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彻底失去张泽禹的,我讲不好一个倒叙的故事。他举着一把玩具小枪,假装安上了子弹。黑乎乎的洞口抵在我的胸膛,咔哒一声。
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冲我有点伤心地笑起来。我忽的想起,他从缺着牙的年纪就和我站在一起,他的一部分丢失在我这里,我也如此。
他玩闹似的在我心上开了一枪,无声宣判我俩感情归零,从此谁也不能劫持我俩其中一个来要挟对方,最珍贵的人质身份就此丢失。
他问我,你哭这么惨做什么。
被抽走一部分的感觉实在教人难过,我从安静流泪变成嚎啕大哭,无法余出力气回答他。
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彻底失去张泽禹的,我讲不好一个倒叙的故事。他举着一把玩具小枪,假装安上了子弹。黑乎乎的洞口抵在我的胸膛,咔哒一声。
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冲我有点伤心地笑起来。我忽的想起,他从缺着牙的年纪就和我站在一起,他的一部分丢失在我这里,我也如此。
他玩闹似的在我心上开了一枪,无声宣判我俩感情归零,从此谁也不能劫持我俩其中一个来要挟对方,最珍贵的人质身份就此丢失。
他问我,你哭这么惨做什么。
被抽走一部分的感觉实在教人难过,我从安静流泪变成嚎啕大哭,无法余出力气回答他。
流水日常 3
女同学眼尖,捂着嘴跟同桌说悄悄话,你看张极书包上挂的什么。
同桌看向过道的张极。张极的校服外套挂在肩膀上,再往下是被课本塞满的书包,最外面那层的拉链上坠了个小小的透明塑料盒子。里面五六只肉粉色,圆滚滚的,大小不一的小猪挤在一起。
女生对风吹草动一向敏感。张极身上挂的东西除了各种手表、一根黑色转运珠绳子就再没有其他。这种可爱小玩意出现在一个注重自己形象的青春期男生身上,而且还是张极,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张泽禹也没想到自己送出去的黏土盒子以一个存在感很强的方式出现了。
小男生的八卦精神也是不可小觑的,张极书包上挂了一盒猪儿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十八楼的练习室。几乎每一个经过声乐教室的练习生都...
女同学眼尖,捂着嘴跟同桌说悄悄话,你看张极书包上挂的什么。
同桌看向过道的张极。张极的校服外套挂在肩膀上,再往下是被课本塞满的书包,最外面那层的拉链上坠了个小小的透明塑料盒子。里面五六只肉粉色,圆滚滚的,大小不一的小猪挤在一起。
女生对风吹草动一向敏感。张极身上挂的东西除了各种手表、一根黑色转运珠绳子就再没有其他。这种可爱小玩意出现在一个注重自己形象的青春期男生身上,而且还是张极,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张泽禹也没想到自己送出去的黏土盒子以一个存在感很强的方式出现了。
小男生的八卦精神也是不可小觑的,张极书包上挂了一盒猪儿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十八楼的练习室。几乎每一个经过声乐教室的练习生都要往里看一眼,调侃张极成了重压之下的一种乐趣。但很显然当事人不是个好惹的,明着调侃的人都被他摁在地板上威胁了,咧着嘴,用低沉的嗓子发出一些怪叫。说是威胁,倒像一种武力包装过的害羞。
“摘了吧,这玩意儿带你身上是挺奇怪的。”
张泽禹给张极发了条微信。
开学之后陈天润就回山东了,这间富丽堂皇但是又有点乱糟糟的屋子成了张泽禹的单间。不过乱糟糟只是东西多显的,他是公认的爱干净,这已经是十四岁男生能做出的最大程度上的整洁。
也幸好陈天润回去了,如果他看见张泽禹在小桌子上捏黏土,用考量物理题的认真程度去计算每个猪头应该占用多少面积才能制造出挤在一堆的效果那种可爱劲儿,那张泽禹就更难反驳自己不是撒娇精了。
其实这是给张极的赔罪礼物,具体是赔哪门子罪呢,是他俩前两天打游戏,张泽禹吐槽了他精妙绝伦的送人头技术。张泽禹平时挺好说话,但是胜负欲一上来总忍不住叨叨两句。要当面说的话顶多被锁喉绕场走两圈,但是他俩隔着一堵墙,加上那天张极做完作业之后心情可能不是很美丽,总之第二天早上张极就不理他了。
司机大哥已经习惯了他俩时而吵翻天时而不说话的情况。张泽禹在后座看手机,他姥姥往家族群里发了一条拼多多的链接,张泽禹点进去给人砍了一刀,好像是什么电饭锅还是高压锅的。他准备退出来的时候被推荐商品的页面吸引了视线,可爱黏土猪猪盒创意DIY太空泥粘土材料。还给送工具,一盒五块六毛钱,券后四块六。
四块六买六个猪,送给这只不理我的猪。这买卖金牛座觉得很划算,然后张泽禹就下单了。也要感谢拼多多可以微信支付,毕竟他还是个没有银行卡的青少年。
就买一盒,成功了我就给张极个台阶下,没成功我就再买一盒。张泽禹关上了屏幕。和张极一前一后进了校门。
“摘了,先放我床头柜里了,苏新皓说我耍朋友,我说是你送的,他还说我耍朋友。”
“那,上号?”
“先说好,不能针对我!”
“我错了呀。猪。”
湖泊
张峻豪那个哈批暗恋你,憋了好几年了不敢说,自己跑哈尔滨去了。
收到余宇涵微信的时候我正陷入一盘棋局,生死攸关的时刻,敌军已经攻入我的大本营,而我的小卒子也杀到对方阵营,准备身先士卒干掉他的左膀右臂。
“去你的,我还暗恋飞哥,现在跑海南岛了你信不。”
我随手回他。
余宇涵急出重庆口音,“我儿豁你嘛,我给哩看皂片儿!”
他把张峻豪发给他的照片转发给我,“看到没得!”
……张峻豪这个逼男,和斯拉夫小伙儿合影,在大街上拉着人家做我们组合的手势。
背景怎么这么眼熟,我靠,中央大街,他还真来哈尔滨了。
信息量有点儿大,我一时之间失去思考能力,轮到我下棋,我把士挪到了将的前方,试图加固被对方...
张峻豪那个哈批暗恋你,憋了好几年了不敢说,自己跑哈尔滨去了。
收到余宇涵微信的时候我正陷入一盘棋局,生死攸关的时刻,敌军已经攻入我的大本营,而我的小卒子也杀到对方阵营,准备身先士卒干掉他的左膀右臂。
“去你的,我还暗恋飞哥,现在跑海南岛了你信不。”
我随手回他。
余宇涵急出重庆口音,“我儿豁你嘛,我给哩看皂片儿!”
他把张峻豪发给他的照片转发给我,“看到没得!”
……张峻豪这个逼男,和斯拉夫小伙儿合影,在大街上拉着人家做我们组合的手势。
背景怎么这么眼熟,我靠,中央大街,他还真来哈尔滨了。
信息量有点儿大,我一时之间失去思考能力,轮到我下棋,我把士挪到了将的前方,试图加固被对方炮台瞄准的堡垒,却忘了右边虎视眈眈的车。
啪!太爷爷响亮地拍下棋子,吞下了我的老将,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按以往我准得站起来哼哼两句,老人家看出来我心不在焉,开口问我:“有事儿啊大禹?”
我哪敢说队友暗恋我还追到了家门口,我怕他气得重返二十岁跑出去给张峻豪一枪。
我酝酿了一下,把事情尽量描述得美丽一点。
“我队友,张峻豪,你应该不认得,跑哈尔滨旅游来了,我出去看看他。”
我们这群人从小就一头扎进练习室,遵守爱豆预备役法则,恋爱是大忌,只能独自美丽。
坐上出租车之后我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张峻豪,竟然喜欢我?
这事儿听起来比车倒着开还离谱。
真要想想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也应该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时刻注视着对方,嘘寒问暖,疼爱有加。
张峻豪呢,打雪仗的时候把我从小屋子叫出来糊我一脸雪。床上摔跤输了,耍赖让我接受惩罚,还跟在后面坏心眼子地录下来。倒放猜歌游戏他一猜一个准,我被搞得怀疑人生,他拍着篮球把我逼到墙角,看我崩溃他好像乐在其中。剪那瑞行打架我通常站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每次都一把我拉进混乱的战场。跳舞前我蹲在地上耍杂技,他也要走过来锤我两下。我俩一起准备刀马旦,小桌子上摆了一排AD钙,他戳破两瓶端起来,我以为他会给我一瓶,手都伸出来准备接了,结果全是自己喝的。
如果这都能算爱,那我宁愿接受车都是倒着开。
我看窗外街景看得发晕,扭头问师傅:“叔,要是你儿子和男的处对象,你得是啥反应啊?”
旁边的车突然变道,师傅一个急刹车,我眼瞅着要撞上前面玻璃,感谢安全带又把我勒回来。
我差点以为他要替我爹行道。
“啥玩意?和男的处对象 ?我给他打残都算轻的。好好的大小伙儿干点啥不好啊他。”
我抓住车门上拉手,不敢再多说。
临过年了,中央大街稀稀拉拉几个游客,我顺着街面一路搜寻,服装店,书店,美食城,能找的都找了。
他总不能走到松花江吧。
我跑得挺累,停下来手扶着膝盖喘气,瞟到远处的大爷,地上还坐个小伙子。
大爷把那人挡住了,好在我一眼认出张峻豪的鞋。
我走近才看见他攥根儿冰棍哭得涕泗横流,再配上喀秋莎的音乐,就跟那临别前的战士亲属似的。
这都造的什么孽。
打发走大爷,我在他旁边坐下来。
等他吃完一根马迭尔,我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张峻豪真的暗恋我。
让他在外面流浪也不是办法,我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让他跟我回家。
我俩钻进出租车,司机看一眼后视镜,“哟,还是你呀。”
我尴尬一笑,后悔刚才说秃噜嘴。
师傅看我俩气氛不对,憋住了想唠嗑的想法,快到地方的时候有点忍不住了。“孩子,管咋的,日子都是你们自己过,跟父母好好沟通。正常人都得反应一阵,更别说是你亲爹亲妈了。也是叔刚才嘴快,你别往心里去。”
我给整得挺尴尬,“叔,我俩八字还没一撇呢。”
师傅笑了,“银小伙子外地的吧,大老远跑咱哈尔滨。这诚心实意的,都快赶上我当年追我媳妇儿了。”
张峻豪这会儿不哭了,被媳妇俩字逗得给给乐。
我给他一胳膊肘让他别笑了,闹挺。
我俩在小区外面超市买了两箱奶、十斤鸡蛋,还有两颗柚子。
张峻豪问要不要再买点儿烟酒。
我挺无奈,“你真当自己是来见老丈人和丈母娘的? 数九寒天,我还不想被扫地出门。”
张峻豪一手一箱奶,食指勾住柚子的编织网,“你没觉得吗,我好像个上门女婿。”
他这会儿倒是胆儿肥了,啥也敢跟我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干脆提着鸡蛋走了。
晚上我躺在被窝里,一件一件回想以前的事情。
我俩小时候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同事关系,我刚来公司没什么舞蹈基础,他耐着性子在宿舍教我跳舞。
但是关于一些难以言说的脆弱时刻,他并不是我的分享对象。
和我不一样,张峻豪长大得很突然,疫情爆发那年我们外地务工人员没去公司,听说张峻豪过年回来胖了十斤,脸上顶着两坨红晕,活脱脱一个福娃。每天长达十个小时的体能和舞蹈课让他又迅速瘦回来,随着体脂下降,他开始抽条,剪掉了狼尾,做平板支撑的时候他在旁边啪嗒啪嗒流汗,我得空看他一眼,汗珠悬在他喉结上要掉不掉,还挺性感。
某一天他问我要不要喝奶茶。有便宜不占是傻子,我说要大杯的。他隔天还真的给我带过来,余宇涵看见了,问这么多人呢,怎么只给张泽禹一个人买。张峻豪不说话,和他在地上打成一团。晚上我刷微博看到热搜,秋天的第一杯奶茶,底下全是小情侣在艾特对象。而我只当是一次回请,不觉有异。
张峻豪又问我要耳机链接,我以为自己东北李佳琦的带货能力终于体现出来了,于是迅速把链接甩给他,并配字,不买你就out~了。过了几天他脖子上出现同款蓝色耳机。看嘛,我的眼光果然很好。
他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喊我。接受采访的时候我们做限时挑战,要他说出给大家的微信备注,他拍着我的肩膀,磕磕巴巴说出一声禹儿。得,普通又无趣,还不如他小时候在信里写的小宝儿。
出道后我们以组合的形式出席颁奖典礼,用记号笔在签名墙上潇洒划拉几道,我悄悄问张峻豪:“你记不记得咱以前在纸板子上练签名,那会儿写的还是小宝和顺顺。”他准备说点儿什么,主持人提醒我们拍照。几排大炮带着闪光灯,我又忍不住眨眼睛。
再后来录团综,工作人员透露要去海边拍。大家都做梦说去斯里兰卡,再不济也是泰国,结果去了青岛。
青岛就青岛吧,反正都是太平洋,大差不差。
我们在大排档吃晚饭,海鲜壳子在桌上堆成小山。隔壁桌几个小哥吨吨吨地喝扎啤,我们眼巴巴看着,只能把冰红茶倒在玻璃杯里,以茶代酒,把美好祝愿丢在清脆的碰杯声中。
晚上去海边,我张开双臂让风把衬衫下摆吹得猎猎作响,好不惬意。张峻豪从后面搂住我的腰,我以为他要把我往海里扔,结果他只是抱住我,把我掂了掂。
“你好像重了。”
“废话,我吃了三斤小龙虾,你再不把我放下我就要被你勒吐了。”
余宇涵估计知道我把张峻豪带回家了,发微信过来,“普天同庆我们组合内部消化一对儿,你俩失去一段真挚的友谊,却获得了宝贵的爱情,恭喜恭喜,兄弟势必给你俩做好保密工作,回去请吃三顿饭即可。”
我这才明白他以前为啥给我发一些有的没的,合着是为他好兄弟刺探军情呢。
我回他,“滚,你还不如恭喜我得到一个儿子,没有红包别想吃饭那美事儿。”
我问张峻豪过完年什么打算。
“做一名优秀的少先队员,”被我瞪了一眼,他改口,“好吧,准备参加说唱节目,去和哈人battle。”他拽住我手腕,“决赛你得来给我唱hook,你唱得好。”
“张极也唱得好,你喊他去,我不去。”
我翻个身,拱进被子里假装听不见。
“不行,上阵父子兵,不是,上阵夫夫兵,你来的话我的赢面很大。”
他试图把我刨出来。
我的脸在里面被捂得通红,实在憋不下去了,把脑袋露出来,“你可要点儿脸吧张峻豪,我还不如当你老汉儿。我的出场费多少钱。”
后来张峻豪发了首说唱歌曲,名字叫候鸟,括号里的英文名,他写的Harbin。单曲封面是那年冬天在中央大街拍的照片,一只胖乎乎的鸽子停在雕像脑袋上。
他后来结识的哈人兄弟给他评论,“bro,你这哪是候鸟。”
张峻豪微信回他,“鸽子是代指,这是我伟大的爱情圣地,你不明白很正常。”
他躺我被窝里写的词,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我爸妈给我起名泽禹。泽是水集聚之地,禹是治水之人。张峻豪形容自己是候鸟,他在凛冬时节迁徙到这里,我只好变成湖泊,给他一方栖息之地。
【风调禹顺】开学日札记
校园竹马甜文(好像写着写着不甜了)
“我妈问你晚上来我家吃饭不咯。”
01
九月。
初三三班教室里闹哄哄一团,前排的爱往后排钻,后排的爱站在教室后头的空地唠嗑,没一个屁股能沾凳子的。
张泽禹原本也该是后头唠嗑大队的主要输出——可惜三四天前被感冒缠上,缠绵到了开学鼻腔还闷闷塞塞,有气无力地把下巴往桌上一搁,两条瘦长手臂向前舒展,那双玩乐器玩出来的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了前桌的椅背上。
“超凶猛的班主任”出现在门口的第一秒,小学鸡们一只接着一只地停止了叽叽喳喳,扑腾着小翅膀回了自家的窝——其中就包...
校园竹马甜文(好像写着写着不甜了)
“我妈问你晚上来我家吃饭不咯。”
01
九月。
初三三班教室里闹哄哄一团,前排的爱往后排钻,后排的爱站在教室后头的空地唠嗑,没一个屁股能沾凳子的。
张泽禹原本也该是后头唠嗑大队的主要输出——可惜三四天前被感冒缠上,缠绵到了开学鼻腔还闷闷塞塞,有气无力地把下巴往桌上一搁,两条瘦长手臂向前舒展,那双玩乐器玩出来的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了前桌的椅背上。
“超凶猛的班主任”出现在门口的第一秒,小学鸡们一只接着一只地停止了叽叽喳喳,扑腾着小翅膀回了自家的窝——其中就包括他的前桌。
兼幼儿园混起的发小张峻豪。
张泽禹保持着那个趴在桌子上的姿势抬眸看张峻豪摇头晃脑地从后排咻的一下窜到前排,嘴角的憨笑让他看上去像只快乐小猪。
“小宝儿,”老师在点名,张峻豪不敢转头,椅子后移靠着张泽禹的桌子,压低了声音叫他小名。
张泽禹偷偷地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张峻豪和他讲小话已讲出了经验,气音也咬字清晰,荡啊荡地飘进张泽禹耳朵里:“路任和我们打赌,说英语老师换发型了,我帮你押了没换。”
“你确定吗?我不想赌输。”张泽禹也用气音一字一顿地问。
张峻豪忍不住笑:“我来学校的时候见到Miss Wang了,还是卷头发。”
张泽禹没忍住一巴掌拍在张峻豪背上:“你是不是傻啊?Miss.Wang 上学期是直发!”
“啊~”张峻豪被他吓了一跳,抓着脑袋回想,讲台上班主任点到了“张泽禹”,想也没想扬声应了句,“到。”
老师看着点名册没抬头,下一个名字喊的就是“张峻豪”。
张泽禹看张峻豪还愣着的模样,直起身子也应了声“到”,带着感冒浓重的鼻音,黏黏糊糊的。
02
无聊的打赌无疾而终——他们直接换了个英语老师,从年轻漂亮一天一套衣服的Miss Wang 变成了啤酒肚地中海Mr Wang,据说是专带毕业班的特级教师。
以路任为首的一群男生如霜打的茄子,一整节英语课提不起精神,Mr Wang 呵呵一笑,倒是拿了感冒趴桌上的张泽禹开刀。
眼尾下垂的狗狗眼无辜又迷茫,张泽禹因为感冒变得迟钝,还没搞明白老师爱的教育怎么就落在了他的头上,倒是张峻豪反应快,从抽屉里掏出一盒感冒灵颗粒。
“老师,他感冒了。”
Mr Wang狐疑的眼神在那盒药上绕:“他的药怎么在你那儿?”
张峻豪抓抓脑袋,语气是理所当然的自然:“早上他妈妈顺手塞我书包里了。”
最后一排的路任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插嘴,“ 老师您还不知道吧?他俩是亲兄弟!”诚恳得连两位当事人都要信了。
“对啊对啊亲兄弟——”班上的人跟着起哄,叽叽喳喳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管多无聊的话题也总比上课有趣。
张峻豪还是一贯的模样,没脾气似的腼腆地笑,像是不知道被打趣的是自己。
反倒是张泽禹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同学们的打趣,产生了恍惚的错觉,好像有哪一根弦搭错了位置。
他忽然意识到很难用一个词语去概括他和张峻豪的关系,同学显然不够特别,朋友不够厚重,发小带了怀念,竹马又过于矫揉造作。
他在心里斟酌了一会儿,抬起眼和老师解释:“不是的老师,我们是邻居而已。”
他生得乖,尤其是一双眼睛,黑亮而清澈,不笑时一抬眼,有幼犬怯怯的讨人喜欢的样子。
Mr Wang显然也在心里暗自愧疚,摆摆手让他坐下,笑呵呵地缓和气氛:“我看你前桌这着急劲儿比亲兄弟还亲,同学们我们继续上课哈。”
感冒对思考速度的影响好大,张泽禹有些恍惚地坐下,张峻豪已经坐好,留给他一个乌黑的后脑勺。
他记得很清楚,去年张峻豪还留着半长不长的发尾,那时候他脸上还肉肉的,和外人得意洋洋地炫耀那是狼尾,却偷偷地告诉他说,那是TONY老师留给他修饰脸型的。
张泽禹一直没好意思告诉他,留了那一撮发尾显得他脸更圆了。
一年而已,张峻豪迅速地抽条,脸部线条清晰地像是画出来的,Tony老师也就放弃了狼尾,修得干净清爽,露出一节同样线条分明的后脖颈。
张泽禹撑起身体坐直,才发现张峻豪不只是瘦了——他似乎还以惊人的速度长高了,虽然自己也在长高,可是好像被他超过了。
张泽禹像是和他较劲一样地挺了挺背。虽然事实上他们很少玩比身高这样的幼稚游戏,维持同步的生长速度是他们的一种默契。
胡思乱想到了下课,张峻豪哐当一声把椅子往前拉,然后啪的一下把感冒灵扔在了他的桌上。
盯了一天的后脑勺之后,张泽禹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张峻豪,好像和他闹脾气了?
03
不说话对他们俩来说是很新奇的一种状态。
小孩子吵架似乎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他们很神奇地成为了例外。
父母都说他们两个从小就是好脾气,张泽禹觉得这话既对又不对,他俩确实都是好脾气,但是,是不一样的好脾气。
他的好脾气是一种聪明的好脾气,懂得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从不轻易发火,总是乐呵呵地打圆场,而张峻豪的好脾气则带着傻气,很多事情他不在意,很多争论他插不进嘴,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所以他不生气,也很少哭,张峻豪却常常会哭。
他小学的同桌是个奇奇怪怪的女生,读很多他们看不懂的书,说很多他们听不懂的话。
张泽禹记得她曾经在某一个课间和他说:“你和张峻豪的名字真有意思,一个是水,一个是山。”
他当时愣住了,毕竟这是他的同桌为数不多的几次主动和他搭话,几秒后才凭借着与生俱来的社交能力笑着解释:“不是的,他本来是英俊的俊,后来才改成的峻。”
那女孩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不是生来就相配的啊……”
“什么嘛,名字哪有什么相配不相配的。”张泽禹笑呵呵地唠嗑。
“不过你的名字还挺有意思的,泽是水,大禹又治水,放纵又克制,浪漫又清醒。”女孩捧着书神神叨叨,抬头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张泽禹眨了眨眼,出于缓和气氛的目的,咧嘴一笑,露出侧边缺的一颗牙。
他的笑容带着让人放松的魔力,轻而易举地和别人拉近距离,女孩也笑了笑:“和你性格也挺像的,对吧?”
像吗?
张泽禹总是忍不住去想这个问题。
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思维又免不了跳跃到所谓的山与水。
“张峻豪才应该是水吧。”
“那么爱哭。”
此时此刻,张泽禹单肩背着书包走在张峻豪边上,就在推测着张峻豪什么时候会憋不住眼泪。
张峻豪的哭法很小孩子,会下意识地扁着嘴,委屈到了极点的样子,用手背去抹眼睛,一下、两下,上一秒的眼泪还没擦干净,下一秒眼泪又大颗大颗地冒出来。
张泽禹摸不清自己的心里怎么会存着些许愉悦,这种愉悦并非因为一些奇怪的嗜好,而是源于他的胸有成竹胜券在握。
他所笃定的两个事实也果然实现。
张峻豪会哭。
张峻豪会像过去每一次哭那样哭。
而这个哭法,或许会持续到永远,转存入大脑皮层成为永久性记忆。——而他人或许还以为这不过是一种习惯。
就像他之于张峻豪。
张泽禹愉悦地看着张峻豪的每一个动作都如他心中预想般发生。
他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了,他会先用手背去擦眼睛,擦眼睛的时候那滴眼泪会落下来,然后是越来越多的眼泪,他会抽一抽鼻子,然后哭得更凶。
然后他会问:“你那句话什么意思?”
——“你早上怎么那么说啊?什么只是、邻居、而已?”
张峻豪哽咽的声音随之响起,眼圈红红的,鼻尖红红的,刘海塌了,脸也被泪水抹得脏兮兮的,像只流浪的小狗。
张泽禹先从口袋里掏出一团纸巾,抽出一张让张峻豪擦擦鼻涕。
“还好我感冒了随身带了纸巾……相对于亲兄弟来说,只是邻居,有什么问题吗?”
张泽禹理直气壮:“而且只有邻居能解释我妈把药塞你包里这个事情啊,题目问什么我们就要答什么。”他从小就嘴皮子利索,歪理又多,张峻豪没有几次说得过他的。
这次也不例外,张峻豪接过纸巾极响亮地擤过鼻涕,捏捏鼻子心情低落:“就算不是亲兄弟,也没有只是邻居而已啊。”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张泽禹忽然开口
:“其实……邻居很好啊,只要两个人都不搬家,那就能一辈子都在一起。”他垂着眼看地上爬过去的一排蚂蚁。
张峻豪愣了会儿,然后一手揽住了他的肩膀,认真地和他保证:“那我们要一直做邻居,你要是搬家了,我也陪你搬家。”
“好。”张泽禹抬起头笑,他的唇形特别,笑起来时嘴角上扬的弧度比一般人要大一些,露出一排的牙齿。
他余光里看见张峻豪呆呆愣愣地盯着他的牙,羞恼地把张峻豪一把推开:“你干嘛啊,我牙早就长出来了!”
张峻豪抓抓脑袋傻笑:“你那颗牙长了好久呢,我看见它就觉得好玩。”
张泽禹一拳往他身上捶,张峻豪顺手揽住他的脖子,两个人扭成了一团,书包侧兜同个系列的水杯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哐当哐当地撞在了一起,脚下踩着的是两双一模一样的运动鞋。
“张顺顺!”
“张小宝儿!”
“你先放!”
“我不,你先放!”
“哎呀我忘记和你说了我妈问你去不去我家吃饭她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张泽禹被张峻豪箍在怀里,歪着脑袋嘶吼。
“啊?”张峻豪手一松,张泽禹立刻把自己的头拯救出来,把头发理理平,张峻豪却有些发愁,“我妈还让我叫你去家里吃水煮肉片呢。”
张泽禹乐了:“那正好,我去你家吃,你去我家吃。”
他俩像投错了胎一样,张峻豪爱吃酸甜口味儿的,家里爸爸妈妈却是地地道道的川渝人,顿顿离不开辣,反倒是张泽禹爱吃辣,家里却连干辣椒都不买。
所以从小到大,自家的爸爸妈妈总是更稀罕隔壁的小孩儿一点。
“也行。”张峻豪觉得这实在是个早好不过的主意,从书包里扒拉出耳机,张泽禹也就顺从地把耳朵往前凑,张峻豪熟练地将一只耳机塞进他耳朵里,按动播放键。
这条路他们一起走了很多次,最习惯的状态就是像这样,一根耳机线连着两个人,随着走路迈开的步伐晃晃悠悠,肩膀的距离也随着步伐忽远忽近。
张泽禹很清楚地记得,学校的夏令时是五点二十放学,这条路上由余晖遍布变成骄阳烈烈,后来还常常下瓢泼大雨,到冬令时放学时间变早了,可天也黑得更快了,在朦胧的暮色里他们一旦四目相对就会忍不住笑,然后谁也没有喊开始,就默契地向前奔跑。
两个人都裹成球,谁也跑不快,跌跌撞撞踉踉跄跄,你打我一下屁股我摸你一下头。
他们在相伴而行的路上长高了几十厘米。
张泽禹掂着时光的重量,还是忍不住想,要是他们只是邻居就好了。
他们在长大之后遇见,成为一墙之隔的邻居,或许是两扇门默契地同时打开,他们被契合的灵魂吸引着相互靠近,因为没有背负着十几年的时光而步履轻盈。
他们会明了自己的心意,会明白这种一睁眼就想见到对方的心情不是因为习惯,会意识到对永远陪伴的渴求不是因为友情,不必一个懵懵懂懂,一个徘徊不前。
可也是那交织生长分不开的十几年,为他们的命运打上了一个又一个解不开的结,将他俩牢牢维系,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里打上宿命的烙印。
张泽禹想,他终于找到了他俩之间的关系。
——我们是两个为彼此而生的灵魂。
04
两家人拼了一桌在张泽禹家吃饭,张峻豪没抢过妹妹,错失最后一块糖醋排骨。两个妈妈在厨房里洗碗,爸爸们在下棋,妹妹开着电视看小公主苏菲亚,目不转睛。
张泽禹有些懵地被张峻豪鬼鬼祟祟地拉进房间里,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在自己家却像做贼一样心虚。
张峻豪仔仔细细地把门关好锁上,从口袋里掏啊掏摸出了一张方形的红色纸片。
“我刚刚自己做的,你签一下名字。”
张泽禹捏着那张纸,外面写着端端正正的两排字:永远在一起 证。
另一面并排贴着他俩的证件照,白色衬衫黑色领带,还写着“张泽禹和张峻豪保证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有一点羞耻哈。”张峻豪眼神闪烁,不好意思地戳了戳左下角自己的署名,“你就也写这就行了。我想了一下,父母兄弟,他们会被写在一个户口本上,我们也应该有一个有法律效力的证明。”
“我觉得很好啊。”张泽禹趴在书桌上写名字,眼神明亮地给予回应。
他一笔一划地在张峻豪的名字右边上写下了张泽禹,眼睛眨巴眨巴想了想,又在下一行写了“张小宝儿”,把红纸往张峻豪的方向推了推,“把你小名儿也写上。”
“唉呀,你不是说我的小名像小狗的名字吗?”张峻豪嘴上嫌弃,却乖乖接过笔,在张小宝儿右边写了“张顺顺”。
张泽禹把红纸立起来仔仔细细地看,觉得这东西傻里傻气又可可爱爱,因为幼稚而动人——就像张顺顺本人一样。或许懵懵懂懂才好,他就应该像张峻豪一样,傻气一点,心大一点,考虑得少一点。
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只要顺着自己的心去做就好了,一切都会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圆满。
暑假里他俩趴在床上写作业,张泽禹用手肘碰了碰张峻豪,告诉了他同桌女孩曾说过的那些话。
“放纵又克制,浪漫又清醒”这样的话对张峻豪来说显然有些超纲,让他眼神放空。
张泽禹垂着眼问他:“你说呢,你觉得我的性格像这样吗?”
张峻豪挠挠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神往下一瞟,看见了数学作业上的三视图。
“我觉得吧,是这样的,你看同样一个立体图形,你从不同的角度去看都是不一样的形状,那人也是这样啊,从这个角度看是这样的,从另一个角度看又是不一样的。”
张峻豪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人比这些图形还复杂,你今天看一个人是这样的,明天看一个人又是另外一个样的。而且人还可能是空心的,一层套着一层,可能一个圆柱里套着一个圆锥,圆锥里又套着一个正四面体。”
张峻豪说完显然是很得意,眼巴巴地盯着他,摇起了隐形的尾巴。
然而张泽禹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这段话虽然乱七八糟的,但还挺有道理。
有道理到,让他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而且想起他得意的样子就会忍不住笑。
张峻豪趴在桌上歪着头看着他的笑,挤压出了软嘟嘟的脸颊肉,眼里不自觉地闪着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他也想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喜欢看着张泽禹,小的时候妈妈们给他们拍了无数合照,在大部分的照片里他总是维持着偏头的姿势,张泽禹在看镜头、摆弄玩具,比剪刀手或者做鬼脸,而他自始至终在看他。
张泽禹边笑边眨眼睛,张峻豪看着他因为这个动作而显得格外纤长的睫毛,看他舒朗的眉,露珠一样清亮的眼睛和那颗长了好久的小米粒一样的牙。
房间里很安静,风被纱窗滤得温柔而粘腻,他们在四目相对时自然而然地彼此靠近,像小孩子一样交换了一个纯情又干净的吻。
END
一直记得小的时候看《暹罗之恋》,整部电影唯一的那一个吻,好像猝不及防,又好像是水到渠成。
原本是剪了一个风调禹顺的视频发在b站(说不定会有人凑巧刷到过哈哈哈),想写一篇差不多的甜甜的校园文,结果一动笔,就好像不太一样了(顺崽式抓脑壳)。
大家中秋快乐呀~
论恋情是如何曝光的
朋友说热度到一千请吃饭啊哈哈哈哈助力每一个梦想
灵感来源左邓超话。
我男朋友是个rapper,拽得不行那种。
我俩的恋情被抓包实在是个意外。
时代峰峻没别的优点,就是网速持别快。有一天左航给我分享了一段小视频,给对方发一条59秒的长语音,在最后一秒说“我爱你“,看对方有没有耐心听到最后。左航给我还转了一条邓佳鑫的语音,盈着笑意温温柔柔地说“我也爱你”。
噫!好酸!
我问左航,你怎么知道对不是直接转文字呢?左航嫌我傻,秒回就是转了文字,一直听完怎么也得一分钟。
说干就干,我立刻给男朋友发微信,“ 张峻豪?”
“在呢。”对面回复得很快。
我连发了四条空白的长语音,第...
朋友说热度到一千请吃饭啊哈哈哈哈助力每一个梦想
灵感来源左邓超话。
我男朋友是个rapper,拽得不行那种。
我俩的恋情被抓包实在是个意外。
时代峰峻没别的优点,就是网速持别快。有一天左航给我分享了一段小视频,给对方发一条59秒的长语音,在最后一秒说“我爱你“,看对方有没有耐心听到最后。左航给我还转了一条邓佳鑫的语音,盈着笑意温温柔柔地说“我也爱你”。
噫!好酸!
我问左航,你怎么知道对不是直接转文字呢?左航嫌我傻,秒回就是转了文字,一直听完怎么也得一分钟。
说干就干,我立刻给男朋友发微信,“ 张峻豪?”
“在呢。”对面回复得很快。
我连发了四条空白的长语音,第五条的末尾才高高兴兴地说”我爱你“。
怪不好意思的。
奇怪的是张峻豪一直没有回复我。
等不来张峻豪的消虑,我只好先去上声乐课,我正唱得兴起,张峻豪猛地推门进来,”砰“的一声,吓得张极把吉它弹成了棉花,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我刚发了半个音的歌词被咽回去了,但是嘴还没来得及合上,傻呆呆地看张峻豪几步走到我面前,手插在兜里,面色紧绷而复杂 。其它兄弟站在张峻豪身后,明显憋笑憋得很辛苦。
如果不是张峻豪的脑红到冒热气,我真的差点被他吓到。真的,我可真诚了。
“我也爱你。”
后面的会长们直接原地爆炸,着样子恨不得直接把我和张峻豪捆在一起。等他们冷静下来我才知道,我发消息的时候说唱三人组正聚在一起。张峻豪听了两条语音,手机音量键为我拼了命也还是啥都没听到,怀疑是手机的问题,连了个小音箱听后面的语音。他不停提高音量,然后...我贼响亮地喊了一声我爱你...
幸好他没有选择戴耳机。
朱志鑫本来以为是表白现场,结果我俩在一起其实有段时间了。
所以他们迅速集合了所有兄弟,逼着摩尔来当面回复我。
我们的恋情就这样曝光啦。
用四个字形容你的爱人
2.3W+万字预警
风调禹顺,顺禹顺无差 || 现背 青春 狗血
BGM曲婉婷—我的歌声里
南柯一梦,不可做真
1.
死者为大。
不提也罢。
2.
他们说,人从悲哀中落落大方走出来的都是艺术家。
我喝了一口杯里带着冰碴的啤酒,棱角分明的冰碴刺痛我嗓子的时候我心也跟着颤,那些刺一根不差的全都自由落体扎在我心上,我说我他妈不是艺术家。
我偏要在人间的泥泞悲苦里跋涉。
正所谓,有心者有.........
2.3W+万字预警
风调禹顺,顺禹顺无差 || 现背 青春 狗血
BGM曲婉婷—我的歌声里
南柯一梦,不可做真
1.
死者为大。
不提也罢。
2.
他们说,人从悲哀中落落大方走出来的都是艺术家。
我喝了一口杯里带着冰碴的啤酒,棱角分明的冰碴刺痛我嗓子的时候我心也跟着颤,那些刺一根不差的全都自由落体扎在我心上,我说我他妈不是艺术家。
我偏要在人间的泥泞悲苦里跋涉。
正所谓,有心者有所累,无心者无所谓。
我这一颗心,沉甸甸的都是那个人,累是肯定的,我他妈愿意,我一边忍受疼痛,一边回忆快乐,是濒死的鱼,吐出的泡泡都是血色。
好不容易抽空一起聚餐的时候他们都不敢在我面前提起那个人,包间里的灯光被调成昏昏暗暗的颜色,不知道是谁点了一首友情卡片,唱到那句“最笨的人才为爱发高烧”,我看他们欢欢闹闹一副今天是个好日子的样子,心里一阵酸,好像他从来不曾存在过。
除了张极喝醉了控制不住自己偶尔往外冒的几句东北话里还夹杂着他存在过的痕迹,我真的只能妄想乘坐时光机,穿越生离死别的来龙去脉,回到他还在的那几年里,看他那一双我日思夜想的狗狗眼。
非要说天公不作美也不是不行,也可以怪他命不够硬,这命运的天罗地网,能将其勘破的人寥寥无几。
可我思来想去,觉得他并非命途多舛,我把面前的五线谱揉皱成一网思念,摊开来仔细揣摩,手指抚过每一条缝隙,密密麻麻写着全是他的名字,最后得出一个让我无奈又骄傲的结论,张泽禹,他天生傲骨。
二百零六块骨头根根刚劲。
硬得很。
3.
张泽禹第一天进时代峰峻的时候在门口摔了一跤,一双不怎么跟脚的AJ掉了一只,我忘了是左脚还是右脚,总之露出来的那只小兔子袜子倒是让我念想至今。
周围的哥哥姐姐见惯不惯,眼神都不愿意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没有人想要上前搀扶他,我们选的这条路本就坑洼不好走,跌倒独自站起来是我们必须学会的基本技能。
就算是哭到声嘶力竭也得自己站起来。
张泽禹坐在地上乖乖穿鞋,没抽条的小短腿伸得溜直,我以为他下一秒就能站起来,结果一个抱着一大摞红红蓝蓝文件夹的实习姐姐没看到地上小不点的他,被他绊倒,也不知道到底记录了什么的文件夹哗啦啦散一地。
人仰马翻中我听到他惊呼了一声,不知道是被踩疼了还是被文件夹砸到了。
那时候我矮,隔着办公桌只能看到他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我使劲垫脚仰着脑袋,勉强看到他潇洒拍拍屁股,大有一种风风火火闯九州说走就走的架势,搀扶起跪在地上捡文件夹的实习姐姐,帮着拾掇摞起来有他高的文件夹,他说姐姐不好意思他不该在过道上坐着,他脖子上挂着的小围巾随他的动作晃晃悠悠,看得我眼花缭乱,也想得我望穿秋水。
好多年以后我问他,刚来第一天就摔了个大马趴你尴不尴尬,他愣了一瞬然后来揪我的衣领装模作样要和我打一架,他说那叫马失前蹄,才不是什么大马趴。
也是那时候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张泽禹是我们十几个人当中最先学会独自站起来的,而且还学会了怎么搀扶别人。
我不得不佩服他,授人以鱼还授人以渔,照亮别人燃烧自己的这种戏码他十岁出头就玩得明明白白,十岁出头就开始学着功德无量。
有姐姐领着他来找我,说以后张泽禹就是我的室友了,我秉承着来者是客的理念誓要让他感受到川渝男人的热情,我带他走马观花,甚至还在飞总的办公桌上一时兴起跳了一段快乐环岛。
他没长开的眼睛里面山崩海啸,我歪着嘴露出一个耐克商标的笑容,当时我觉得自己简直帅呆了酷毙了,只想冲他喊一句,怎么样,爷的热情好似一把火吧!
张泽禹砸吧砸吧嘴又摇摇头,指了指我脚下,我低头看,几张不知道是什么合同的扉页被我踩的稀烂,飞总昂贵的钢笔也被我踢得漏了墨,黑汁斑斑驳驳晕开在合同上,一片狼藉。
当然,在我懂了牌子以后再想起那只被我踢漏墨的钢笔只想不屑一笑,那钢笔顶多九块九还包邮。
我顿时觉得那办公桌烫脚,一个筋斗云翻出去好几米远,地板上是我的鞋印,凄凄惨惨戚戚好可怜,唯一可惜的是后来不管我再怎么做体能训练也翻不出那样流畅的跟斗了。
我铁骨铮铮,被人兴师问罪的时候一马当先承认了罪行。
后来我问张泽禹我当时是不是特别帅,他冷笑一下,我觉得那一瞬间他肯定在鄙视我的智商,他回答我,你脚底全是墨汁,踩得满走廊都是,就算不承认也是你把罪名坐实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件事情张泽禹明明无辜却也被人打着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的理念没能幸免,我俩相依为命靠着墙根站了大半天,小腿站得发了麻。
以至于多年以后我经受军训站军姿的洗礼,热汗顺着我的鬓角流到衣领里,被风打下的黄叶子粘在我脖子上,我双臂夹得紧,细麻粘稠的触感搅得我的胃排山倒海,但只要我细细念上张泽禹的名字,不休不止的力量就源源生出,我也没那么难受了。
张泽禹堪堪动了动小腿,他艰难开口问我,你见过老式电视机吗?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回他一句没见过。
他说真可惜,咱俩没法儿共情了。
他又动了动小腿,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我以为他就此能老实站到我们被刑满释放,但张泽禹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在身上翻翻找找,最终从裤兜里掏出一块就要融化的巧克力,他咬了一半,剩一半问我要不要。
我说你都咬过了怎么还给我?
他操着一口纯正的东北话别提多有喜感,他说你爱要不要,虎落平阳还挑挑拣拣,真难伺候。
在他快要把那半块巧克力也塞进嘴里的时候我一把抓过他手,咬走巧克力的瞬间还舔了他的手指,他有点嫌弃的把手往我身上擦,巧克力酱混着我的口水在我衣服上留下了一小片水墨画。
那巧克力的品质我着实不敢恭维,除了甜还是甜,但后来我几乎找遍了所有巧克力牌子,没有任何一块与当年的味道是一样的。
我想问张泽禹在哪能买到,我看他的黑白遗像,他的眼睛里面一片墨色,好像在和我说话,但没有任何声音回答我的问题,苦与涩逼得我只能靠不断的读档记忆来回味。
还有我舌尖滑过他指尖的触感。
所有关于他的一切都轰轰烈烈又销声匿迹隐入我的回忆里去。
我总看过无数的微博说张泽禹想家了要说出来。
我理解,毕竟他从北国飘雪来到重重小山,那时候我没怎么坐过飞机也觉得尾椎骨疼。
可是我皱眉,身为他的室友我最有发言权,张泽禹什么时候想过家,他分明是个十足十的天涯浪子,是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九重云都不够他飞的。
他是初出茅庐的小牛犊,干劲儿足,很长一段时间手机铃声用的都是“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根正苗红的,就差把奋斗两个字刻在脑门上,他电吉他弹得潇洒果决,歌唱得响亮激昂,飞总为数不多露出欣慰的表情都是因为他。
以张极为首的外务组几个人报团取暖的时候,张泽禹这个主力军却像是个编外人员,总冲锋陷阵在最前面给他们递纸,一边咬着棒棒糖一边问还有谁要哭。
看他熟练扯卫生纸的样子像极了我的幼儿园老师安慰想妈妈的小朋友。
头顶廉价的发光二极管映得每个人的面庞都是毛茸茸的,脸上的水痕也是亮晶晶的,除了张泽禹,他睫毛忽闪,他披星戴月。
整个夜幕为媒,北斗和满月要他坐上这重庆森林夜里的精灵宝座。
是该说他真的没心没肺还是该说他真的侠肝义胆。
我分不清,我只能抽走他手里可乐味的棒棒糖,提醒他一句你牙还没长齐呢。
这话换来他略显不甘的瘪嘴和挤眉弄眼,他试探的舔一舔已经晃动的虎牙,唇红齿白,亮晶晶的潮湿,闹得我心里一浪高过一浪的痒,我看那沾着他口水的可乐味棒棒糖,突然也有想舔一下的冲动。
他看我眼神不太对,立刻就起了小狼崽护食的念头,张嘴一口咬回他的棒棒糖,卡吧卡吧咀嚼碎的时候还不忘从嘴里挤出点缝隙来说我,想要吗,就不给!
周围此起彼伏的抽泣声音我已经听不清了,我管他们是今天想爸爸还是明天想妈妈的,反正时间长了就谁也不想了,我满眼都是张泽禹摇头晃脑来气我的画面,加之他镜子里的调皮倒影,我感觉我受到了双重侮辱,我握紧了拳头想和他来一场男人间的较量。
反动武装幼稚园战役还没打响第一枪,我们就被赶回寝室去睡觉了。
叫我们的是那个被张泽禹绊倒的实习姐姐,可能是出于踩了张泽禹一脚的愧疚,也可能是看几个小孩子泪眼汪汪抱头痛哭的场景太狼狈,她或许以为张泽禹也是其中一个,居然叫我牵着张泽禹的手一起回寝室。
鬼使神差我把手伸出来等着张泽禹和我一起把手牵,我不去看他,别过头,窗外是被偏北风吹得摇曳的树冠影子,我的视线跟着那斑驳树影,我的心里好像也生了一棵树,枝冠茂密生机绿油油。
可是半天过去了,伸出去的手沉了又轻,只摸到一个细细小小的物体,我转头看,原来是他刚刚吃完棒棒糖剩下的棍子,棍子主人呢?
他一步一颠头发都跟着飞起来,离开的潇洒,头也不回,被张极叫去求安慰了。
我就说张泽禹是天涯游子酒剑随马,铺盖卷都不背就能四海为家。
我心里的树也被不知从哪里刮来的偏北风吹得飘摇几下,抖落几片松散的树叶,飘飘然顷刻化为乌有。
就这样,我第一次与张泽禹的牵手被张极那小子用铁汉柔情泪无情打断。
断的好几年都没能接上。
往回走的步子我迈得重,把手里还沾着张泽禹体温的棒棒糖棍子使劲扔到垃圾桶里,打出一声轻飘飘的叮咚,像我一拳挥在棉花上,四两拨千斤,这委屈来得莫名其妙,这情绪来得无处可逃。
我想今晚不要给张泽禹留门。
我想或许今晚他也不会回来。
那歌词怎么唱来着,偌大的房,寂寞的床,我就着不怎么明亮的月光把张泽禹的被子拖到我床上,两床被子我铺一床盖一床,我愤愤地数星星数月亮,方寸之间飘泊的是我淡淡的心酸和那时候察觉不出来的心伤。
时针分针和秒针圈圈绕绕交替着走,我看窗外一架又一架飞机闪着灯飞远,是否有一架也是飞向张泽禹家乡的呢?这样操心着,直到后半夜我也没能睡着。
在我以为将要提前好几年体验一把成年人独自看黎明的抑郁瞬间时,门把手动了。
好吧,我还是侥幸留了个门,给某人。
他轻手轻脚转身关门,大概以为我睡着了。
他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我一听就知道他没穿拖鞋,他说这样接地气,他说这样爱自由。
欣喜之情攀上我的心头,芝麻大的糖豆化在我眉间,小小的幸福感让我头晕目眩,一时间我脑子里想了无数种演技爆表的画面,我要假装睡着吓唬张泽禹,我要把被子压着不让他拿走,我要说梦话,我还要磨牙。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伶牙俐齿,一开口就往外飞刀子,我冷嘲热讽他一句,我还以为你芙蓉帐暖度春宵去了。
他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大摇大摆往床上去,他回怼我一句,你怎么不说那叫英雄难过美人关呢?
我说你是英雄?
他说你也是英雄。
要么怎么说张泽禹是个聪明人呢,一句话肯定他也讨好我,这招反客为主给我说哑言了。
于是后来我想象着我们两个当那乱世救主,最俗套的双男主剧,可是剧本就是剧本,现实生活里没有乱世也不需要救主,有的只有俗套和三十六计也过不去的闯关游戏。
张泽禹在床上摸索半天,问我被子呢?
我还堵着没意义的气说我不知道。
他下床来靠近我,我以为他要与我同床共枕凑合一晚上,我还特意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一个人的位置,结果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拽着我身上的被子就蜷回了自己的床。
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闪电般抓不着痕迹,我只感到身上一阵凉,尴尬地看着身边空出来的位置,觉得张泽禹真是不解风情。
他说顺顺你可真幼稚。
我无语凝噎,这会儿咬棒棒糖的又不是他了,谁更幼稚呢。
窗外的月亮似乎满了一些,星星也多了几颗,我打包起没用完的儿童惆怅决定下一次有机会再接着感伤,今晚没睡觉似乎也挺好。
我问张泽禹,你想家吗?
那时候我对这个问题还是好奇的。
但张泽禹十岁出头就征服了自己的弱点。
他在被子里翻滚几下,他语气轻快,就差给我唱一首春天在哪里了,他说,蒲公英知道吧,你看它随风飘的多自由,这一路风景它看不够,天涯海角哪里都是它的家,不管怎么样,不管什么时候,一阵风吹过它都是注定要离开家的,就像我一样。
他不讲故园声,只讲蒲公英。
我似懂非懂,原来少年的梦想是风的梦想,没说出口的思念是长长的思念。
就这样,我们在一个又一个幼稚港口贩卖快乐,收藏日升月落,江湖究竟有多大,吹角连营,青鸟殷勤,我们终将褪去稚嫩的脸颊肉长成翩翩少年,关于未来这一场空址,等着我们如约而至。
4.
世人皆知桂花糕香甜,却不知道那一场过家家的玩笑我也曾参与其中。
何必把故事追溯到起点庖丁解牛一般分析剧情呢,是张极调查问卷上一个张泽禹的名字都没有写得不够清楚,还是张极在张泽禹生日的上点了每一个人的手不够珍重,又或者是那些他俩没有任何眼神交集的物料不够高清。
是哪个少年人一个眼神骗过天下我不说。
我看他俩平静的交错像渐近线,又暗中较着劲,我心里打翻了五味瓶,刚刚冒头的无名占有欲开始庆幸我与张泽禹有了更多的相处时间,可我看张泽禹下意识亮不起来的眼睛又想去揍张极一顿。
那些青春前期的互相拉扯里没掺太多私心,怎么说大家都是兄弟,三张组合从来都不是虚设,可在这件事情里我却觉得我是大哥,我把他俩看得透彻,把自己也看得窝火。
他们互相建立围墙,又渴望对方闯入自己的安全区,引爆一声地雷,把墙炸得粉碎。
于是,在我的推波助澜下故事迎来了高潮。
用张泽禹的话来说就是张极有点后反劲,用我的话来说就是张极有点憨。
洗漱间的灯光总是惨白,扎眼又冷漠,我捧着牙缸刷牙,摇头晃脑,镜子里映出我的帅脸,我正欣赏女娲鬼斧神工的炫技杰作时,张极把刚脱下来的袜子团成球,一个拋篮的假动作那袜子直直砸进了我的牙缸,溅出来的水泼了一镜子,灯一照还反光,还有几滴打在我脸上。
镜子里那张帅脸一下子就扭曲了,给我自己下一跳。
但凡是个人能不能干出这种事?
我怒气值瞬间爆表,把牙刷牙缸霸气一扔,就着满嘴泡沫如狼似虎和张极扭打在一起,他一边喊着不是故意的一边还要躲我的手,他没穿鞋,三两个回合他就滑倒在地上。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大大咧咧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我是故意的,甚至说公报私仇也毫不为过。
报谁的仇?
都有了。
激烈打闹的声音和张极极具穿透力的嚎叫响彻走廊,仔细听还能听到回音,我嘴里的泡沫喷了张极一身,斑斑白白的像被撕碎的棉花糖渣,在我快没力气的时候,终于等到了该来的人。
张泽禹赶到洗漱间的时候我正一只脚踩着张极左胳膊半个身子坐在他胸口上,脑袋被他的小腿夹着往后仰,我右手去扒他的腿,左手居然和他十指相扣往一边掰,我俩表情狰不狰狞我是看不到,反正张泽禹表情挺狰狞的,他是看到了什么新世纪人类挑战身体极限的画面。
我觉得我和张极在表演杂技,路过的人都要扔几个钢镚叮当响才好。
张泽禹着急忙慌把我的脑袋从张极的剪刀腿里解救出来,又把我拖到一边去解放张极的左胳膊,他扶起张极去看张极被我擦伤的嘴角,他问张极疼不疼。
我在一边坐着扭动脖子,手摸到耳后的时候明显疼了一下,我抬手看,有那么点可怜的血丝沾在手指上,看样子我也挂彩了。
再看张极,他这时候的表情比张泽禹还像小狗,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里还有飘泪花的冲动,眼神飘忽,看我又看张泽禹。
还真是我见犹怜,我有点理解张泽禹说的英雄难过美人关了,我突然想上网搜一搜,我这一挂的帅哥算不算美人。
我伸腿拨愣一下张极的脚,我威胁他,说你今天要是敢哭我就再揍你一顿!
张泽禹转头给我一个警告的眼神,强烈的灯光照着张泽禹的睫毛,锋利的像两把银色的小镰刀,齐刷刷插在我胸口。
多年后小镰刀长成了大镰刀,心被捅出的口子也被撑大,嘀嗒嘀嗒流几滴新鲜的血珠,无望深渊的快感总时不时将我包裹。
这要是在平时张极能这么老实被我威胁吗?他不得一个闪现跑到我面前给我放大招吗?张极脑子是没张泽禹反应快,但就坡下驴这种事他可是信手捏来,如此绝佳的示弱和好机会他再不把握住他就是大傻蛋。
张泽禹和张极破冰了,天下第一无二好了。
两个小白眼狼。
我也学着张泽禹转身离去,学习雷锋好榜样,做好事不留名,我不要那名垂青史,大可称呼我为无名氏,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浪迹传说。
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可我抖抖身上的脏水,黏着皮肤凉飕飕的,我打了一个寒颤,默默冲了一杯板蓝根灌下肚。
那天晚上张泽禹安顿好张极后回寝室拿枕头,吓得我一个鲤鱼打挺,垂死病中惊坐起,我问他,你真要芙蓉帐暖度春宵去啊?
没想到他用力把枕头扔在我身上,说你就会这一句古诗吗?什么仇什么怨你非得和他打架,张极多难哄你不知道吗?你还给人家打见红了!
我抱着他的枕头,耳朵后面的小伤口不听我的话,又开始疼,好像有冷风在往里灌,风干我的耳骨肉,可我不想告诉张泽禹,搞得好像谁都在争先恐后给他卖惨一样。
我只皱皱鼻子回答他,张极袜子脏得都能冒烟了。
当然,这话肯定是有胡诌的成分在。
我站在床上与张泽禹对视,他的眸子变幻莫测,像蝴蝶的翅膀拍打我的心,抓紧了他的枕头我下定决心,如果他执意要去张极那屋我就和他的枕头玉石俱焚,今晚不是枕头宁为玉碎,就是我不为瓦全。
张泽禹轻声笑了一下,很轻很轻,他的眉眼舒展开,嘴巴也扬起来,那颗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小虎牙在跟我招摇,好像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他转身把被子也拽到我床上,在我不明所以且没反应过来的眼神里,他已经躺在我的枕头上并盖好了被子,他说枕头你抱着吧,记得关灯。
他闭上眼睛,这次睫毛不像小镰刀,像小羽毛。
应该是我屋里的灯光暖黄,总把一切都变温柔。
我着急忙慌下床关灯,没来得及穿鞋,反应过来后才发现张泽禹说的接地气是一种多么奇妙的感觉,我踩的不是地板,是大话西游里的七彩祥云。
但我不做至尊宝也不当孙悟空,我手不拿金箍棒头也不戴金锢,我只是张峻豪。
躺在张泽禹身边我不敢乱动,他似乎很早就睡着了,就留我一个人望眼欲穿看这漆黑的天花板。
我转向张泽禹这边,无边无尽的黑暗里隐隐约约能看到他的睡颜,我落入无垠的海,一切都很安静。
我什么也不想,但就是睡不着,我抓心挠肝,听着张泽禹的呼吸声格外焦躁。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肝火旺盛里昏昏沉沉,在我失去意识之前,好像听见了一声从远古时代传来的,谢谢。
说来离谱,那晚我做了一个梦,从此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那梦我至今记得清楚,日历上写的是九月一日,重庆的太阳还是很毒,蝉鸣藏在绿油油的树叶子下噪个不停,风里藏着热浪,马不停蹄往身上拂。
我和张泽禹把书包顶在头上遮挡阳光,张极单肩背着包,走过秀场的人就是不一样,明明很街溜子的动作他硬是走出一种正义凛然千军万马的气势,我们鬓角上有新鲜的汗珠,三个人齐刷刷迈进巴蜀高中,又齐刷刷迈进同一间教室。
原来有关未来的考题已经列出,我们的试卷正在印刷,手中的钢笔灌满了黑墨,所有的一切都蓄势待发,一笔一划,这盛世和盛夏都注定由我们来挥斥方遒。
5.
我以为我会在光阴如梭的日月里忘掉那个梦,可那梦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扰乱我写词的思绪和跳舞的步伐,镜子里总浮现出我们三个穿着巴蜀高中夏季校服的样子,土气又清新。
我看着手里的盒饭,拌着老干妈的大米粒粒分明油润光泽,我胡乱扒了一大口塞进嘴里,嚼都没嚼就囫囵吞下,噎得我眼泪直往外冒。
张泽禹递给我半瓶水,是他的,他说又没人和你抢,慢慢吃呗!
我咕咚咕咚把水全都喝完,有那么一两滴顺着我的下巴流到衣领里,我下定一个决心,我看张泽禹,我说,张泽禹,我们考巴蜀吧。
张泽禹这边还没点头呢,张极在我对面就说他也考。
他说这话时抻直了身子伸长了手臂跨过半个桌子夹菜,背对着阳光他的影子洒下一桌子阴翳,看都没看我一眼,好生敷衍。
落地窗外正好飘过一大片云,只有一束光以肉眼可见的形状穿透云层照在我身边,张泽禹给我夹菜,我听见他说,张顺顺,你无忧无虑的日子可要结束了,多吃点,学习很累的。
毫不夸张的说,我顿时觉得我的前途一片光明,巴蜀高中在向我招手。
初三上学期的寒假,我,张泽禹,还有张极,我们三个补习班和公司两头跑,没时间洗头,我顶着油亮亮的头发往张泽禹身边蹭,他总是先嘴角向下的嫌弃我不修边幅,再把我的棉袄裹紧一点,或者把我衣服上的帽子扣到我头上盖住我整张脸,还会偶尔把手腾出伸进我衣领里来冰我,我脖子一缩,只想窝进他的臂弯里好好睡一觉。
没时间吃饭,我们挤在保姆车里一边背单词一边啃面包,张泽禹最无赖,吃我的也吃张极的,翘起来的发丝上都写满了占有,吃我的就算了,我看他低头去咬张极的面包,那一口估计是咬在我心上,用的还是他没长好的那颗小虎牙,闷呼呼说不出来的难受。
我没由头的想张泽禹大概是最难被驯服的,他哪里是什么乖乖小狗,牙一长齐他就变成野狼。
我把车窗摇开一条小小的缝隙,凉飕飕的空气见缝插针强制性地给我打了一针镇定剂,吹得我生理眼泪顺着眼角横着流,直到鼻涕也克制不住我才在张泽禹的警告声中把车窗关上。
张泽禹掏出纸巾给我擦鼻涕,就像他安慰张极不要想家。
张极总是最先抱怨,说我背不得啊!
他露出一口白牙,那表情跟他要坐上大摆锤时一样丧尽天良,可是他从来没有松懈,我们都大步流星不回头的往前走。
全力以赴。
什么是全力以赴?
是我跳舞累到汗流浃背抬不起来手,还是写词挖空心思也再找不出贫瘠的词汇,又或者是Rap唱到嗓子干涩张不开嘴?
是张泽禹吉他弹到手指发酸,还是开肩开到骨骼打架,又或者是顶着变声期去飙高音?
我不太清楚。
于是我们把语文和英语看得个倒背如流,数学物理和化学刷了两三本题册。
以至于某天深夜我和张泽禹说的梦话都是三峡郦道元,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他背一句我背一句,莫名的默契又和谐。
天道酬勤,我们三个分别以舞蹈第一声乐一二的优异成绩被巴蜀录取。
还没来得及庆祝,张极就被某个知名导演抓去演戏,他说等他外务回来再一起好好造一顿。
重庆山水养人也养树,那路边一冠胜过一冠的木杉雄奇飘逸,撒下的影子浓郁阴凉,摇摇晃晃,看着像一片连廊,风一吹,哗啦啦的给少年伴奏。
张泽禹去送他,嘴上说着好好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睫毛都藏进眼睛眯成的一条线里了,我看他推张极的手,恨不得赶紧把他塞进保姆车里去一脚油门踩到底立马给他送进机场。
不是,得直接把保姆车开进飞机里才对。
他朝张极扬长而去的汽车尾气用力摆手,树也跟着摆手,他嘴上还喊着早点回来啊!
我该说他演技好吗?走不走心我不知道,反正这一套流程下来是面面俱到。
他眼睛亮得发蓝,牵起我的手,说走,哥带你去吃好的!
我俩手心温度差不多,根本感受不到对方的炽热,也可能是盛夏的风太狂躁,厚厚遮盖去我们的年少轻狂,我想起来当年被我用力扔进垃圾桶的棒棒糖棍子,低头看看张泽禹的手,苦尽甘来也不过如此。
张泽禹在路边随便拦了一辆车,把我塞进去的手法比刚才塞张极的温柔不了多少,只是他护着我的头,与刚才是不一样的,我俩挨得近,车窗开着,风给我们的刘海都吹了起来,我贪恋这飞扬不羁的美丽,觉得我们离开的身影也大有功成拂衣去的感觉。
车在老区的筒子楼下停住,楼不矮,排排挨得近,水泥墙,墙皮斑驳,水一打过就能看见时空裂缝般的纹路,总有小昆虫在这里安家,是粘稠的蜗牛还是明黄的蜘蛛都不必深究,市井中的万幸自由。
张泽禹下车,对司机师傅用重庆口音说了句谢谢,他带着我穿街走巷,九曲玲珑心都被他踏了个遍,看来张泽禹这几年算是把重庆玩明白了。
他带我来到一家小面馆,和风犬少年的天空里大力娇家开的那个面馆差不多,蒸腾的水汽把煮面的人都隐了去,只能看见一双长筷子在水里拨来拨去,我突然明白,张泽禹浪迹天涯,见过海阔天空,所以也总能找到人间烟火。
他抽了双筷子在桌子上卡一卡看看是不是齐的,递给我,说等张极回来再宰他一顿,知道今天为什么来吃面吗?
为什么?我顺着他问。
他眼睛圆溜溜,一脸不可置信,张顺顺你过糊涂了吧,长寿面呀!今天是你生日啊!生日快乐!他拍了两下手然后双手合十,十分虔诚,他说的每个字都印在我心里,他说,祝我们的小顺顺岁岁平安,喜乐常伴,每一个梦想都能像风筝一样放飞又被你紧抓在手里!他转头又喊,老板,多辣那碗再加个煎蛋!
岁岁平安,喜乐常伴。
从没有人这样祝福过我,他们只祝我年年有今日,只祝我岁岁有今朝,新奇的感觉涌上心头,我想起毫不相关的事,如果今天舞蹈老师叫我们用情歌王做平板支撑那我一定是坚持最久的。
可是后来我再想起那天的筒子楼,只有无数的飞霜袭来,三尺寒漪围山绕海,张泽禹这个人太聪明,他贯穿了我从不成熟到成熟的成长年岁里,渗入我的骨髓,缠绕我的根筋,融血融水,离开了就把我挫骨扬灰,风化在旧月光里。
我在公司里度过了好几个生日,在拍摄自制剧的巴蜀高校里,在舞台制作的独家幕后里,在苏新皓翻摇的花手里,在兄弟们山歌调子的生日快乐里。
在初中毕业的这个夏天,我度过了第一个只有我和张泽禹的生日。
前些年的光阴像被清风翻过的书页,字里行间都是音符交成的和弦,我们被催着长大,路遥马急,兵荒马乱,张泽禹却用一碗长寿面,给我的初中时代画上一个圆满俗气又带着浓浓祝福的句号。
他挑了一根长面条,叫我一口气吞到肚子里不要咬断,我嘬着嘴,站着弯腰嘶溜嘶溜的吸,面条上的红油沾得我满唇都是,张泽禹笑着抽出一张纸巾给我细细擦拭,他的小虎牙终于长齐了。
没有生日蜡烛所以我不许愿,我把这个属于我和张泽禹的共同愿望留着,留到以后再用。
但愿望有保质期,一岁走一岁的道,当时我还小,不知道这个理。
白天的炽热逐渐褪去,我和张泽禹漫步在嘉陵江边,我的胃是满的,很舒服,步子稳当当,想再走慢点。
张泽禹过来和我勾肩搭背,鼻尖都贴到我的侧脸,半个肩膀都是他的重量,他问我,你看那水,知道叫啥吗?
叫啥?
他说,叫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他眼里滚着白浪,这诗和他人一样,太雄健豪放还荡漾,夸张又洒脱,叫我抓不住。
我不肯示弱,回他一句,你怎么不说这叫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呢?
江上的货轮冒着白烟,长鸣一声,一阵晚风恰好吹过,我们的衣襟随风而飘,风把当日我们从贫乏文学功底里挖出来的文人笔墨吹得四处飘扬,与大朵大朵肆虐纷飞的蒲公英一起,站成回忆里少年永恒的背影。
6.
九月一日,重庆的太阳还是很毒,刚出车门我就觉得烤,没两分钟身上就贴了汗,我眯着眼不与阳光硬碰硬,除了面前的张泽禹我什么也看不清。
就像我梦里那样,我,张泽禹,张极,三个人齐刷刷迈进巴蜀高中的校门,我敢肯定那是一道非常靓丽的风景线,放在任何电影里都是值得慢放的高级镜头。
唯一不同的是我和张泽禹没有用书包挡太阳,反而是张极顶着书包,一副被热浪扼住命运后颈的模样,看着可一点也不像童模。
我们亲爱的左航学长,正站在门口微笑迎接新生,端庄又大方,校服穿在他身上就成了时尚套装,配上那副银边眼镜,好好学生说的就是他了吧,可谁能想到如此温文尔雅的他,昨天还穿着大裤衩顶着鸡窝头一手扶着脸上的面膜一手拿着拖鞋在厕所里面拍蟑螂。
隔着老远张泽禹就和左航打招呼,坦坦荡荡落落大方,他不像是个预备偶像,倒像是个带着一切好奇来到新世界的探索者。
张极个子高,被安排在最后一排坐着,这我能理解。
但我至今都怀疑,我们的班主任是不是那带头嗑的编外大姐,因为她安排张泽禹和张极做同桌,虽然张泽禹也不矮,但是我被安排在第一排最中间是什么意思?
正对着讲台的我陷入了沉思。
就算我家祖坟冒青烟了我也不能这么精准直接中彩吧?
且不说我那个子窜到一米八多了,就我坐那儿不挡眼吗?前挡老师后挡同学的,多罪过!
后来张泽禹嘲笑我,他说估计是老师看你不像个善茬,话筒当甘蔗啃,小僵尸蹲得顺,后面地方太大,怕你上着上着课突然就来一段dance break。
我不免点头,竟然觉得张泽禹说得有几分道理。
不过还好,班主任也算仁慈,说经过双方同意座位是可以调整的。
于是我打着如意算盘明目张胆的窥觊张极的座位。
别人上高中的第一个目标都是年级大榜上能名列前茅,加入学生会等各种组织光宗耀祖,而我上高中的第一个目标居然是绞尽脑汁从第一排搬到最后一排去。
我总控制不住自己,听着听着课就转头看后面的某个人。
有的时候上自习,我转头,那俩人脑袋挨的近,头发丝都缠在一起,我痛心疾首,再没心情看那函数长什么样子,我觉得自己的个子还是不够高,但凡我有两米,都不至于坐在第一排。
我看讲台上的粉笔灰,我看墙上趴着的小飞蛾,我看窗外一轮夕阳霞光万道,黄昏爬上窗台,紫紫红红,我百无聊赖,低头看演算纸上的无意识创作,通篇画满了棒棒糖。
我想和张极换座。
为了成功和张极换座,我答应给他抢限量版的球鞋,我连着蹲了三天晚上,才在官网抢到那标价五位数的鞋,别人都是一支笔一盏台灯一个晚上一个奇迹,我是一个鼠标一台笔记本三个通宵一个奇迹。
为了成功和张极换座,我给他写那些累手指的抄写作业,他一点睡,我两点睡,写到最后我已经产生幻觉,总觉得笔和纸张擦出了火星子,烫手。
为了成功和张极换座,我被冠予了干饭闪电狼的美称,我们班级离食堂太远了,张极叫我先跑去给他打饭,于是每次铃声一响,我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一去不复返,以至于后来运动会,我被迫承包了所有项目的半壁江山。
左航和食堂阿姨就着他的鸡蛋糕为什么没有前一个人的大而讨还还价,一转身看我端着三个餐盘,毫不吝啬给我表演了一个瞳孔地震,他说他也不至于英雄迟暮,怎么在吃饭这个领域上这么快就被我这个后浪给拍在沙滩上了。
我深深叹息,自嘲一句,我签的是不平等条约,已经属于丧权辱国了。
他不懂,默默咬了一口手里的馒头。
我看食堂门口顺着阳光款款而来的张泽禹和张极,跟韩剧里的男主一样帅气迷人,引得食堂里小女生一阵惊呼。
如果不是走着走着张泽禹突然把张极拦腰抱起来,我也会觉得那画面岁月静好。
我看张极勾着腿的样子,想起一句雄兔脚扑朔,紧接着又想起麻辣兔头很好吃。
怎么形容呢?平地一声雷,我被劈焦了,黑布林大李子都没我酸,空气里是陈年老醋,早有预谋的酿了好几年了。
张泽禹走近了用手刨了刨我的锅盖头,短袖校服随着他的动作勾勒出他的细腰,隐隐还能看到尚未成型的腹肌,我觉得我用一只手就能圈住他,但张泽禹不是能被任何人圈住的,除非他自己愿意。
他笑着说辛苦我们顺顺了!
我夹起一块酸辣椒怼进嘴里,强烈的味道刺激我的味蕾,喉咙像被火烧过,心里悄悄接了一句那你倒是奖励我……
我愣住了。
奖励我什么呢?
答案模糊又清晰,其实镜子上的水雾早就褪去,是我还不敢把镜子拿给张泽禹看罢了。
有时候那些骗小孩儿的话也是可以信一信的,像什么苍天不负有心人,像什么世上无难事,像什么铁杵磨成针。
张极这个江南小甜豆,终于良心发现,不好意思再用座位要挟我做这做那,于是我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来到张泽禹身边,与张极擦肩而过的瞬间我无比自豪,光明正大中透着一股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的气质。
风把张泽禹身后的蓝色窗帘吹得肆意张扬,一飘一摆,像他的披风在舞蹈,他是天涯剑客,无根无萍,来去自如。
张泽禹朝我伸手,温柔的笑让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说欢迎你,我的老对儿。
我握住他的手,骨节分明,叫我心里踏实,我问他什么是老对儿。
他说,在东北,同桌就是老对儿。
这带着儿化音的两个字听起来多像一种契约关系,需要小红本来印证的那种关系。
可我觉得还不够,总想乘胜追击,破坏一下此刻的良辰美景,我问他,张极也是?
张泽禹微微皱眉,亮晶晶的眸子里一闪而过些许不满,但脸上是依旧无可奈何又宠溺的笑,他抓起一支圆珠笔轻敲了一下我的头,叫我小傻子。
顷刻间我的世界颠倒绚烂,千灯如昼,一场海啸夹着深海贝壳来得汹涌澎湃又静谧,有一颗流星滑过我的天空,万物长生,一切都有迹可寻。
我心里的那棵树,抽出了新的条。
但有一句话说得好,叫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或许我不该开心太早,心理上快乐的代价就是用身体来承担痛苦。
我看着体育委员手里那张运动会报名表上有一半都写满了我的名字,还没开始跑步我的腿就开始发颤了,我欲哭无泪,觉得自己要废。
我一脸痛苦往张泽禹身上倒,我说救命啊,我宁愿被舞蹈老师压腿也不想跑完四百米就去跑一千米,这丧心病狂的比赛项目顺序博尔特看了都得沉默一秒钟吧!
他把我的脑袋从他肩膀上拨开,仔细研究那张运动会报名表,他念,两百米张峻豪,四百米张峻豪,一千米张峻豪,四乘一百米接力赛张峻豪,跳远张峻豪,跳高张峻豪……
张泽禹眉头紧锁,摸了摸我的大腿说,就算你是千里马也不能这么使唤吧!不行,这事张极必须得帮你承担一下,四乘一百米我们三个一起上吧,两百米叫张极跑,从今天开始,我陪你训练。
我顿时打起精神来,刚才的那阵阴霾迅速散去,晴空万里,烈阳高照,张泽禹简直是我的小天神。
可是好久好久以后我才反应过来,张泽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才会叫张极帮我承担运动会的重任,而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却再也找不到张泽禹了。
从那天开始,张极被迫与我们一起提前一个小时上学,他睡眼朦胧中还不忘旧事重提来逃避他给我的欲加之罪,他说,我两根跟腱断了十五次,叫我来跑步是想让我截肢吗?
张泽禹一巴掌拍在张极脑门上,他说是兄弟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再说你跟腱那事都过去多长时间了!
张极反驳说他明明是爸爸,然后来搂我的脖子说,是吧儿子?
我想给他一拳。
运动会如约而至,张极在公司的保护下还是没能参加运动会,他反抗说他能行,可还是在工作人员的视监下被迫拿着医院开的证明和公司给出的合同放在老师面前说他是个伤残人士,他脸红的跟吃了变态辣一样,他说他两个星期的劳动成果无法得到检验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张泽禹看着他手里拿的两个啦啦球,一绿一粉,青春活力无限好,如果张极的脸不那么幽怨就更好了,张泽禹安慰他,你不用跑得累死累活还不好啊!再说,你这嗓门不当拉拉队头头屈才了,孔子都说因材施教,你该在你更擅长的领域一展宏图伟志!
张极被张泽禹说的天花乱坠,心里美滋滋,渐渐展露笑颜。
我一脚蹬上运动鞋,使劲系紧鞋带,动作很大,给手都勒出了白印子,我想张泽禹可真是个开心果,安慰张极也安慰我。
我是个小气鬼,可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可小气的。
张泽禹似是注意到我情绪不对,他盘腿坐在地上给我已经系好的把鞋子勒变形的鞋带又解开,他修长的手指飞舞,调整好松紧度,给我系了一个干净漂亮的蝴蝶结,他抬头看我说加油,他说我们一起加油。
比赛场上刚好响起一声枪鸣,震耳欲聋,可我却听见我心跳的声音,隐匿在敲锣打鼓的加油助威声中,渺小又隆重。
四乘一百米是最后的比赛项目,我是最后一棒,张泽禹是第三棒。
我看他向我飞奔而来,脚踩快风,发丝一颤一颤露出黑红的发带,他身后一片绿意,他身后一片喝彩,一切都被蒙上了层模糊的滤镜,只有他是真实,他满眼是我,他风华正茂,我难捱的心动如一场荒流,淹没世界尽头的最后一座城堡。
我接过接力棒的时候还不忘分心摸了他的手,他给我一个坚定的眼神我就头也不回地往前冲,天上半片云都没有,阳光一泻千里,我把缜密的心思藏进重重的喘息声中,甩开步子酣畅淋漓全力以赴这场秋初的盛世荣光,带着张泽禹那份一起。
7.
飞哥说,皱巴巴的生活需要适时熨烫一下。
于是在成团后的某个暑假我们被送进了山里,开始体验返璞归真大山子孙的生活。
由于是夏天,农村蛇鼠多,带的药多数是治蚊虫叮咬和蛇鼠叮咬的,张极一改常态穿着长袖长裤,还把裤腿扎进了马丁靴里,我看他头发都被汗打成一缕一缕的了,他还是嘴硬说自己不热,他要酷不要温度。
放屁,他明明是怕虫子。
我看张极和朱志鑫一惊一乍的总被苏新皓制裁,觉得最先挂彩的应该是他们,但我万万没想到幸运女神再次降临在我身边,刚到的第一天我就因为水土不服得了重感冒,还是在夜里。
明明是夏天,我却觉得一阵热一阵冷,头晕目眩中我听着窗外一片蛙鸣,我能想象到晚风一吹水稻就簌簌的轻摇,淡淡的影子也跟着晃,波光潋滟,月亮在水里游。
我本能往身边的人身上靠,窝在他身边,委屈得无比心安理得,我说张泽禹,我难受。
他被我闹醒,用手机打着光摸我的头,他手心清凉,我贪婪的捂着他的手不让他拿走。
他说顺顺你怎么还体弱多病了?
我嗓子难受,张不开嘴,只更使劲往他身上靠。
黑暗如迷宫将我笼罩,一吸一呼间尽是漫长而深邃的虚幻和冷淡。
他轻轻哄我,似一束有温度的微光,他说你乖,我去给你找药。
我这才松开圈住他腰的手。
可是哪里有感冒药和退烧药,张泽禹也没有去打扰已经睡熟的工作人员和农民伯伯,他提着半瓶二锅头回来,就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给我一遍一遍的抹身体,他掀开我的T恤,我觉得他对我图谋不轨。
我握住他放在我肋骨上的手,艰难开口,我说,张泽禹,别抹了,凉飕飕的。
他不为所动,甚至还威胁我,说这是在物理降温,你要是不听话我就给你奶粉罐子扬了。
我脸更烧了,反驳他,我早不喝奶粉了!
可我拧不过他,只能任他摆布,他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是他手下待宰的羔羊。
我感受着酒精在我皮肤上的流淌和蒸发,像羽毛,还有张泽禹手指因弹吉他磨出来的薄茧,像砂纸,我想起初中生物书上老师没讲过的那节生理课,不算赤裸的图片和干巴巴的科学名词凑成的段落与早些年的港台片里男男女女亲热的画面重合,他们在昏暗的光线里接着潮湿的吻哼出粘稠的音节,衣服一层一层褪去,光溜溜贴合在一起,可是镜头到最后总是模糊结束。
就像我和张泽禹没能捅破的窗户纸。
我还是把张泽禹圈进怀里,我窝在他身边,像只精通人性的小懒猫,浓重的酒精味将我们包裹,我声音沙哑,说我好像醉了。
张泽禹来拍我的后背,像在给我顺毛,他说顺顺,我也醉了。
可我们分明一滴酒都没喝。
但物理老师说分子是不停运动的,所以我想应该是酒精分子在夜晚骄傲的波浪里侵入了我们的心脾,让我们醉得糜烂又清醒。
如果不是张极大早上迷迷糊糊一脚踢翻二锅头瓶子我应该会睡到很晚才醒来,他嗓门大到把工作人员也招了过来,他用熟练的重庆话喊,是啷个呦,还喝酒,为撒子不带我!
于是工作人员连摄像机也没来得及拿就跑过来质问你们才多大就喝酒?
在张泽禹的东北话输出中工作人员终于放下心,并连夜买了两瓶茅台送给农民伯伯。
不得不说张泽禹的物理降温非常管用,此时我已经生龙活虎,是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甚至还能和张极就着没给他留一口二锅头这件事来一场男人间的较量。
而张泽禹在一片流光溢彩的朝阳里喊我快去把脏衣服换了。
我打开行李箱,挑了一件印着棒棒糖的T恤套在身上。
我转头,张泽禹倚着门抱着手臂看我,他眼里翩跹几欲流转,说这件衣服很适合我。
彼时已经很久没有咬过棒棒糖的他找到工作人员,要了一颗可乐味的真知棒。
张极笑他多大了还吃棒棒糖。
张泽禹回他一句,这叫保持童真,你不还看熊大熊二吗!
漫长无忧的拍摄过去了就是无边无尽的赶作业时间。
我坐在卷子堆成的小山里望眼欲穿,桌子上已经有了三四管空笔芯,我的手指快磨出水泡,然而进度条还没拉满到百分之五十。
张泽禹早早就完成了今天的任务,此时他正端着一碗汤达人海鲜面埋头苦吃,我拿橡皮扔他,张泽禹,这题怎么做?
他端着泡面直接走了过来,海鲜面温乎乎的,他放在我后背上的手也温乎乎的,那一瞬间我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
他靠我靠得近,我闻到他身上有我沐浴露的味道,我在他认真审题的目光里问他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用我沐浴露了?
怎么,不让用啊?
没,我怕你放不开用。
他吸了一口泡面,一边嚼一边回我,放心吧,我一次用半瓶。
我看他塞得鼓鼓的嘴,有泡面汤溅到他脸颊上,他伸手去抹,一小行油光让他闪闪发亮。
我心里的树疯狂滋长,树根往下伸纠缠我的心肺,树冠往上长顶破我的胸膛,千回百转荡气回肠,我究竟是造了什么业障才会遇到张泽禹这匹狼。
我把笔一放,我问他,我要是现在亲你我还能和你做成兄弟吗?
他没给我反应时间,嘴里还有泡面没吞就吻上我的唇,海鲜面在我们嘴里翻翻拌拌,我缠绕他的舌不肯放,他弯着腰不舒服干脆跨坐在我腿上,我摸他的腰,数他的脊椎骨,我好想把他钳进我的骨头里,我们融合的卡卡作响,流血又流泪,好生放肆猖狂。
那是我们的第一个吻,有海风的味道。
半晌他推开我站起身,他皱眉,眼里带着些埋怨,嘴角还有泡面渣,他问我,你为什么把我嘴里的小鱼板勾走?
我回他一句搭不上边际的话,我说,我还没亲够。
人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我偏觉得是旁人雾里看花,当事者明察秋毫,我与张泽禹离经叛道,朝夕相伴,早把对方的名字刻进毛细血管。
所以后来我们依然没有看过大海的时候左航说了一句,好想踩踩沙滩吹吹海风,我都成年了还不知道海风是什么味道的。
我摸了摸鼻子,说我知道。
8.
青春的死亡,是老屋檐下腐烂的青苔,顺着嘀嗒的雨被缓慢冲刷,几隔经年,最后往事如烟,一贫如洗。
可是张泽禹告诉我,他的青春比火炙热,永生永活,永不死亡。
我以为我们在一起会轰轰烈烈,可是早就将对方性情了如指掌的我们依然过着称兄道弟的生活,我们忙着出外务,我们忙着开演唱会,我们忙着升学考试。
我们表达爱的方式是没有时间甜言蜜语,是没有时间为对方写小作文,是没有眼神交流的连轴转中擦肩而过,所以我们的行李箱里永远有几件对方的衣服,有几袋对方的沐浴露。
高考闭关前,张泽禹从北京飞到长沙与我汇合等着跑最后的外务,我看他戴着口罩,两条长腿疾如风的往我这边迈,门一关,他重重撞进我怀里,他后颈有冰凉的汗,看得出来他很赶时间。
他喘着粗气心跳声也很大,他说顺顺,我真想你。
我说我也是。
他把口罩摘下,眼下一小片青黑,嘴唇颜色有点淡,我问他熬了几天。
他说还好,两天。
他没换衣服就倒在床上沉沉睡去,屋里开着暖黄的小灯,像个与世隔绝的小罩子,张泽禹抓着我的手睡得安稳,世事忙碌,还好我们总有一方安稳的港。
我看他的手机屏幕亮了,有人给他发消息,我没注意消息是什么,只是屏保上写着几个大字叫我看了又看。
“剑谱第一式,自由最重要”
我眼前一片凉,明明早就知道他是天涯剑客,何苦研究他的剑谱。
可我还是眨眨眼,企图看那屏幕上的字是不是会有什么变化。
脑海里风云变幻,将张泽禹的一切细细数完,且当这一刻就是地荒天老,我也闭上眼睛,睡一个没有梦魇的好觉。
半梦半醒之间我感觉到有人吻了我的额头,他叫我顺顺,我想回他一个吻,可是他揉我发丝的手太温柔,我不想睁眼,只想好好享受。
直到小半年后我才知道那条发给张泽禹的短信内容是什么,那时张泽禹已经准备好去国外知名音乐学院的行李箱,原来那条短信是有关雅思考试的。
他说顺顺,别想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我给他翻一个白眼,我说你要是不赶紧回来我拿着鼓棒追到你学校去打你信不信。
张泽禹露出一个笑容,送给我一根棒棒糖,可乐味的,他乘着扶梯一路向上,眼角那不可察觉的水痕在夜里入我的梦,叫我心颤了又颤,他转身不再看我,背影潇洒又浪荡。
我的手对着他的背影挥了又挥,机场这么大,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他不自己回来我可能永远也找不到他呢?
所以张泽禹,自己回来,早点回来。
我等你。
就这样,我在一场不想再经历第二次的告别中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活。
但我不知道的是,告别经历第一次,就会经历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直到告别成为永别,直到永别成为回忆里被流放的钢铁武士,他手拿钢枪,一路走,扎出一路血。
我在烈阳下站军姿,那教官似乎看我长得太周正,总想着叫我来做示范,甚至还给我来了一招军体拳过肩摔,后背着地其实也没那么疼,可我突然很委屈,想问问张泽禹在国外是不是也要被军体拳过肩摔,阳光在身上流转,风不动了,我一骨碌爬起来对教官说再来!
教官眼睛一亮,说我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很欣赏。
初生牛犊不怕虎,这话我也说过张泽禹。
于是教官摆好了姿势等我攻破,几个回合下来我身上已经有了几处擦伤,渗出小血珠,我看微博上的路透照片,觉得我自己颇有美强惨的魅力。
我用碘伏给胳膊消毒的时候想起来当年和张极打架而在耳后留下的小伤口,我突然后悔没有告诉张泽禹我为他受伤这回事。
我拿出手机,打了很多字,却越看越矫情,这不是rapper该有的态度,于是最后我一个一个字删去,只说我想你,只说我想吻你。
可是时差是宇宙亘古不变的规律,远在异国他乡,太阳和月亮轮班值日,张泽禹注定不能立刻给我回应。
在我们团周年前一星期的时候,张泽禹在国外发了人生中的第一首单曲,迅速冲击了好几个音乐榜单,中英文混着唱,其中一段脍炙人口的旋律还成为当时短视频最热门的BGM,用粉丝的话来说是苏里苏气,叫人耳朵难忘。
他以前写词总喜欢藏头,这次不一样,藏头又藏尾,我细细读过去,我的名字被钳在他的歌词里,被含在他的喉头里。
那时候我产生了一种不该有的错觉,总以为我能成为栓住他那颗天涯游子心的星星,但他也总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他的侠骨柔肠,醉了不止我这一个人间看客。
我们团周年庆的时候他没回来,他学业繁忙,只抽空录了一段视频,视频里他戴着眼镜,遮去了他好看的眼睛,他说着祝福和不要担心他的话,他的粉丝举着他的应援灯牌,一边骂他没良心,一边用卫生纸擦眼泪和鼻涕。
我接过话筒,跑到舞台最边缘坐下,带着他的粉丝轻唱他那一首新歌,万人合唱,声音比海浪还层层叠叠将我紧紧包裹,我将心脏腾出一个位置来放张泽禹,好几次我都有想掉眼泪的冲动。
台下五颜六色的灯牌有规律的晃动,大屏幕上突然给我镜头,我把话筒递出去,好像是一场虚幻的梦境,斑斓的光里我仿佛看见张泽禹向我走来,他在我身边坐下,对着我的耳朵吹气,他说辛苦我们小顺顺了。
我在心里默默的想,辛苦我了你怎么不奖励我一个吻呢?
我把话筒放在嘴边,用最光明正大的语气大声问道,你们想不想张泽禹?
粉丝的爱此刻震耳欲聋,一个想字大浪淘沙般朝舞台中央袭来,天边刚好放起烟花,绚烂又盛大,亿万颗星尘散落人间,浩瀚宇宙都收到了我们的思念。
听见了吗张泽禹?
我没说出口的思念,是席卷草木的台风,带起千堆树叶,落满整片天地,世界知道我想你,你也一定知道。
少年人一腔热血沸腾,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这种事没想到有一天也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看了看喝醉酒时下单的机票,不真切的记忆涌入脑海,酒过三巡,朱志鑫耍着双截棍炫耀自己新学会的招式,苏新皓要与他来一场舞担之间的对决,不知道是他俩谁先打碎了玻璃杯,闹得左航站在餐桌上组织秩序结果一脚踩进了排骨汤里。
而我好像是和张极打赌看能不能抢到最快飞到张泽禹那边的机票。
我觉得一切都是天意,世界之大,我们隔了半个海洋,总有一个人需要先迈出奔赴的步伐,何苦计较是谁先挡不住思念如潮。
飞机轰隆隆的起飞,我兴奋的睡不着。
我敲响张泽禹公寓的门,他身上挂着吉他就来开门,没给他惊喜的时间,一个带着冷气的吻就扰得我俩都天旋地转。
他胡乱的扯掉吉他,抱我抱得紧,他说顺顺你怎么这么好。
我说你陪我去喝酒吧,我英语不好,被人骗了可就丢脸了。
我说这话的时候嘴唇一直放在他的颈窝,我的牙根不知怎么发痒,我好想狠狠咬他一口,咬得他流血才好。
这样一个美好的晚上,天是墨云翻覆,地是落叶根锢,万物枯骨都被埋进荒芜。
小酒馆败旧,人欲烂俗,劣质散酒装在本应用来发酵红酒的木桶里,散出的酒精味有些刺鼻,我和张泽禹相依为命在角落,像美国九十年代的老电影那样昏黄,杯里的酒挂壁粘稠,又腥又甜,叫我难忘。
我把一只腿搭在张泽禹的腿上,他笑我说顺顺你什么时候这么粘人了。
我去转他的杯子,看他的眼神像从溪流里打捞出来的琥珀,湿漉漉又干净,我说我一直都很粘人,你离开了这么久,是不是都不了解我了?
他摸我的头,他还是说那句他很快就会回去。
我掰扯掰扯手指,至少还得两年半,我需要多大的勇气和自信才能捱过这两年半呢?
日月轮换,恋爱又不是温馨的请客吃饭,我总得学会一个人走,像张泽禹那样,如同两条奔海的溪流,直到最后才能与他并肩同行,共同入海。
他与酒馆老板借了吉他,又红又绿的灯光飘渺中,他边弹边唱,唱那首暮光之城里的插曲,A thousand years。
I have died everyday waiting for you
Darling don't be afraid I have loved you
For a thousand years
I’ll loved you for a thousand more
And all along I believed I would find you
Time has brought your heart to me
I have loved you for a thousand years
I’ll loved you for a thousand more
他唱歌的样子永远在我记忆里发光,他好看,他也将永远好看。
如果时光能停在这一刻,我宁愿永远被困在这个小酒馆里,可惜粘稠的烈酒和当年的巧克力一样,是永远一去不复返的岁月列车。
往回走的路上刮起了秋风,把一片片黄叶子吹开,吹到张泽禹的发梢上,吹进我心里的树冠上,我抬头看,夹道两旁的树杆光秃秃的,像两排黑刺,我伸手拿下张泽禹头发上的枯叶子揣进了口袋里。
我没在张泽禹身边停留一天就回到祖国,而他也没时间送我,无数的工作等着我埋头苦干,已经连轴转了三天的朱志鑫抱怨说就算是生产队的也不敢这么嚯嚯人吧!
苏新皓递给朱志鑫一杯速溶咖啡,说熬完这几天就能放假了。
我看看日历,又过了一天,距离张泽禹回来的日子又近了许多。
太阳东升西落,月亮盈亏圆缺,日日夜夜,时间的三相在我与张泽禹共同存在的画面里面放肆穿梭。
我努力跟上张泽禹的步伐,成为内地rapper的新起之秀,小有成就的包了几个奖,我不敢让自己休息,因为一放空自己就觉得世界全是张泽禹。
那两年张泽禹在的学校发生了一起刻意纵火案,我当时没管有没有时差这回事,只想确认他是否安全。
一个电话打过去,他轻快的声音穿进我的耳膜,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曾祝我岁岁平安,我也希望他能岁岁平安。
我拿出那个被我藏在洪荒角落的愿望,对着满天繁星许愿,我希望,张泽禹能顺利毕业,平安归来,我希望,我们能在一起,永不分开。
终于,进度条读取百分之一百,与张泽禹团聚的日子就在眼前。
他归来的那天机场被粉丝围了个水泄不通,他说太久没遇到这种阵仗他还有点控制不住场面。
东北男人骨架大,他穿着大衣从人群中走来,步子迈出冲锋陷阵的架势,宛如天神降临,我捏了一下手背有点疼,才知道这一刻不是梦。
保姆车里我握着张泽禹的手,一刻也不想松开。
如果故事到这里就结束那一定是一个完美的童话结局。
但张泽禹是谁,他是七月的流火,是十一月的飘雪,人间留不住他,我也留不住他。
一开始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觉得他不唱高音也没有独词是不想锋芒毕露,毕竟团里的歌词曲创作者那一栏写的都是他的名字。
我看他把电吉他弹得越来越猖狂,好几次都把自己的指甲拨飞,我给他包扎,心底全是心疼,我埋怨他,拨片是用来看的吗你不用拨片你用手指?你活该边弹边崩血珠子。
他说这叫死亡重金属,然后捧起我的脸与我将舌尖缠在一起,不做过多的解释。
有营销号引战说张泽禹留学归来就开始耍大牌,不做一个称职的偶像,明明是个歌担却不唱高音只混个说唱的部分还是合唱的。
我把手机屏幕摁灭,无名火噌噌往上窜,当初他词多的时候说他皇,现在他词少又说他耍大牌,人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才会被世界上最苍白的恶意所接受?
可是张泽禹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他不需要被任何恶意所接受,他的存在就是恶意最无法腐蚀的对立面。
在那年的周年庆活动前夕,张泽禹给我们每个人都写了一首新歌,普好了曲,做好了Demo,周年庆上我们每个人都有solo,除了他。
他给粉丝准备了一封长长的信,他站在舞台中央,闪闪发光。
“我刚去国外的时候其实听不太懂他们说话,我是个新兵,实战经验太少了,就像当初我刚来重庆,我们说的都是中国话,可是语气和语调差太大,好在我的学习能力比较强,没出两个星期我就与外国友人交流自如。”
很骄傲嘛。
“虽然大家都知道我的第一首单曲也算是小有成就,但说实话我的导师并不认可它,导师虽然看不懂中文,但他说我的旋律写得像狗屎,那可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被劈头盖脸的羞辱,但我不折腰,非要发这一首,很感谢大家的对我的支持,让我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糟糕。”
已经有人开始鼻子发酸,喊着张泽禹加油,张泽禹最棒。
“有一年入秋的时候我发烧了,我没吃感冒药,买了一瓶朗姆酒往脖子上抹,在东北我们都这么干,可惜国外没有二锅头,物理降温不会让我有昏昏欲睡的感觉,我还能继续写词,继续谱曲,”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我好像记得有一年我也是这么给我家小猫儿物理降温的,他晕乎乎的,没喝酒就醉了。”
其他人的灯牌已经自动熄灭,只有张泽禹的灯牌被举高,发着绿光,像稀稀落落的希望。
“说到这只小猫儿,他一点也不听话,总在我梦里叫我赶紧回家,我给他顺毛,他的眼睛亮的像蓝宝石,我狠下心说再等等,很快我就回去了!可他却好像有穿越时空的能力,在某天昏暗的灯光里与我撞了个满怀,还好我学过表演课,控制住了马上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要不然就丢脸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四下寻找,最后与我对焦,只需一秒,怦然心跳。
“但不管我在哪里,我都会守护你们,守护我热爱的事,守护我热爱的人,你们要追寻自己的梦想,不管是成为天上的星星还是街边的路灯,总有一天我们都会熠熠生辉!我太贪心了,想给你们留下最美好的回忆,想做永远在你们回忆里发光的那个,我爱你们。”
金色的彩带轰然而下,像一场金色的雪崩,声势浩大,铺天盖地,我们几个穿越半个舞台,与张泽禹紧紧相拥。
张泽禹用一封长信填补了在他缺失的那几年里的光阴,台下的粉丝们涕泗横流,一定有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们的少年,几年追光,终于成为了太阳。
张泽禹总有能力把人隐藏的思绪哄抬成旖旎的情绪,然后从眼角爆发一场雷雨。
也是那天,我明白了这不是报平安的信,这是告别信。
车子驶到嘉陵江上的大桥的时候抛锚了,我们几个人下车,少年人一股子蛮力没地方洒,干脆推着车往回走,累了就停一停看看桥上的夜景。
远处一排排灯光橘黄,叫天上的星星都失了颜色,嘉陵江水比墨黑,映不出半点月亮的影子,像永恒的欲望深渊。
张泽禹一跳突然坐在栏杆上,两条长腿垂得好看,他喊我,顺顺,你看这水,叫啥来着?
我倚在车门上对他伸手,说,叫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你下来,太危险了!
他笑着说我,错,明明是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我们说了多年前从对方口中说出的诗句,倒颇有一种物是人非事事休的错觉。
他又说,顺顺,下次我再给你唱A thousand years!
然后他往后仰去,宛如疾鹰坠雪,在夜里划过一道壮烈的弧线,我眼睁睁看着他奔江而去,我拼命往他那边跑,却连一个残影都抓不到。
我被人抓着不让上前,青筋暴起,身上衣服都要裂开。
冷风往我脸上吹,一片冰凉,是雨还是泪我已经分不清了,只希望这是一场噩梦,梦醒了张泽禹就会从国外回来。
搜救队找了好久,只找到他的一只鞋,我苦笑,就像他刚来时代峰峻的第一天,他摔了一跤,一双不跟脚的AJ还掉了一只,露出脚上的小白兔袜子。
他就这样潇洒离开,连个骨灰都不肯留下,连个原因都不肯告诉我。
9.
两年后我收到一封来自异国他乡的感谢信,信是寄给张泽禹的。
信的内容大概是,老朋友最近过的还好吗?我被烧伤的皮肤已经生了新的肌肤组织,摸起来像新生儿的皮肉一样,当初你把我从火场里救出来被浓烟伤到了嗓子,不知道你现在恢复的怎么样,我想去感谢你,可是我从医院出来你已经人去楼空,多方打听才找到你爱人的地址,代我向他问好,我永远感谢你……
信还没读完我的视线就已经模糊,我想象着他孤身一人冲进大火里,浓烟滚滚禁锢他的呼吸,炭火爪牙一般纠缠他的声道,他鼻腔里全是黑灰,睁开眼面前是火光一片,不停燃烧,他勾着腰带一位伤员努力往外跑,脸颊上是汗和烟画成的古老图腾,生死尽在一念之间,他或许在出来的时候还要强装淡定接我的电话,他声音轻快,手却在颤抖,他说顺顺,你想我了吗。
张泽禹不唱高音,没有独词,把吉他弹得手都往外崩血珠子……他的嗓子受伤了,不再是他的利剑,天涯剑客失去了他的武器,他只剩下天涯了。
剑谱第一式,自由最重要。
张泽禹把一切秘密悉数藏进那个车抛锚的夜里,他不说他的英雄事迹,只把生命最后的瑰丽绽放给世人揣摩,把青春永远停留在青春里,留下一抹神秘的色彩,成为无法解答的神话。
薄薄的信纸被我捏出不规则的纹路,工整的英文字母晕开几个,我蜷缩着身体,五脏六腑滔天骇浪的疼,我是菜市场被活剥的生鱼,空气里是粉红色粘腻潮湿的悲伤。
那场火烧到了我的安全领域,我声音颤抖哼唱他的第一首单曲,把我们的名字仔细嚼碎,混着血肉吞进肚子。
我再次回到筒子楼想再尝尝初中结束时的那碗长寿面。
可是筒子楼穿上了漂亮的瓷砖外衣,遮去了时空裂缝,粘稠的蜗牛和明黄的蜘蛛早已没了踪影。
我沿着曾经的记忆走张泽禹带我走的那条路,小面馆被大面馆取而代之,我再没什么胃口说自己想吃一碗长寿面。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情绪堆积如山,我始终没能学会自由收敛,一阵穿楼风吹过,趟过我心里的刀口缝隙,那根可乐味的棒棒糖应声碎裂,还绽着零星的水光。
张泽禹是一阵风,风是没有中心的,风只有方向,他或许为我执炬迎风炽烈而哀恸的爱停留过一段时间,但他终归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就像他的剑谱上写的,第一式,自由最重要。
关于张泽禹,我总是流血又缝合,流血又缝合,最后我的身上全是缝口,我变成由他名字藕断丝连而成的张峻豪,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别。
歌里念白,说京城最善舞的美人死了,就该有一场大雪。
那我唱歌的英雄死了,我该怎么办呢?
没人告诉我答案。
我说,我希望,张泽禹能顺利毕业,平安归来。
我说,我希望,我们能在一起,永不分开。
或许我该早点许下愿望,给未来一个缓冲的时间。
嘉陵江上晴空万里,我将那封信撕碎了扬出去,打开手机,点了一首谁没谁不能好好活。
终于,我心里的参天大树,枯了。
10.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唯见长江天际流。
原来张泽禹早就告诉张峻豪他的归宿。
那这比一千年还长的爱,又是谁的爱呢?
张峻豪翻开相册,里面夹着一片从张泽禹发梢拿下来的枯叶。
—————————————
几经崩溃终于改完了,因为是回忆向所以双引号基本上就没用,不知道我有没有写清楚说话和独白
我是一个需要与人共情的写手,我没有凭空捏造的天赋,每每带入都撕心裂肺
我的表达能力太贫乏,我想的是宇宙,写出来的是天空
我写张顺顺是菜市场被活剥的鱼,粉红色的肉暴露在空气之中,我把自己碾碎了打字的手都跟着颤抖
大概就是这样↑
所以才会有这一篇现背的风调禹顺,因为目前我最能共情的一个小孩就是顺顺,当然肯定有ooc的成分,但我拿命贴了
干饭闪电狼这个梗来自我同学
用二锅头物理降温这个梗,怎么说,奶奶带大的孩子应该都经历过吧,我快溺死在酒精里了
把袜子扔进牙缸里和为什么勾走我嘴里的小鱼板是我的脑洞,非要说点依据出来就是我太喜欢烟火气息和无厘头的对话,有点类似乌鸦像写字台
就是说我能力有限,没法编一段张泽禹在国外发的有张顺顺名字藏尾的歌词,有无大佬愿意试一下
前路坦荡,祝我们的少年,光芒万丈。
文章太长,我太啰嗦,感谢阅读。
关于“我现在想去厕所洗洗脸”这真的是糖点,可以说是大糖点(可能cp脑)我真的一开始听这句话觉得这一句话很直球让我很羞涩,可能男生表达喜欢这个礼物,这个东西,这个人就是迫不及待或者这样的表达方式吧!当时看的时候我都不敢直面去看,我就非常不知所措,不敢看天润的兄弟团是怎样的反应(可能没有人收到礼物之后这么跟我说过吧)“洗洗脸就贴了 立刻贴上”小宝这样说的可能就是以为天润表达尊重,或者是天润很喜欢这个礼物,所以这样解释说的,我觉得“我现在想去厕所洗洗脸”挺戳我的 懂得懂得dddd
关于“我现在想去厕所洗洗脸”这真的是糖点,可以说是大糖点(可能cp脑)我真的一开始听这句话觉得这一句话很直球让我很羞涩,可能男生表达喜欢这个礼物,这个东西,这个人就是迫不及待或者这样的表达方式吧!当时看的时候我都不敢直面去看,我就非常不知所措,不敢看天润的兄弟团是怎样的反应(可能没有人收到礼物之后这么跟我说过吧)“洗洗脸就贴了 立刻贴上”小宝这样说的可能就是以为天润表达尊重,或者是天润很喜欢这个礼物,所以这样解释说的,我觉得“我现在想去厕所洗洗脸”挺戳我的 懂得懂得dddd
【极禹】痕
水瓶和金牛,有暴力行为。一句话苏朱。
张极的脖子上有了一圈无法忽视的红痕。
确切的说,是指印。
“张泽禹昨天掐的。”面对左航惊恐目光的张极倒是很淡定。
前一天几个人庆祝演出顺利喝了顿酒,张泽禹是被张极硬拉来的,他一向不愿意参与张极朋友圈里的活动,并对张极的软磨硬泡刀枪不入。
张泽禹是个怪人,对张极他们来说是这样。
这帮人里有做地下rapper的,有搞乐队的,有学艺术的,还有搞极限运动的,情绪都外放地很。张极跟他们在一块也一样,他是个水瓶座,飘来飘去安定不下,这帮人干的工作他几乎都跟过,最后只有唱歌和贝斯做了下来。
张泽禹是另一个乐队的吉他手...
水瓶和金牛,有暴力行为。一句话苏朱。
张极的脖子上有了一圈无法忽视的红痕。
确切的说,是指印。
“张泽禹昨天掐的。”面对左航惊恐目光的张极倒是很淡定。
前一天几个人庆祝演出顺利喝了顿酒,张泽禹是被张极硬拉来的,他一向不愿意参与张极朋友圈里的活动,并对张极的软磨硬泡刀枪不入。
张泽禹是个怪人,对张极他们来说是这样。
这帮人里有做地下rapper的,有搞乐队的,有学艺术的,还有搞极限运动的,情绪都外放地很。张极跟他们在一块也一样,他是个水瓶座,飘来飘去安定不下,这帮人干的工作他几乎都跟过,最后只有唱歌和贝斯做了下来。
张泽禹是另一个乐队的吉他手,一次演出后台背带突然断了,已经唱完路过的张极拿了自己的背带给他救急,认识之后就开始追人,追到的当天朋友们就都知道了。
张极恋爱进度一向很快,换的也快。他的品味没怎么变过,男友女友都是小鸟依人型的,餐桌上小情侣黏黏糊糊,没人觉得不妥,都是朋友,他们都认为情侣就该是这样的。
唯独这次的张泽禹跟张极不怎么亲密。
这就是他们觉得怪的地方。
张极跟张泽禹说话他就应一声,不然就坐着一句话不说。东西也没怎么吃,张极给他夹了几筷子菜,自己的筷子几乎没动过,尽心尽力地做一个帅气背景板。
张极喝了几杯就扭过去吻他,张泽禹只揉张极的头发,黑白分明的下垂眼里波澜不惊。
张泽禹是个金牛座,稳,实,静。
在他们看来,只有张极一直在照顾张泽禹,张泽禹则刻意地边缘化着自己,并不买账。
实在是不像热恋中的情侣。
他们一直闹到凌晨两点才散,接近三点才回到张极的出租屋。张极进门脱了外套就倒在床上,张泽禹去给他烧热水,见张极躺着没动静也没来看,过一会端了一杯温水过来叫张极喝。
张极很听话地喝了一口,吐了吐舌头跟他撒娇说烫,放下杯子就拉着张泽禹要亲亲抱抱。
张泽禹把手掌摊开伸在张极嘴边说,来,烫就吐出来。
张极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拽倒在自己身上。
“张极。”张泽禹撑着手肘任他动作,另一只手在张极耳尖上摩挲,“张极。”他叫他。
“嗯。”张极闭着眼睛应了一声。
被阵阵灼热的呼吸打在颈间,张泽禹的脸也是冷淡的。他叫张极名字的时候嘴唇不怎么动,只微微张开一点,不像张极自己,“极”字的尾音要咬出来,嘴角咧开像要露齿的笑。
张泽禹手上揉捏的动作加重了一点,“张极你说,我是谁。”
张极睁开了眼睛。
酒桌上张泽禹就在生气了。他生起气来不动声色,只是比平时要更冷淡些,一双下垂眼漠然地盯着人,直勾勾地刺。
张极知道他生气了,但他不理解见自己的朋友有什么可生气的。张泽禹坐在他旁边一半时间都在看手机他也没说什么,那帮朋友们见过他无数男友女友也早已司空见惯,除了左航开了句玩笑外,再没人起哄。
张极自认没做错什么,干脆借着酒劲装傻。
苏新皓和左航把张极扶进出租车,张泽禹只向他们点了点头。车开走的时候张泽禹还是面无表情的,车窗外的两个人看着张极靠在张泽禹肩上。
“老婆……”
张泽禹捏了捏张极的脸。
张极的眼珠转了转,“我的宝贝。”他看着张泽禹回答。
“说我的名字。”
张极大概明白了。
酒桌上被他们一群人赶着,张极把吉他拿了出来,一桌人一块唱了一首接一首的歌,唱嗨了以后对面的人喷了两瓶啤酒,他挡在张泽禹前面骂了回去,回头看见张泽禹面无表情。
从这时开始?
也是,那帮人没起哄张泽禹,对他自己可是没少起哄的。
之后他们又唱起了苏新皓的编曲,苏新皓和朱志鑫就坐在一边,朱志鑫红着耳朵靠在苏新皓身上笑,张极只管低头扫弦,左航他们在张极一开口就都站起来起哄了,这歌是他们聚餐的传统,气氛起来了就要唱的,张极看向张泽禹,只见他放下手机,意味深长的看着靠在一起的朱志鑫和苏新皓。
像是要验证自己的猜测,张极半眯着眼缓缓吐出一个音节,“zhu……”尾音融在叹气里,飘过张泽禹的耳朵就散了。
张泽禹的身体顿了一秒,就一秒,不会超过两秒,那只捏着张极耳朵的手迅速撤下来掐在张极的脖子上,他弓起身体放下重心,坐着张极的肚子,另一只手也扣上来,直着手臂往下压。
窒息感汹涌而来,张泽禹下了死力气,手上是真的在发狠地掐他。张极张大嘴猛地抢了几口空气,生理泪水聚在眼角,张泽禹模糊的脸还是面无表情。他可能真想杀了我。张极想。
他们保持这个姿势僵持了几十秒钟,张极感觉自己有点发晕,他凭着本能伸腿横在张泽禹的背上,扣住张泽禹瘦得硌手的肩膀,猛地发力掀翻了他。
张泽禹松开了手,迅速地打了半个滚,站在床边看着他。
张极捂着自己的脖子咳嗽,脸涨红了,眼睛湿漉漉的,张泽禹在对面隔着一张床看他,眼神居高临下的,他们像是互换了角色和地位,他自己像刚被欺负狠了,委屈又幽怨,张泽禹反而一副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样子,眼神硬得像冰块。
张极扶着床边把气喘匀了,向张泽禹走了一步,“小宝…”
张泽禹没管张极一开口就又开始咳嗽,手边的东西又被他毫不留情地砸过来,床头的打火机,水杯,床边的枕头,甚至他们脱下的外套。张极躲过去抓住他的胳膊,张泽禹又一拳头招呼过来,打在张极下巴上,又是没收力气的,当下就又痛又麻,嘴巴里弥漫开一丝血腥味。
张泽禹用的是拳头,张极第一次见他用拳头。
张极是个会打架的,且通常情况下赢得多输的少,他对自己很有信心,对保护张泽禹也是。张泽禹在他面前总是弱势的一方,他们有不小的体型差,他护他护惯了。情感上性事中,张泽禹也都任由自己带着他走。
张泽禹的一切都是张极教的,什么姿势什么表情,怎么叫怎么喘,知道张极什么时候想听什么样的话。张极抱他,张泽禹用手掌推推他肩膀再环上脖子。张极握着他的腰进/入,张泽禹在他背上留下几道猫抓似的红痕。张泽禹从没挥过拳头,以至于张极潜意识里都觉得张泽禹气急了会甩他巴掌薅他头发。
那些明面上的顺从,倒不如说是张泽禹一直在惯着他。
张极被那一拳打得有点懵,懵是脑子里懵,但身体反应还在,他仗着自己长手长脚,不管身上又挨了几下把张泽禹圈在怀里给人顺毛。
“张泽禹。”张极握住张泽禹的手腕,“你是张泽禹,我爱张泽禹,你是我的小宝,我只爱张泽禹。”
张泽禹像没感觉似的挣扎,手腕磨得红肿他也不在意,完全不是平时那副冷静自持的样子。强迫自己保持理智的张极怕他受伤,最后只得放开他,挡在门口认错示弱。
“我错了小宝。”张极垂下手闭着眼睛,“你打我吧。”
“我靠。”左航皱了皱眉,“张泽禹这么狠。”
张极吸了口烟没接话。
当初他追了张泽禹很久,张泽禹看似不为所动,几个朋友都觉得他肯定没戏要转换目标了,张泽禹却在夜晚的湖边给了他最后的肯定。
张泽禹当时望着湖面,眼睛以相同的频率眨着,用聊日常的语气跟他说,你跟我谈恋爱吧,我想给你买花。
那时候张泽禹就告诉他了,他也是个男的。
东北男人。
张泽禹没再继续打他。
他转用无比失望的眼神上下扫视着张极,他总是能很快地冷静下来,这是最让张极生气的地方。张极恨不得张泽禹有事就跟他吵跟他闹,把生活过得鸡飞狗跳倒也热闹。可张泽禹不会,他的生活他的精神世界都仿佛不需要他张极。
“我跟朱志鑫没关系,他和苏新皓是一对,他俩都是我哥哥。”
“你别听他们瞎起哄,词是我写的,但点子都是苏新皓定的,找我写词不花钱而已。”
事实就是苏新皓要送给朱志鑫一首歌,但自己完成不了,于是几乎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张极也参与了进去。
这事在他们那间小小的Live House 很快人尽皆知,传着传着就成了歌词是张极写给朱志鑫的,那些人里没有不爱搞事情的,一唱就给他们起哄。张极也很抗拒,他跟朱志鑫并不熟,尽管苏新皓和朱志鑫都表示不在意,但他也不喜欢跟兄弟的对象扯上半点关系。
张泽禹扑上来咬他的嘴唇。
他们好像又滚到床上打了一架,衣服被暴力扯开丢在地上,两个人都红着眼要把对方拆吃入腹,世界只剩下喘息和水声,没人再说话。
张极报复性地把张泽禹的脖子担在床沿上,张泽禹整个头部悬空,只得紧紧抱住张极的肩膀。脖子上的掐痕磨得生疼,张极也毫无保留地下了力气,撞得张泽禹的肩膀也逐渐悬空再把人一把拉回来。他们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从床尾到床头,从啃咬到亲吻,从抓握到相拥。
他们是交颈的天鹅搁浅的海鱼,他们在情欲里腾空,又紧抱着对方落回陆地。他们把彼此从深海里捞了出来。
他们没做到最后。张极在半醉酒的情况下消耗了太多的力气,最后起不来了。
张泽禹攀着张极的肩膀,咬了一口他的耳垂说,洗洗睡吧。
左航又问,那你俩怎么办,你跑吗。
“跑什么啊。”张极仰起头,眸子漆黑如夜色,那圈红痕从阴影下逐渐显露,“他好不容易失控一次。”
他终于为我失控了。
左航翻了个白眼,他知道张极的调性,张泽禹的冷静自持在张极这完全不是优点,换个人昨天被张泽禹这么一掐就连夜逃跑了,也就是张极,这圈红痕反而给了他安全感,让他确定了,爱人在乎自己,在乎得不行。
“随便你吧。”左航耸了耸肩。
张极和张泽禹刚在一起时他还跟苏新皓说过,他感觉这俩人长久不了。张极在感情里要求的是什么他太清楚了,张泽禹那副冷淡理智又情绪稳定的样子完全不像能给张极安全感的。
张极在笑,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脸,那圈红痕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刺眼又美丽。
“你真把他掐成那样了?”邓佳鑫看着张泽禹手机里的照片不敢相信。
“这不像你。”邓佳鑫受到冲击,捏着眉心把手机扔回给张泽禹。他们认识十几年了,张泽禹情绪失控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实在不敢相信张泽禹得爱张极爱到什么程度,才能干出这种差点下死手的事来。
“像不像又不重要。”张泽禹说,“他希望我吃醋,希望我在乎他,我给他看而已。”
“那你吃醋也……”邓佳鑫一时语塞,“不至于吧…”
“对了,他吃谁的醋?”左航关上了车门。
“朱志鑫儿。”张极笑出了声。
左航也没忍住笑了出来,“不是吧不是吧,吃谁的醋也不能吃朱志鑫儿的啊。”
“所以起因是……”邓佳鑫也在问张泽禹,“朱志鑫?阿志?”
“昂。”张泽禹点头。
邓佳鑫很无语。
“他们几个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苏新皓恨不得整天把朱志鑫拴裤腰带上,张极跟他都互相叫爸爸的程度……”
“我知道。”张泽禹打断了他。
“我总不能真找个和他有点啥的人吃醋吧。”
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那会真伤了感情的。”
邓佳鑫还想说什么,被过来的张极和左航打断了。左航从善如流地跟邓佳鑫打招呼介绍自己,张极在张泽禹脸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
张泽禹对他笑了笑,“在想你。”
END.
私设,请勿上升。
【左邓】那就继续冷战啊
左邓小甜文
cpn产物,请勿上升
破镜重圆
别emo了,吃糖了
1
“分手就分手,谁先说话谁是狗。”
2.
在这大房子里录完物料后,左...
左邓小甜文
cpn产物,请勿上升
破镜重圆
别emo了,吃糖了
1
“分手就分手,谁先说话谁是狗。”
2.
在这大房子里录完物料后,左航被团建了。
他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当着朱志鑫的面把苏新皓踹下床的。
当那群兄弟像花果山的猴子一样一窝蜂冲上来,几个人架着给他扔到门外时,左航突然意识到了事情可能有点点严重。
然后当朱志鑫苏新皓这俩扔完还不愿意收手,愣是给他赶下了楼时,左航意识到了事情可能比想象中更严重。
紧接着当这俩人仍旧不罢休,推搡着把他关进某一间房,并且毫不留情的从外边关上门反锁时,左航才真正意识到了事情到底有多严重。
最后左航回过头去,和站在窗边一脸懵逼的邓佳鑫对视了一眼。
左航:“……”
这事情,太太太太太他妈宇宙无敌严重了。
3.
这是左航和邓佳鑫分手的第一百六十二天。
左航紧贴着门站着,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刚才他还用劲拍门大喊,现在只觉得浑身紧绷,好像有什么东西束缚了自己的身体。
啊,是尊严。
自分手以来,两人之间的氛围就变得很诡异,就好像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达成了共识——左航对邓佳鑫三个字只口不提,目光绕地球一圈也不会落到他身上,只要不是必要情况,就一定不会让别人知道他俩认得。邓佳鑫更过分,有段时间他可以若无其事的继续跟自己讲话,甚至可以假装告诉所有人,分开后最想念的的人是自己,就好像在等他按耐不住首先捅破这层纸。
邓佳鑫,你可太行了。
但是左航坚持下来了,无论多少次他是怎样内心欲望惊涛拍岸排山倒海的催促他去和邓佳鑫讲话,他都挺过去了。以至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邓佳鑫也不再主动开口了。
左航记得上次两人有交流还是自制剧里安排的台词,邓佳鑫一个人搁那说一长串,他负责在边上鼓掌说对。
上上次是下班后邓佳鑫最后一个从公司走出来,跟上人群后喊住了他,老师找你。
上上上次是几人练完舞倒在地板上休憩时,不知谁踢倒了门边的水杯,左航气冲冲的喊了句谁啊,看到是邓佳鑫后连忙撇开视线闭嘴躺下装作无事发生。
总之,非常的不正常。
而现在,左航已经贴着门站了十几分钟,没有挪过一次位置,连呼吸都好像是精打细算好的,不多要他一口氧气。眼前,邓佳鑫面对着自己,在离门口最远的地方坐下,他有些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晃着腿,手里端着一杯咖啡。
好像在等自己解释。
左航咬了咬下唇。
他想起分手那几天,他赌气说过的话。
“行啊,分手就分手,谁先说话谁是狗。”
4.
“嗯……那,那个……手机借我。”
汪!
邓佳鑫有些迟疑的抬起头。
“……我没带手机,我给他们打电话,放我出去。”
汪,汪汪!
左航站在邓佳鑫面前,有意无意的避开他的目光。
而只是邓佳鑫垂下眸子,哦了一声,然后把手机递给了他。
当左航接过手机,看到桌面锁屏时,下意识不受控制输入了自己的生日——那是邓佳鑫之前的密码。
【密码错误,请重试】
左航顿了顿,改了。
也是,分手这么久,不改才有问题。
他抬起头来,看向邓佳鑫,并从他眼神里看出了对自己自作多情的嘲笑——少自恋了,怎么可能还用你生日。
“密码。”左航问。
他看到邓佳鑫掩饰性的眨了眨眼。
“你生日,倒过来。”
左航听到的一瞬间,手指顿在了手机屏幕上,他过了好几秒,才怔怔的开了口。
“……哦。”
4.
朱志鑫要来真的。
在打通过后,左航软硬兼施,坑蒙拐骗,那边居然没有任何要来开门的意思,不仅朱志鑫苏新皓这俩罪魁祸首叫不动,他还听到了几个吃瓜人士的嘲笑。
左航一口正统的重庆话快说完了他这辈子所有的问候,对面朱志鑫只是笑嘻嘻的回他。
“开什么开,你好好待着吧你。”
终于,僵持几个来回之后,安安静静观战了十几分钟的邓佳鑫忍不住了,他凑过来,语气很是平静。
“朱朱,别闹了,让他回去。”
就这一瞬间,那边像经历了核弹爆炸,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在漫长的沉默过后——
他们被挂了。
“嘟——嘟——嘟——”
左航一顿,下意识抬眼看了看邓佳鑫。
邓佳鑫面不改色,“继续打。”
于是左航抱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再次给朱志鑫打了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邓佳鑫闷着哼了一声,左航听出了他有些不耐烦,于是转手又给苏新皓拨了过去。
关机。
张极,也关机。
张泽禹,好家伙也关机。
……
邓佳鑫眉头越来越紧,左航只觉得经历了温度骤降,他如芒在背,连忙解释,“这群人没手机活不下去……肯定,忍不了一会就开机了,我一直打我就不信打不通……”
左航咽了口唾沫,他真的有点烦了,而邓佳鑫早就懒得等了,在左航还在坚持不懈打电话的时候,他站起了身,去行李箱拿了衣服。
“随你。”
“我洗澡去了。”
5.
疯了疯了要疯了……
这群人真能忍住睡前不打游戏吗?
一直到听见了邓佳鑫关水的声音,左航的耐心终于被消磨殆尽,他眉头紧锁,把手机随意往床上一扔,端起桌上的咖啡就喝了起来。
朱志鑫,我算你狠。
左航心乱如麻,各种咒骂,几秒钟的时间这个名字已经在他脑海里死了无数遍。
然后,他听到邓佳鑫喊他。
“左航。”
“没打通。”左航说下意识回。
邓佳鑫低低哦了一声,他走到床边拿起被随意扔过去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大概半分钟的沉默后,他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左航,又喊了声,“左航。”
他有话说。
总是这样。
邓佳鑫总是毫不避讳自己的目光,赤裸裸的看过来。
好奇怪,目光明明是现实不存在的,但左航偏偏就能感觉到,每次邓佳鑫看向他时,他满脑子都是无边无际浩瀚的大海,在他眼前,为他一人守望,为他一人热烈澎湃。
以前的左航,可太喜欢邓佳鑫这样的目光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正是因为这目光太赤裸裸了,让他总是无处可逃。
左航再次选择了无视——他直直走进浴室,关上了门,只冷不丁丢下一句。
“我也去洗了。
6.
左航,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
都多大人了能不能成熟一点?
温热的水顺着发丝打湿身体,左航站在淋浴下,终于冷静过后,开始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指责自己。
现在不是个很好的机会吗?邓佳鑫先开口,然后把一切都讲清,你刚刚又犯什么毛病?
对,是他先开的口。
左航想起在进来前邓佳鑫喊他的那两声,开始不自觉猜测邓佳鑫会从什么时候说起。他早就觉得邓佳鑫忍不住了,确实,刚分手那段时间,也总是邓佳鑫来主动找他说话,现在这么久过去了,自己也应该松松口给他个台阶下。
对,就这样。
思考过后,左航关了水,穿好衣服走出浴室。
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如何面对邓佳鑫主动找他和好,可在开了门过后,却看到邓佳鑫躺在床上,盖好了被子,一动不动。
他睡了,甚至没有跟自己说一声。
邓佳鑫,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
左航压抑着满头阴火,不知何处发泄,他咬紧牙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在房间来回踱步,终于忍不住走到床边时,看到邓佳鑫只占了一个边边的位置,很大的一部分位置像是给自己留的。
呵,笑了。
左航嘴角抽了抽。
邓佳鑫,谁跟你睡谁是狗。
5.
汪!
不错,这床是真舒服。
左航小心翼翼的在邓佳鑫边上躺下,像在自己家一样,毫不客气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后,惬意的拉上了被子。他有意和邓佳鑫那边保持了距离,中间空出的位置还能挤下一个人,哪怕他的右肩膀总是有一点点没法盖住,也要把这条银河留出来。
不,那不是银河,是他的尊严。
左航闭上眼睛,夜里很安静,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还有枕边邓佳鑫的呼吸。
邓佳鑫睡着的时候呼吸声很轻,也不爱动,像一只安静而乖巧的小猫,从左航认识他到现在,从没有变过。左航悄悄扭头看了他一眼,夜里很暗,看不清太多东西,但他不知为何,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过去的画面像汹涌的海水朝他奔涌而来,他满脑子都是邓佳鑫睡着时翕动的唇和瓷白的脖颈前的一颗锁骨痣。
邓佳鑫,你怎么睡得着?
左航听着他的呼吸声,思绪像拧在一起的麻绳,只觉得心头被人点了一把火,怎么也扑不灭。
他失眠了。
而罪魁祸首现在还闭着眼睛睡的正香。
人到夜晚就总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左航回想着过去种种,越想越不舒服,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被子盖上又拉开,时不时咳嗽两声,制造点噪音,有意无意想吵醒睡着的人。
然后,在他努力了十几分钟后,邓佳鑫终于被吵醒了。
他忍无可忍的坐起来,直勾勾的看着左航。
左航也坐起来,直视他的目光。
他觉得邓佳鑫的声音很沉,像压了一整座山的烈火,“你要是失眠,你可以数绵羊……”
邓佳鑫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强撑着保持平静,“你要是不想睡床……”
他指着地面。
“给我滚地上睡去。”
“???”左航歪着脑壳,像在质问他,“你就跟我说这?”
“???”邓佳鑫一脸莫名其妙,但忍耐确乎已经接近极限,“是你自己下去,还是我把你踢下去。”
行,行……
左航咬着牙,重重的哼了一声,他一脸你厉害你牛批算你狠的表情,拉起被子就躺了下去。
“谁不睡觉谁是狗。”左航说。
6.
唔……汪!
夜晚十一点,数了两千只绵羊的左师傅还是没能成功睡着。
他又想到分手的时候了,左航已经快忘了当初是为什么分手,但他清楚的记得不是他提的,所以他赌气,总是躲着邓佳鑫,虽然在那段时间,邓佳鑫大概也后悔过,抓住机会就会找自己讲话,但左航倔,他也不是生性拗捩,但当时就是闷着一口气不想搭理邓佳鑫。
再后来,邓佳鑫也习惯自己的疏离了,他们开始毫无交集,也是那时起,两个人才是真真切切的互相无视对方,外人眼里,就是真的分手了。
而邓佳鑫刚刚叫了自己两声,他到底想说什么,是不是忍不住了,忍不住了就直说啊,为什么现在又嘴硬?
左航又开始觉得自己智障了,当时就应该听他讲完,耍什么脾气。
于是夜晚十一点,思考了很久的左航郑重其事的把邓佳鑫摇醒,张嘴就问。
“你真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邓佳鑫:“???”
“我说你当时为什么喊我,想说就说,你别忍了。”
两人互相沉默着,邓佳鑫使劲拍了拍脑袋,从睡意中清醒了一点点,才缓缓开了口,“……什,什么时候。”
“你洗完澡出来,你喊我干什么,是不是有话想说。”左航直直看着他。
“……是。”
“那你说。”
“……”邓佳鑫揉了揉眼睛,漫不经心的敷衍了一句,“没必要了。”
“什么没必要,有必要,很有必要!”左航表情十分的认真。
最终,半夜被吵醒的邓师傅还是被这个认真的孩子打动了。
他从容淡定的解释。
“左航,你当时喝的是我的咖啡。”
左航:“啊?”
“那咖啡提神醒脑,效果很强……不出意外,你今晚都睡不着。”
左航眨了眨眼睛,“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叫你,你也没理我……”
左航:“……”
“说完了,我睡了。”
邓佳鑫闭上眼睛,躺回了被子里。
“你加油。”
7.
我,左航,天生反骨,不为命运屈服。
你说我睡不着,我非要睡给你看。
左航闭上眼睛。
今晚都不要再和邓佳鑫讲一句话。不对,是以后,分就分了,自己还傻逼兮兮的想那么多干什么?
自作多情。
“呼……”
数了五千只绵羊的左航终于睡着了。
“啪!”
好不容易睡着的左航被邓佳鑫一巴掌拍醒。
左航捂着脸从床上惊坐起,一脸懵逼的看着身旁的邓佳鑫,顿时火从心里腾起。
“你打我干什么?”
邓佳鑫看着他,面不改色,“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左航愣住了。
是的,他做噩梦了,大概是睡前满脑子都是对邓佳鑫的咒骂,他梦到枕边人半夜提着刀给自己身上戳了好几个洞,流了满床的血……
“你一直在流冷汗,呼吸也不正常。”邓佳鑫说。
左航顿时就没那么激动了,他撇开目光,声音小得邓佳鑫差点没听清。
“我做噩梦,关你什么事……”
你不会是,在关心我吧?
邓佳鑫看着他,安静了很久。
邓佳鑫就是这样,有话想说说不出口时,就会安静很久,在心里慢慢琢磨,而这时,他的目光总会习惯性落在自己身上,从分手过后,左航就逐渐害怕这样的目光。
“左航。”他说。
左航认真听着。
“你在梦里骂我。”
“啊?”
“还问候了我全家。”
左航:“……”
他又看向邓佳鑫,邓佳鑫也正看着他,歪着脑袋,好像在等一个解释。
左航一时茫然无措,只是慢慢悠悠背过去,有些心虚的躺进了被子里,“你听错了。”
他说着,又扯了扯被子,盖住耳朵,想要快点进去梦想,试图与世隔绝,逃避这个尴尬的局面。
只是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了邓佳鑫的声音。
“你,真就那么讨厌我?”
左航本能想立刻坐起来解释说没有,完全没有,只是做噩梦,可他刚睁开眼睛,便想到现在还在冷战,不知为何,叛逆心理充斥大脑,他没有否认,取而代之的,是闷闷的,重重的一声“嗯。”
这个世界好像突然安静了。
左航觉得有点冷。
在他咬着牙又数到第二十三只绵羊时,才听到邓佳鑫翻身躺下的声音。
“随你。”邓佳鑫说。
对,随我。
左航后悔了。
从分手过后,他天天躲着邓佳鑫,就有无数后悔的时候,每次做出一个幼稚的决定,总会后悔到大半夜也睡不着。
刚刚自己为什么又要赌气?
左航,你这个傻子。
他的脑海里一次又一次重现刚才的场景,甚至猜测邓佳鑫脸上的表情,抓着被子的手不断收紧——他注定睡不着了,也没法释怀刚才的自己,只是在看着窗帘被月光点燃时,不自觉轻轻开了口。
“邓佳鑫,今天是我们分手的第一百六十二天。”
几秒后,身后,竟传来了邓佳鑫略带着倦意的声音。
“是第一百六十三天了。”
“傻子。”
……傻子,可能吧,我就是傻子。
左航自嘲性的笑了笑。
晚安吧,邓佳鑫。
我再打扰你我是狗。
8.
汪!
“醒醒,醒醒,我,我有话说。”
凌晨两点,越想越心虚越心虚越睡不着的左航还是选择叫醒了邓佳鑫。
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且睁不开眼还被迫坐起来揉眼睛的邓佳鑫此时一脸莫名其妙,“???”
他迷迷糊糊的靠在枕头上,“你要说什么。”
左航看着他,又觉得自己这样太过刻意,很没有面子。
“我突然不想说了……”
邓佳鑫:“……”
左航承认,在自己说出这句话时,邓佳鑫看着他的目光和梦里那个要刀了他的邓佳鑫的眼神竟然完美的重合了起来。
邓佳鑫忍着想骂人的心情,躺了下去,“那就睡觉。”
“等等等等等等等!”
左航又后悔了,拽着他的胳膊。
“我说,我说。”
于是邓佳鑫看过来,左航也看着他的眼睛。
“邓佳鑫,我,我其实一点也不讨厌你……”
“还有呢?”
“没了。”
“?”
就这点事你把我叫醒?
邓佳鑫觉得脑袋很沉,他皱了皱眉头,强行把涌到嗓子眼的骂人的话咽了下去后,闭上了眼睛,“好的我知道了晚安。”
“等等等等等等等!”
左航又叫住他。
“又怎么了?”
左航看着他,眼神里满是邓佳鑫不太理解的不可置信和期待,“你就真的……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邓佳鑫也看着他,“说什么?”
“随便。”
左航回答了过后,觉得可能有些许敷衍,又连忙跟他解释,“我的意思是你说什么,我听什么。”
邓佳鑫看着他,左航能看到他眼里朦胧的睡意渐渐褪去,他现在大脑已经清醒了,可在安静思考了很久过后,他嘴巴张了张,只是说。
“不知道,没什么好说的。”
左航不相信,“你不想解决问题吗?我们分手了这么久……”
这次是邓佳鑫打断他。
“怎么解决,不是你一直躲着我吗?”
左航愣住了。
是的,一直躲着邓佳鑫,他后悔了很多次,但就是忍不住跟他生气,但是,究其根本……
“不是你先跟我提分手的吗?”
左航因为激动开了口,可说完,还是没坚持住撇开了目光,他对两人分手的事一直闭口不谈,大概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是被分手那个。
他余光瞥见邓佳鑫愣了很久,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大概几分钟的沉默过后,邓佳鑫声音又趋于他平时最习惯的,没有感情的平静。
“你要这么说,那就睡觉吧。”
于是邓佳鑫又躺了下去,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
左航看着他,想说什么,还是选择闭上了嘴。他只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好慢,在全世界都安静的这几秒,他的思绪如潮水涌上来,又退回去,带着刚才突然腾起的诸多情绪,一并退去。
然后,左航也躺下去了。
“晚安。”
这次邓佳鑫没理他。
8.
左航还是没能睡着。
在邓佳鑫平缓的呼吸声中,他无法平静下来。
邓佳鑫好像故意离他很远,被子没有盖好,左航注意到后,靠近了一点点,贴心的帮他把被子拉上。
……
等会,都分手了我凭什么帮你盖被子?
想到这的左航又一脸不爽的把刚刚拉上的被子扯了下来。
他听到邓佳鑫的呼吸一瞬间有些乱了。
左航一怔,他记得邓佳鑫怕冷的……那算了,这次就不计较了,于是,左航熬过内心的纠结,又帮他把被子拉上了。
虽然但是……
都分手了你怕不怕冷关我屁事啊?
我在这失眠你睡的挺香。
紧接着,不服气的左航又给他扯了下来……
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过后,被折腾了半天的邓佳鑫突然翻了个身,把左航吓得呼吸停止了。他听到邓佳鑫在耳边低低哼了一声,然后迷迷糊糊的抓住了自己的手。
“别闹了,真的好困……”
说完,又安静的睡了下去。
左航试图慢慢恢复呼吸,他看着枕边的人,不论邓佳鑫醒着的时候有多执拗,他睡着的模样就是乖巧而安静的。他像鸦羽一样的眼睫盖住了弥漫着雾气的眼睛,嘴唇微微张着,温热的气息像海水一样覆过自己的指尖。左航只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把。
邓佳鑫抓他的手没怎么用力,只是轻轻盖住他的掌心。
左航长舒了一口气——这次是他输了。
左航小心翼翼的把手抽了回来,给他把被子盖好。
左航承认,在邓佳鑫指尖划过他手心的一瞬间,他的思绪乱掉了,花了很长时间筑起的防线一触即溃。
当我欠你的。
真的是……有我这么好的前任吗,还给你盖被子。
左航看着他。
只是看着。
9.
是啊,我对你这么好。
左航越想越不爽。
我对你这么好,你凭什么跟我分手。
凌晨三点半,越想越不爽的左航再次叫醒了睡梦中的邓佳鑫。
邓佳鑫:“……”
“邓佳鑫,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左航抓着他的肩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被打扰到接近崩溃觉得此刻一片混乱真的很想睡觉的邓佳鑫抱着脑袋埋下头,声音沙哑,“……我想睡觉。”
“先讲清楚再睡。”左航一本正经,“哪怕分手,也要讲道理不是?”
“嗯……你说的都对……”邓佳鑫眼睛睁不开,声音越来越小。
左航精神抖擞的看着他,带着必须把话说明白的决心,自顾自的讲起了道理,“我觉得想解决问题就得把事情都说清,邓佳鑫,我们能不能不要再逃避了,现在是个很好的机会,我们应该……”
他说着说着,突然感觉身体一沉,邓佳鑫已经倒在了他怀里。
左航:“……我,我们应,应该……”
应,应该什么来着?
哦,真要命。
左航又忘记一个正常健康男性是怎么呼吸的了,他只感觉自己心跳的很快,而邓佳鑫倒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像一只软绵绵的布娃娃。
左航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干什么呀……当初,明明是你先闹脾气不理人的……”
怀里,邓佳鑫居然还没睡着,迷蒙中,用满是困意的声音,小声回复了他。
“那你呢,我叫你早睡,你不仅不听,还故意发朋友圈气我……”
“我……”左航顿时计较上了,“谁叫你忘记我生日的……”
邓佳鑫轻轻挣开他的手,抬眼看着他,“我都说了没忘,当时忙完了我就很急往你这边赶。”
“是吗?”左航不屑的撇撇嘴,“我看你和朱志鑫笑得挺开心。”
邓佳鑫:“……”
左航继续说,“还有,那次放假,我们出去玩,我精心挑了半小时的衣服,刚见面你就说丑。”
“我送你的耳机,一周不到你就搞丢了,别人送你的你倒是保存到现在。”
“说好的连麦睡觉,你总是悄咪咪给我挂掉。”
“还有……”
左航不知道说了多久,只知道再看向邓佳鑫时,他的眼神是真的很想刀了自己。
邓佳鑫咬紧了下唇。
“你要是这么说,那还是睡觉吧。”
然后,他又背对着自己躺了下去。
左航:“……”
可恶,太可恶了。
9
半小时过去了,左航依旧没有睡着。
这次不一样了,邓佳鑫也没有睡着。
左航听得出来,他的呼吸很乱,忽而急促,忽而平缓,好像在自己和自己吵架一样,半个小时里,一直如此。
左航背对着他躺着,纠结了很久,还是没忍住探脑袋过去看了一眼。
只见邓佳鑫也背对着他,除了呼吸不正常之外,倒是很安分的躺着,一动也不动,只是左手一直抓着枕边的床单,一会松,一会又收紧。
听着邓佳鑫逐渐颤抖的呼吸声,左航开始慌了。
“邓佳鑫。”
“邓佳鑫啊……”
左航轻声唤他。
“你在哭吗?”
邓佳鑫没说话,但左航能听到,他的呼吸更乱了。
左航心疼了,他突然觉得之前自己做的每个决定,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错的,他现在只想把邓佳鑫按进怀里,紧紧抱着。他想说话,奈何喉咙间像有东西哽着,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我也想哭。”
左航自嘲性的笑了笑,像在自言自语。
“我之前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他看着天花板,漫长的沉默之后,还是没能等到邓佳鑫的回话。然后,左航决定不等了。
“算了,早点睡,邓佳鑫。”
他刚闭上眼睛,便感觉到身后邓佳鑫转了过来,左航没敢动,他眼睫微颤,听到邓佳鑫紊乱的呼吸声近在耳畔,脖颈已经一片温热。
“那,那你说为什么……”
邓佳鑫果然在哭。
左航偏过头去,放在枕头上的手里已经出了片汗。
“我在。”
邓佳鑫的声音很小,哭腔被强行压住,听上去沙哑而倔强。
“你为什么……就不愿意,让着我一点……”
邓佳鑫说着,呼吸颤抖得更加明显。
左航只觉得心脏遭了重重一击。他有些茫然无措,只是下意识把人抱在了怀里。
“对,对不起……”他说。
邓佳鑫的脑袋埋在他肩颈,发梢划过左航的脸颊,他像是忍了很久过后,被人戳破一道小口,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为什么,一定,一定要和我计较这些……”
他倔强的自己用手捂着眼睛,继续说。
“我说分手,你就真的分手吗……为什么,不来哄我……”
对不起……
“你还一直躲着我……我,我真的……”
他哽咽着,哭腔越来越明显,直到后来再说不出一句话。左航只是抱着他,然后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左航承认自己有些时候太爱计较了一些,但是只对邓佳鑫,他也只是因为过于在乎,所以才爱计较,比如邓佳鑫从不会拿分手这种事和他闹,所以当邓佳鑫真的说出分手这两个字时,他从没觉得邓佳鑫是在开玩笑。
所以,也正是因为太在乎了,他潜意识猜到邓佳鑫只是希望他去哄一哄自己,却还能没拗过性子跟他赌气。
邓佳鑫那么会隐藏情绪一个人,分手过后,左航还真没见他哭过。
”我的错,是我的错……”左航紧紧贴着他的额发,“都怪我,对不起……”
邓佳鑫像一只受惊的刺猬一样蜷缩在他怀里,紧紧抓着衣角,忍得太久,情绪太烈,压不住,声音已经有些变了。
“明明是我的错,我不该拿分手说事……我,可是我……”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沙哑,脑袋埋得越来越深,左航感觉到自己的衣领湿润了,邓佳鑫的眼泪划过他的脖颈,还是热的。
“左航,我……我讨厌你。”
他嘴里说着讨厌,却抱得越来越紧。
“对不起……对不起……”左航低头蹭着他的额发,嘴里小声哄着,一直感觉到邓佳鑫从激动,颤抖,逐渐趋于平静。
可能发泄过后,他也正需要一个这样安全的地方,毫无顾忌的睡大觉。
左航突然想笑,多久之前,他们也总是这样相拥而眠,邓佳鑫在他怀里睡着的这一瞬间,他居然很庆幸自己当着朱志鑫的面一脚把苏新皓踹了下去。
“佳鑫,我们,和好好不好?”
左航开了口。
怀里的人没有说话,他的呼吸很均匀——早就睡着了。
“以后吵架我骂自己,你生气我哄你,再也不跟你耍性子,你说早睡我就早睡……”左航说。
邓佳鑫还是没反应,于是左航继续说。
“你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
“真默认了啊。”
左航伸手贴了贴邓佳鑫的脸,他没忍住笑了一下,然后拉上被子,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这时,他听到怀里的人沙哑着声音说。
“还有每周都陪我骑自行车。”
左航想吻他。
“还有每周都陪你骑自行车。”
10
“所以邓佳鑫,为什么你的黑眼圈这么重。”
一大早,餐桌上,朱志鑫歪着脑袋看着边上还昏昏欲睡的人,没忍住开了口。
左航扒了他一下,“你管人家。”
朱志鑫目光转向左航,神色更是诧异。
“你又是哪个动物园跑出来的大熊猫?”
“呸!”
苏新皓仔细端详两人,摸着下巴。
“你们昨晚干了什么?”
“复合,没了。”
“真的只是复合?”
左航白了他一眼,“不然呢?”
“啪!”的一声,邓佳鑫还是没挺住栽到了桌子上。
“啧啧啧。”苏新皓看了看左航,又转向邓佳鑫,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
“很难不让人怀疑啊。”
左航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突然靠近他,“要说起来,昨天给我锁房里我还没找你算账。”
“什么?”苏新皓一副岂有此理的表情,“要不是我给你锁房里,你俩能和好?”
“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不然呢?”
“我呸!”
左航刚想和这个死不要脸的好兄弟大战三百回合,余光便看到邓佳鑫脑袋埋在胳膊里,正悄悄的睁着眼睛看自己。
他看到邓佳鑫耳朵红了,对上目光的一瞬间,邓佳鑫撇开视线,脑袋撇向另一边。
左航突然想到了未来。
有邓佳鑫的未来。
可是好奇怪,那些东西,明明从他见邓佳鑫第一眼,就已经全部想好了。
那就……先从每周骑自行车开始吧。
【湛澄】来生(二)
讲一下,来生这个名字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相对于怨偶来说是小江和小蓝的来生,因为我没有想到叫啥,是he的(如果我能写完的话)。
————
虞紫鸢前日里虽发了一通脾气,第二天一早却又来送江澄和蓝湛上船。
江厌离听说姑苏的伙食寡淡,怕他们师兄弟尤其是江澄挑嘴,连夜做了一堆吃食,一包一包地往二人行李里塞,又叮嘱去了姑苏要好好照顾自己云云。
虞紫鸢等了半天,耐心耗尽:“阿离,行了,他们是去听学,又不是去享福的。”
江厌离抿唇轻笑:“阿娘,听学也好吃好喝好嘛。”
江澄也道:“阿娘,我会好好听课,不会给咱家丢人的。”
虞紫鸢纤细的手指抓过江澄手臂,在他肩上拍了拍,...
讲一下,来生这个名字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相对于怨偶来说是小江和小蓝的来生,因为我没有想到叫啥,是he的(如果我能写完的话)。
————
虞紫鸢前日里虽发了一通脾气,第二天一早却又来送江澄和蓝湛上船。
江厌离听说姑苏的伙食寡淡,怕他们师兄弟尤其是江澄挑嘴,连夜做了一堆吃食,一包一包地往二人行李里塞,又叮嘱去了姑苏要好好照顾自己云云。
虞紫鸢等了半天,耐心耗尽:“阿离,行了,他们是去听学,又不是去享福的。”
江厌离抿唇轻笑:“阿娘,听学也好吃好喝好嘛。”
江澄也道:“阿娘,我会好好听课,不会给咱家丢人的。”
虞紫鸢纤细的手指抓过江澄手臂,在他肩上拍了拍,道:“知道就好。外面不比家里,谨言慎行,遇事不许私自做决定,多跟你师哥商量。”
江澄偷偷瞄一眼蓝湛,道:“我知道了。阿娘,你没什么要跟师哥说的吗?”
虞紫鸢这才看向蓝湛:“我有东西要给你。”
侍女金珠拿出一个木质盒子,上面雕刻着精致的竹叶纹样。虞紫鸢道:“这是前几日眉山差人送过来的。我娘家的堂妹出嫁,收拾屋子的时候意外找到这盒子。”
蓝湛不解地接过,打开里面的卷轴,是一幅女子的画像。那画师技艺很高,颇得人物神韵。只见画中人天姿国色,眉眼含笑,与蓝湛的相貌竟有七分相似。
蓝湛声音有些颤抖:“这是,我母亲?”
虞紫鸢点点头,道:“你母亲在眉山住过一段日子,许是姐妹们闲暇的时候画的。你是她儿子,我想该留给你做个念想。”
蓝湛低声道:“谢谢师娘。”
虞紫鸢道:“不用谢我,给你是我的私心。叶雪宁是我的故人,我只希望她的儿子能记住她。”顿了片刻,又说道,“去姑苏好好表现,给他们蓝家的人看看,我云梦江氏到底能不能教出人才。”
蓝湛认真道:“是,师娘。”
姑苏离云梦很远,到云深不知处的时候,山门都已经关闭了。但蓝湛身份特殊,巡逻的弟子许是得了叮嘱,还是让他们进去,并安排好了食宿。
江澄赶了一天的路,正饥肠辘辘,见那碟子里青青白白的树皮草叶,还是没什么胃口,筷子在碗里戳啊戳,脸上的神情颇为难。如果他没记错,方才进来时经过的那刻着姑苏蓝氏三千条家规的规训石上,其中一条就是“不可浪费粮食”。
忽然一个空白碟子伸过来,与他案上的做了交换。江澄看着蓝湛面不改色地细嚼慢咽,满眼都是震惊:这世上,还有天生的姑苏蓝氏舌头?
蓝湛却道:“忍耐片刻,房里有师姐给的吃食。”
好不容易回了房间,江澄锁上房门,蹲在角落里翻江厌离给他准备的包裹。
江澄爱啃鸭脖,江厌离每次都会做很多,一个一个用油纸封好,还贴心地准备了特制的辣椒面和小碗。江澄晚上见识了大名鼎鼎的姑苏蓝氏的伙食,眼睛发绿,嘴巴发苦,狠狠蘸了大片辣椒面,心中感叹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吃了两口才想起来问:“师哥,你要吗?”
蓝湛正在收拾东西,随口道:“不用。”
一会儿便整理完毕,回头看江澄:“蹲在地上做什么?”
江澄嘴唇被辣得红通通的,仰头望他,道:“小腿有点疼。”
他个子抽得晚,又爱挑食,近两年时不时会出现生长痛。江厌离还请过家里的老医仙给他看,教了一套按摩的手法,蓝湛也学了,得空时便给他按一按。想来今天奔波了些,又扯动起来了。
蓝湛道:“去洗手,我替你按按。”
江澄蹲着不动,咬着鸭脖含含糊糊:“那等会儿,我还没吃完呢。”
蓝湛还待说什么,余光突然瞥向房门口。一个小纸人悄无声息地从门缝里钻进来,跳到桌上,借着书籍包裹等物的遮挡,探头探脑地往江澄的方向挪去。
江澄警觉地道:“怎么了?”
蓝湛没说话,挑起柜上小碗,捏了个屏蔽五感的法诀,便将那小纸人扣在里面。他没想到云深不知处还有人使这样的小法术,不过来人应该并无恶意,出于谨慎,只能选个稳妥的方法。
江澄惨叫:“我的辣椒面!”
蓝湛丝毫不觉抱歉,瞥一眼江澄的小包裹,道:“还有。”
江澄其实也看到那纸人了,郁闷地道:“怎么屋里也有检查,云深不知处有规定房里也不准吃东西么?”
蓝湛想了想,道:“家规上没写,许是有人恶作剧。”
江澄站起来擦了擦嘴:“算了,不吃了。我去洗个手。”
他用胰子洗了两遍手,又用力地擦了擦嘴巴,才把那股油汪汪的感觉去掉。回房去找蓝湛,还掀起衣摆闻了闻:“我怎么觉得我身上还有味道。”
蓝湛道:“脱掉。”
江澄:“啊?”
蓝湛道:“不要蹭到床上。”
江澄嘀咕道:“穷讲究。”但还是乖乖脱了外衣,躺在床上等蓝湛帮他按腿。
蓝湛看起来冷,掌心却十分温柔,力道也恰到好处,熟练地按摩着江澄的小腿,很好地缓解了那股从骨头里渗出来的酸痛。
江澄赶了一天的路,本就劳累,只觉眼皮越来越重,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蓝湛停了动作,想到他还没洗漱,便想叫人起来。手刚要碰到江澄的脸,却见腻白皮肤上嘴唇鲜红,还微微发肿。蓝湛疑心江澄光洗手没擦嘴巴,想要拿纸替他擦,但也不知怎的,竟只伸出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那微肿的唇瓣。
而江澄只觉吵闹,一巴掌就把那只手扇飞了。
蓝湛:“……”
云深不知处另一边,魏婴抽回灵识,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眼睛也是一片火辣辣的生疼,心中怒骂:哪个缺大德的在碗里装辣椒面!
第二天早上忍不住跟聂怀桑抱怨一通,聂二公子摇着纸扇想了想,道:紫色衣服,又吃辣,还是两个人,别是莲花坞来的吧!”
魏婴一愣:“云梦江氏?”
聂怀桑道:“是啊,你看见人长什么样没?”
魏婴回忆了一下:“拿碗扣我那个背对着门,没看见脸,吃东西那个看起来比咱俩小点,细眉杏眼,水灵灵的,像个姑娘。”
聂怀桑道:“可能是江家的独子江澄。”魏婴的身世问题在世家不是什么秘密,聂怀桑跟他混得很熟,更是门清,便笑道,“如果当初你跟那蓝湛没抱错,江澄还算你师弟呢。”
魏婴叹道:“这师弟不行,有好吃的都不分我。”又念念不忘地想,那辣椒面呛人是呛人了点,但真的很香。
如蓝湛所料,魏婴确实没有恶意。他生下来就是一个混世魔王,虽然被姑苏蓝氏的三千条家规勉强锤了个人模人样,但总有作不完的妖。小时候还有蓝家的同龄人跟着他闯祸,被锤了千百遍以后,别人都洗心革面,只有他初心不改,还把魔爪伸向了来云深不知处听学的世家子弟。其实也不敢做什么,无非是每回来新人的时候,分一缕灵识到小纸人身上,派出去查探一番,哪个房里偷偷藏了好吃的好玩的,吓唬一下,交个朋友,热闹热闹。
昨晚也是肚子忽然饿了,探到有人在房里偷偷吃东西,本来还想讨点的。结果被糊了一脸的辣椒面,让他不得不深深地记住了这师兄弟俩。
聂怀桑提醒:“魏哥,人家都还不认识你啊。”
魏婴没所谓挥挥手,笑嘻嘻道:“现在不认识,以后就认识了。”他还非要吃到江澄手里的好东西不可。
两人说着话,绕过一片漏窗墙,便来到授课的兰室。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入了座,低声交谈着。
第一排中间笔挺地坐了个紫衣少年,正低头拿了书在看。
魏婴走过去拍他肩膀,笑道:“你是云梦江氏的江澄吧?”
江澄抬头,迟疑道:“公子是?”
“我叫魏婴。”
江澄还是第一次见这传说中的魏婴。只见那少年穿着姑苏蓝氏的白衣,头发高束起来,戴条雪白的抹额,但跟姑苏蓝氏的其他人又很不一样,一双桃花眼,明俊又风流,平心而论是很讨喜的相貌。然而一想到父亲可能要把这个魏婴跟师哥换回来,江澄心里就一阵烦躁,更不用说小时候爹和娘还为他吵过无数次。江澄心想,此人一定是个祸害。打定主意不要跟他结交。
但好歹是同窗,也不能失了礼数,遂淡淡地点了下头:“魏公子。”
注意力又落到书本上,打算不再理他。
魏婴当然不知他的心理活动,热情地再接再厉:“你跟你师兄是昨晚来的吧?”他并不打算暴露小纸人就是自己的这个秘密,旁敲侧击:“云深不知处的饭菜可还吃得惯?”
江澄道:“吃得惯。”
魏婴笑着转了转手中的笛子:“是吗?我还跟怀桑说,你要不习惯姑苏的口味,我们请你到山下的回味楼接风呢。”他说着说着把胳膊靠到江澄肩膀上,“怎么样,愿不愿意赏个脸?”
江澄耐心告罄,一歪肩膀,将那只手臂滑下来:“谢谢,不用了。咱俩不熟。”
魏婴颇为受伤地到后排去找聂怀桑:“怎么回事,还从来没有人当面拒绝我诚恳的邀请。”
聂怀桑敷衍地安慰:“没事,魏哥,凡事都有第一回。”
魏婴不懂:“为什么啊,我又没有得罪过他。”
聂怀桑继续敷衍:“可能人家性格就那样吧。我听说他那个师兄也是不爱搭理人……喏,来了。”
魏婴循着聂怀桑的目光看去,一个高挑少年推门进来,眉目精致如画,仪态甚为端方,衣袂随着风吹进来的玉兰花瓣轻飘,只是神态冷淡,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魏婴震惊:“他就是蓝湛,跟我哥长得好像!”
聂怀桑知道魏婴从不介意他跟蓝曦臣没有血缘关系这件事,接口道:“那当然,他俩不是亲兄弟吗?”
魏婴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道:“幸好蓝曦臣不是这样,不然这日子可没法过。”随即想到,做这蓝湛的弟弟很不容易吧,又不禁佩服起江澄来。
这么想着,又把目光投向那师兄弟。却见蓝湛在江澄右手边的书案旁坐下来,两人低声说了句什么,江澄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魏婴揉揉眼睛,心说这年轻人怎么还有两副面孔。
想起什么,又饶有兴致地对聂怀桑眨了眨眼:“我听说江澄还有一个姐姐,你见过吗,漂不漂亮?”
聂怀桑一本正经:“我怎么能评价女孩子的外表,只要是姑娘,都是美的。”说着以扇遮口,压低嗓子道,“不过魏哥,我衷心奉劝你一句,不要在江澄面前提这些,当心他揍你。而且,江姑娘已经许了人家的。”
魏婴道:“是谁?”
聂怀桑指了指他们左边的某个位子:“金子轩。”
魏婴心道,哦,孔雀。又想,如果江澄的姐姐跟他长得很像的话,配这个金子轩倒是亏了。
【叶阳高照】倒刺
有私设/ooc/一发完
铁原的冬天又漫长又干燥,叶晓文的手上慢慢开始长起了倒刺。起初高阳还嘲笑他是不是不吃蔬菜,叶晓文在一旁写作业被他吵得无法静下心,敲敲他脑袋说我天天跟你一块吃饭,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吃蔬菜了?
高阳捂住被敲的脑袋,委屈地垮着个小狗批脸开始念叨他的不是:“吃了就吃了嘛,用得着打我吗。本来成绩就已经够烂了,待会被打傻了可怎么办,你养我吗?”
叶晓文扯扯嘴角:“是谁说以后工资分我一半的来着?”高阳更加委屈,简直想穿越回去杀死说这句话的自己。...
有私设/ooc/一发完
铁原的冬天又漫长又干燥,叶晓文的手上慢慢开始长起了倒刺。起初高阳还嘲笑他是不是不吃蔬菜,叶晓文在一旁写作业被他吵得无法静下心,敲敲他脑袋说我天天跟你一块吃饭,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吃蔬菜了?
高阳捂住被敲的脑袋,委屈地垮着个小狗批脸开始念叨他的不是:“吃了就吃了嘛,用得着打我吗。本来成绩就已经够烂了,待会被打傻了可怎么办,你养我吗?”
叶晓文扯扯嘴角:“是谁说以后工资分我一半的来着?”高阳更加委屈,简直想穿越回去杀死说这句话的自己。
“士可杀不可辱,你等着,以后工资不分你一半我是小狗。”高阳放下狠话,叶晓文又从试卷的海洋中抽出宝贵的一点时间看向他,本来就很像小狗了,他好笑地想。
高阳不明所以:“笑什么?你不相信我?”叶晓文笑着摇头说没有,怎么敢不相信你呢?说完又继续埋头做题。
高阳看着他的表情更加来气,又没处发作,伸腿蹬了一下桌子脚,惹得叶晓文拿着笔的手向右移了一下,一条墨色的线就这么从“A”的一横划到了括号之外。
下午放学时他们照例一起回家,走到铁三家属院门口高阳突然抓起叶晓文的左手,仔细研究他手上的倒刺。
因为干裂而翘起的表皮不太听话地竖在无名指的指甲左侧,高阳用大拇指顺着按了按,疼得叶晓文皱了皱眉想要把手缩回去,再次被高阳紧紧抓住。
骨节分明的手此刻被高阳握住,两个人站在铁三家属院门口引得好多人注意,“好想帮你拔掉啊。”高阳冷不丁开口,吓得叶晓文赶紧将手抽出说什么也不让他碰了。
叶晓文迈开腿撇下高阳就走,高阳在后面喊晓文我帮你拔掉啊,心里想的却是刚刚被自己握住的手,对比起自己的手真的太瘦了,要多吃点饭才好养活。
在前面走的叶晓文被刚刚高阳的举动搅得心猿意马,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被高阳按下去的倒刺又竖起来,倒也不是太痛。
要非说一碰很疼,高阳才是他藏在心里的倒刺,时间随着爱意和那一刺表皮一起生长,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要一同刺进他的骨髓里。
吃完饭高阳头一次自告奋勇说洗碗,老高下巴都快惊掉,叶晓文也随他去,留下句那我去写作业了就回了房间。
橙黄色暖灯照上尚未打开的作业本,封面上乱跳的物理公式在他眼中逐渐模糊,只能看清大大的“物理习题册”这几个字。他在发呆。想不清什么时候对高阳竟暗涌了爱意,想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他轻轻抚摸左手的倒刺,看着倒刺慢慢上来又被他按下去,反复了好几次之后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来来来晓文手拿来,我给你拔倒刺。”高阳咋咋呼呼进门,边说边上手抓叶晓文的手。
看到高阳手里攥着指甲剪他才安心了些,幸好他不是直接上手。叶晓文想象到一些用手撕倒刺的画面,越撕越长越撕越长,想到这他也不敢想了,鸡皮疙瘩都要起立。
“咔嚓”一声,高阳将他手上的倒刺剪下,将那层表皮随意丢到地上,剪得很干净,只能看见细微的一小道口子。
末了高阳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盒东西,边拧开边自顾自地说:“我刚从楼上找贝贝要来了一盒雪花膏,应该和护手霜效果差不多吧,你试试。”他挖了一小块往叶晓文的左手上抹。
叶晓文没动手,就这么看向他,对上高阳亮亮的眼睛。“抹啊,难不成要我帮你?”
他胡乱抹抹,抹到雪花膏已经看不见一丝白色的痕迹,他本来就白,此刻的手更是油亮亮的在灯下能反光。
一股淡淡的玫瑰味也随之扩散开来,再怎么迟钝高阳也该意识到这种缱绻的气氛不太对劲,轻咳一声起身想要出去倒杯水。
叶晓文拉住他,他的手因为抹过雪花膏变得柔软细腻,高阳瞬间被电得无法动弹。
“怎......怎么了?”
叶晓文摇摇头,对他笑了一下说:“谢谢你。”在高阳这,他受到了很多庇护,第一次体会到有人事事为他着想是什么感受。
直球小狗在这一刻异常敏感,他知道晓文一定是想跟他说点什么别的。
叶晓文将差点要涌出的心意压下,也只是说了句:“没什么,就真的只想说谢谢你。”高阳学着早上叶晓文敲他脑袋的那劲开玩笑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叶晓文向来能忍,听高阳开玩笑也不说什么扭头打开作业本继续写作业,没曾想耳尖上的一抹红出卖了他。
只是心里的倒刺越来越疼,作俑者还不知死活想要扯掉那一层皮。
在他心里,高阳早就已经是比家人更要亲近的存在了。
“我认真的,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高阳收起嬉皮笑脸,又坐回座位上一只手撑住头望着叶晓文。
他早就救了他,怎么会有人无条件对他好,从深渊中救赎他一万遍,又在梦中成为勾心的倒刺,让他重返光明时永远记住他的好。
上下铺的床距离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叶晓文是很有原则的人,偏偏遇到高阳,将深爱埋藏于心底,为他偷偷破例好多次。
高阳也明白的,对方从来不是不沾世俗的雪泥,他也在深渊等了他很久吧。
“嗯。”虽然小声,却是真真切切穿进了高阳的耳中。
我靠,真的假的。
他一把抢过叶晓文的笔,叶晓文转头看向他,神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又说:“我是真......”
高阳捂住他的嘴,一整个脸红得像打了腮红似的,又像触电似的将手放下。这个人怎么能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种话啊。
“那你呢?”叶晓文勾勾高阳的小拇指,问他。
高阳小声嘀咕:“还有必要说吗?”
叶晓文好笑地伸手揉乱他头发,还是听到了他的答复。
“那我也勉强喜欢你一下吧。”
叶晓文心里的倒刺被高阳亲手剪掉了。
——END
到底哪家兄弟会把工资给对方一半的啊
到底 还有谁!
题外话:长得真俊啊这俩小孩......
【佐鼬】生死门(一)
性转,鼬女体,年龄操作,生子,天雷ooc,回村if
佐助带着断臂、独眼、伤痕和一个少女,回到了木叶村。
佐助牵着少女的手踏入木叶村时,一派盎然景象。不需要青鸟传信,战争结束了的消息就像野草疯长进了木叶每一个角落。妻子迎接丈夫,母亲迎接儿女,村民迎接英雄。热气腾腾的烟升起来了,“今日拉面免费”,嬉笑、追逐,在战争年代都不曾禁锢,那种活泼的笑声好像要逐去残垣上的死气似的。
蒙了大幸的,脸上已经露出笑容,展望新人加入生活。即使苦涩得笑也笑不出来,哭也哭不出来,也知道逝者不会回来,此时的悲伤终将淡去,破碎的村子总有一天重建。
因为这是他们的家。
有家,人就能够修补痛苦的回忆。他们将回忆小心抑...
性转,鼬女体,年龄操作,生子,天雷ooc,回村if
佐助带着断臂、独眼、伤痕和一个少女,回到了木叶村。
佐助牵着少女的手踏入木叶村时,一派盎然景象。不需要青鸟传信,战争结束了的消息就像野草疯长进了木叶每一个角落。妻子迎接丈夫,母亲迎接儿女,村民迎接英雄。热气腾腾的烟升起来了,“今日拉面免费”,嬉笑、追逐,在战争年代都不曾禁锢,那种活泼的笑声好像要逐去残垣上的死气似的。
蒙了大幸的,脸上已经露出笑容,展望新人加入生活。即使苦涩得笑也笑不出来,哭也哭不出来,也知道逝者不会回来,此时的悲伤终将淡去,破碎的村子总有一天重建。
因为这是他们的家。
有家,人就能够修补痛苦的回忆。他们将回忆小心抑或粗鲁叠起放进箱子,藏在家中某个地方。
看到佐助时,村民神情大变,就像面对一个闯入“家”的不速之客。
这也难怪。尽管伤痕没有减损佐助昔年的艳丽,艳却变成了诡艳,叫人觉得不好,好似它会食人似的。而他又是给各国带来动乱的木叶叛忍,其实力、威胁、野心广为流传。村民们窃窃私语,声音压得很小。小孩的球掉到了地上,身体则被妈妈的手揽在怀里。偶有年少倾慕过他的普通女孩,此刻瑟瑟地畏在男友怀里。而男友为了展现自己的男子气概,故作凶狠地瞪着佐助,实际上腿肚子颤得厉害,后脚跟微微提起一点,随时准备开溜。
“不要看他的眼睛!”
“这不是那个没爹没娘杀人如麻的宇智波佐助吗!”
“他怎么还会回来,他没有死在外面吗?”
说他是恶魔的话,佐助早在各大国听得耳朵起茧。他也没有抱着回乡的心态,所以并不感觉心寒。尽管鸣人和小樱相当高兴地说“佐助回村了”,但过去——如果那短暂的几年就能称之为同伴的人,看他的眼神明显很不信任,还有浓浓的戒备。他们在鸣人影响下勉强地接纳他重新成为木叶一份子,而他甚至连接纳都懒得。
说到底这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恐怕只有小樱和鸣人认为这算得上“回来”。
或许还有……
佐助牵着的少女抓紧了他的手。明明是她的动作,可却让佐助感觉,他攥着一把雪。天气回暖,树梢上的雪也会掉下来,化作泥土中一捧无影无踪的水,只有湿润——可谁知道那不是春雨留下来的?
那个一心救了村子的哥哥。
“很抱歉,我们没能在四战战场上找到宇智波鼬的尸体……”
佐助冷笑了下。“被找到才是鼬的不幸吧。”
“你……!”对方为佐助不逊的态度感到恼怒。
“好了。”纲手叫停,“宇智波一族和宇智波鼬的事情,我们会尽力补偿你。”
木叶高层关于佐助回村召开了紧急会议。高层对宇智波一族的忌惮从未放下,何况佐助的前科数不胜数,是否真心回归村子也未可知。说是给他补偿,也是在警告他安分点,更甚借补偿之名监视他。佐助对木叶高层不满,但恨极的只有团藏一个,而团藏已经被他亲手杀了,因此现在还能尚算心平地坐下来。
“我要宇智波一族的故宅。”佐助说。
高层们互相使了眼色,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或者又酝酿着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阴谋。毕竟宇智波一族的秘密,他们只探得了很少一部分。
“宇智波故宅年久失修,木叶会为你另找好地方办置新居……”
“哦?暗部旁吗?”
“宇智波佐助,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木叶对你够客气了!”
“那还真是客气啊。”
“我说了。我只要那个地方。我和鼬一起生活的地方。”
同意那个请求,想必也无可奈何。知道给自己讨厌的人添了堵。佐助也并不开心。讨厌的人的心情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走出办公楼,看见少女在树荫下等他,才开心了少许。
“喂喂,佐助。”
这个声音……
是他过去的老师,旗木卡卡西。
“听说你带了个孩子,就是她啊。跟那时候的年纪差不多。”
“那时候”是指佐助十二岁,刚拜入门下的时候。
老实说他并不想回答卡卡西的话。甚至因为少女在旁边而多了几分警惕。
“过去了,卡卡西。”他想想觉得有些棘手,但好像有解释的必要:“战争中捡到的孤儿。”
听到“孤儿”两个字,少女的眼瞳转了一下。
“不,不是说你。”卡卡西笑眯眯地开口——他总是这副表情,“鼬和我做同伴时,就是这个年纪。那时他还在暗部。”语罢又感慨一番,“长得真的很像他啊。即使暗部不重视容貌,大家还是纷纷被惊艳了呢。看到她,竟然有点回味……”
的确,从外貌上看,她跟鼬起码有九成肖似,和佐助站在一起,像是兄妹。原本鼬的相貌就秀丽如静女,身材纤细,一晃眼的话,说不定会认错。但这个少女没有写轮眼,只有一双深渊一样的黑眼睛。
还有发育的女性特征。虽然才十一二岁,分量已经很不小了呢。
“……”佐助的身体挪了挪,遮住了少女。
“只是说了鼬一句就要开写轮眼了吗。”卡卡西对少女说,“鼬,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肖似鼬的少女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我认识你。”她突然开口。
“……?”佐助的神情骤然紧张。
“你是个色狼。不然怎么会盯着我的胸看?”
“……”佐助的眼神想要杀人。
“倒是身为老师和前辈的我的不是了。”卡卡西淡定自若,“这个说话方式确实不像鼬。而且……”
他掂量掂量,没有说后面的话。
“你打算怎么办,佐助?”
“我会养她。”
“不是说这个……算了。你也长大了。那么,不要做让你后悔的事情。”
“我从不后悔。”
花木枯萎,富岳和鼬一起挖凿的池塘干得见底。密密麻麻的蛛丝缠在扑通跃入池塘的青蛙失水干瘪的腿上,没有修剪的草坪直有窜天的架势。无论怎么看,都是衰败的景色,好像人迹很久之前就消失了。实际上只有十年不到。
私宅祠堂挂着的祖先画像,落满了灰尘、无精打采的布幔和被闷死的蚊虫。变形的虫翅挤满了脸上的每一条褶皱,一直挤到翻倒冷却的烛火烧焦的边缘,飞蛾的薄翼与画纸的纤维一起翻滚成焦黑色。
目睹了惨状的祖先魂灵,恐怕也不能安然居住在此。每一处破败都在申恨诉怨,这十年来,几乎无人敢靠近这个地方。
祠堂还有一道不为外人所知的门,通向一间小室。
“生死门。”纲手对他说,“你难道不想让你哥哥以宇智波的身份归葬吗?”
那扇门只在两个时候打开,孕妇诞子和老人去世,一生一死。但是死亡的门只给寿终正寝的老人打开,让他成为护佑宇智波的祖先加以祭拜。像鼬这种意外死亡的,还是兄弟相残而死的,没有资格进入祖先的墓群。
虽然不知道纲手怎么得知的消息,但是暗示还是很明白的。宇智波全族只剩下佐助一人,旧有的规矩抛掉也罢。
“宇智波的事,不劳外人操心。”
“真是固执的孩子。她也算外人吗?”纲手啧了一声。
“她是我的妹妹。”
室内盛有一坛莲花。坛不是普通的石坛,而是火坛,跳动的火舌中掩映着一坛清水。莲花也不是普通的莲花,白色、黄色、粉色、紫色、枯色,焕彩无穷。既有未开的花苞,也有初开的娇嫩,成熟的风韵,还有只剩下梗的枯荷,好似人生各个阶段,一室之内,四时荷花靡不完备。
坛旁原本放着一根金杵。莲花形象女阴,孕妇生孩子时送入此室,家长便用金杵打击花骨朵,直至花苞不胜其扰羞答答地撑开,孩子也呱呱坠地。而老人亡故时,家人将老人的身体用白布包裹好,家长同样作此施为打击衰荷,直到完全沉入水底,有时会缠住其他的花梗,也要打开。
美琴也被送进这个小室,迎来了新的生命。
现在,他将“哥哥”从死门带了回来。
只有十一二岁,没有温度,也没有共处的记忆的,身为女性,可能还是亡灵的——
鼬。
他抱紧了少女——或者说鼬,而少女安慰似的回抱他。他跪下来,嘴唇柔柔地蹭过对方光洁细腻的小腿。这个举动对男女或者兄妹来说都引人猜忌,但是佐助怀着崇高无比的纯洁心情在做这种事情。
“哥哥。”他想。并且说了出来。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tbc.
【嘉南】傲慢与偏见
1w字HP AU 格兰芬多院草x斯莱特林小王子
这个我想写了好久的梗终于写完了!写得超开心!可能是我有史以来写得最开心的一篇!大家都要开开心心哦!笔芯!
【1】
周震南飞速地跑在草坪上,心里把安排时间的教授咒骂了八百遍。
该死,谁想出来早上8点期末考试的。
宽大的袍子几乎要飘起来,露出里面的睡衣来。周震南今天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轰走了多少来喊早的人,等到自己从床上惊醒,已经7:55了。
于是从床上跳下来,衣服来不及换脸来不及洗,裹了身袍子拿起魔杖直接出了门。一步跳下三个台阶,往草药学教室的方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自然谁也不能指望他到达考试现场的时候有多体面。
熬夜到破晓的黑眼圈...
1w字HP AU 格兰芬多院草x斯莱特林小王子
这个我想写了好久的梗终于写完了!写得超开心!可能是我有史以来写得最开心的一篇!大家都要开开心心哦!笔芯!
【1】
周震南飞速地跑在草坪上,心里把安排时间的教授咒骂了八百遍。
该死,谁想出来早上8点期末考试的。
宽大的袍子几乎要飘起来,露出里面的睡衣来。周震南今天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轰走了多少来喊早的人,等到自己从床上惊醒,已经7:55了。
于是从床上跳下来,衣服来不及换脸来不及洗,裹了身袍子拿起魔杖直接出了门。一步跳下三个台阶,往草药学教室的方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自然谁也不能指望他到达考试现场的时候有多体面。
熬夜到破晓的黑眼圈挂在那里,嘴唇苍白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昏倒,全身上下的倦意实在止不住,终于在跑到位子上那一秒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2】
旁边站着焉栩嘉。
真是残忍。
焉栩嘉容光焕发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幻影移形到预言家日报杂志社去拍封面。格兰芬多红黄相间的领带系得一丝不苟,看似随意的发型,细究下来起码花了大半个小时精心打造。更别说腕间那一块金表,昂贵,发光,端的是财富和地位的象征。
这对比怎么看怎么叫人难受。要是换个年级,指不定就有格兰芬多的学生当场大笑出声,嘲笑你们斯莱特林最能呼风唤雨的大少爷怎么恁上不了台面,说好的贵族形象呢?连发尾都还乱七八糟地翘着,懒到连个梳妆咒都不念。
可惜是魔法历9012这一届。
满教室的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眼观鼻鼻观心,当做什么都看不到。
不然还能咋地?
是看着焉栩嘉从袍子里掏出蜂蜜公爵糖果店最新的圣诞限定巧克力塞到周震南的手里,还是看着周震南自然而然地拉过焉栩嘉的手,一边咬着巧克力一边看时间,完了还吐槽一句:”你这表昨天不就戴过了吗,今天都不知道换的吗?“
这下连斯莱特林们都看不下去了,心里吐槽说大少爷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吧,哪来的脸挑剔隔壁院草的仪容。
当然全世界都吐槽他,焉栩嘉也是不会有半点意见的。低头看着他狼吞虎咽巧克力的样子,温柔得能让全霍格沃兹女生的心都化成水。等到周震南吃完了,自然地伸手把包装纸接过来,小心地叠好,然后挥一挥魔杖让它消失在空中,连一丝痕迹也不留。
周震南吃完了,擦擦嘴,若无其事地问:“所以今天考啥?”
听不下去了!让!我!们!走!
——这是考场里所有人的心声。括号除了焉栩嘉括号结束。
为什么可以有人这样啊!为什么可以有人不仅出身名门还富可敌国,火弩箭想买就买魔杖想扔就扔,上新的时候一次快递就是一整季的新衣服随便挑,完了还能拐到全霍格沃兹最帅的男人当男朋友对他鞍前马后就生怕他皱一皱眉头……
这也就算了!为什么我们通宵复习了一个礼拜还怕过不了的草药学,你可以直到走进考场还不知道要考什么啊!你连考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能每次拿全部优秀啊!
——但当然周震南听不到。
还好他听不到,不然这一秒全教室都能被他轰成爆炸头。
焉栩嘉手搭在他的肩上顺手帮他整了整衣领:“波苷酸茎的切片,还有夏苜草的种植。其它都是笔试,你应该无所谓的吧。”
周震南自然地点点头,眯起眼睛看了看天上有些过分刺目的阳光。焉栩嘉怕光线伤到他的眼睛,自然地抬起手遮在他的眼睛上。周震南顺势回过头,轻声嘀咕了一句:“波苷酸茎被暴晒的时候会进入危险状态,今天这考试要出事。”
除了焉栩嘉没人听到。
【3】
其实周震南和焉栩嘉的关系,当然也不是一上来就那么好的。毕竟一个格兰芬多,一个斯莱特林,见面没出手干架就算得上够友好了,周震南当然也不会阻止某些同学在背后谈论起焉栩嘉的时候,一口一个“暴发户”。
虽然周震南的修养不会让他喊别人暴发户,但其它一些词汇还是在可接受范围内的,比如——花瓶。
是嘛,天天穿得一表人才,活像不是读书,而是相亲来的。手腕上的金表天天换一周七天不重样,周震南有次路过他身边被太阳反光刺了下眼睛,心情不好的少爷直接皱着眉头嘀咕说:“妈哟,那么爱秀表。怎么不干脆把标价也贴在上面,免得别人看不懂这表有多贵。”
焉栩嘉听到了。
毕竟周震南也没刻意压低声音。
不过谁也不能指望周震南压低声音。毕竟斯莱特林的小王子,出身千年纯血名门,哪怕斯莱特林的传人来了也只敢说要与他平分秋色,万万是没人敢要他第一低头的。甫一入学的分院仪式上,除了一些麻瓜出身的小孩子,从一年级到七年级人人都伸着脖子看他,像是要观赏个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珍惜动物。
当时小王子就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走完了从门口到讲台上那条长长的路,脸上的婴儿肥昭显了他初出茅庐的年龄,但冷冷的眼神却叫高出他两个头的学长们都感到害怕。他带着满身的风雪走进霍格沃兹,冻住了全场的人声鼎沸。
焉栩嘉自然也在望着他的人群里。
同为出身纯血家族的小孩,在上学前他也听过周家的故事。父母千叮咛万嘱咐:“能跟周家的小少爷交上朋友自然最好。交不上的话就躲远点,那是一尊没人惹得起的佛。”
十一岁的小孩听不懂成人世界里的弯弯绕,不过焉栩嘉自己也是不怎么懂低头屈就的主。从小养尊处优,又端得帅气潇洒,人见人爱这种词从小听到大,自然也懒得对任何人低头逢迎。于是他只是稍微看了一会儿,就在院长大喊“焉栩嘉!”的声音中,紧接着周震南,走向分院的命运。
“格兰芬多!”
这个声音出现的时候,焉栩嘉心里一笑。
他偷偷看向已经在斯莱特林长桌旁落座的周震南,望见对方也正巧看着自己。单眼皮高高地挑起来,瞳孔里仿佛装着冰。
“再见啦,小,王,子。”
——他在心里这么说了一句。
看起来是无缘做朋友,那就最好不用相识。
然后脸上优雅地笑了一笑,微微鞠躬向院长表示感谢。得体又矜贵的样子加上帅气的面容,一时间不知道让多少女生惊叫出声,芳心大动。
【4】
——当然,不相识是不可能的。
这道理浅显易懂得就像是早一千年谁都不可能不认识哈利波特一样。
虽然大家都很希望某一天会发现,初见时高冷骄矜的周小少爷其实是个和蔼可亲会跟大家玩成一片的逗比,可惜后来发现这个愿望只实现了一半——他只是个一半的逗比。
另一半是疯子。
学校里会教的那些课他早在入学前就已经学了个滚瓜烂熟,咒语课要学的那些东西他连魔杖都不用就能做到。魔药课不管熬什么药剂他连书本都懒得翻开,更别说飞行课——教授都直接放弃他了,任他一个人在树荫下睡大觉。
但青春年少精力充沛,总得找点事情做。
——比如原创咒语。
小少爷把自己全部的热情都投入了这项不知道让多少人命丧黄泉的事业,身边的同学自然是最好的试验品。
——哦不,身边的试验品要排在自己后面。
某天变形课,小少爷的头飘进了教室,身体四肢全不见踪影。一时间同学们魂飞魄散的尖叫声全城堡都听得到。
虽然小少爷满脸都写着“懒得解释”,但良好的家教还是让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安抚一下哭得梨花落雨的女同学,于是不情不愿地开口道:“隐身咒开发有点失败,对不起。”
——他可能还耸了耸肩,只是没人看得到。
第一排的焉栩嘉噗嗤笑了出来。
——周震南是真的很可爱。他当时这样想着。
全霍格沃兹都知道周震南沉迷日夜颠倒,早上十点的课对他来说如同处刑。此时挂着两个黑眼圈,头发凌乱着一看就没打理,眼睛耷拉着,说不好是对自己无奈还是在生自己的气。
周震南解释完了就觉得自己尽了义务,走到——哦不——飘到最后一排位子上坐下。撑着脑袋环视全场还没完全平静下来的喧哗,然后对上了焉栩嘉从第一排望过来的眼睛。
挺帅的——这是周震南的第一反应。
确实挺帅的。早上九点的课,哪怕是早睡早起的乖乖孩都很难打扮得体。除了焉栩嘉——这个才一年级就被选成格兰芬多院草的家伙,黑袍下面的衬衫每天都换,活像是随时准备着要去T台走秀。偶尔还会为了搭配衣服换换发色,在一众灰头土脸的学生族里,整个人精神得简直发着金光。
周震南下意识地低了低头看看自己——哦,隐身了,看不到。
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又在心里加了句:挺帅的,但也挺无聊的。
那么花心思,是准备钓个什么名门千金当媳妇吗?但你又不缺钱,何必整天像是嗷嗷急着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周震南打了个哈欠,不太顺心地这么腹诽了几句。当然了,别说周震南只敢心里吐槽——小爷不是不敢说出来,但实在太困了,嘴皮子都懒得动。
【5】
所以虽然两人称得上是霍格沃兹风云人物之翘楚,但关系却称得上是王不见王。这边周震南对焉栩嘉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不带贬义的客观陈述,虽然他本身也不怎么给任何人眼色。那自然另一边焉栩嘉也不会巴巴地贴过来——说了,人家也从小是万千宠爱于一身。虽然不像周家那样名贵到高山仰止的程度,也不如周震南在课业上优秀到无人能敌,但焉栩嘉出身豪门却和蔼可亲,如同每个女孩子都梦想过的校草那样,永远微笑永远发光,走到哪里身边都围绕着一群朋友,热热闹闹的惹人艳羡。
确实不像周震南。
大多时间独来独往,哪怕身边有人,也永远是固定的那几个。
焉栩嘉看着脚步匆匆与自己擦肩而过,还并不小声地吐槽了自己每天换表的周震南,闻到了他身上一股清清冷冷的香气。
——那股香气来自于雪原之巅的苦夏草花茎。
是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只能在书本上有缘见到的东西。百年才会成熟一株,百株才挤得出一滴汁液。无数传说中稀世魔药的原料,哪怕在最混乱的黑市上也是有价无市。不知有多少人为它疯魔一生,死在采摘它的路上也心甘情愿。
把这样的东西拿来当香水用,是只有周震南才用得出的手笔。
然而焉栩嘉那一瞬间很想脱口而出:你说我要把价签贴在手表上才足够招摇过市,那你自己呢?你轻描淡写地在身上洒满了无数人毕生的梦想,却被那么多人明里暗里吐槽身上香味太过浓烈。那些不被人理解的时候,你又想过拍着桌子向他们解释苦夏草花茎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吗?
不过没什么好说的。
也不能说。
旁边的同学看到焉栩嘉脸色不愉,以为他是被周震南气到了。于是揽过他的肩,亲亲热热地说:“嗨,别跟他计较。丫鼻孔长在头顶上,迟早要碰壁,到时候我们再把场子找回来。”
焉栩嘉扭头,笑得微妙:“什么场子能找?”
那人语塞。
周震南可不止有钱有背景,人家有的是本事。那么傲慢的性格,入学以来想找他麻烦的人就没少过,人家安安静静地全解决了,一点风波都没惹过。倒是那些去找茬的人,从周震南手下回来之后,无不瑟瑟发抖称他一句“大魔王”。
焉栩嘉也没想要答案,拍拍旁边同学的背,惹得对方长叹一口气:“哎,也是。幸好这位爷不主动找事,不然啊......啧啧啧”
不然谁能抵挡得住。
【6】
不过那位同学也是替周震南谦虚。周震南哪是不主动找事,他是事找上他了还恨不得躲着走。
——打扰小爷的原创魔咒事业,好烦。
——这就是周震南被焉栩嘉找到时候的心声。
今天的周震南跟平时看起来不太一样......这是当然的,全校的人跟平时看起来都不一样。复活节舞会,人人盛装打扮,争奇斗艳,好不快活。
周震南也是。
黑色的袍子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银色的手链一圈一圈松松垮垮地缠着。里面穿着蕾丝绣着白玫瑰的衬衫,半长的黑裙子剪裁复杂到叫人一眼看不穿。底下是一双红到发光的漆皮鞋子,亮到让人觉得他仿佛是踩着一团火焰在燃烧。
不过也还比不过他额间的绿宝石。
菱形钻石的形状,系在那里,上面刻着千年古老家族的纹章,细密,繁复,方寸之间仿佛凝结了千年的时光,用所有历史的重量养出了面前这个小小的孩子。
那么高贵,那么遥远,那么……沉重。
焉栩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鲜红色的,格兰芬多的颜色。一身西装足够他吸引全场的目光,得体的剪裁找的是时尚与传统间微妙的平衡点。他向来这样,走到哪里都必定最耀眼,仿佛所有人的爱可以灌溉出他面对世界的自信,站在目光焦点的他理所当然会心想事成。
与周震南完全不一样。
不过他到底往前走了一步。
周震南的神情冷冷的,焉栩嘉不由得想他大概又在腹诽自己穿得招蜂引蝶——不要奇怪为什么焉栩嘉会知道。毕竟周震南想吐槽的时候向来不避着谁,被人听到是自然的,口口相传开来,焉栩嘉对自己在斯莱特林那边是个什么形象自然心里有数。
——不过这次焉栩嘉到底是冤枉了周震南。周震南后来躺在焉栩嘉的腿上,一边往嘴里扔巧克力一边说那时候他满脑子都只有还没解决掉的魔咒问题,谁看得见焉栩嘉穿的是什么,就算什么都没穿也不管他半毛钱的事。不过这就是后话了,按下不表。
回到二年级那一年的复活节,只有周震南和焉栩嘉两个人的地下室里,焉栩嘉张了张嘴,然后笑着问周震南:“穿那么好看,怎么不去舞会?”
真的很好看。
与周震南慑人的气势不一样,他的体型小小的,再冷的眼神也消不去脸上的婴儿肥带来的稚嫩味道。只消稍微打扮一下,就像个矜贵的洋娃娃。
周震南不想理焉栩嘉,回过头去继续看他的书。古老的禁书大大的,摊开来占了一整张桌子,竖起来可能要比周震南的人还高。
焉栩嘉走过去,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天花板上洒下来的光线,让周震南皱了皱眉头。
焉栩嘉还是笑得满目春风,轻声轻语满是温柔的样子:“入学以来第一次舞会,你不去,大家都要失望的。”
周震南冷笑一声:“呵,别人失望跟我有什么关系。”
过了两秒又加了句话里带刺的:“我不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焉栩嘉想这场景也挺好玩的。他跟周震南站在各自的立场上,明明应该是针锋相对的死对头,现在却变成他循循善诱周震南走到众人目光下,去抢走他的风头与欢呼。
焉栩嘉比周震南高了快一个头,这时候垂下眼睛看着自己身前的周震南,感觉自己好像只消稍微伸出手臂,就能把他整个圈进怀里。
这样的周震南看起来好脆弱——焉栩嘉这样想着——哪怕他知道那只是错觉。
也许是地下室的灯光太昏暗,也许是两个人的空间太安静,焉栩嘉那时的感觉又出现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放着唾手可得的无数的爱与光不要,偏偏把自己关在空无一人的地下室里与书本与黑暗为伴。为什么?
焉栩嘉问了出口:“为什么?”
周震南皱眉:“什么为什么?”
“大家都喜欢热热闹闹的,为什么你.....”
周震南直接打断他:“大家都喜欢我就得喜欢?什么玩意儿。”尾声上扬,端的是看不起与不耐烦。然后干脆转过身去,拿背对着焉栩嘉。
此路不通。
焉栩嘉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放弃了,但本能的又不想走。周震南是个让所有人都好奇的存在,声名赫赫传奇满身,却把自己封闭起来不与任何不熟悉的人有过多交集。
这是焉栩嘉第一次有机会接近他。自然不想太轻易地放过。
于是焉栩嘉干脆遂了自己的心意,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舒舒服服地翘起二郎腿,就在那边看着周震南认真读书的样子。
那边的视线太过灼烫,终于周震南忍不住主动跟他讲话了:“你干嘛?”
焉栩嘉笑得天衣无缝:“我不干嘛,我就看看你。”
“看我干嘛?”
“好看。”焉栩嘉满脸就写着“你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去舞会是吧?那我也不告诉你我想干嘛”。
“切!”周震南大声冷哼。
然后小声嘀咕:“爱呆不呆。”
于是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仿佛不知道缺席了本届两大风云人物,舞会该有多黯然失色。
中午,下午,傍晚……
完全寂静的小空间里,只有焉栩嘉戴着的表发出一点点声音,滴答,滴答,滴答。
好像一场天长地久的角力。
仿佛过了大半辈子,周震南终于读完了一个章节,站直身来伸了个懒腰,稍微侧头看了眼始终没变过姿势的焉栩嘉,然后仿佛自言自语地开口说:“你还是去舞会吧,我去不方便。”
焉栩嘉坐在那里挑了挑眉,却没开口问。
果然周震南自己把话说完了:“如果我在的话,谁都不自在。要么捧着我,要么想着怎么来捧我。替他们累,不必。”
周震南的声音有些沙哑,说完最后一个音节仿佛恋恋不舍,带着一点点落寞,一点点叹息,然后是全世界的寂静。
焉栩嘉觉得自己的心仿佛突然“噗通”一下掉进了什么深不见底的冰窖,那么冷那么痛,以至于从来不消失的微笑从脸上消失了,溢出来的换成了惊讶......以及一点流泪的冲动。
周震南说了那天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又俯下身来继续研读他的魔法:“问题回答你了,你去跳舞吧,不然女生们要难过。”
一点也不像小孩子。
【7】
那天焉栩嘉到最后都没有走。事实上,到了午夜的时候,他甚至跟着周震南,走到了斯莱特林的塔楼门口、边。不过周震南也没有再理过他,只是自顾自地进了门,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回到格兰芬多休息室的时候,焉栩嘉堪称失魂落魄。走过一屋子问他“院草今天怎么没来跳舞啊”的问话,埋头趴到了自己的被子里。
周震南原来是这样的——他想。
周震南竟然是这样的。
浸在满身的荣耀里,扛着满身的孤独。而他甚至把那些孤独一个人默默咽下了,连倾诉出来都没有过。说出口的永远只有锋利的吐槽,或是调皮的玩笑,让人觉得他的孤僻是大少爷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于是心安理得地站在各自的视角上解读他,仿佛解读一个只在小说里存在的人物。
他才十几岁啊……
焉栩嘉翻了个身,抱着枕头看着天花板,疼痛的感觉在心脏里仿佛要炸开,张大了嘴却不知如何痛哭出声。
无所不能的周震南,所有人眼里拥有全世界的周震南,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周震南啊……
有人进了房间,焉栩嘉把枕头稍微往上提了一点,盖住自己哭到扭曲的脸。
也许周震南并没有那么难以靠近——焉栩嘉想。
只是很少有人会真心想去接近他。
比如我。
第二天开始,所有人都发现焉栩嘉变了。
变形课上,他朝着帮自己占了第一排座位的同学摆了摆手,然后径自跑到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在周震南旁边坐下。
周震南原本半睡半醒地靠在墙上,看到焉栩嘉的红衣服在自己面前晃得太刺眼,于是皱着眉头哑着嗓子不满地问说:“你干嘛啊?”
“不干嘛,陪陪你。”
“你脑子被皮皮鬼的大粪蛋砸中了吧?”周震南满脸不可思议,“发什么神经啊。”
焉栩嘉没理他。
昨晚哭归昨晚哭,醒了以后还是那个天衣无缝的王子。穿得帅气笑得清爽,坐最后一排也教授问一个问题他就答一个,仿佛什么都没变。
原本早上的课就是拿来补觉的周震南无法忍耐身边有这么一个时不时就蹦跶起来回答问题的噪音制造机,终于在焉栩嘉第五次试图站起身的时候艰难地从宽大的袖袍里掏出了自己的手,啪叽一下按住了他。
周震南的手小小的软软的,跟他满身带刺的样子完全不一样。焉栩嘉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跳得好快。
俯到周震南的耳朵旁边,睁大了眼睛,笑得比秃顶教授的脑门反光还要亮眼:“大少爷~我们普通人跟你不一样,我们是要认~真~学~习~的呀~”
“滚!”
偶尔焉栩嘉也会陪他一起在草坪上睡觉。
——“陪”字用得可能有点歧义。准确来说,是周震南睡觉,焉栩嘉看书……或者看周震南。任暖暖的阳光照在脸上,或者吹着凉凉的风。
周震南一开始嫌他这儿那儿都碍手碍脚,甚至无声地念过咒语,让自己身周的杂草疯长起来,把焉栩嘉隔离在外。不过后来焉栩嘉过来的次数太多,还会给他带各种各样最新鲜的零食和八卦,于是周震南干脆物尽其用,一边享用着焉栩嘉带来的巧克力,一边太阳在哪边他就把焉栩嘉拉到哪边,把高大的格兰芬多院草当成了天然的遮阳伞。
“你可真会享受。”焉栩嘉乐呵呵地任他拉扯,等终于调整到完美的位置了,才回过头去笑一笑。
“闭嘴。”周震南把头靠在他的背上,安静地补眠。
后来周震南会主动来找他了。
午餐时候没在格兰芬多的桌子旁张望到那个招蜂引蝶的人群焦点,周震南无视了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蹬蹬蹬地走到他平时坐的位子边上,冷着脸问:“焉栩嘉呢?”
格兰芬多的学生只想避着这座大神,把最勇敢的同学推出来回答道:“快,快期末了。焉栩嘉他,他在练变形咒呢。”
颤颤巍巍的,每个字都抖三抖。
周震南得到答案,一个眼色也懒得多给,直接风风火火地冲去了变形课教室。
那里只有焉栩嘉一个人。
周震南走到门口,也不知道自己过来干嘛。不过来都来了,索性靠在门边上,这样看着教室里的人。
过了好久,焉栩嘉才在转身的间歇瞄到他。
在焉栩嘉如同外貌一样一骑绝尘的成绩单里,变形课是他需要额外付出一点精力的课——不仅因为有些苦手,也因为那是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一起上的课——他不想在周震南面前丢脸。
他没想到周震南会来找他。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局促了。
周震南看着桌子上的一叠纸张——那些都要用来变成各色衣物的。不过看着焉栩嘉身周一地各种歪七扭八的布料,也就知道他这变形咒还远远没练到精髓。
“你变的这些抹布,给我擦桌子我都不愿意用。”看到焉栩嘉视线转移过来了,周震南冷笑得超大声。
焉栩嘉自然知道周震南说话不会好听,心里有些难过——不是难过周震南出口成刺,只是难过自己不够好的一面到底暴露了。
今天上午没课,心满意足补了一觉的周震南终于有时间稍微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当周震南有心情打理自己的时候,衣服都是高级定制一箱子一箱子寄来学校的小少爷当然与众不同了。这一天他穿了一身学生气,超大的帽子垂在身后,露出白色的衣领,活像是个清清冷冷的优等生。
——哦,不是活像,周小少爷的成绩单拿出来,人家本来就是优等生。
周震南走进教室,一边说:“念咒的时候脑子里别老想着你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从最简单的开始老老实实练吧,白色的T恤,脑子里干净点,其它别想。”他走到讲台前,腿稍微蹬了一蹬,一跃坐上了桌子。
焉栩嘉愣愣地看着他。
周震南也看着他,冷冷的。
过了几秒钟,周震南勾起嘴角:“怎么,我不配当你老师吗?” 然后连唇舌都没动一动,原本落在焉栩嘉脚边乱七八糟的布料仿佛都活了,先是飘到了空中,然后一瞬间变成了各种颜色款式的衣装。旁边的一张桌子立起来成了个衣架,然后所有衣服老老实实飘到上面,按照颜色长短各自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不可思议的魔法。
焉栩嘉惊呆了。
半晌,说道:“哇……那你为什么还一箱子一箱子地买衣服啊,要穿什么自己变不就完事儿了吗?”
周震南觉得自己气死算了。
跳下讲台,直接大跨步往门外走。要不是头发太软,这时候估计已经炸成了刺猬。
焉栩嘉当然不会让他走。
周震南路过他身边的时候直接拦腰抱住,把自己的头埋到他的颈边,刻意压低的声音,刻意用上的风情:“周老师,别走。”
“周老师……我需要你。”
【8】
所以就是这样。
周小少爷确实不难接近,只要你脸皮够厚——比如焉栩嘉。
某一天开始,斯莱特林的人似乎想起来周震南好像很久没有吐槽焉栩嘉穿得如同禁林里生怕人马瞄不准他的蝴蝶了。
再过一阵子,斯莱特林的人看到周震南走在焉栩嘉前面,然后满脸嫌弃地说:“你那鞋子跟你那块表根本不是一个风格的!给本大爷换了!”
——一时间众人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什么?周震南挑剔焉栩嘉的穿搭?
周震南不是最讨厌焉栩嘉穿得花枝招展吗?
旁边格兰芬多们和斯莱特林们惊恐地交换了眼神——这场景和谐得可以写入《霍格沃兹,一段校史》。
“怎么回事?”——这是格兰芬多。
“不知道啊!”——这是斯莱特林。
焉栩嘉在后面笑得开心到合不拢嘴:“好呀,是我错了。”
再后来,终于有人在吐槽周震南和焉栩嘉那谜一般友好关系的时候不幸被周震南听到了。
周震南冷冷的眼神甩到吐槽的人,身边的所有同学瞬间都觉得今天这地方说不好要出人命。
但是没人敢拦。
——开玩笑,谁拦得住?教授来都不一定拦得住。
只有焉栩嘉稍微伸出手,拉了拉周震南的袖子。
周震南甩开他,对着吐槽的人说:“我管焉栩嘉穿衣服?我管焉栩嘉穿衣服怎么了?”
“我男朋友我还不能让他穿得顺我眼了吗?”
什么叫语出惊人,什么叫语不惊人死不休。
什么叫满堂寂静。
在座的人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上眼皮碰到下眼皮的声音会引起小少爷的注意。
还好周震南没有陪大家演戏的心情,冷冷地扫视一圈,然后脚下生风,大跨步地离开了教室。
格兰芬多们和斯莱特林们再次开始了交换眼神。
“你们是不是还记得你院王子曾经吐槽我院院草,整天把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样的样子,仿佛把霍格沃兹当成了大型高端婚姻介绍所,脑子里只想着钓个名门千金来给自己家族门楣添光?”——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格兰芬多。
“………………………………………………那,我院小少爷,确实,能让你院院草家,的门楣,发光发亮得,如同秃顶教授,抛了一千层光的,大脑门。”——斯莱特林,卒。
梅林在上,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9】
回到四年级的草药课考场上。周震南说太阳太剧烈,波苷酸茎要出事。
咳咳,周震南说的话当然是不会错的。
——事实上,你都很难说是他不会出错,还是说他就是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牛逼的,说什么中什么的预言家。去年魁地奇世界杯前夕,他盘腿坐在斯莱特林的休息室里嚼着薯片一场场预测比赛结果。当时还被人嗤笑说小少爷你是没关注过比赛吧别开玩笑了,最后结果——全对。
等暑假回来,当时笑过他的人见到他,那眼神就仿佛见了鬼。
于是当满教室的波苷酸茎开始发出刺耳声响,还随机喷射剧毒汁液的时候,周震南的反应比教授还快,用力两下击掌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大吼:“所有人!趴下!”同时自己飞速地跑到教室门口,喋喋不休地咒骂着:“Fuck,那么危险的考试,收个屁的魔杖!”
漫天的毒汁喷射开来,周震南眯着眼睛到底也有点狼狈。如果知道考试内容的话本该穿上合适的衣服的——防水,防毒,不会被腐蚀的那种。可惜他问都没问过一嘴,这会儿假如被喷到身上,虽然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总还是免不了吃点皮肉苦头。
——可他没有。
周震南皱着眉头,试图在一片混乱里打开放着魔杖的上锁箱子的时候,一直跟在他焉栩嘉默默地把披风罩上他的身体——还是带了顶大帽子的那种。遮住他全身的皮肤,保护身前的小孩无论如何不会被剧毒的汁水溅到。
周震南愣了半秒钟,然后大喊——为了在波苷酸茎发出的巨大响动里让近在咫尺的焉栩嘉听到——“哪来的?”
焉栩嘉也大喊:“给!你!带!的!就!知!道!你!不!会!看!考!纲!”
周震南笑了。
手动开锁也终于进行到最后一步,箱盖弹开的一瞬间,周震南立马抽出自己的魔杖,随手一挥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原本透光的顶棚瞬间变暗,遮住了正午的阳光,平息了植物的暴动。
劫后余生的同学们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终于松了一口气,有些人的眼里甚至还闪着泪光。
周震南和焉栩嘉站在教室门口。
一个格兰芬多,一个斯莱特林。
焉栩嘉掀开周震南的帽子,露出小孩的脸。皮肤又细又滑,白到反光。
没忍住,俯下身来,轻轻一吻落在脸颊。
"I'll always be your servant. Forever."
——END——
【琛南旧事】周震南说其实他本体是条锦鲤
临时脑洞
激情短打
沙雕向
主cnjs
带一点点齐艺
其余cp心证
琛南是真的
其他都是我编的
-------------------------------------------------
周震南其实是条锦鲤。
成精的那种。
就是广大网友天天在网上转发求好运的那种。
比他们师姐ccyy还灵的那种。
你看,ccyy师姐是锦鲤界的翘楚了叭?还不是被他周震南捡到了身份证。
周震南自豪的摸了摸自己的屁股,确保鱼尾巴没暴露出来。
“啊?啥玩意?”刘也担忧地摸了摸周震南的脑壳
“南宝,你是不是在营里啃生白菜啃出病了?”
“我真的是条锦鲤,可灵了”周震南一脸认真“也哥...
临时脑洞
激情短打
沙雕向
主cnjs
带一点点齐艺
其余cp心证
琛南是真的
其他都是我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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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震南其实是条锦鲤。
成精的那种。
就是广大网友天天在网上转发求好运的那种。
比他们师姐ccyy还灵的那种。
你看,ccyy师姐是锦鲤界的翘楚了叭?还不是被他周震南捡到了身份证。
周震南自豪的摸了摸自己的屁股,确保鱼尾巴没暴露出来。
“啊?啥玩意?”刘也担忧地摸了摸周震南的脑壳
“南宝,你是不是在营里啃生白菜啃出病了?”
“我真的是条锦鲤,可灵了”周震南一脸认真“也哥快抱我,我给你吸”
刘也一脸了然“哦好,你这孩子,要亲亲抱抱举高高就直说嘛!”说着捞起周震南原地转了几个圈。
周震南头晕目眩的摇摇摆摆的走了。
他是条锦鲤,不和人类计较。
刘也沉思了一下掏出手机“高嘉朗你当时有没有和南宝一起啃白菜?”
“啃了啊”
“那你有没有以为自己是条鱼?”
“啥玩意????”
“明天有活动啊,你们今晚都早点睡别熬夜,也哥你记得去叫南南起床,夏之光翟潇闻不允许半夜三点还在撸猫,张颜齐不允许打游戏姚琛看着点,互相监督!”经纪人叮嘱完几个最让人操心的后一步三回的走了,十一怒汉站在门口唱“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
经纪人差点一脚踩空。
“明天我们几点的飞机?”
“早上十点。”
其他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早???”
“要人命啊”
“北京还堵车。”
太吵了,真的太吵了。
小九默默地举起手“天气预报明天下雨,飞机能不能起飞啊……”
“明天不下雨!快呸呸呸!”翟闻迅速捂住任豪的嘴。他们这群小爱豆最怕行程延误机场拥堵了。
事实证明天气预报真的准,雨从半夜就开始噼里啪啦下了起来,早上出门的时候天阴沉沉的好像谁在渡劫。张颜齐挠挠头:这可咋办,搞不好真的飞不了”
周震南啪一声拍到他后背
“不可leng!你南哥说能飞就一定能飞!”
趁着大家收拾东西的时候周震南溜达到了花园,冲着天空拍了三下手后合十闭眼念叨了些什么。
在去机场的路上就放了晴,全团从上到下紧张的心终于沉了下来。周震南缩在角落里补觉,听到何洛洛欢呼看彩虹的时候勾了勾嘴角,深藏功与名。
众所周知,十一怒汉团是一个可以排列组合都有cp的团。每一对都有磕点,搞不好哪天就美帝喜提三环大别墅,而谁不在磕谁似乎成了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小伙子的保留项目。
好死不死,张颜齐放假出门了。
“接下来就到了我们吸精神粮食的时候了!”周震南激动的拍拍手
“谁先来!”
“我!”翟潇闻抱着猫举起水泥的一个爪子“遥遥无齐!!!”
瞎逛迅速反驳“什么就遥遥无齐了不吉利!那是颜必有宗!”
“那🉐️叭!”翟潇闻点头。
“那我们姚颜四起不得拥有姓名吗!”赵磊举手
“反对。”哥系忙内焉栩嘉仗着低音炮杀出一条血路“大岛美帝南以颜喻了解一下?”
“🉐️,打不过”
“赢了赢了赢了,南颜有你了不起”
“了不起了不起,神仙擦泪牛批。”
周震南摸着下巴点点头
“你们一个个平时没少上网啊。”
“周震南你磕哪对?”
周震南啃啃手瞟了一眼姚琛“齐艺。”
“……”
周围一片寂静
“大家快来,这里有一个磕冷cp的可怜孩子。”
正当其他人正打算卖出自己cp安利的时候,张颜齐回来了
还抱着王雪球
“啷个都在啊,那我说个事。”
“我和王老师在一起啦!”
焉栩嘉把自己的表带到了赵磊手上,翟潇闻挠到了自己的猫。
瞎逛咬着小十一的衣服“呜,我的cpbe了。”
周震南哈了一声“看到了吗!什么叫一朝美帝!”
周震南手舞足蹈“你们看!水光潋滟晴方好!齐艺大旗永不倒!”
姚琛捞过周震南
“zouzen南别说了,cp粉不能舞到正主面前!”
等到小王老师来接走王雪球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周震南挥舞着衣袖恋恋不舍地看着车走的方向。
姚琛看他的样子好笑“你那么舍不得王老师啊?”
周震南瞟了他一眼“那可是我cp的糖啊!”
姚琛又问“你还磕什么?”
“哦,高山原也,小王子……”周震南突然站住了脚步“姚琛我跟你说,我磕的cp都是真的”
“嗯?”
“所以我打算磕琛南旧事了!”周震南握拳
“嗯。”姚琛呼噜呼噜周震南的头发,微微弯下腰在他耳边说
“琛南旧事本来就是真的。”
周震南说自己是条锦鲤。
说天晴必天晴,磕cp必成真,搞暗恋必双向。
是吧,捕鱼达人姚琛。
琛南 / 小丸
01
姚琛救了一个女孩。
这件事本来没什么特别的,但其中发生了两个要素,一是女孩是姚琛的取向狙击,抬眼的时候几乎百分百击中他靶心,二是,女孩不会讲话,是个小哑巴。
姚琛骑着同学的机车带着女孩逃跑,中途听到她小小惊呼一声,头顶的帽子于晚风里翻飞坠落,女孩中长的卷发迎风散开,飞舞中还挟着茉莉花香。姚琛分神回头看一眼,街灯明暗交替,她发丝凌乱,不适应地蹙眉躲避,委屈狼狈中闪烁光彩。
机车停在陌生空地,轰鸣从耳边缓慢退潮,姚琛要跳下来之前,才发现女孩双手怯怯环抱着他的腰。
小孩好乖,两只手松开,眨巴着眼睛望姚琛。姚琛英雄救美之后局促起来,说:“你以后不要来这么危险...
01
姚琛救了一个女孩。
这件事本来没什么特别的,但其中发生了两个要素,一是女孩是姚琛的取向狙击,抬眼的时候几乎百分百击中他靶心,二是,女孩不会讲话,是个小哑巴。
姚琛骑着同学的机车带着女孩逃跑,中途听到她小小惊呼一声,头顶的帽子于晚风里翻飞坠落,女孩中长的卷发迎风散开,飞舞中还挟着茉莉花香。姚琛分神回头看一眼,街灯明暗交替,她发丝凌乱,不适应地蹙眉躲避,委屈狼狈中闪烁光彩。
机车停在陌生空地,轰鸣从耳边缓慢退潮,姚琛要跳下来之前,才发现女孩双手怯怯环抱着他的腰。
小孩好乖,两只手松开,眨巴着眼睛望姚琛。姚琛英雄救美之后局促起来,说:“你以后不要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了。”
她不太高兴,揪住姚琛衣角,忽然亮晶晶地笑了一下,抬起下巴指指他,意味很明显:有你呀。
姚琛被她软乎乎的眼神搞晕了,又承受一记信任直球,只好说:“我也不是每次都能救你。”
她脑袋歪过来,讨好地蹭了蹭姚琛,像只乖巧的小猫,茉莉花香在周身漂浮,眼中盛着满满的依赖。
姚琛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低下头展开姚琛手掌,稚嫩的指尖在他掌心缓慢画,挠得他心里也毛绒绒地痒,随着动作一个字一个字念:“周,小,丸?”
周小丸点点头。
“我叫姚琛。”姚琛学着她的样子,也在她手心写写画画,她低低窃窃笑起来。
等她笑够了,双手从包里拿出手机,示意姚琛加她。姚琛看着她的黑猫头像,规规矩矩输了备注:周小丸。回头一看,周小丸给他的备注好嗲:
姚琛哥哥。
02
姚琛听到声音的时候没什么感觉,毕竟他忙着网恋,还在研究周小丸早上发过来的那家日料店。但身边人群躁动频频干扰他的进程,他忍不住抬头望一眼。
台上的人脸颊白皙柔软,一双冷冰冰的眼睛随意掠过观众席,没有半分停留,姚琛却惊得差点跳起来,张大嘴惊愕抓住旁边的同学问:“现在唱歌的是谁?”
同学回答:“周震南啊。”
姚琛坐直了,与人群一同仰头,但他心里惊涛骇浪,一遍又一遍描摹周震南的眉眼与轮廓,这不就是没穿裙子的短发周小丸本人吗?
周震南下台的时候被姚琛堵在化妆间门口,他眼睛高高挑起来,无形中威压震慑:“干嘛?”
好凶,姚琛想,我的小丸可不是这个样子。
他小心翼翼问周震南:“你……有没有姐姐或者妹妹?”
周震南与小丸一样,都是侧过头可以埋进姚琛颈侧的高度,姚琛心里默默对比一番。而周震南目光愈发锋利,如刀刃刮着姚琛神经,他这才反应过来问话似乎不太礼貌,于是急忙解释:“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长得特别像我女朋友。”
空气瞬间凝滞。
姚琛顿时口舌笨拙,磕磕绊绊讲不清了。
周震南收回手,似乎很感兴趣,斟酌着靠过来,拽住姚琛的制服领带向下扯,几乎与他鼻尖相抵。周震南舞台妆还没卸,眼尾闪着细鳞光泽,艳色朦胧。
馥郁的玫瑰香气中,姚琛听到他开口问:“那你觉得我和她,哪个更好看?”
03
不过几天,夜场所有人都知道姚琛有了个小哑巴女朋友。
姚琛上台的时候,小丸乖乖坐着喝软饮,她手小,两只手抱着玻璃杯,一口一口啜饮,眼睛追着姚琛跑。
每次她露出这种乖巧又专注的表情,姚琛都觉得心尖一颤,像小金鱼扫了扫尾巴。
看他那副被萌到不知怎么办才好的模样,旁边吧台调酒的姐姐恶声恶气:“呵,直男!”
姚琛下来之后就护着他的小女朋友,挡住要搭讪的路人,毕竟小丸很容易害羞,稍微的刺激都会让她脸颊迅速蹿红,眨巴眼睛向他求救。
小丸喜欢跟他亲近,靠过来笑得眼睛眯起来,傻乎乎伸出食指,比划着告诉他:哥哥是第一名。
姚琛抓过她的手指,从指尖开始吻到手背,模样珍惜又认真,隔着一段柔软的布料,在她手腕下方亲了亲。
这个地方,周震南有一个小树杈文身。
姚琛凭记忆描绘,稍稍出神,费力回想周震南的手腕。
小丸伸手握住他的手,会说话的眼睛里充满困惑,哥哥在做什么?
姚琛恍然回过神,他在周震南面前拿小丸做比较,在小丸面前又不合时宜地想起周震南。小丸在他心里是一团小小的棉花糖,是需要小心保护的甜软,让她伤心不安是头等罪名。
但他确实很想知道,如果掀开袖口,那里是不是藏着一株狡猾的小树苗?
小丸今天穿了漂亮的长裙,捧起杯子咬着吸管,眼睛一片清澈自下而上看他,小丸什么都不知道。
04
不得不承认,被周震南抓到是很丢脸的事情。
周震南一只脚踩在地上,单车弯出一个弧度:“为什么跟着我?”
其实姚琛可以找很多借口,比如这条路前方的漫画店和蛋糕房,但他被周震南注视的时候就会情景再现,回放他们第一次对话的窘境。
他说:“你家里真的没有别的女孩吗?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周小丸的,也许你们是失散的亲兄妹也说不定……”
周震南跳下单车,黑色马丁靴踏入姚琛的安全区域:“学长,有没有人说过,你搭讪的方式很糟糕。”
一声学长百转千回,姚琛眼前浮现小丸每天在微信发的哥哥早上好哥哥晚安。
他只好继续解释:“我没有说谎,或者可以找个时间让你们见一面。”
周震南两只手虚虚倚着车把,声音是一种恶劣的好奇:“你在约我吗?”
姚琛躲着他说:“不是……我有女朋友了!”
周震南轻轻笑了一声,问:“男朋友呢?”
姚琛脸颊烧起来,一种背德的复杂情绪在他心里翻涌,甚至不敢看周震南的脸,最终他眼一闭,举起手发誓:“我姚琛只喜欢周小丸一个人,绝对没有其他想法——”
安静了几秒钟,姚琛刚想睁开眼,忽然颊侧软软落下一吻,周震南声音似笑似叹:
“傻子。”
05
姚琛做了个离奇诡艳梦。
梦里周小丸乖乖软软坐在他床上,害羞地抓着裙子边缘,像花朵被他逐渐吻开,花叶嫩而颤,在他怀里细细娇娇地绽。
空气逐渐炽热,他解开小丸的裙子时,忽然一双手捂住他眼睛,话音隐隐带笑问:“那我呢?”
是周震南的声音,豆沙一样的糯感。
他把周震南的手拿下来,又是一副目眩光景。小学弟穿着小丸喜欢的百褶裙,小腿袜将将挽到膝盖下方,两只手环绕他腰腹,在他耳边换用气音问:“学长不是在追我吗?”
不等姚琛否认,他衣角被小丸轻轻扯了扯,小女孩眼里蓄了蒙蒙两汪湖水,随时要决堤,嘴巴鼓鼓,委屈到极点却不能说话。
姚琛心都要化了,当然是抱住小丸温柔安慰她。
一旁的周震南追着问:“学长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们哪个比较好看?”
姚琛左右为难晕头转向,唯恐他的答案伤害到哪一个。犹豫的模样惹恼了两个小孩,小丸说不出话,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拍着姚琛手背不让他抱。周震南膝行到妹妹旁边,替她擦掉眼泪,好声好气地哄:“不要伤心呀。”
妹妹伤心得泪眼朦胧,红着眼睛抬起头,周震南握着她的手,俯下身亲昵地吻她眼尾,模样温柔又缠绵,仿佛两株交颈缠绕的花。
闹钟还没有响,姚琛猛地从梦中惊醒。
……操,太离奇了。
姚琛掬一把冷水洗脸,后背出了一层绵绵的汗。手机里微信置顶停留在十一点,小丸乖巧的哥哥晚安,朋友圈里最新一条是凌晨三点,周震南在琴房拍的玫瑰花。
实际上有很多漏洞,他冷静下来想,小丸就像一个午夜的水晶鞋童话,总是在夜场时漂亮地与他会面,而后变成刀尖不能讲话的小美人鱼,天亮就化为泡沫蒸发。
只是每次小丸撒娇的时候,他都不忍心继续逼问下去,仿佛真相是高温烈日,小丸这捧雪只需他的几句追问就会融化消失。
他舍不得。
06
分针已经在约定的时间之后又跑了半个表盘,周震南越来越不耐烦,微信对话框里姚琛说了三次马上就到。
每天晚上瞒着妈妈偷穿裙子溜出来跟男朋友约会很麻烦的,周震南想着,可是谁知道这个傻子真的信了那套周小丸的说辞,从一开始的扮着好玩到现在骑虎难下,周震南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坦白,只知道他像滚雪球一样越玩越大,姚琛肯定要生气了。
凌乱的思绪被路人响亮的口哨声打断,周震南一只手仍停留在手机上,回过神才发现有醉意不浅的路人向他搭讪。
对方口中叫着小妹妹,周震南整张脸冷如冰霜,本来就凛冽再加上心情不好,一点就着,危险如樱桃炸弹。
今天穿的是巴洛克风的繁复衬衫,袖口细窄地收起来,他慢条斯理解开两颗袖扣,极不淑女地抬脚踹出去。
姚琛赶到巷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周震南骑在人背上掰着胳膊问:“还敢不敢了?说话,不说就是还要打——”
对方凄厉地求饶。
周震南跳起来拍拍手,一条腿抬起来整理长袜和裙摆,低头看到地面拉得长长的影子。
他机械地转过头,姚琛抬起手晃了晃:“你说这家烧仙草很好吃,我去的时候刚好旁边中学下课了,多排了一会儿。”
周震南眨巴眼睛,把光裸的手臂向背后藏,好乖好无辜。
姚琛向他走近:“我该怎么叫你,小丸还是周震南?”
一直走到周震南退无可退,后背贴在墙壁上,月光洒了他一身。
07
周震南嘴巴本来就小,尽管姚琛临到下手的时候又犹豫,给他换了小一号的,他还是咬不住,整个口腔被光滑的圆球撑开,只能尽力仰起头不让口水流出来。
他一边努力维持体面,一边讨好地蹭蹭姚琛。
姚琛俯下身亲了亲他下巴:“你不是很喜欢装哑巴?那你可要忍住。”
周震南故技重施,猫一样向他示好,只差在脸上写小丸好乖四个字。
只是这次姚琛不会心软了。
08
吧台调酒的姐姐看了一晚上,终于还是没忍住,靠过来问:“你和周小丸是什么关系?”
周震南两只脚欢快晃着说:“是我妹妹,她从小不会讲话,你们不要欺负她。”
姐姐话音悠长,偷瞄姚琛:“当然不会欺负——她好像跟你男朋友玩得挺好?”
“是呀是呀,她说最喜欢姚琛哥哥了。”周震南转而嘱咐姚琛,“你也不要欺负她,知道吗,我的妹妹就是你的妹妹。”
姚琛忍着一种高深莫测的笑意点头。
调酒的姐姐眼神都变了,看着姚琛一言难尽,仿佛在看什么十恶不赦的渣男。
姚琛伸出一根手指比划让她噤声保密,她啧着声摇头,如今这世道,天底下的男女关系真是太混乱了。
Call me call my name 6
哨兵南 x 向导琛
哨向paro,私设很多,南琛南无差
副cp是高山原也be背景下的陆梦嘉期
注意 含部分相熟角色死亡预警
依旧是破镜重圆的he
很长,不一定写得完,更新随缘
都是假的,肯定ooc
*
周震南后来还是专门找了一趟高嘉朗。
他开门见山地跟人说:“让远哥再送一份注射剂过来,越快越好。”
高嘉朗皱着眉望向他,周震南丝毫不避地看回来,简单地交代了一下起因经过:“那天我刚拿到东西,路上就被张颜齐拦了——后来你也知道,那玩意当时就直接碎了。”
...
哨兵南 x 向导琛
哨向paro,私设很多,南琛南无差
副cp是高山原也be背景下的陆梦嘉期
注意 含部分相熟角色死亡预警
依旧是破镜重圆的he
很长,不一定写得完,更新随缘
都是假的,肯定ooc
*
周震南后来还是专门找了一趟高嘉朗。
他开门见山地跟人说:“让远哥再送一份注射剂过来,越快越好。”
高嘉朗皱着眉望向他,周震南丝毫不避地看回来,简单地交代了一下起因经过:“那天我刚拿到东西,路上就被张颜齐拦了——后来你也知道,那玩意当时就直接碎了。”
“那之后呢?”高嘉朗眉心皱得更深,神色难辨地询问他:“你就硬挺到了现在?终于挺不下去了?”
“我有备用的口服冻干片。”周震南停顿了片刻,“但是……效果已经,不太好。”
那天周震南被S+新晋哨兵暴走着挑衅了一通,紧接着又是青岛白塔到中央的三堂会审。
他被放回去的时候,宿舍空无一人。周震南跌跌撞撞地朝柜子走过去,径直跪坐在地面上,粗暴地把抽屉拉开,潦草地从最里层翻出一个指纹识别的金属盒子。
几次尝试着成功解锁以后,他指尖发颤地摸出一板药片。指腹刮过金属表面的凹凸颗粒感躁动地刺激着哨兵的神经末梢,某些细微的噪音忽远忽近地嘈杂着,周震南深吸一口气,强硬地把这些干扰项都生生摁了下去,掰开密封纸,把里面的白色药片直接推进嘴里。
苦涩感在口腔漫溢。而他连找水的时间都没有富余,锋利的后槽牙直接磕碎了药片。周震南连着拆了三片,才勉强从混沌的失衡里找回了那种微妙的平稳,把感官平衡回一个正常的范畴。
他跪在地板上,手腕搭在抽屉的边缘,略微低着头。那天他保持着这个姿势缓了很久,一直闭着眼睛,似乎是经历了太多以后的疲惫,让他隐约也渴望着安眠。
高嘉朗来回踱步了几圈,才转身朝向周震南,沉吟后开口:“注射式向导素并不难弄。难的是——在中央内部,让一个了解你情况的内部人员,避开一切相关指令和人员,绝对保密地做出一份适用于你的向导素——周震南,你知道这对张远来说有多难。”
“我可以再坚持一段时间,让远叔不用着急。”周震南说。
“他肯定会尽快帮你搞定这个。但是这个尽快的时间,我们没办法很好地控制。”高嘉朗没有认可他的这个说法,他突然抓到了某个被遗忘的点,锋利地向人提问:“你说那天东西碎了——碎在你身上?没人发现什么?”
“应该没有。”周震南思考了许久,才谨慎而缓慢地据实回答:“当时的人都在外围,非常多,也非常混乱。近距离的只有张颜齐,他刚刚觉醒,还没有接触过这个,所以并不会知道。”
高嘉朗点了点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思考了许久以后,提到了另一个名字:“姚琛……”
“不要把他扯进来。”周震南脸色突然冷了下来,近乎生硬地直接打断。他咬字利落,表态坚决,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寰余地。
“这件事与他无关。”
高嘉朗看了他一会儿,最后笑了起来。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轻飘飘地问周震南,你到底会不会追人啊。
周震南猛地抬头,一副受了惊的模样瞪回去。方才的凶狠和气势一下子就散了,细长的眼眸都撑成了椭圆。
他平日里的牙尖嘴利都不知道进了哪条狗的肚子,当下只梗着脖子磕磕绊绊地说什,什么东西,我怎么就……
还没说完就被高嘉朗打断:“拉倒吧别说你没有,没有你大庭广众之下来那么一出?”
于是周震南直接闭上了嘴。
“不是我说,哎你这追人追得,也太磕碜了,档次不行。”高嘉朗来劲儿了,上手揽着周震南的肩膀,嘚嘚瑟瑟地开始追忆往昔:“想你朗哥当年,纯凭个人魅力,就搞定了咱东三省的第一高岭之花,从此那是死心塌地一门心思地扑我身上……”
“你别扯了。”周震南无情地打断他,指出了重点:“远哥都说过,当初是你死皮赖脸缠着刘也的。”
“那也就我缠到了啊。”高嘉朗不要脸得理直气壮,“你知道那时候觊觎你也哥的人有多少,一个个的全是老子手下败将……嗨,你这种系统包办的小崽子能懂啥。”
高嘉朗颇为不屑地甩了甩手,一副孤独求败的姿态高处不胜寒。
周震南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把反击咽了回去。他不想在姚琛进组以后,还要浪费时间在惹恼高嘉朗给自己加训上面。
跟周震南截然不同的是,高嘉朗从不避讳在任何场合提到刘也。
每当提起曾经的向导,高嘉朗眼角眉梢总是噙着柔软的笑意,整个人都因此而温柔了下来。他仿佛走出了死别的伤痛和阴影,与过去和解,去拥抱未来。
可周震南还是会想到他们在中央白塔的那几年,他曾经无数次撞见高嘉朗孤身一人,绕着白塔蜿蜒的环形阶梯,朝白塔的最底层走下去。
他的身影被夜色勾勒得单薄而挺拔,外套的衣角被晚风吹得上下翻飞,偶尔会有一只通体雪白的纽芬兰白狼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侧,像是破开黑夜的唯一一抹亮色,伴他孑孑独行于漫无边际的黑暗里。
白塔最底层是历史陈列室,里面有环绕白塔的一圈陈列墙,上面挂着迄今为止,在战争中殒身的S级作战队员的相框。周震南曾经被队医打趣,说当时其实已经备好了他的照片,只是周震南的抢救情况忽好忽坏,导致他们一直在挂上去和取下来之间来回纠结。
后来周震南在某个深夜独自去了一趟那里。
他绕过历史台,从陈列墙的这端一直走到另一端的末尾。这道白墙又高又长,蜿蜒曲折地绕了白塔整整一周。周震南像是漫步过了自联盟成立以后,上百年来以岁月累积而成的历史长河,每个悬挂着整齐而无声的相框背后,都塞满了悄无声息的眼泪硝烟与战火。
而周震南终于找到了存在于高嘉朗口中的刘也。
年轻的男人身着军装,神色坚定地正视前方,嘴角却略微上翘,带出了点隐约的腼腆。他清秀得过分,偏偏眼尾收拢得很尖,像一只正气的小狐狸,矛盾又引人入胜地看着你。
周震南抬起头,沉默地注视着挂在墙上的画框。下颔的线条被拉扯着绷紧,显得下巴愈发得尖。
“来看你妈也不知道带点东西……这孩子。”
高嘉朗的声音突然从身后想起。周震南骤然一惊,下意识防备转身——他完全没发现有人过来,而高嘉朗跟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背后。
他似乎刚出任务回来,还穿着作战服,衣服上都带着风尘仆仆的寒冷气息。夜晚霜重,高嘉朗朝后拢起的碎发被露水打湿,发梢都挂了潮湿的水汽。
他朝周震南笑了一下,语调很随意,声线却是前未有过的柔软:“来,跟你也哥打个招呼。”
周震南跟高嘉朗靠着陈列墙,肩膀抵着肩膀,并排坐在地上。他们头顶是修砌得高耸而繁复的教堂结构的穹顶,背后是无数镇守着这片瑰丽山河的历代英灵。周震南就这样屈着腿,听高嘉朗讲一些他没听过的,关于他和刘也的过去的事。
高嘉朗把声音一直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口大碴子东北腔也硬是咬出了绕指柔的意味。可他聊得过分平静与坦荡,跟周震南把他的向导捂在心尖最隐秘的角落截然不同,他连最后死别的那段细节都告诉了他。
周震南就低着头不发一言地听着,同时无意识地抠着手指,听着一个故事从开始走向末端,无数值得期盼的以后都戛然而止。
“行了回去吧。”最后高嘉朗拍了拍他的肩,率先站起来,“哥就不送你了。”
“——还有南南,以后别过来了。”高嘉朗转身望向他,双手插兜,看上去随性又洒脱。他逆着光低头,朝周震南笑了一下:“给我留个跟他独处的地方吧,乖。”
*
“……所以姚老师,不好意思,以后还是要麻烦你了。”
陆思恒给姚琛鞠了个特别标准的躬,哨兵的肩线和腰线在身体弯折时拉扯出利落又充满力量感的线条。
虽然陆思恒大言不惭地说过他不需要向导——但任务中这样任性是会出人命的。高嘉朗直接把人拎到姚琛面前,连讽刺再挖苦地把哨兵从头批判到脚,最后真诚地希望姚琛能分出那么一丁丁点精力在任务时暂时绑一下陆思恒——不用管别的,监控个实时状态就行。
陆思恒特别乖地听高嘉朗训话,同时有点迟疑地把视线投到站在一旁的周震南身上。
他不知道周震南对此是否会有意见。毕竟不久之前,他刚在大庭广众之下振聋发聩地宣誓了主权。周震南干脆利落地给姚琛打了标,把人直接划进了他的所属范围之内。
而此时年轻的哨兵站在不远的距离之外,一边调节着手腕作战带的松紧,一边注视着训练场那边的动静。他一点眼神都没分给这里,仿佛事不关己,似乎姚琛的任何决定都与他无关。
“可以啊。”这边姚琛答应得非常干脆。他朝陆思恒笑了一下,眼睛弯起的样子让人不自觉地开始放松。他说,“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他的安全。”
这时另一边什么东西坍塌的声音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高嘉朗他们都朝那边望了过去,只看到张颜齐有点手足无措地僵立在原地,在被堆倒的临时搭建物旁边尴尬地站着。
他被白色带子绑住了眼睛,遮盖了大半张脸,额前的碎发凌乱地支棱在布料底下。由于视线被遮挡,张颜齐不自觉地往前伸着手,略微低下头,似乎在艰难地辨认着细微的声音。
“不对。”负责他的教官拍了拍掌心,示意人集中精神,“不是用耳朵——你还是要去‘看’。”
“你连着姚老师呢,对吧——抓住他,然后顺着你们链接的地方往外扩展。”教官尽量把那些缥缈的感觉简化成更浅显易懂的言语:“你可以通过他的精神架构感受到向导的世界,更开阔的,更自由的……向导的五感跟传统意义上的不一样,你发现了没有?所以不要再刻意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
“准备好了吗?”教官再确认了一次:“三,二,一,开始。”
十五岁的周震南蒙着眼睛,头稍微偏了一下。
他精准无误地躲开了对面哨兵来势汹汹的一记攻击。
整个小型训练场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各自蒙住了眼,进行模拟实战演练。他们的向导分别站在演练场外的两端,收敛起全部的主动精神控制,只尽职尽责又悄无声息地充当着他们另一半的眼睛。
这时周震南轻巧地往后一仰,避开了对面哨兵过分直接的正面攻击,膝盖下弯,重心整个都往下沉,同时扯住那人脚踝用力一带。
那个哨兵反应不及,重心骤然倾斜地栽向地面,及时翻滚了一圈抵消了冲力。然而起身的那一瞬,他似乎愣了一下,花了点时间去重新衔接他向导的感官。
那一个恍神的瞬间已经奠定了胜负结局。周震南的反击瞬时而至,咄咄逼人地压制着对方,使人节节败退,只能狼狈防御。
远离训练场中心的对面向导暗自咬紧了牙关。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和侮辱——他与他的哨兵结合不久,同步率将将及格,导致他们绝大部分的真正实力无法在当下发挥出来。
他看着自己的哨兵被逼到台子边缘,下一秒就岌岌可危地要跌了下去,只觉得周震南在朝着他的脸抽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简直欺人太甚。他死死地盯着被绑住了眼睛的周震南,冰冷地想,你再怎么牛逼,也不过是个哨兵而已。
那一刻他没再控制自己的天赋与能力,一点压制得过分微妙却尖锐危险的精神力场渗透在空气里,蓄势待发地找寻机会,朝着台上的周震南径直逼近——
周震南骤然停下了动作,他带着眼罩,略微低下头,似乎摸不透当下的事情发展,眉心都皱在了一起。
而他对面的哨兵在周震南之前有了更快也更剧烈的反应。那个哨兵猛地摘下了绑带,从喉咙口撕扯出一声愤怒又惧怕的低吼,全身肌肉都在一瞬间绷紧。
他径直转了身过去,把背后的空门完完全全敞给了周震南,只一瞬不错地死死盯向场外——他的向导的方向。
他的向导僵在原地,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一动不敢动,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了一记,也无法摆脱难以呼吸的窒息感。
作为一个高阶向导,他对自己能力的盲目自信,导致他在训练之前,根本没有试图去了解过对面匹配向导的实力。
他以为他的偷袭是悄无声息又万无一失的,却不想从一开始的精神波动,就被姚琛一丝不漏地捕捉到底。
他甚至没发现姚琛是什么时候从他对角线以外的位置摸过来的,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从感官上在一瞬之间瞒天过海,这是只有真正的S+高阶向导才能做到的事。所以姚琛在那个向导即将释放攻击的前一秒,毫无征兆地拦截住一切精神扩展,把那人的精神力场都彻底封锁在自己圈设的阻碍里。
而姚琛此时此刻已经站到那个向导的背后,横臂把人直接禁锢在怀里,右手强硬地捏住对方的脖颈,指间用力收紧。
他拇指和食指的指节同时毫不客气地摁着那个向导的下颔,拇指指腹推着上提,强迫人呼吸困难地抬高了头。
姚琛从精神和肉体双重层面绝对地压制了对方。与向导相连的对方哨兵受到了同样的影响,眼眶都红了,精神状态处于岌岌可危的暴走状态。
而他的向导此刻也顾不上他——他死死地攥着姚琛扣住他脖子的手腕,指尖都在止不住地颤,在精神力场坍塌和切实的窒息感里苦苦挣扎。
对于绝大部分的向导来说,他们是不能被敌方近身的。因为向导的体质问题,决定了他们的身体素质甚至要比普通人还要虚弱。
“手段太差劲了。”作为向导中的例外,姚琛再次收紧了手指,语调还是轻柔的,像是没有什么波动,只从尾音里流露出一点冷感。
“动我的人,嗯?”他说:“你问过我同意了么。”
周震南那时一直带着遮挡视线的带子,他能透过姚琛看到外界一切,唯独看不到当时的姚琛。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甜蜜的遗憾。后来随着他与姚琛链接的破裂,甜蜜的部分逐渐消退下去,像是一块被吮尽了甜味的玻璃糖,锋利的边角总是毫无征兆地划伤他的舌面,切割出细细密密的或深或浅的伤口。
周震南注视着不远处的张颜齐,看着人逐渐平静了下来,被蒙着眼睛,安静地站在空地正中。他知道张颜齐总会找到的,他将跟曾经的他一样,透过姚琛重新与这个世界相连,感受着姚琛所感受到的一切,每一个事物都将被赋予截然不同的含义。
他将感受到姚琛所在乎的,所重视的一切。
而这时张颜齐突然转身,直直朝周震南的方向“看”过来——他的眼睛被严严实实地遮住,只露出点挺拔的鼻尖,嘴角却毫不掩饰地上扬起来,原本没精打采的厌世气质在这一秒都骤然锐利了起来。
在场的人都望向了他,包括意料之外,很是震惊的周震南。
“我好像——我可以抓到一些了。”张颜齐说得很肯定,他透过临时链接的向导,径直地只望着那一个方向。
他说,“周震南,我看到你了。”
*
当天训练结束以后,周震南还是私下找了一趟姚琛。
他们被分配了一个不尴不尬的任务,完全不需要两个人一起执行,但他们还是在诡异的沉默里顺利地完成了全部。
回来的时候照例已经夜深,周震南抖着一身泥泞,低声抱怨了一句太晚了,洗澡又要被室友唠叨——夏之光不知道有没有在这一刻因为背锅而打起喷嚏,但姚琛因为这句话而侧过头看他,迟疑了片刻,还是体贴地询问周震南,需不需要去他那里洗漱好再回去。
因为助教的名义,姚琛即使受了再多不重视和委屈,也还是被分了单独的宿舍。而向导的五感也并没有哨兵那样天生敏感。周震南沉默了好久,最后干巴巴地说了句那麻烦姚老师了,就再次跟人回了宿舍。
这次他是从正门进的。周震南随姚琛进门的时候感受到了无数精神力追逐着黏上来,几乎能知道第二天会有什么新八卦响彻整个白塔。但是他抬头看向姚琛,姚琛神色平静,像是什么都不在乎,又像是已经习惯了这些,只是拉开了门,朝周震南望了一眼,示意对方先进。
姚琛只开了一盏台灯。哨兵的黑暗视力非常好,昏暗的光线已经映亮了宿舍的一切细节。
周震南蹲在桌子旁边,小心翼翼地接过姚琛递到他掌心里的,毛茸茸的小家伙。
这只仓鼠的毛灰灰的,只有肚皮上带了点白色。吃得跟过去那两只一样胖,在周震南掌心里不安生地打着滚,小鼻子来回嗅着陌生人的气味。
周震南掌心就那么摊着,手指指尖略微收拢又不敢用力,毛茸茸的温热的小生命在他手心里鲜活地跳动着,而他甚至害怕自己力道一没控制好,就把它捏死了。
“是不是很可爱。”姚琛给他翻出了全新的毛巾和换洗衣物,搭在椅背上,也过来俯身蹲下,看着在人手心里欢乐打滚的小家伙,“它们跟之前那两只不一样……之前滋滋呦呦,可能是因为经历过刺激,不管怎么养都还是很怕人,根本不让人碰。但这两只就不会,它们傻乎乎的,吃饱了就能随人顺毛。”
周震南又捧了一会儿,就主动把小家伙送回了笼子。新的小仓鼠飞快地爬进了转轮里,不知疲倦地又开始蹬着轮子原地飞奔。
“其实我们会来这里,确实是因为张颜齐。”周震南毫无征兆地提到了这个话题,他低声说:“中央那里接到了指令,有个哨兵在20岁才突然觉醒,而评测等级地方仪器无法确定。高嘉朗觉得这可能是个黑暗哨兵,或者说——也会有人觉得,这可能是个黑暗哨兵。”
姚琛本来只是安静地低着头倾听,到这时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抬眼朝人看了过去,而周震南也在看着他。
“你还记得我们当初……遇袭的那个任务吗?”周震南的声线是哑的,尾音在空气里不太平稳地分了叉,干涩而低沉。他看向姚琛的眼瞳格外漆黑,安静地压抑住了众多复杂又无法言说的情绪。
“那次遇袭不是意外。”周震南说:“感官炸弹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他们的目标就是我。”
外面一片漆黑,向导宿舍里只点了一盏夜灯,光线暗淡而昏黄。
“在暗处存在这样一个反动组织,他们的目标是每一个已经或者有潜力成为黑暗哨兵的人,趁他们毫无防备的时候动手,把可能的战备力量提前扼死在萌芽阶段。”
周震南咬字咬得缓慢又清晰,偏偏每个字都像是在后槽牙里磨出来一样,“不仅是我们……还有当初的高嘉朗,都是因为这个组织而遇袭的。”
“朗哥过去是有结合向导的,叫刘也,我没有见过——迄今为止,还在任的中央作战人员中,大概只有张远见过他。据说,他也是个非常出色的高阶向导。”周震南说,“很多年之前,他们共同出了一个非常寻常的任务——跟我们当时出的那个一样,平常到根本不需要担心任何……在任务结束以后,他们收到了另一个紧急支援调令,派高嘉朗前往某个无人区进行支援。”
而当时在直升机上战备的人是刘也。
高嘉朗被个小女孩儿困住了。任务波及到了普通平民,小姑娘痛失父母,一身鲜血拽着高嘉朗的袖口一秒也不肯松。高嘉朗把孩子摁在胸口手忙脚乱地又颠又哄,同时跟刘也说再再再再快点催政委那边麻利点,赶紧派专业的过来安抚群众。
刘也挂了通讯转头跟高嘉朗在连接着的精神力场里打了声招呼,说他先去新任务的坐标那边飞一圈,巡查一下——那么个简单的任务,指名道姓要高嘉朗这种精锐一队哨兵过去,反常到近妖。
高嘉朗当时被怀里孩子哭得都没脾气了,一句你再等会儿我呗还没说完,就被刘也跟撂电话一样撂了精神沟通。
他们那时候都不知道,这将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所剩的几次交流中最温情又顺畅的一次。他们都还年轻,有着大好的前程和深爱的伴侣,他们人生应该还有很长,可以供他们相爱,缠绵,误会,争吵,再绕一大圈去和好。他们本该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去挥霍和浪费。
“那群人当时想困的是高嘉朗,而当时他们的仪器在刘也身上,捕捉到了高嘉朗的部分精神力场。”周震南停顿了片刻,闭了闭眼睛,“所以他们发动了攻击。”
刘也留给高嘉朗的最后一句话,透着暗淡断裂的精神链接,缺字断句隐隐约约传递回来。他像是丧失了全部的力气,却从每个字里都透出平静的,温柔的爱意。
他先前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语速急切又飞快,似乎是在争分夺秒地交代一切来不及交代的事。他跟高嘉朗说千万要活下去,不能做傻事,还说没有向导其实没什么,他本来就是黑暗哨兵,但如果遇到更好的人,千万别有负担,要好好对待人家。
高嘉朗一次又一次粗暴地打断他,崩溃地质问刘也精准坐标到底是哪里。他不想听这些有的没的,什么都不如一个活生生的向导重要。
刘也没有回答他,只是艰难地喘息着,呛咳声里似乎掺杂了更令人心碎的声音。他和高嘉朗之间坚不可摧的精神链接在一点一点地断裂——那不是被强制扯断的,而是向导的生命力在一点一滴衰竭,连带着精神衔接点在逐个黯淡。
他甚至提到了高嘉朗你得改改你那些臭毛病,衣服该洗的就不要扔回柜子里,跟人说话也别总一点就着,联盟高层早就想找机会就此搞你了……然而到了最后,他还是停顿了片刻,才温柔地开口,尾音都轻得像是叹息。
高嘉朗那时骤然停下了脚步。他被一只阔耳狐绊住,火红的小狐狸眼睛是湿漉漉的漆黑,无声地望着他,皮毛上沾染了灰尘和大片的还没干涸的鲜血。
小狐狸抖落着大大的耳朵,俯身咬住了高嘉朗作战服的裤脚,似乎是在无声地恳求,他的另一个主人能在这最后的时刻俯下身,再次摸一摸它。而高嘉朗像一尊雕塑一样,无动于衷地笔直地站在原地,他站得太过于僵硬挺拔,而古人早已有言,刚过必折,情深不寿。
毛茸茸的小狐狸到最后也没有等到高嘉朗再摸摸它的耳朵尖。
刘也说:“……这辈子遇到你就是值得的,我很爱你。”
“刘也是替他死的——朗哥这些年来,都是这样觉得。”
周震南低下了头,不知道在看什么,轻声说:“所以他一直都在追寻那一批人的来源和下落。他们这个组织隐秘性非常高,甚至渗透了白塔内部,很可能级别不低,所以才能掌握到这些涉密的资料。
“高嘉朗追了很多年都没什么明显的收获,直到——”周震南咬紧了牙关,咬牙切齿地说:“直到……我们那次。”
姚琛不发一言地沉默倾听着,外面有细微的蝉鸣声,回荡在深夜的黑暗里。
“他追踪到这是一批人动的手,于是他答应了重回中央作战,但要这个任务的最高指挥权和决定权。过去的三年……我们都在为这个任务做着准备,直到前不久,中央接到消息,出现了新觉醒的S级哨兵。”
周震南侧头去看在桌子上奋不顾身蹬着转轮奔跑的仓鼠,压低了声音,冷淡地说:“我们都不认为,对方会错过这个机会。”
“我不想把这件事瞒着你……姚琛,我想我们都应该有知情权。”周震南再次看向了他,眼睛飞快地眨动了几下。睫毛簌簌地抖动着,像只展翅欲飞的墨色蝴蝶。
“所以前些日子,我才……”周震南那句话没有说完,他像是也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最后只能狼狈地选择了放弃。
他侧开头,下颔拉扯出一道近乎凶狠的线条,一字一顿地说:“无论如何,这个亏我不能也没办法就这样咽下去。他们必须付出代价……以血还血,以牙还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