江澄皱眉道:“赶紧的吃了,吃完上药!”

魏无羡捏起一缕发尾顺了顺,赛个姑娘惺惺作态道:“不上!一会喊疼了你又嫌我吵。”

“什么乱七八糟的,吃完这个再嚎。”江澄没好气伸来一勺子东西。


雪梨……?再瞄眼碗里……川贝,银耳,全都是润喉养肺的东西。

原来之前江澄叫他别嚎,不是因为嫌他闹。而是担心他那破锣嗓子受不住。


这东西炖起来十分费功夫,中午江澄给他外伤弄完药就没影了,想来一下午是猫厨房去了。

江澄竟对他这般爱重!魏无羡大喜过望,吃完勺里的东西就抢过碗胡乱吹一通,伴着江澄急躁的“你那手手手!”囫囵吞枣的吃完了整碗。

魏无羡也管不得手疼不疼了,捧着干净的碗,一手揽在江澄颈项讨赏道:“提前吃完了,多出来的时间,我们觉得我们可以……”话没说完就凑过来一张利嘴,将他的嘴衔住一通好咬。


是夜,忙活了一天的江澄已有困意先入睡了,魏无羡却睡不着。他想继续之前关于佩剑的问题,刚要开口就想起之前的承诺。他顿了顿,把即将要脱口而出的问题咽了下去,翻了个身自己静心在脑内抽丝剥茧起来。


他对自己的事确不甚在意,只要天不塌下来,他想他总是能一笑而过的。

只是当一个个答案渐渐浮出水面,他才发现这桩桩件件的事千丝万缕。江叔叔与虞夫人的死,那些不见了的师兄弟。还有独自来莲花邬探视江澄的金凌,背叛江氏的大弟子魏无羡。身死才会封剑的随便,不再佩剑的自己等等……所有种种万般让人觉得莫名恐惧恶寒。


在他胸中郁结四肢渐寒之时,一只手伸来环在他腰际。江澄翻过身来,声音带着丝倦意闷闷从他脑后传来:“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做甚。”

语罢,自然的在他后脑落下一吻。

这一吻如片羽毛悠悠往魏无羡不宁心绪处降落,却在着床后迅速将他所有阴晦与萧索的想法驱逐出境,蛮横却受用的很。


“这是师兄卖屁股换来的机会,能不慎重点先想想怎么说吗,怎么就遮遮掩掩了。”魏无羡用之前争执时,对方的质疑揶揄到。

“哪来这么多废话。”

“那不然讲讲睡前故事?就从玄武洞回来之后说起。”他知道如果对方松口,便不会再对他有所隐瞒。他们在一起,所有的问题都不会再是谁一人独自背负,既然如此,真相就不会太辛苦。

“等回莲花邬再说。”他收紧了环在魏无羡腰迹的手臂。


在云梦,至少魏无羡逃跑抓起来轻松一些。虽然才互通心意,但任谁在感情面前都会有一丝的不自信。

而江澄自傲非常,倒不是对自己不自信,他是对十七岁的魏婴没有信心。

上一世,魏婴在面对沉痛打击后血洗不夜天,而江澄也在围剿乱葬岗时杀红了眼,若不是魏婴先一步遭受反噬,他真的不确定自己是否会手刃夷陵老祖。

二十岁的他们在满目疮痍的事实前尚且溃不成军,他又怎么有把握稳住十七岁魏婴的心神。


“不管怎么样,这个时候的我还好好活着对吧?”魏无羡感受到了旁人突如其来的不安,于是翻了个身,像小时般在对方胯上架了条腿。

不过有些不同的是,他们现在的距离更贴近,也更危险了。


“自然好的不得了,和你现在的男人每日在山林。不知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污秽勾当,不肯出世。”比平时的话还要刺耳几分。

“没道理啊……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断袖在我身边,我没道理同旁人遁世啊。”魏无羡说罢还食指挑起了对方的下巴,像个纨绔子弟般调笑道。

“滚!谁跟你说我……”江澄下意识的就要反驳,却又哽住。

他啧了一声,咬牙切齿道:“总之我不是!”


魏无羡听出他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之意,心中一热,胸口擂鼓。情动将整个胸膛凑上对方,靠着手臂发力将对方翻压在自己身下道:“师弟,我教你门学问。”

魏无羡正想摸黑将身下人一通好吻,教他好好领教下什么才叫接吻。


突然天旋地转世界颠倒,江澄反守为攻道:“拉倒吧你!”

津液交换,唇舌交锋,两颗心在深夜共振。




“宗主,阿羡他好些吗?。”

江澄偏头看了眼后背还没睡醒的人,冷道:“管那么多做甚,御好他的剑。”

今日是他们从岐山返回的日子,程康因为剑断了,暂时只能御着江澄帮他拔出的随便。

程康和姜勉一左一右的伴在江澄身侧,魏无羡则耳里塞着两枚软木塞,趴在江澄身上呼呼大睡。

本想把魏无羡无论如何都要喊醒,这样让他一宗之主背着个昏睡的大活人御剑,成何体统。谁知一拉魏无羡就嚎屁股痛,对着自己手心手背一阵亲就哼哼唧唧。

他活这么大岁数,身边没个女人给他撒娇。一把屎尿拉扯大的外甥,性子也同他生父般倨傲,半分不懂服软。被魏无羡像滩水似的软和求好,他废了好一番功夫按捺心头痒意,端着脸面将他背了一路。


两名弟子互相使着眼色交流。

“二师兄,我怎么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啊!你说阿羡是不是真就是宗主私生子啊!”

“你可别分神,我觉着你要是出岔子,宗主定用这把剑削了你。”

“谢谢师兄提醒。”

神交结束,好好御剑。


巳时将至,江澄才示意到小酒楼歇脚。

刚下地,背上的人便动了动脑袋睁了眼,巳时到。

“诶怎么一醒就有吃饭的地方,走了走了正好饿了。”这便从江澄身上下来歪歪扭扭走进酒楼,睡眼惺忪叫了一堆菜名和三坛好酒。江澄随后而至,提着有些迷糊不稳的魏无羡衣领,对着店小二道:“拿粥来。”


姜勉和程康对视一眼,想到早上启程前问宗主去哪家小管解决早膳,宗主从鼻子里哼出一句:“少吃顿难道就没力气御剑了。”原来不是不进早膳,是不能在太早进早膳。


江澄伸来一勺粥。

“我困了。”魏无羡看到粥就栽下头,准备贴着桌面睡个回笼觉等酒来。谁知还没搁在桌上,江澄一掌截胡他低下的脑袋。

江澄颠了颠手心托着的脑袋,对拿着酒走来的小二冷道:“拿走。”

魏无羡‘噌’声坐直道:“别啊我还没喝过这里的好酒!”

江澄讽道:“呵,你有本事也别茅房里哭爹喊娘。”末了又补充:“你又不是没长腿,伤好了再来喝。”

经提醒想起昨晚上茅房的经历,魏无羡痛定思痛的张嘴把粥吃了。


这一口下去,两名弟子皆觉骇人。萌生不该坐在这同一张桌上的想法。

“二师兄!宗主他!!”程康与姜勉神交道。

“我已经看到啦,你控制下表情,不然以后可能没机会做表情了。”

“谢谢师兄提醒。”


刚至云梦境内,就有江家门生前来迎接禀报姑苏清谈会一事。

这清谈会说白了,也就是家主们每年换地方做客,叫各家小毛孩和修士出来亮亮相,互相对实力有个大概了解,也让各家未来的接班人互相打个照面。

说到接班人,江澄至今无所出。本来束发之后这大好年纪该碰上个心动的仙子,来一场海誓山盟,可百废待举让年少的江澄不得不挺直单薄脊梁,全力护好这绵延百十里的田田莲叶,以及这无数炊烟袅袅人家。

而弱冠之后唯他与金凌二人在世,便全身心的扑在教养金凌,与疯魔一般寻找魏无羡之中。

而立之年,终是狭路相逢。

恨之入骨也欣喜若狂,在烟消云散后,所有的情绪已然落无归处,一颗心终是死寂了下来。更别提寻个什么道侣,生个一儿半女。


听到清谈会到家后魏无羡比江澄还来劲,道:“什么时候出发?我可把天子笑想死了。”

“你少自作多情,我几时说带你去了。”想起数年前他们最后参与的一次清河会谈,魏无羡把蓝家人抹额摘了,闹得议论纷纷他就头疼。现下魏无羡尴尬的身份,更是不好领受这万众瞩目的殊荣。


“我这不还操着心吗,想我在那王八洞听小古板说云深不知处的变故,总是要去看看的。”他又想起火光前那张被泪水化开的脸,坦荡道:“蓝湛当时看着都难过成那样了。”

江澄没好气的回了句:“你狗嚎什么,蓝忘机他是骨头吗这么惦记。” 


走凹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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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

王组咸

【澄羡】向情撤(六)

°宗主澄X少年羡

前文:             五【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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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山,箭栝岭,云梦江氏驿站。


两名弟子翘首以盼,指望宗主赶紧从那阴森荒岭下来。天刚擦亮才终于见着有活物下岭,可待看清时却吓了一跳。


去时还是何其潇洒的一宗之主和仙门少年,回来怎就一个手臂负伤,一个直接宿在了另个怀里。


昏睡的那个可真叫一惨,衣发凌乱血迹斑斑,露出的皮肉青紫交加。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拖去勾栏,遭了好一通...

°宗主澄X少年羡

前文:             五【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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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山,箭栝岭,云梦江氏驿站。


两名弟子翘首以盼,指望宗主赶紧从那阴森荒岭下来。天刚擦亮才终于见着有活物下岭,可待看清时却吓了一跳。


去时还是何其潇洒的一宗之主和仙门少年,回来怎就一个手臂负伤,一个直接宿在了另个怀里。


昏睡的那个可真叫一惨,衣发凌乱血迹斑斑,露出的皮肉青紫交加。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拖去勾栏,遭了好一通折辱。


江澄那点子伤现下由灵力所护好的七七八八,可魏无羡就比较糟糕了。

光着身子被按在粗糙沙石上弄了那么久,满身的挫伤和淤痕。裤裆都是血,里面怕也坏的不成样子。


见魏无羡这气若游丝的样子,江澄怒不可遏,一拳给床柱砸了个碗大的窟窿。


他气自己被小小妖毒左右,干了些什么事。

又气自己醒了还不知收敛,也不温柔半分。

还气自己怎么干了那事,还好意思告诉人家自己的渴慕。

再看眼自己刚砸的窟窿,想着昨晚失神也是这样力道摆弄的对方。于是更为恼火,干脆一掌断了根床柱。


“宗主,热水还在准备。沐浴要稍等片刻,这盆您先将就着擦……把脸!”

程康偷瞥面色发青的宗主和断了的床柱,不等江澄雷霆吼出“滚吧”,就自觉放下水盆小跑退出。


江澄神色复杂乜了那眼裤裆的血,只轻捏起他手腕,细细将伤口碎沙清理。那伤口很深,对方当时一定用了十足的力气想挣脱束缚。他渐渐拾起那段不怎么明晰的记忆,想起自己当时被欲兽操纵是如何的狼狈。自己竟那般蛮狠,逼迫对方用青涩的身体承载他压抑多年的欲望。


正当他深思飘远,捏着对方的手腕无意识收力,对方的手指却突然动了动。魏无羡一副要睁眼的样子叫他顿时如芒在背,眼神只流于那负伤手腕,不动声色避开对视的可能。


昨天那么辱没对方,最后还对人言辞轻薄。

现在想来觉得很是难堪,他巴不得魏无羡再多睡几个时辰,叫他先平复翻江倒海的心绪。

但……说不期待回应也是假的。

所有的想法期许都黏糊糊一团,叫江澄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好在魏无羡话头总是比他多的,这种事轮不着他操心。


“江澄…我这手怕是废了…”魏无羡开口赛公鸭,定是嗓子也嚎坏了。

“你整个人都要废了。”江澄不想对方第一句竟是这个,没拿捏好语气显得有着刻板疏离。


“所以…你倒是帮我擦个眼垢啊,粘的我眼睛睁不开……”

见罪魁祸首嘛愧疚都没,还理直气壮告诉他“没错你整个人都被玩坏了”。魏无羡顿时不是滋味,他本想强撑着打趣叫对方少分内疚。可现在看来,对方压根就没挂怀。


真可惜....昨晚迷离徜仿间听到的剖白,莫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江澄听罢好气又好笑的,好歹先把对方这张脸给擦干净了。原本下手没个轻重的人,头次因对方疼皱的眉头而放轻了些力道。


一个坐在床沿一言不发的给另个清理伤口。

一个躺在床上似是心事重重却又不肯开口。


“你就没什么要问的?”江澄状似漫不经心。

“……有。”

“那就别磨磨蹭蹭赶紧问。”

问吧,问我对你是怎么想的。问我接下来准备如何待你,问我的心意。问什么都可以,心情好的话我现在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江澄放置在膝头的十指紧了松,松了紧。似乎在等待犯由牌的落地,又似乎在等待飞升的那道云梯。


“我剑……封了?”

“那我……死了?”

“你那疤…又拔得出我的剑…”

魏无羡说到后面似在斟酌用词,推敲怎么表述会让俩人更好接受一些。


突然齐来的窒息感仿入坠落深海。

“你要问的……就是这个?”

“昨晚你满脑子都在细细盘算这些?”

“疤……和我那样是为了验证这个?”

“……哈,为了寻根究底做到这般地步。讲究,不愧是大师兄。”

江澄说罢还低笑出声,这也是他头回主动喊一声师兄。


他满脸森然笑意,从昨晚开始就小心紧绷的情弦濒临崩断。

又是这样,和那个魏无羡一样。

把他的苦心周全,把他的陈情剖白狠狠的扔在地上踩。

末了还要用靴子撵上一撵,以示他的不屑一顾。


“不然我要问什么?”魏无羡不可思议道。

问我昨天让你舒服了吗?问我的腚好用还是姑娘的腚好用?


魏无羡遇事从来都嬉皮笑脸的翻篇,但昨晚那事他实在笑不出来。本该是他来责难江澄,怎的对方还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到底谁才是受害者,饶是脾气再好的人也该笑不出来了。


“你要问什么……你就什么都不该问!”

“你说话跟放屁一样!说佩了剑就不摘下来,转头就扔给认识没几天的人!”

“你说只要我不说,你就不问。结果现在又问这么多!”还桩桩件件都是顶要紧,江澄最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


怎么能说话不算,就像那个魏无羡。

揽着他,强硬许下辅佐一生的承诺。

他许的情真意切,言之凿凿,江澄就信了半生。

在自己拿凭条找人兑现,他却说要走了。

那好,你走了,留下笛子在莲花邬陪我吧。

一陪就是十三年,一等也是十三年。

最后家族覆灭才痛哭过一场的自己,哭着掏出捏了十三年的泛黄凭条。

对方却立即撕毁,转身就走。

这一走,陪了十三年的笛子也拿走了。

独留下唯他二人能拔出的剑,替他在莲花邬履行诺言。

——尽管这把剑,对魏无羡来说同厨房菜刀并无二致。


也对,面前这人本就是魏无羡,会做同样的事有何奇怪。

“你说话就像放屁一样。”江澄重复道,只是不像上一遍那般攘袂切齿。这一遍古井无波,倒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胸口隐隐的钝痛,有什么终是关不住破笼而出。江澄握拳抵于心口跌坐在床沿,原本只病理性疼痛的心口,现下里里外外刀绞般的疼。


为着原来并不听话的魏无羡。

也为着原来并不听他说话的魏无羡。


悲从中来,急火攻心。江澄没压住,偏头喷吐出一口胸头废血。


“江澄!”

魏无羡也顾不得自己疼的要命的内外伤了,见江澄吐血吓得屁滚尿流。扑人身上抬袖拭了血迹,另一手扶着背怕他坐不住。


“快滚!”

江澄不喜被扶,下意识伸手想推。突然想起对方现下经不得旁人推拽,面色一僵。手伸出去一半又捏成拳,收回力道放置膝头。


魏无羡见江澄难得这般怜香惜玉,想也知是为着昨晚那点子愧疚。他心下一横赶忙珍惜机会,给对方拭血那手绕向耳后将他环住。

魏无羡撑着发麻的膝盖半跪,拇指阵阵在对方发冠处婆娑抚慰。


“江大宗主,江大哥!我错了错了,这事算我不地道,你顺顺气。”

魏无羡胡乱把过错往身上揽,叫江澄心里头更是窝火无比。

所有这些魏无羡都有知情权,现如今他这样认错,自己倒成了奸角。摆弄了人家的身体,还要摆弄人家的生活。

怎么无论和哪个魏无羡相处,最后都会让自己陷入进退维谷的局面。


突然的他很疲惫,一句话也不想说。

只想胸口那阵疼痛赶紧消失,别再一阵又一阵的提醒他:眼前此人,对自己绝无相同情意。


见江澄皱眉阖眼,却由着自己摆弄,透露难得的乖顺和凄楚。

魏无羡不知道哪来的胆色,只觉得心尖也抽抽的疼,没忍住偷偷吻了口对方发顶。

偷亲就偷亲,没控制好还发出‘啵’的一声。


“你做什么!”

江澄避开对方伤口,一把捏住正抚在他发冠的手将他拉下。


魏无羡露出马脚被抓了个正着,老脸一红正心虚的很。又听江澄嗓门大更不敢吱声,只得心下嘀咕:老子亲你一口怎么了,你草都草了。


任江澄怎么掀他肩膀,他就是侧着头没敢与之对视。毕竟现在不需要法宝灵器,江澄就是稍许用力,他也能疼得在阎王爷面前溜达一遭。


江澄失去耐性,捏着昨天被他亲手卸下过的下巴,逼迫魏无羡与自己对视。他恶狠狠重复一遍道:“你做什么!”


魏无羡还有点怵,怕下巴再被卸一次。毕竟他昨晚是领教过自己的师弟,究竟有多凶了。


谁知视线对上的一霎那才发现。

江澄的眼里惊讶有之,兴奋有之,狂喜有之。还有魏无羡看不太真切,不敢认领的一些其他情绪。


所有情绪汇聚在眼底闪闪烁烁,这一切哪怕是情窍再闭塞的魏无羡,也能看出对方在期待些什么。


“内什么我…哎、你啊…!”魏无羡组织语言,喏喏开口。


“我什么我,你什么你。有屁就放!”

沉在海底几欲窒息,缺氧的感觉让人浑身僵硬。


饶是魏无羡这般爱玩弄口舌之人,碰上如此激越的逼问也打不出个屁来。对方再一催促他更是脑子空白,张了嘴一二三四五都不知该怎么数。


算了,不说了。

魏无羡放弃思考,握住江澄捏着下巴的那只手轻啄了下,又用那种波光粼粼的眼神望着他道:“做了这个。”


浮出水面,氧气充沛。

“不够。”



花待堪折别问因果,他们总算拥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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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

王组咸

【澄羡】向情撤(五)

°宗主澄X少年羡

°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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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毕竟是武修的底子,在文房修养一日便大好。


魏无羡这几日自发肩负起校场检阅的苦差,但他倒是乐在其中。

他这性子情愿在日头里暴晒着漫山捉鸡,藕花深处光着膀子征伐水域。也不愿夹着朱笔,坐在那个四方天里决算一门的生死荣辱。


今天江澄是觉得通体舒畅准备去校场,见休息间隙的魏无羡正于众门生侃侃而谈。他也不是爱听墙根的人,正想上前却还是定住了脚步。


少年被围在人群中间眉飞色舞说道的画面...

°宗主澄X少年羡

°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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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毕竟是武修的底子,在文房修养一日便大好。


魏无羡这几日自发肩负起校场检阅的苦差,但他倒是乐在其中。

他这性子情愿在日头里暴晒着漫山捉鸡,藕花深处光着膀子征伐水域。也不愿夹着朱笔,坐在那个四方天里决算一门的生死荣辱。


今天江澄是觉得通体舒畅准备去校场,见休息间隙的魏无羡正于众门生侃侃而谈。他也不是爱听墙根的人,正想上前却还是定住了脚步。


少年被围在人群中间眉飞色舞说道的画面,把他一时推回到旧情绪里贪看。


“听说咱们的前任大弟子可厉害了,才十四五岁就能倒着耍江氏剑法了!”


“倒着耍?那可不就要走火入魔了。”姜勉似乎对传言不屑一顾。


“不错!言之有理!”魏无羡捧场道。


“我还听说那个大弟子叛逃了哩!”有个八卦的门生道。


紫电雷光一闪而过,江澄最烦旁人嘴里吐出点什么,叫魏无羡和他难堪又难过。


“既然是个叛徒就别提了,别一会儿让你们宗主听见污了他耳朵。”

魏无羡背对他不辨神情,也听不出他是以何种情绪自辱。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魏无羡似乎对过往不感兴趣。


“哇,真是宗主…”

“宗主!”


门生纷纷站起朝魏无羡身后行礼,魏无羡也悠悠转身,装模作样的行礼道:“宗主。”

江澄见他阴阳怪气的,便颔首’哼’了一声,以示回应。


谁知魏无羡从作揖双手后露出双剪水的眸子,朝他轻眨右眼。肆无忌惮的卖弄他十七岁,能登上世家公子榜的磅礴美色。


江澄不自然偏过头,按捺心头同那晚一般要破土而出的东西,转而呵道:“修为没进步,话头倒挺多。全都该干嘛干嘛去。”便稳步大迈的逃离空气稀薄的校场。


魏无羡也负手不紧不慢哼着小调跟上。

“哎江澄,慢点儿!你都没什么想问我的?”


“问你什么,你又知道个屁。”江澄神色不善,顿住脚步道。


“问我怎么对自己的事情都不好奇啊。” 魏无羡吊儿郎当的甩着着腰间银铃,坏笑道。


“……”


“你不想说,我就不想知道。等你想说了,我就听。”像知道江澄不想回应,他自说自话。反正对方懒得搭理他的德行也非一日两日。


“怎样?”


“我没精力跟你废这些话。”


魏无羡心知对方这是同意了。


江澄又指了指他的佩剑,多了分不可察的耐心道:“好歹也擦擦,看你用剑这几日那穗脏的,不爱惜就脱下还我。”

这几句色厉内荏的管教,旁人听了都能品出语调里的欢欣,魏无羡又怎会听不出来?他见江澄这么爱看他使剑觉得稀奇,萌生逗弄心思。于是故意宝贝似的握住剑柄,六分逢迎四分真心道:“那可不行,英雄佩宝剑。我的剑别在腰间,就谁也别想我摘下来。”语罢还朝江澄一扬眉。


江澄神色古怪的打量着从未见过,听话乖觉的魏无羡。


——什么东西融化,乍泄烂漫一角。


他不由自主道:“想不想夜猎。”


说完又恍然,恢复往日刻薄言辞补充道:“省的窝在莲花坞,日夜教导这群不成器的东西,辱没了你这位英雄豪杰。”


魏无羡和江澄相处这些年,自然是知道江澄的言外之意。定是知道他魏无羡这个猴性,在莲花坞窝了些天该闷了。于是心生欢喜,止不住点头。


江澄本在魏无羡伤好的时候,就想让他滚去夜猎。但一想外出就意味再无法控制言论风向,便一直把人拘着,防止事态复杂。


既然眼前的这个魏无羡如此的听话,便也没有非拘着的理由。而且魏无羡其人若要做什么,又有谁能拦得住。这是江澄在他上一世就已经认知到的事情。


不过他还是有些恼,恼的倒不是讨人嫌的魏无羡。而是近期面目全非的自己,总是有那么多的不由自主,鬼使神差与言不由衷。


  

岐山,箭栝岭。


  

  

“大师兄…我看这地方可真是阴森的很。”程康夜猎次数尚少,也是第一次来岐山这种阴气深重的偏僻地方,他不由自主拉了拉旁边姜勉的袖子。


“冷静点,把手搁在佩剑上。”姜勉道。


并排走在前面的魏无羡朝江澄道:“怎么只带了两位小朋友来?”


“猎个小小邪祟,带那么多人作甚,壮胆吗。”

  

谁知话音刚落,周遭便想起一阵女子笑声。

“嘻嘻嘻嘻嘻嘻嘻……”听这个声音,对方绝不在少数。


江澄召出紫电朝灌丛挥去,那灌丛刷刷声响,刹那跳出好些披头散发的鬼魅。它们挥舞着利爪一边躲闪紫电,一边发起攻击。


这鬼魅本不是什么厉害东西,只是数量实在太多。江澄和魏无羡能耐住车轮战,但另两名弟子年纪尚轻,时间一长便觉得体力不支。修为差些的程康更是连灵力也注不上,只得硬着头皮挥舞普通铁剑。


谁知那鬼魅的利爪竟也不是凡物,爪刃相交,竟直接将程康的铁剑击断。一旁二弟子抽手勉力打出灵力,帮程康击退鬼魅格挡下致命一击。魏无羡听到兵刃断裂的声音,再看一旁手无寸铁的小弟子们。

姜勉步伐紊乱搏斗还要掩护空手白拳的程康,而程康正勉力靠着身法闪避。好在这鬼魅是以他人灵力为食,感受到江澄二人灵力远在两名弟子之上,便一股脑的大多往那边涌去。


魏无羡见状,一点轻功将弟子身周鬼魅悉数斩尽。但怕自己引来更多麻烦,于是利落将剑收鞘扔给程康。

“你们现在就回岭下驿站,路上先用我这把剑自保。”说罢足下一点,折下一杆枯枝打入灵力,回到江澄身边并肩作战。


谁知江澄见魏无羡剑没了,刹时怒不可遏。

紫电威力不受控制道:“你他妈剑呢!”

魏无羡道:“是啊,人贱人爱!”


江澄听他还有心思说笑,恼的没控制住周身紫电的威力,差点错伤魏无羡。


魏无羡刚要开口骂道,便听到远处小弟子传来的求救:“阿羡!!你这剑!!我拔不出来啊!!”

  

“让你二师兄拔!”魏无羡想着,这程康天资也忒差了,连个剑也拔不出来。


没想到另一个沉稳些的声音道:“不行,这剑有些古怪!”


“阿羡!!!二师兄也拔不出来!!”程康跳脚抢白。


不可能,魏无羡是有和二弟子交过手的。一番比试下来,这个姜勉虽然不及魏无羡,却绝对是个值得栽培的好苗子。再练个两三年,做江家大弟子倒也不辜负,没道理连柄剑都拔不出。


除非他的剑……

可江澄他又……

魏无羡脑子里乱成一团,手上招式也隐隐露出破绽。


“滚!”

“全给我滚下岭去!”江澄目眦尽裂厉声道。


两名弟子听闻杀意丛生的暴虐怒吼,还有滋滋声越加刺耳的绝世法宝。那紫电雷霆下照耀的,真真是一张要吮骨嗜血的脸。

两名弟子什么都顾不得了,抱着那柄拔不出的宝剑逃命似的一路小跑下岭,也不知是躲鬼魅多些,还是躲自家宗主多些。


魏无羡早已分心,根本无意恋战。旁边一只鬼魅扑来,他分神正要被咬上。江澄一时慌不择路,笨拙又直接的抬手一拦,生生受了鬼魅一口好咬见了血。

江澄啧声,这才想起紫电,霎时将鬼魅碎做齑粉。


这鬼魅着实难缠,江澄此刻已负伤,也不知道鬼魅造成的伤口会有何种副作用,此时他也没有佩剑不便正面迎击。


魏无羡如梦初醒,想起偶然听起的鬼魅一般怕水,拽着江澄就往湖泊跑。

云梦傍水,莲花坞整个都建在水面,他们江氏子弟下了水可不就是条游鱼。


江澄被咬后脸色有些奇怪,一个脚软踉跄了一下。

魏无羡见状,二话不说提起江澄一条手臂准备将人扛起。


江澄怒道:“快滚!不用扛!”

魏无羡道:“好嘞!”

便直接一把捞起高他一头的江澄上背,直直往湖里冲。


魏无羡游水见不远处湖心有座孤岸,四周环水,绝对安全。心下总算松了一口气,又兴奋的胡说八道起来:“江澄还好吧,没掉肉吧?掉了多少师兄回去给你打野味补上!”却见无人回应,连轻蔑的哼声都没有。


他环顾四周才发现,江澄不见了!


魏无羡深吸一口气猛地栽向水里,这才看清江澄似乎神志不清,已经无力泅水缓缓向湖底沉去。他赶忙上前将对方抄起,对方似抓住救命浮木般,只把四肢往自己身上缠。


待上水面的时候,能明显感到对方将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自己身上,似是昏死过去。

魏无羡心道,这还是第一次被这么不设防的江澄依靠。

 

等他们终于上岸,魏无羡基本力竭。

他毕竟只是个十七岁少年,之前和邪祟缠斗许久。之后又扛着江澄泅水许久,现下累的手指都没力气抬,却也不得不赶紧看看江澄的情况。


对方浑身滚烫没有气息,看样子是胸口堵了水。魏无羡渡了几口气按压,对方好歹吐了些水,眼睛却迟迟不睁。他低头正准备继续渡气,却见对方迷迷糊糊的睁了眼。


魏无羡提着的心这才放下,咧了个笑正要起身。谁知对方水亮的杏目大睁,恶狠狠剜出记眼刀。一只手按上了他的后脑勺,将他要抬起的头用蛮力强压了下来。


四唇紧紧相贴,魏无羡话也没法说利索含糊道:“唔…江、江层(澄?”


等他稳住心神,这才发现江澄眼神晦暗不明,心智被褫夺。


走凹3

 

江澄没吱声也没轻些,他现在乱的很,听魏无羡有所求也没心思搭理。


他神志不清的时候,只觉得干了件舒服事儿。

仗着发情,肆无忌惮的进行了一场抢掠。

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看魏无羡被他折腾的不成人形。却还眷恋刻在骨子里的欢愉舍不得结束,情不自禁动作到现在。


他觉得自己不仅讨厌魏无羡,甚至开始有些讨厌自己。


魏无羡见江澄对着自己作恶,还理直气壮的爱搭不理,气的头昏脑胀。

但无奈要害正把控在对方手上,不好发作。终是把满腔愤懑咽下消化,百转柔肠化为一句凄凄惨惨戚戚的:


“……晚吟……”




嘣。

情弦挑动,欲水沸腾。


江澄又想说些什么,这一次却怕魏无羡又听不清楚。

他缓缓俯首,停下肉体挞伐,贴在魏无羡耳侧道:


“心悦你。”




顽石点头,铁树开花。他终于坦诚道出前半生踽踽独行的原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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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

王组咸

【澄羡】向情撤(四)

° 宗主澄X少年羡

°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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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坞,校场。


云坠的低,似是场暴雨来袭的前兆。

魏无羡斜斜倚在试剑堂石阶,一手把玩着从江澄腰封顺来的银铃,一手对着面前操练的小辈修士指点江山。


“左边第六个,我怎么不记得刚才这样教过你使剑了?”

“哎哎哎…最右边的那个,拿出你偷看莲藕西施的仔细劲,再好好琢磨我刚才的动作!”


众弟子是得了令不许和魏无羡过从亲密,可魏无羡上下嘴皮一碰反问道:“你们宗主只说不许,又没说如何罚。...

° 宗主澄X少年羡

°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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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坞,校场。

 

云坠的低,似是场暴雨来袭的前兆。

魏无羡斜斜倚在试剑堂石阶,一手把玩着从江澄腰封顺来的银铃,一手对着面前操练的小辈修士指点江山。


“左边第六个,我怎么不记得刚才这样教过你使剑了?”

“哎哎哎…最右边的那个,拿出你偷看莲藕西施的仔细劲,再好好琢磨我刚才的动作!”

 

众弟子是得了令不许和魏无羡过从亲密,可魏无羡上下嘴皮一碰反问道:“你们宗主只说不许,又没说如何罚。这不清不楚的令,不理也罢。”再加上又行云流水的耍了套江叔叔独授的江氏剑法,看得众弟子啧啧称奇,心甘情愿讨教起来。

 

现任二弟子姜勉并不怎么服气,觉着你一外人有何资格质疑宗主命令。剑法也尽是唬后生的花招子,这就嚷着要和魏无羡过招。

魏无羡心下叫好,他是有很久没好好打过一场了。

 

结果两招已过才发现,虽同为江氏剑法,魏无羡使得更为诡谲灵活,饶是他这个准大弟子也有些力不从心。

而纵使没有注灵也可察觉,魏无羡使的这剑是柄神兵,大有劈山开石,刺破云霄之势。

 

还有比二弟子更厉害的门生!

要知道,这首席大弟子的位置虽空悬。但二弟子功夫最为高强,众人自是把他搁心里做大师兄叫唤的。


魏无羡这场打完,可让其他弟子门生激动坏。这就自觉排好阵,学着魏无羡比划的招式操练。

 

“哎阿羡,话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江氏剑法使的这般纯熟?宗主那耿直脾气对你又一副遮掩样子,该不会……莫非你是宗主私生子?!”和他打过山鸡的那名叫程康的弟子低声问道。


“噗…哈哈哈”魏无羡没忍住笑出了声:“你们宗主那就是块顽石,哪家仙子会这么想不开,对着块石头满怀春情哈哈哈…”


“也是……不过像阿羡长得好,剑使的好又风趣的人。怕是要把仙子们迷的七荤八素了!”程康坦诚道。


 “那……可不……”

魏无羡本想一通海吹,可猛然想起江澄告诉他,二十年后的自己是个断袖,此时正随夫君归隐在哪片山田。这放肆香艳的胡话,就生生卡在喉头道不出口了。

 

思绪飘远,魏无羡竟然开始思考,他会看上哪样的男人。

要真是断袖分桃之好,想他魏无羡也不是个看到貌美男子就倾心的那种断袖。

那必然得是朝夕的相伴与守望,才能瓦解魏无羡这种浪子游荡的心。

 

在脑海里翻了个遍,这样的人可不就只有江澄吗?

爱狗如命的人,却为自己早早学会压抑心性。替他赶了整个年少时期的狗,护他在身后。

 

说到江澄,又想起昨夜寝衣散乱,除了看到对方身上有关温氏那条戒鞭痕。魏无羡还在他心口致命处,发现一个不算太久远的剑疤。


疤痕虽不算太深,但位置的确是致命之处。

这个致命伤应该是发生过很重要的事留下的,可翻找这些天江澄告诉他的那些事儿,竟也没件对的上号。

那么能够正面给予江澄致命一击的劲敌会是谁?

 

 

轰隆——雷声炸响,大雨骤降。

门生弟子们都纷纷躲进了试剑堂避雨,喊叫着魏无羡快躲进来。

但魏无羡塞没听到,只怔怔坐在石阶淋了一场。他被暴雨劈头盖脸砸了个如梦初醒起身,压上腰间佩剑驭轻功往事主处去。

他指望着能旁敲侧击点东西,将来知己知彼,好护得江澄安危。

 

 但魏无羡还没进卧房,便听江澄在低声嘱咐些什么,他一推门,这谈话便戛然而止。

 

 “舅舅,就是这只落汤鸡?”

开口的是名身着金星雪浪袍,马尾高挑的俏丽小公子。

他坐在江澄的床沿,指着魏无羡道。

 

可待江澄看清来人后,脸上却揣着鬼神莫测的神情呵斥道:“谁让你佩着我江氏银铃了,哪来的!给我脱下来滚去你该去的地方。”

魏无羡不知江澄怎的这般小气,连个银铃也舍不得给。

他捏了捏银铃的垂穗,耸了耸肩道:“我那个都找不见了,就拿师弟的来带带喽,怎么当了家主还这般小气。”

 

江澄哪里是这么小气的人,他不是气魏婴佩着银铃。

二十年前他恨不得把魏无羡拴在江家一生一世,更别提在他的身上拴个铃。

他气的是拴铃的,可能不是魏婴,甚至不是人。

也气自己,连对方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单凭长张魏婴的脸,就让他昨夜情兽抬头,难以自处。

 

“不过说起来……”魏无羡将随便出鞘:“师弟倒是对我的剑挺上心的,我自问每日揣着它,都没你养护的好。”

言罢还注以灵力,挽了几个好看的剑花在二人面前卖弄。




雨势渐小。

江澄捏紧手中药盏,不置可否。脸色却是好看一些。

 

是他,是魏无羡。

这天地唯他二人能拔出的佩剑,正周身灌注深红灵力,流光溢彩的拿捏在少年手上。

和二十年前一样,魏无羡还是那样提着随便,露出惹人讨厌的轻佻笑意望向自己。

轻浮,扎眼,也很好看。

 

“魏无羡,你能先去把你那身衣服换了吗?!”俏丽小公子没好气道。


金星雪浪袍,能坐在江澄床沿。

和某位故人相似的恶劣性格,最重要的是叫江澄舅舅。

 

“金凌你太没礼貌了,江澄辈分比我低,你好歹也要叫我一声大舅才是。”说罢就揉上人脑袋。


金凌撇嘴,露出嫌弃神情却没太过抗拒。看样子金凌和二十年后的魏无羡相处的是还不错。


“滚去换衣服,少披头散发四处丢我莲花坞的脸面。咳…”江澄话没说完便捂着心口闷咳。 


金凌赶忙接过药盏,伸手想扶人躺下。江澄从不喜被人扶,照旧打开金凌伸来的手道:“滚走。”自己躺了下去。


魏无羡见人捂着心口咳,紧张道:“好好好,你好生躺着,我现在就去换。”

 

俩人出门后,魏无羡面色凝重对金凌试探道:“你舅舅心口疼?我见他似乎捂着心口不太痛快,上次见好像是负过伤的。”


金凌听罢,神情一恸,转瞬又恢复平静面容敷衍道:“就是寒气伤了心脉,康健的时候是不会痛的。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当初为了护着你。舅舅怎会分心,导致白白挨了人一剑!”


金凌本就不笨,做了些年家主也磨砺的越发精明通透。

魏无羡开口那刻便猜到他想知道些什么,也不和他弯弯绕绕。但他终归说不出那位深埋地底的罪魁祸首,是他的小叔叔。

便是避重就轻的告诉魏无羡,一切因他而起。想来也够人自责难过顾不上探寻其他了。

 

…………

 

果然都是因为自己,江澄想隐瞒的,果然都是些让人透骨酸心的事情。他竟是这般小心拿捏着与自己相处的分寸。从来口无遮拦的人,和他说的每句话,竟皆字斟句酌。

 

挑拣那些光辉灿烂的历历往事说与他听,而那稻谷米象,水泊蜉蝣都由他耐性子剔了个干净。

只盼着十七岁的自己能少食些人间疾苦,一直任性恣意下去。

 

混混沌沌的换好衣服,魏无羡卸下腰间银铃,指腹顺着九瓣莲纹路细细婆娑。

等他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已经银铃贴于唇上。


那是个虔诚的,慎重的吻。

吻这片孕育他的云梦泽。

吻这予他爱憎的江家。

吻他心上云阶那个朦朦胧胧的身影。

不辩面容,但好歹知道是箭袖轻袍,一身紫色劲装。

 

雨终于停在了夜里,乌云散去揽回静谧。

魏无羡像做贼似回房,捏起被角就往江澄榻上钻。

对方正平躺于中间,所以魏无羡只能侧身紧贴床沿,手脚都畏畏缩缩不得伸展。

 

“滚下去。”江澄翻身背对他道。

“我不,我怕黑!”反正自己厚脸皮。见江澄翻身,索性挨着人摊手摊脚的平躺,像年幼那般把脚架在人腿上。

 

“唉……”

黑暗中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有你这么讨人嫌的吗,魏婴。”

在听到前半句的时候,魏无羡还心道‘谁不是嘴上说讨厌我,心里却喜欢的不行。

在听到后面俩字时,他却心神一荡。


魏。婴。


江澄从未曾直呼其名,就像魏无羡从未唤过他表字。

这夜太静了,安静到可以听到来自脉搏深处的喧嚣呐喊。

魏无羡想拧巴点话遮掩过去,正张嘴却听闻对方轻柔的呼吸,似是副浅眠样子。

他终是抚上不规律的心音,低声道:“长能耐了,江晚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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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组咸

【澄羡】向情撤(三)

°宗主澄X少年羡

°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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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


江澄有了些许困意。

而丑时才歇的魏无羡哪里睡得着,他支着腿双手枕在脑后。有一撘没一搭的自说自话,想惹得着江澄也别睡陪他唠唠。

对方不耐烦翻身,背脊朝他,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


魏无羡伤病好的七七八八,上山捉鸡下水摸鱼不成问题。他本应回自己卧房就寝,只是这两天,他俩就着二十年前年后聊的兴起。

魏无羡觉得新鲜,撒泼耍赖,做饭煲汤的讨好着痴缠着人讲。

江澄吃软不...

°宗主澄X少年羡

°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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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

 

 

江澄有了些许困意。

而丑时才歇的魏无羡哪里睡得着,他支着腿双手枕在脑后。有一撘没一搭的自说自话,想惹得着江澄也别睡陪他唠唠。

对方不耐烦翻身,背脊朝他,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

 

魏无羡伤病好的七七八八,上山捉鸡下水摸鱼不成问题。他本应回自己卧房就寝,只是这两天,他俩就着二十年前年后聊的兴起。

魏无羡觉得新鲜,撒泼耍赖,做饭煲汤的讨好着痴缠着人讲。

江澄吃软不吃硬的耐不住磨,半推半就的留下。往往唠起来都是他一句魏无羡十句,这两天总是聊到自己沉沉睡去,话头才得以停休。

 

也不知是不是许久没人说床头话,自从有魏无羡临睡前和他胡说八道,他的梦魇似乎就没怎么再犯。

他也不知是枕边话能治梦魇,还是魏无羡能治梦魇。


毕竟从会说话开始,他就从虞夫人的床铺下来。之后和年幼的魏无羡睡了好些年,就被迫成为需要一个人就寝的家主。

 

娘早已灰飞烟灭,那个他守了十三年陈情的魏无羡也与他山海两隔,不复相见。

而现如今陪他入睡的这个莫名蹦出的魏无羡,也不知何时又会莫名其妙蹦回去。

 

江澄不愿再花精力思考这些无足轻重的事,想阖眼了。

谁知魏无羡说到兴头压根没想放过他,他过去就是一脚。如曾经一般,毫不留情踹上他尾骨。


这悠哉的一脚到是没多疼,但江澄天生暴脾气。见魏无羡自己不睡,还不许人睡的霸道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跟魏无羡相处这些日子,也早把劳什子宗主仪态抛之脑后。他反手抄人胳膊,一个发力便将人揪来翻趴在床。

魏无羡一个眼冒金星还没回神,江澄就如同小时打架般骑上他腰。抓住魏无羡扑腾双手反拧在后,另一手扣了食指抵在他后颈施力。

 

 “哎哟,师弟你可千万手下留情,轻一些!师兄现在可打不过你。”魏无羡被按在枕上,侧头直接没脸没皮的告降。


“知道打不过还做这许多动作,不睡就滚走。”江澄拧着他的手用了两分力。

 

虽然只有两分力,但是讲道理,十几岁的魏无羡在力量上还是和而立的江澄有着悬殊的差距。

 

“睡睡睡,这是我房里,我要滚哪里去?江澄你下手轻点,是真的痛痛痛痛啊!”

魏无羡还是第一次在江澄手下吃瘪,说内心毫无波动也不切实际。江澄下手又没个轻重,这一拧真叫他眼角泛了点红。

 

江澄在魏无羡面前还从未有过这般的大获全胜,心里别提多解气。可又见他这副从未展露过的凄凄,还是惊的没控制手劲,差点把人胳膊卸了。于是赶忙松手,见魏无羡像诚心示弱便准备放他一马。

 

谁知魏无羡咧嘴坏笑,腾起便是个翻身。腿从江澄悬起的胯下抽出,使了几分蛮力将人按倒,调笑道:“江澄,知道什么叫兵不厌诈么?” 

 

一翻一闹间,两人的寝衣早以凌乱松散,虚挂在身。

魏无羡最闹腾,加之他从不好好穿寝衣,这下两个溜圆肩头也没了掩护。因一层细腻的汗液镀的明晃,刺的江澄不由自主的想阖上双眼。

 

突然,魏无羡像是发现了什么。直勾勾盯着人的胸口处眯了眯眼,若有所思正欲开口。

想到魏无羡可能在打量什么,江澄沉脸挣扎。

魏无羡才不肯,干脆整个胸膛压下,狗皮膏药般扒人身上。

 

这一压下身,两人直接肉贴肉粘在一起倒向床榻。

魏无羡那下巴尖正好磕上他颈窝,一声轻喘就这样飘飘忽忽的撞进耳朵。正以递增形式,不断在江澄耳廓回响放大。直往心窝挠,痒意顺血管蔓延全身。

向上淌,憋红了脸。向下淌,某处隐动。

 

江澄霎时头皮发麻,冷汗倒灌。

本来贴肉也没什么,他跟魏无羡俩人自小光着膀子床上床下的打。

可好死不死这一喘,身下俩老朋友也实打实的贴一起打了个招呼。

 

江澄心惊,一把抓着人撂下身来。这一手太慌乱没控制力度,生生的把人呼上墙,瞬间额角就见了血。

魏无羡连喊都来不及,就因与墙面的撞击生生昏过去。

 

江澄脑子轰隆一声炸白,也没顾上看人一眼。他歇斯底里跑向深井,捞起桶子刺骨井水将自个儿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他扶着井口有些站不稳却也好歹渐渐平复,身心有些抬头叫嚣的事物随夜渐归寂寥。

 

他会走的,也许明天,也许今晚。

有些事当如他保管的那柄佩剑一般,再不该出鞘的。

失神的江澄没抓牢水桶,便咕咚一声终是掉入深井。

心也如这水桶一般,在幽深水面起起伏伏。翻江倒海百种情绪,却道不明各中滋味。

 

昏睡到晌午的魏无羡还有些发晕,但额角的隐痛点亮昨晚回忆。

他对镜一照,发觉自己脸上还挂着条干涸血迹,手腕上还有昨晚江澄捏出的乌青,与眼下的乌青比比还真不知谁更厉害些。


这幅样子实在有些可怖……

魏无羡避开结痂的额角胡乱擦了把脸,他一人在饭厅嚼着荷花饼子对小厮道:“你们宗主呢?这就用完午饭了?”


小厮如实道: “宗主昨日熬夜批示夜猎笔记,似是感染了风寒…现下刚吃好汤药歇下了。”


“熬夜?他整晚没睡吗,怎么又染上风寒?”魏无羡饼子也顾不上咽了急道。


“听巡院说寅时便看宗主在书房坐着,到了卯时仍旧没挪动。有人进去想规劝宗主歇下,见到宗主时,却发现他衣发皆湿。不等开口,便被宗主声色俱厉的骂出去。”

 

不会吧?这下魏无羡左思右想也不明白了,莫非江澄练功走火入魔了?

还是自己在他身上瞧见的东西,刺了江澄的逆鳞?

 

魏无羡到厨房打了些稀粥小菜的就往房里端,他本想叫人起来好歹吃点东西,走近却见人睡得不怎么安稳,阖眼却还一副神思紧绷的样子。

魏无羡没忍住,愣是抬手给人捋平了眉头。

 

真是风水轮流转,不久前病怏怏的还是他,现在轮到江澄。

不过魏无羡倒没法儿幸灾乐祸,他更情愿自己受难,毕竟这而立之年的宗主已是吃尽苦楚。


他第一眼认出此江澄非彼江澄的时候,并非因为年岁样貌,而是因为眼睛。

 

江澄眉眼生的是好看极了,杏眸秋水,眉梢骄然挑起。

锐利时俊美逼人,柔和时风姿绰约。

他师弟永远是意气风发的,大度时眼里可容万水千山,小气时眼里也只是映着自己的气宇轩昂小小腹诽一番。

 

可当他见到这个江澄,他看到的双眼更多是刻板的、诡秘的、压抑的、甚至偶尔乍泄出隐隐恨意的。

所有情绪化作沉沉浓雾,蒙住他曾浮光跃金的双眼。


他猜江澄定是对他还有许多的隐瞒,他猜江澄让他了解的苦难定是冰山一角。

他甚至隐约有些觉察出了那些最坏的可能。

 

可他暂时不能去找人求证,江澄此人宁折不弯的性格,从来都是言谈似刃。

说话从来直言不讳,不晓转圜与隐瞒。

情愿搅的身边人怵他,恼他,躲他,也不屑去低软着身段顾全大局。

他既有心违拗心性隐瞒自己什么,那必然是为了自己好。

 

换作以前的魏无羡,肯定早就不管不顾,非要刨根究底挖掘真相。再拒绝江澄从来都梆硬,不太衬心的好意,背着包袱仗剑天涯。

 

现下是做不到了,在他看着江澄是如何撑起江家,为保他如何费尽心神。

厌文弃书的人执笔至深夜,日头毒辣也雷打不动出现在校场检阅。

仙门世家间暗流汹涌却也护的云梦江氏万般周全,他算是知道云梦江氏为何能稳居四大家不落下风了。

 

现在的江澄没法儿再陪他下水摸鱼摘莲蓬了,同样的,现在的魏无羡也再没办法抛下他的师弟去驰骋山水了。

无论如何,此刻他也想同江澄一起背负。

 

他下意识摸摸腰间,感觉少了些什么。

再看一旁挂起的宗主衣饰,他终于知道少了些什么。

 

回房后,魏无羡寻了那柄被仔细照料的佩剑。

真奇怪,自己归隐难道没拿走随便?

看样子,这个世界的自己似是很久没回过莲花坞,否则衣柜里怎会都是少年款式的常服。

 

多年不佩剑,也不知二十年后的自己是如何在江湖中立足,那在射日之征的一切想必也被江澄诓骗了七八分。


不过他也没想非得真相昭昭,毕竟他莫名其妙的来,没准还要莫名其妙的走。

真假在他看来,自然不如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江澄来的重要。

 

他轻抚剑脊发现,即使这佩剑已是多年荒废。却仍旧被照料的锋利无比,刃如秋霜。

 

收剑。

他不再将随便置于一旁,而是珍而重之的将它悬于腰间,手心扶上剑柄捏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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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

王组咸

【澄羡】向情撤(一)

°宗主澄X少年羡

°设定成年忘羡归隐,少年羡从天而降与宗主澄过上鸡飞狗跳的日子。

°后期涉及强【哔—   会提前预警

°忘羡澄羡修罗场慎入【狗血天雷已预警  拒绝私信谩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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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莲花坞。


堂屋主位高座之人,眉目清厉,神色凛冽。一身暗紫轻袍纹以九瓣黑莲,高挽冠发鬓编单辫一束。


他搁下手中紫青神兵,转而擦拭起另一柄漆黑佩剑——谓之随便。


自封棺大典已过五年光景,含光君与夷陵老祖也在江湖消失了五年。

人人都道他们归隐山林,过着不知...

°宗主澄X少年羡

°设定成年忘羡归隐,少年羡从天而降与宗主澄过上鸡飞狗跳的日子。

°后期涉及强【哔—   会提前预警

°忘羡澄羡修罗场慎入【狗血天雷已预警  拒绝私信谩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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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莲花坞。




堂屋主位高座之人,眉目清厉,神色凛冽。一身暗紫轻袍纹以九瓣黑莲,高挽冠发鬓编单辫一束。


他搁下手中紫青神兵,转而擦拭起另一柄漆黑佩剑——谓之随便。


自封棺大典已过五年光景,含光君与夷陵老祖也在江湖消失了五年。

人人都道他们归隐山林,过着不知哪般逍遥的日子。波谲云诡的江湖也因四大家稳固,搅弄不起风浪。


这柄漆黑佩剑正是夷陵老祖之物,现如今由云梦江氏持有。这柄剑虽尘封多年,但每日都能同三毒圣手的佩剑一起被细心擦拭。

毕竟,自夷陵老祖归隐于大世,天下便只有他江晚吟一人能拔得此剑。


此刻他蹙着眉,神色湫然。只将拭好的佩剑搁于偏室桌案,朝床帐分去一眼。


这是他和曾经江氏大弟子,也就是夷陵老祖魏无羡的卧房。

但当十七岁的自己以一人之力扛起江氏后,便般进了空阔也寂寥的家主主卧。

而魏无羡叛出江氏后,房间自然空落下来。


一空十八年。


但香炉依旧燃着沉香,柜中捎着皂香的校服如旧——如旧的少年款式。

一切似乎还停留在主人最后踏出这里的一天。


江澄乜了眼床上的少年,他面上血色因伤寡薄,好在暂无性命之忧。


这少年是前几日被江氏子弟们从莲花湖捞上来的,他似个黝黑的葫芦瓢般飘在水上,将正要偷摘莲蓬的小弟子们吓了一跳。

众人一摸口鼻见尚还有气,便七手八脚将他捞起带回了试剑堂偏厅。


少年斜倚着气若游丝骂道:“..江澄...你他妈.....才来..”


众人大惊,冷汗浸浸。


谁人敢直呼三毒圣手本名,谁不惜命?

见这人揣着好大口气又似是宗主旧识,无人敢怠慢。


经门生添油加醋禀报,江澄仍不停朱笔。

他有更重要的宗务处理,桩桩件件都比在莲花坞捡到甚么阿猫阿狗重要。于是不耐道:“屁点大的事,扔出去。” 

再见闽洲盐业所呈的奏书颇为愉悦,于是大发慈悲补充:“治活后。”


不过……

玄衣,胸口烙印,毫无礼数直呼其名。

和某位是如出一辙的没修剪。


江澄不闲,也并非谦仁。甚至早些年因其狠厉决杀鬼修而糟无数贬责。但此刻他踱步至客房,确是因为数年来他的心结从未解开,他需要那样一个身着玄色轻袍的俊逸少年对他说“我回来了”,最好模样再多几分欠揍的轻佻。


他挽起床帐的一指待看清那人面相后堪堪定住,这张脸他又怎么会不认得。

那分明是十六七岁与他在云梦上房揭瓦的少年!


他几乎是一个踉跄碰到了烛台,立刻将床榻浅眠的人惊醒。那少年缓缓睁眼,瞥了眼活见鬼状的仙门宗主。


少年怒意丛生,低嚷道:“江澄你他妈..总算来了,我跟蓝湛差点要死在王八洞了!”

江澄稳住一丝惊疑,沉声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少年懵然,勉力坐起:“什么什么东西?当然是你玉树临风的好师兄,江氏英俊潇洒的大弟子了。”


狗屁,这世上早没那个混账师兄了。


江澄一句不听,揪了对方衣襟猛地一拽。寝衣褪半,露出绷带紧缠的胸口。

他指尖注灵,在不触伤口的情况下断了绷带。只见少年胸口赫然一团温氏烙痕,而这伤疤还很新,凑近仿佛还能闻到药草难掩的肉焦味儿。


不会的....怎么可能?

温氏烙铁早在射日之征就被蓝氏尽数收缴,断不可能随意让人取了来。可如果这个人是魏无羡...那又是从哪冒出的魏无羡?


江澄面上青白交错死揪对方衣襟,他指骨捏的嘎巴作响,眼神是要将人剥皮拆骨的凌厉。

魏无羡受着伤,哪还吃得住灵力旺盛,武修高峰的江宗主这番拎拽。从牙缝勉强挤出完整的一句:“你、你要杀我吗…撒…手…”


今天江澄并不想杀人,更不想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伤者。他冷静下来,睨眼对方因痛苦作出的濒死情状,不屑的松了手。


“说说吧,怎么回事。”

江澄一撩衣摆,以审视者姿态坐于床沿。


但魏无羡其人,恢复点元气就止不住嘴点炮仗,“什么怎么回事?我在王八洞等你这么些天,你还知道来?你是不知道我跟小古板呆那么多天没话说有多无聊。”


“诶,蓝湛他人呢?他在莲花邬还是回云深不知处了?”


“不过江澄,你怎的长高了还带上发冠了啊...我这是昏了几年?”


“师姐呢,怎的没有师姐的莲藕排骨汤来慰劳下我....我跟蓝湛为了杀那只大王八,都要没命了……”


说到师姐时,魏无羡明显觉察到对方身形一动,神色阴鸷。他疑惑收声,似是不解。


江澄听罢,蜷紧的五指缓缓松开。两击掌唤来小厮,特嘱将魏无羡挪回偏室道:“你给我老实呆在莲花坞。”




自那晚交涉后,江澄便御剑去了趟云深不知处。在蓝宗主肯定告知,烙铁在几年前就已尽数销毁后,又试探询问有关归隐二人。但蓝宗主也道有几年光景未见家弟,江澄这才罢手告辞。

他又马不停蹄赶回莲花邬,进了书楼一通好找。但实在无半点讯息,忙活数日最终只得作罢。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

他不是没试探过那名少年的底子,仙脉筋骨不错,也是个伶俐的。若非长了张魏无羡的脸,假以时日留在莲花坞,必能为其所用。


说到这名少年,不知怎的。自那日交谈后就变成蔫巴菜似的,吃了睡,睡了吃。

每每江澄得空找他要探寻究竟,他就撒手撒脚呼呼大睡。


江澄捏着佩剑思绪收回,他还是盼着此人能将这柄漆黑宝剑拔出。告诉他这把剑好用,这里酒好吃,我就不走了。

正想着便听闻床帐间的响动,只见魏无羡面颊通红,痉挛似的抖。一摸才知是烧的高了在抽筋,半迷糊着讨水喝。

这么烧下去,不管这人是不是魏无羡,估计都得像着夷陵老祖那般先死一次了。

江澄怒喝:“人呢,全给我滚来!”


经大夫们几轮汤药灌着,好歹逼着人发了身汗。可这热度居高不下,一副非得人好生看顾的样子。江澄本就不是副铁石心肠,心下一横还是宿在了偏室,到底决定照顾下病歪歪的不速之客。


魏无羡从来伶俐,江澄打小那会还是个愣头青。总被魏无羡逗弄的咋咋呼呼,睡觉也没块儿宽敞地方。每回挨了魏无羡梦里一记飞踢,他就毫不客气翻身回以巴掌。

睡觉的时候也好,偷鸡摸狗的时候也好,惩奸除恶的时候也好。哪怕拳脚不招呼,他俩也总要闹番口角。


现如今魏无羡烧的神志不清,态度倒也软和了些。察觉有人同宿,也没摊手摊脚的霸着床。反倒似条熟虾蜷了起来,往人身上靠了靠。


江澄难得见人这么副软和样子,心底存着惊疑。

他惊于他从不示弱的示弱,疑于他扑朔迷离的身份。但面对这张同魏无羡并无二致的脸,以及他同床共枕过多年的熟悉身体。他还是不可避免的陷进过往,想起了那个恣意潇洒惯的混账师兄。


那混账自小占尽上风对他百般揶揄,唯一对他万般迁就的时候也是那段逃亡的日子。那段时间的自己殚精力竭,犹如一只惊弓之鸟。


血仇在身,神智溃乱。

天下局面注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多想魏无羡与他痛快干场架,好发泄满腔彻骨恨憎。可魏无羡却在那个相拥痛哭的夜晚长大,自此顾他护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他说:打吧,只要你痛快。

像沉稳的兄长,也像忠诚的家仆。但不像魏无羡自己。


夜晚发梦魇头痛欲裂的时候,江澄声嘶痛呼。魏无羡闻讯赶来安抚,往往会被惊惧中的自己掐的满臂青紫。

他以为会换来对方老拳一记,可魏无羡没有。

魏无羡只按住自己肩头,一遍遍轻抚舒展那条僵硬的脊骨。


在历经仇恨消弭的十三年后,魏无羡被自己气到七窍流血。他以为会换来对方的全力回击,可魏无羡没有。

魏无羡垂眸,半分不再动伤他的念头,只知逃离他们共同生活十数年的莲花坞。


再后来,得知他这半生的资傲。也是魏无羡醒着神,划皮拆肉硬生生剖给他的。这决定了他此生的亏欠,而他憎恨亏欠。可憎恨往往伴随零星欢喜,就像光与影。

他有过一丝侥幸,以为魏无羡对他这份拳拳情谊挨的过十三年光景。可魏无羡没有。

魏无羡别过头,对他说:“对不起,我食言了。”


在观音庙,他嘴上不饶不让,连声“对不起”都咄咄逼人阴怪三分。可心里的翻江倒海,却自眼眶满溢了出来。

他很久没有哭过,所以会思量那一刻的泣诉。


他为什么会哭?或是为剖丹受尽折辱还与自己并肩而行的人心苦?或是恨到极致却对现状毫无办法而感到无力?或是为了对魏无羡说,看啊,看我有多脆弱。我的自尊,我的骄傲统统不足为惧。你不要怕我,你别再躲着我。


他万分想不通那刻的矫情——直到魏无羡两人一驴的远去他才想起。上一次的眼泪源于家族覆灭,亲人永别。而这一次的眼泪,或许是为了那声抱歉后的诀别。


前尘往事纷至沓来,扑的江澄恍惚一瞬。

等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扶上对方削薄的肩头。

像过往抚慰对方抚慰自己般,江澄第一次试图抚慰这具同样千疮百孔的身体。


尽管他知道太晚了,这个人不是魏无羡。

不是那个由着他挞伐声讨,与他仗剑温酒,助他征伐四海的盖世英雄。他迟来的眷顾与叹惋,已经没有意义。云梦魏无羡已经死了十八年了。


魏无羡觉出身后轻柔的抚慰,不自主往前凑近。他是烧糊涂了,所以才过分依赖能捕捉到的体贴。


身周是带着点墨香的体温,想来是长期伏案沾染上的。抚在背脊的掌心不够柔软,想来是习武多年已覆薄茧。


文武双全,不错啊这体贴姑娘。

温柔乡叫人意志软弱——但并不赖。魏无羡迷迷糊糊的想。


江澄定了定,他的下颏因对方靠近而抵上发顶。魏无羡突如其来的过于亲昵叫他浑身僵硬,只能任由他滚烫的脸肉陷入自己颈窝。

  

只此一次,江澄按捺指间隐动的法宝,说服自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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