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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味小土豆

【神明x你】当你穿越到同人小黄油的世界却一无所知时(番外)

【all向,是小黄油的同人世界,全员恶人,黑方红方全黑化,黑病强制bt,有工藤新一、黑羽快斗等拆官配情节,ooc在我,私设如山,不适者快跑!】

  

应大家呼声,写了神明的番外,算2k粉福利吧❤️,第一次写人外,写的不好轻喷

  

  ……

  

  “小姐,早安~”


  少年像是小狗一样在你脖颈处蹭来蹭去,欢快地跟你道着早安,俊朗的眉眼间满是餍足。


  蹭着蹭着,他的呼吸便变了频率,手也不安分起来。


  “你该走了。”你慵懒地睁开眼,抓住他越界的手,毫不留情推开他。


  “小姐~”得不到满足,少年委屈地瘪着嘴,湛蓝的眼眸湿漉漉地望着你,“不要这么无情嘛~”...

【all向,是小黄油的同人世界,全员恶人,黑方红方全黑化,黑病强制bt,有工藤新一、黑羽快斗等拆官配情节,ooc在我,私设如山,不适者快跑!】

  

应大家呼声,写了神明的番外,算2k粉福利吧❤️,第一次写人外,写的不好轻喷

  

  ……

  

  “小姐,早安~”


  少年像是小狗一样在你脖颈处蹭来蹭去,欢快地跟你道着早安,俊朗的眉眼间满是餍足。


  蹭着蹭着,他的呼吸便变了频率,手也不安分起来。


  “你该走了。”你慵懒地睁开眼,抓住他越界的手,毫不留情推开他。


  “小姐~”得不到满足,少年委屈地瘪着嘴,湛蓝的眼眸湿漉漉地望着你,“不要这么无情嘛~”


  见你无动于衷,他眨眨眼睛,指尖变出一朵艳丽的玫瑰,讨好地递给你。


  “献给我最美丽的小姐。”


  你淡漠地看着黑羽快斗,在他期待的目光中伸出手接过了玫瑰,然后又在他难过失落的眼神下残忍将其捏烂。


  “如果你想被琴酒用枪指着头赶下床,我也无所谓。”你轻嗤一声,黑眸流露出一丝嘲讽。


  “好吧,我还没有这样奇怪的爱好,那我只能改日再来偷取小姐这枚珍宝了。”见你不吃他这一套,黑羽快斗黯然可怜的表情一收,表情又变得痞气明朗起来,恋恋不舍跟你告别。


  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收拾好离开,掀开被子,赤脚走进浴室里,脚链拖曳在地板上,发出哗啦哗啦的清脆响声。


  你却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声音。


  洗完澡,你裹着宽大的浴巾走出,长发湿淋淋的披在肩头,随着走动,水珠从发梢滴落,又冷又潮并不好受。


  但你并不在乎,就这样湿着头发整个栽进了柔软的沙发里,随手打开了墙上挂着的电视机。


  除了不允许你出门之外,那些人是不会在其他地方苛待你的,你的吃穿用度甚至称得上一句奢靡。


  何况——还有一个堪比许愿机的存在。


  “怎么又不吹头发?”无奈的声音响起,你头发瞬间便被蒸干,柔顺又舒爽。


  “反正我也不会因此得什么偏头痛不是吗?就你多事。”你讥笑回怼,语气并不友善。


  这样恶劣的态度却并没有让对方恼怒,回应你的只是一阵宠溺的低笑。


  “又不开心了?这次想去哪里玩?游乐园?”


  “一个人的游乐园有什么意思。”你不屑一顾,眼皮都懒得抬。


  “那这样呢?”


  你面前的场景突然变幻,从被监视得密不透风的房间来到了一望无际的花圃,脚踝上锁着的银链也消失无踪。


  苍天高远,奇花争艳,你像是来到了一个花的国度,目光所及之处,便有花卉竞相开放,像是在邀宠一般。


  被绚烂的色彩和醉人的香气驱走心头郁气,你眉梢不自觉舒展开,嘴上却依旧不饶人。


  “还凑合。”


  银发金眸的男人从你身后走出,神色柔和又虔诚:“你喜欢就好。”


  他眼睫微垂,目光扫过你细白脖颈上未褪的痕迹,指尖轻拂而过,那些暧昧的印记便全都消失。


  你瞧着他的动作,戏谑地挑眉。


  “嫉妒吗?”


  “世间极恶,包括嫉妒在内,都在我这里有拓本。”祂微微一笑,坦然地说道。


  你笑容越发靡艳,眼波流转间尽是入骨的媚意,像是那朵被揉碎的玫瑰,于腐烂中绽放出最摄人心魄的美。


  “那你就把他们都杀了,独占我可好?”


  你勾着祂衣领,压低声音,红唇开合,蛊惑地吐出浸满毒液的话语。


  神明轻笑摇头。


  “他们死了,这个世界就会枯寂,我也会死。”


  祂反握住你的手,莞尔一笑,美得不可方物的面容便让人心乱目眩。


  祂的声音带着愉悦又纵容的笑,像是大人在包容小孩子淘气的恶作剧。


  “乖孩子,我说过,我听得到你在想什么。”


  祂轻吻你手背,面容慈爱又悲悯。


  “我可以满足你任何的要求和愿望,唯独离开不可以。”


  “无趣。”你陡然变了脸色,嫌恶地重重推开祂。


  祂依旧好脾气地笑着,柔情望着你,似乎不论你怎么对祂祂都不会生气。


  毕竟,你是祂亲自选中并喜爱不已的宠儿。


  独一无二,不可替代。


  你的所有小脾气,祂都会仁爱地宽恕和接纳。


  你眯起眼冷冷盯着神明,盯了一会儿,突然粲然一笑。


  “换一张我喜欢的脸。”


  神明无形无相,你喜欢什么模样,祂就是什么模样。


  于是,神明便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白衣飘飘,眉眼清绝如画,从圣洁的光明神变成了禁欲的仙君。


  你满意地点头,然后抬起手臂轻轻一推,把祂推到在了花海里。


  你知道,祂既然肯带你外出,必是已经将时间暂停,不怕被那几个疯子发现异常。


  所以,为什么不放肆一把呢?


  你越是被束缚,就越不甘,他们不是要把你困死住吗?那你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偷qing,让他们像曾经的自己一样愚蠢地一叶障目,不是很有意思吗?


  怀着报复的快感,你朝神明耳边暧昧吹气,恶意满满笑道。


  “既然你什么愿望都可以满足我,那渎神可以吗?”


  “当然,我可爱的孩子。”


  神明眼眸弯起,予取予求。

  

  ……


彩蛋700+  ,出场人物透子和某神,涉及当面ntr等三观不正要素,谨慎解锁,祝食用愉快


求小红心小蓝手,关注不亏❤️


   


   


   


   

怪味小土豆

【名柯/all你】当你穿越到同人小黄油的世界却一无所知时(完)

【all向,是小黄油的同人世界,全员恶人,黑方红方全黑化,黑病强制bt,有工藤新一、黑羽快斗等拆官配情节,ooc在我,私设如山,不适者快跑!】


  ……

  

  系统的声音你听得清清楚楚。


  你像是被泥塑封住,五感顿失,陷入一片粘稠的黑暗,好久才找回自我。


  “你究竟是谁?”


  你听到自己僵硬地发问。


  因为过于惊骇,甚至忘记了以意念沟通,直接问出了声。


  “严格意义上来说,作为不可名状,人类的语言无法将我定义。”


  “但如果你非要一个确定的答案,你可以把我理解为通俗认知中的世界意识,或者——神。”


  隐于系统背后的存在慢条斯...

【all向,是小黄油的同人世界,全员恶人,黑方红方全黑化,黑病强制bt,有工藤新一、黑羽快斗等拆官配情节,ooc在我,私设如山,不适者快跑!】


  ……

  

  系统的声音你听得清清楚楚。


  你像是被泥塑封住,五感顿失,陷入一片粘稠的黑暗,好久才找回自我。


  “你究竟是谁?”


  你听到自己僵硬地发问。


  因为过于惊骇,甚至忘记了以意念沟通,直接问出了声。


  “严格意义上来说,作为不可名状,人类的语言无法将我定义。”


  “但如果你非要一个确定的答案,你可以把我理解为通俗认知中的世界意识,或者——神。”


  隐于系统背后的存在慢条斯理说道。


  大局已定,祂并不吝啬于发一点小小的善心,替你解答心中积攒的疑惑。


  “神?嗬嗬——”你腔调古怪地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


  想起自己遭遇的无妄之灾全部来自于这个藏头露尾的家伙,你脸上的笑越发怪异,突然掏出从琴酒那里顺走的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声音凉凉道。


  “如果这里像西瓜一样炸掉,寄居在里面的你会不会死掉呢?”


  心脏被恨意疯狂啃噬,你脑子里只剩下同归于尽的想法。


  既然它让你不好过,那就一起死好了!


  你眼神一狠,猛地叩动扳机。


  砰。


  你紧紧闭上眼,枪击声在耳边炸响,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你不解睁眼,机械地扭头,被眼前超自然的一幕震惊到失声。


  子弹悬浮在半空,好似陷入无形的泥淖当中,不得寸进。


  这样离奇的场景,来来往往的人却视若无睹,好似被什么不知名的力量隔绝了感知。


  而像是刻意让你见证这诡异一幕,待你看清楚之后,子弹才陡然卸了力道掉落。


  叮当,金属落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你的心也跟着惊颤了一下,手里的枪也拿不稳滑落。


  系统人性化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掉在地上的枪随着祂的声音一点点腐蚀风化成碎屑。


  “我并非寄居于你的意识之中,而是处于另一片维度。”


  “以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回击我,并无可行之处。”


  “而且,你难道忘了自己身上的‘主角光环’了吗?”


  “哪怕方才我没有干预,被神明赐福的你,也永远不可能死去,只不过徒劳经历肉体的苦痛,何必呢?”


  祂的语气轻描淡写,话里话外透露的东西却让你无比绝望。


  你脱力地跪倒在街道上,泪水从眼角滚落,在地面上晕开深色痕迹。


  “你说自己是神,好,我信你。”


  “那神明大人,你能不能大发慈悲告诉我,为什么你要伪装成系统把我带来这个该死的世界!”


  你猛地抬起头,声音尖锐,以一种怨恨至极的目光环视眼前的一切。


  你不知道那个所谓的“神”在哪里,但祂一定就在这附近,嘲弄地看着你,为将你玩弄于鼓掌而得意。


  “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让你这么折磨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你一声连一声发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硬生生挤出来,带着刻骨的恨,泪水湿了一脸。


  “唉。”


  轻叹声落下,那声音不仅不恼怒怪你罪,反而忽然变得无比怜爱。


  你感觉自己的脸庞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温柔托起,脸上的泪瞬间便蒸干。


  “傻孩子,我怎么会折磨你呢?我爱你还来不及。”


  “毕竟——”


  祂顿了一下,声音染上一种奇怪的笑意。


  “我是世界意志的代表,而你是被这个世界选中的救世主。”


  你神色茫然,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听不懂祂在说什么。


  直到祂更明确地点明——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曾经填过一份游戏问卷?一份奇怪又冗长的问卷。”


  “你知道吗?完美通过问答,从而获得游戏资格的人,只有你一个。”


  无形的力量侵入脑海,使你瞬间拾起了遗忘在角落的记忆。


  你脸色倏地变了。


  在你一直以来的认知里,那个问卷链接是你的朋友发给你的,用以社会调研。


  可现在,被蒙蔽扭曲的记忆还原本来样貌,你才悚然惊觉——你从未有过这样一个朋友。


  问卷是系统伪装后发给你的。


  而从点开链接的那刻开始,你就陷入了祂的阴谋。


  ……


  这个世界的规则是残破的,恶无限放大,善无限削减,每个人都有着可怕的阴暗面。


  而作为大气运者,萩原研二等人更甚,与普通人不同的是,他们身上被寄托着世界的根基。


  在极其浓厚的权欲、杀欲等恶念影响下,每一次,他们八个人都会相互争斗、残杀,并最终导致世界毁灭重启。


  多次重启下,时间线都乱成一团。


  再来几次,这个世界就要承受不住崩溃湮灭了。

  

  为了避免这样最糟糕的情况出现,神明决定寻找一个可以平衡萩原研二几人的方法。


  而从这个世界缺少的爱来出发,显然是最好的主意。


  有了爱,毁灭便能很大程度上得到遏制。


  至于谁可以让这些坏家伙产生爱意?


  神明并不为难。


  本世界找不到能让他们动心的人,那就向外寻找。


  毫无疑问,这是个崩坏的世界。


  这样的世界诞生出的守护者,自然也是混乱无序的存在。


  祂并不介意使用坑蒙拐骗等种种不光彩的手段。


  于是,这样一份来自异世界的问卷便出现在了无数人的聊天界面。


  每个看似奇怪的问题,其实都是神明精心设计。


  在规则的力量影响下,所有回答都是发自真心,无法作假。


  直到挑选出合适的人选。


  你便是这样被选中的。


  完美切合所有人的喜好,就像他们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而神明之所以不直接把你送给萩原研二他们,而是伪装成游戏系统与你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也是因为你诞生的世界位格至高,哪怕祂用尽手段把你偷窃来这个世界,也不能直接强迫你。


  【秩序】便因此而诞生。


  你其实一直误会了一点:


  并不是因为你被【晨曦之光】赋予了无与伦比的魅力,才被所有人喜欢纵容。


  而是因为你先天对于这些被恶意扭曲心灵的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才使得他们无法拒绝你的要求,并被【晨曦之光】约束住占有你的欲望。


  只不过你的几位攻略对象,总是特殊的,无法被约束太久。


  这是神明深谙规则漏洞后精心叵测的算计。


  因为填写问卷的时候,获得游戏资格的你已经默认同意进行游戏。


  所以,只要游戏失败,触发be结局,你就只能自己承担相应的后果。


  被禁锢、强占、掠夺,甚至截留。


  规则之内,合情合理,无可指摘。


  这是一场盛大的阴谋,命运慷慨的馈赠,都是蓄谋已久的觊觎。


  你被推动着,一步步走向深渊——坏心眼的神明对关键信息的刻意隐瞒,使得你被误导;而在过高的道德感束缚下,你又不会接受任何一位攻略角色的求爱,只能按照祂预想的道路,不停奔忙在逃跑的路上,被祂牵引着与其他人邂逅,再被偏执的爱惊吓奔逃,直到达成最终结局

  

  ——作为新娘献祭给这个世界,永永远远留下来。


  ……


  你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攻略角色的崩坏进程无可避免,为什么系统给予你的能力最终都将你推入深渊,为什么你可以诱惑许多人反叛带你逃走,却不能说动他们对攻略角色倒戈相向。


  原来,你只是一个被精心包装好准备送出的礼物。


  你吃吃笑了起来,状若疯癫,像是被这残忍可怕的真相逼得精神失常。


  神明抚摸你面颊的力道因此愈加怜惜。


  “好女孩,真是可怜。”


  但祂的恶趣味却从未削减半分。


  “可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你一句。”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他们就要找来了哦。”


  “如果再不逃跑的话,真的要来不及了。”


  你被无形的力道搀扶起。

  

  “现在,用你最后的机会,跑吧。”


  愣了一瞬,你嘴角的怪笑凝固,疯一样向前跑去,夺过路人的汽车,二话不说拧开钥匙狂飙出去。


       ……

  

彩蛋是最终结局1400+【被献祭的新娘】,点击下方红框选择“赠礼获得”即可解锁,祝食用愉快。

  

同类型新系列开启,N周目重启世界的纯黑警校组+要求宿主和人贴贴续命的不正经系统+依旧被蒙在鼓里被强取豪夺的妹,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警校组乙女】当你中了不和他们贴贴就会死的诅咒时(1) 

  

  

怪味小土豆

【名柯/all你】当你穿越到同人小黄油的世界却一无所知时(11)

【all向,是小黄油的同人世界,全员恶人,黑方红方全黑化,黑病强制bt,有工藤新一、黑羽快斗等拆官配情节,ooc在我,私设如山,不适者快跑!】

  ……

  

  

  【所谓主角光环】


  世界真的会围绕一个人运转吗?


  名义上的主角又是否真的可以凌驾于命运之上?


  神明投下一缕目光,便将蝼蚁变成了巨人。


  而当祂移开目光,巨人又变成了蝼蚁。


  所谓主角光环,究竟是野心家胆大包天挑战神明的权威,窃取不死权柄,还是幸运儿得到了造物者长久的注视,被泽神恩,超凡殊异?


  实践才有发言权,一切都将由您亲自体验再做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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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向,是小黄油的同人世界,全员恶人,黑方红方全黑化,黑病强制bt,有工藤新一、黑羽快斗等拆官配情节,ooc在我,私设如山,不适者快跑!】

  ……

  

  

  【所谓主角光环】


  世界真的会围绕一个人运转吗?


  名义上的主角又是否真的可以凌驾于命运之上?


  神明投下一缕目光,便将蝼蚁变成了巨人。


  而当祂移开目光,巨人又变成了蝼蚁。


  所谓主角光环,究竟是野心家胆大包天挑战神明的权威,窃取不死权柄,还是幸运儿得到了造物者长久的注视,被泽神恩,超凡殊异?


  实践才有发言权,一切都将由您亲自体验再做回答。


  注:不必妄自菲薄,种种神异加身的您,早已超脱普通人的界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何尝不是一位命定的“主角”呢?


  又或者说,是更为特殊的存在?


  只是,命运如此慷慨的馈赠,到底是必然还是偶然?


  想必您也因此惶惑不安。


  但请不要焦虑,相信不久之后,您所困惑的一切都将得到最详尽的解答。

  


  又是遮遮掩掩似是而非的谜语,你简直受够了这个该死的系统!


  哪怕这次的介绍不似前几次傲慢戏谑,言辞之间带上了几分恭维,也掩盖不了系统恶劣的本质。


  曾经你天真地以为从工藤新一身上开出的这个称号可以把你从绝境救赎,却没想到,它直接将你推入更绝望的深渊。


  什么是主角光环?


  不论受多重的致命伤,都永远不会死,堪称打不死的小强。而且,除了顽强的生命力以外,恢复力也非人,哪怕前一刻吐血三升,下一刻也能立刻活蹦乱跳。


  佩戴上【所谓主角光环】这个称号以后,你便继承了这样的不死特质。


  并不是说你不会受伤,你依旧会流血,会痛,会虚弱,但种种负面状态永远不会致命并会很快被清除,就像生命值被游戏化,回血buff拉满且触底锁血一样。


  如果说,你身在热血番,这个称号会给你无与伦比的助力,但放到眼下这种穿越到崩坏世界并且被疯子囚禁的情况中,就不那么友好了。


  青年蓬勃的精力本令你感到恐惧,如果你依旧如外表一般娇弱,哪怕工藤新一再疯狂,也会注意些许分寸,给你喘息修养的时间,但偏偏你自愈能力极强,他根本不需要顾虑你能否承受得住这个问题,不用作任何收敛,完全可以一直不知餍足地伏在你耳边一遍遍宣泄自己扭曲的爱意和偏执的占有欲。


  你只能被迫迎接更加恐怖的无限制的索取。


  甚至于,在青年嘴里,这样奇异的体质成为了你天生放荡的证据,被不止一次佐以不堪的词汇惩处你脆弱的羞耻心。


  所谓神明的偏爱,却成了束缚你至深的最恶毒的诅咒,多么可悲。


  你迫切地想取下这个称号,却根本做不到。


  从宝箱开启的时刻,称号便已经自动佩带且锁死,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之前可摘卸的称号标志也变成了锁定的状态。


  这个系统从来都不受你的控制。


  恍惚间,你想起了它半似谶语半似戏弄的警告。


  窥探世界的真相是有代价的,从目睹真相的那一刻起,你便已经置身漩涡之中,无法再左右自己的命运。


  仿佛有无形的手在背后推动操纵,推着你往既定的道路前行,逃不掉,挣脱不得。


  但你还是不甘心,你还是想垂死挣扎,所以你想办法从工藤新一身边逃走了,又为了躲避追捕依附于琴酒。


  你其实隐隐有感觉,逃跑的路上会如此碰巧地遇到琴酒可能是命运的另一个陷阱,但你仍是义无反顾跳进去了。


  因为你不甘心束手待毙,哪怕再一次惨烈坠落摔得粉身碎骨,你也想抓住这微乎其微的一丝自由的可能。


  所以,你极尽所能讨好琴酒,以此换取他对你暂时的庇佑。


  哪怕你心底对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只有恐惧,你也只能扬起笑脸献媚于他。


  琴酒很喜欢你的嗓音,虽然他从不会夸人,但从他叫你唱歌给他听时半眯起的满意眼眸,你能清楚地看出这一点。


  他像是把你当成了一只宠物雀儿,一只养在华贵鸟笼里的百灵鸟,不计成本地养着你。不论给你花多少钱他都不在意,只要你能听话地呆在鸟笼里,在他暗杀任务结束胜利归来时,唱一支曲儿给他助兴,他乐意为你破费。


  仿佛你的歌声是他最开胃的佐餐,能令他更愉悦地飨宴杀人的快感,因为只有胜利者,才能悠闲地享受金丝雀的祝唱,细细回味鲜血和哀嚎的美妙余味。


  这样变太的癖好简直丧心病狂,你感觉他就像一头披着人皮的狼,皮相再好看,骨子里嗜血的阴冷残暴也会从每一寸皮肉里渗出来,哪怕只是和他呆在同一片空间,你的神经也会颤栗,被这种残忍冷漠的非人感时时恫吓。


  其实琴酒有洁癖,从不会允许任务目标的血溅到自己身上,宽大的黑色外衣上只有隐隐的硝烟气息和冷冽的烟草味道,并不难闻,但你还是觉得反胃,无一处神经不写满拒绝,却不敢暴露一分一毫。


  你只能竭尽所能压制自己的恐惧和排斥去迎合琴酒,可就算是你已经做到了极致,还是不可避免看到他头顶的进度条一次又一次消减。


  嫉妒是根植在人心的原罪,哪怕你再怎么曲意逢迎,也只能减慢琴酒崩坏的速度,无法遏止更无法逆转他崩坏的进程。


  黑化无可避免,如同命运注定的必然。


  你无力阻止,只能计划着再一次奔逃的路线。


  抛弃现下这个避风港,寻找下一个栖身之地。


  “老实呆在这里,需要什么我会派人送来。”琴酒站在门口回眸淡淡看向你,不容置喙的口吻与其说是关切的提醒,倒不如说是上位者对附庸的命令。


  “黑泽先生注意安全。”


  你乖巧点头,笑容温良,像是贤惠的妻子挂念离家的丈夫般殷切地嘱托。


  男人对你这套很是受用,银发掩映下的面部棱角软化几分,纡尊降贵地嗯了一声,这次向下按了按帽檐转身离去,掀起的披风在空中划过凌厉的弧度。


  在琴酒眼里,柔弱无依的你只会像菟丝草一样依附于人,根本没有办法独立生活,更别提有胆子忤逆他的意愿,却不知,你在他出门后不到半个小时,就拖着行李箱跑出了他安置的房子。


  ……


  请玩家注意!


  角色【黑泽阵】攻略失败!


  触发BE支线结局——【嗜血的猎杀者与折翼的百灵鸟】


  系统刺耳的播报如约而至。


  琴酒攻略失败在你意料之中,可紧接着响起的通知却完全在你预想之外,令你方寸大乱。


  由于玩家所有攻略角色全部攻略失败,很遗憾通知您,游戏通关失败!


  游戏通关失败,即时触发最终BE结局——【被献祭的新娘】,请玩家做好相应准备。


  一个个冰冷的字眼像是重锤狠狠砸在你耳膜,内含的信息如泄闸的洪流磅礴冗杂,不等你反应过来,系统冰冷的机械音突然变成了人性化的男声。


  清润的男声悦耳至极,仿佛优雅华丽的咏叹调,音色美妙到极致,便处处透露出一种非人的诡丽妖异。


  那声音含着戏谑玩味的笑意,像是谁在好整以暇看戏,音调微微压低,蛊惑又雀跃的话语便在你和萩原研二等人耳边同时响起。


  孩子们,


  现在,


  请抓回你们逃跑的新娘。


  话音刚落,攻略失败的八个角色脑海里同时间出现了一副活动的地图,正中心闪烁亮点红得滴血。


  ——那是你的位置所在。

  

  ……

  

彩蛋是1100+【嗜血的猎杀者与折翼的百灵鸟】,琴酒黑化结局,涉及病态强制,不适者勿入。

  

怪味小土豆

【名柯/all你】当你穿越到同人小黄油的世界却一无所知时(10)

【all向,是小黄油的同人世界,全员恶人,黑方红方全黑化,黑病强制bt,有工藤新一、黑羽快斗等拆官配情节,ooc在我,私设如山,不适者快跑!】


  ……  

  

  相处这许久,工藤新一自然看出了你非同寻常的魅力,因此对你的看管格外严格,从不允许你接近任何生人。


  但他还是没想到你的亲和力可以到了如此不讲道理的地步,他信赖有加的忠心耿耿的下属,只是打了个照面的功夫,就被你策反,不顾一切私自放跑了你。


  工藤新一震怒万分,处置掉背叛者后,发动自己所有的能量搜寻你的踪迹。


  但他的根基毕竟在米国,在霓虹的影响力有限,为了能尽快找到你,只能掐着鼻子借助本土的黑衣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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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相处这许久,工藤新一自然看出了你非同寻常的魅力,因此对你的看管格外严格,从不允许你接近任何生人。


  但他还是没想到你的亲和力可以到了如此不讲道理的地步,他信赖有加的忠心耿耿的下属,只是打了个照面的功夫,就被你策反,不顾一切私自放跑了你。


  工藤新一震怒万分,处置掉背叛者后,发动自己所有的能量搜寻你的踪迹。


  但他的根基毕竟在米国,在霓虹的影响力有限,为了能尽快找到你,只能掐着鼻子借助本土的黑衣组织的力量。


  而之所以说不情不愿,是因为在此之前,工藤新一曾经拦截过几股寻找你的势力,其中不乏来自黑衣组织的触手。


  虽然他不清楚幕后具体是谁,但,不难判断,你一定和组织里某个甚至于几个人有牵扯。


  如今,哪怕明知自己寻求合作的行为会引起组织里潜在的竞争对手注意,他却也只能出此下策。


  不然,鬼知道你会再给他招致多少强劲的“情敌”。


  放任你在外面招蜂引蝶,情况只会更糟糕。


  ……


  面对如此荒谬的任务,安全屋里,众人反应不一。


  “这么紧急叫我们过来,我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任务,结果只是要找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


  “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们陪那个工藤小子过家家玩?朗姆是疯了吗?”


  眼尾缀着凤尾蝶的女人神情暴躁。


  “基安蒂,要对我们的大股东尊重一点。”风情万种的大波浪美女把玩着一缕卷发,瞥了眼任务对象的照片,慵懒笑道,“再说,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哪里普普通通了呢?她笑起来简直就像个小天使。”


  她口吻夸张,带着几分戏谑。


  “那位贵公子会如此大费周章寻找她也不稀奇,毕竟如果我是个男人,我也一定会爱上她。”


  “波本,你说对不对?”


  她突然cue到身旁的男人。


  “相比起来,我倒是更喜欢苦艾酒你这样有味道的女人呢。”金发男人语气轻佻,似笑非笑。


  “是吗?”面对这虚与委蛇的调笑,苦艾酒神情不变,只是深深看了波本一眼,意味深长哼笑一声,没有再把这个暧昧的话题继续下去。


  反倒是对面的莱伊,明目张胆讥笑出声。


  “波本,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虚伪恶心。”


  波本淡淡回望他,凉凉开口:“论恶心人,比起你我自当甘拜下风。”


  二人视线交接,针锋相对,好似有火星四溅。


  苦艾酒抱臂看戏,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游移,眼神颇为耐人寻味。


  波本和莱伊气场不合,是组织里人所皆知的事情,但绝对到不了如此剑拔弩张的地步。


  现在这个焦灼的局面,一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她可真是好奇。


  这么想着,苦艾酒看向莱伊身后那两个可能知道些什么的人。


  世良真纯无辜耸肩,一副自己对此也无能为力的样子。


  而诸伏景光则是回之以一成不变的微笑,亦是不置一词。


  两个人明显都不愿意替她解惑。


  苦艾酒兴致缺缺收回目光。


  诸伏景光敛眸,眸光落在照片上笑盈盈的女孩儿身上,唇畔笑意敛去些许,低垂眉眼的模样瞧上去不似一贯温煦,反而有几分晦涩的深沉。


  波本和莱伊呛声的缘由他当然一清二楚。


  秉着自己落不到好,也绝对要拖死对头下水的原则,为了避免在自己远行的时候被波本抢占时机捕获猎物,在他们接到外出任务的第一时间,莱伊就向上峰打报告要求波本同行辅助。


  谁曾想,只是出个差的功夫,小兔子就跑没影了,一直都没有找回来。


  现在,竟然还上了别的男人下发的追捕名单,任谁也要一肚子火。


  波本一时失态,情绪外露几分也是理所应当。


  就连他自己,心底里都是一万个不爽不是吗?


  到了此时,诸伏景光对当初阻挠他们寻找你的人也有了几分猜测。


  心里嘲笑工藤新一厚颜无耻的同时,他也没有打算阳奉阴违消极怠工。


  毕竟,早一些找到你总不是坏事——哪怕和不顺眼的家伙合作。


  这次,绝对不会再给你机会从他眼皮底下逃掉。


  不论用什么手段。


  温和的面孔撕碎,诸伏景光眼底有瞬间阴鸷划过。


  而波本和莱伊脸上的阴鸷同样不遑多让,狠戾尤甚。


  “够了。”


  在他们两个拔枪相对之前,闹剧终于被喝止。


  银发男人冷冷抬眸,暴戾的眼神从高檐礼帽下露出,伯莱塔举起,枪口从莱伊眉心,移动到波本额前。


  不耐烦的话语他从淡色的薄唇吐出,如同毒蛇吐信。


  “再废话一句,我现在就可以送你们上路。”


  不是威胁,他们这位行动组的上司出了名的脾气差,说杀人就一定不会含糊。


  莱伊和波本满含敌意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嫌恶移开目光,终是偃旗息鼓。


  琴酒这才收回枪,嗓音沙哑冷沉。


  “Boss有吩咐,不管你们愿不愿意,这人必须找。”


  “不过——”他话锋一转,惨淡的银发遮住狭长的眼尾,落在照片上的眸光晦涩不明,嗤道,“我手底下的人可不是谁的保姆,用不着讨好那不知所谓的小子,做做样子就够了。”


  让他帮忙找人?


  倒真是找对人了。


  琴酒无声冷笑。


  想起女孩儿泪盈盈求助时绵软勾人的腔调,那双幽绿如孤狼的眼眸不着痕迹暗沉几分。


  轻蔑的话语很符合琴酒的性格,众人不觉有他,并未反驳,至于心里真实的想法,那就不一而知了。


  而另一边,同一时刻,你的耳边响起了熟悉的、令你恐惧万分的提示音。


  请玩家注意!


  角色【赤井秀一】攻略失败!


  角色【安室透】攻略失败!


  角色【诸伏景光】攻略失败!


  角色【赤井秀一】、【安室透】、【诸伏景光】同时攻略失败,触发隐藏BE支线结局——【纯黑的业火与哭泣的向日葵】

  

  ……

  

彩蛋是1700+【纯黑的业火与哭泣的向日葵】,结局后的威士忌组分线,涉及黑病强制,不适者勿入。

  

求小红心小蓝手,关注不亏❤️

  

怪味小土豆

【名柯/all你】当你穿越到同人小黄油的世界却一无所知时(9)

【all向,是小黄油的同人世界,全员恶人,黑方红方全黑化,黑病强制bt,有工藤新一、黑羽快斗等拆官配情节,ooc在我,私设如山,不适者快跑!】


  …… 

  

  

  你跑到了一个偏远小岛,离米花町十万八千里,保证碰不到任何剧情人物。


  如果不是订的出国机票船票总会因为各种原因出问题,你早就逃离霓虹了。


  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对身边的任何人都开始抱有警惕,为免意外,那些宝箱更是一个也没再开过。


  你打定主意,不再和任何人过多接触,可,等男孩怯懦害怕地抓住你衣角的那一刻,你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你收留了他。


  “姐姐。”你一开门,听到动静的小...

【all向,是小黄油的同人世界,全员恶人,黑方红方全黑化,黑病强制bt,有工藤新一、黑羽快斗等拆官配情节,ooc在我,私设如山,不适者快跑!】


  …… 

  

  

  你跑到了一个偏远小岛,离米花町十万八千里,保证碰不到任何剧情人物。


  如果不是订的出国机票船票总会因为各种原因出问题,你早就逃离霓虹了。


  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对身边的任何人都开始抱有警惕,为免意外,那些宝箱更是一个也没再开过。


  你打定主意,不再和任何人过多接触,可,等男孩怯懦害怕地抓住你衣角的那一刻,你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你收留了他。


  “姐姐。”你一开门,听到动静的小孩就哒哒哒跑过来迎接你。


  “小野,慢点,别摔着了。”你连忙开口,快步迎上去接住他。


  虽然房间里每一件家具的尖锐棱角都被你用棉布细心地包住,但你还是怕男孩一时不小心磕到碰到。


  “不会摔的。”小孩扬起腼腆乖巧的笑,睫毛小扇子似的忽闪忽闪,小声补充道。


  “我今天把房间都打扫干净了,都没有摔倒一次。”


  这副小猫咪一样乖乖等待夸奖的样子真是可爱到爆,你的心脏瞬间被击中,直接被萌出了一脸血,忍不住将这可爱的小脑袋瓜揉了又揉。


  “小野也太棒了吧!”


  听到你直白的夸赞,男孩白嫩嫩的小脸蛋染上害羞的红晕,不好意思地抿嘴笑,头顶的呆毛晃悠悠翘了起来。


  你血条瞬间空掉。


  捂着心口直呼。


  这是什么治愈系小天使啊!


  可是——这样听话懂事的孩子,为什么还有人忍心伤害他呢?


  只是因为这双带有缺憾的眼睛吗?


  你看着男孩无焦距的眼瞳,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


  你是在自家门口捡到藤原野的。


  彼时他浑身湿透,发着高热晕倒在你家铁门外。


  因为寒冷和恐惧,本能蜷缩起小小的身子,套在身上的不合体的粗制衣服早已经被泥水浸透,脏兮兮湿漉漉,像是只被丢弃的幼猫。


  看到这样的一幕,你再铁石心肠也无法做到视而不见,把他带进屋里洗漱干净,又带着他去了医院。


  刚醒来的时候,他表现得惊恐又无助。


  不论是谁接近他,都会应激性瑟瑟发抖。


  哪怕是护士给他换针药,他都会怕得小脸煞白,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唯独你的气息,能让他放松下来。


  许是因为在昏睡中感知到了你的善意,他非但不排斥你的接近,还十分依赖你。


  但他依旧不喜欢说话,不论你怎么样哄着他开口,都没有任何成效。


  医生说,这种情况是出于创伤后遗症。


  紧随其后上门来调查的警官的一番话,也证实了这一判断。


  原来,小男孩叫藤原野。


  来历不详,前段时间被个姓藤原的男人拐带来了小岛。


  藤原野这名字应该也不是本名,是被这个拐带他的男人随口取的。


  男人前日出车祸死了,警方经过调查,没有发现他杀痕迹,最终以意外事故结案。


  但在调查这人死因时,搜查科的警官从他的手机通讯记录里发现了他想把藤原野卖掉的肮脏算盘,为保证男孩的安全,这才找上门来。


  听到警官的描述,你气得直发抖。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男孩生的极为漂亮,那个人渣拐带他之初就抱着把他卖给特殊场所捞一大笔钱财的目的,只是还没等真正实施,就遭报应出车祸死了。


  没有人怀疑男孩在男人的死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只是觉得,许是小孩子什么时候听到了他和买家的谈话,慌不择路逃出来时碰巧晕倒在你家门口。


  警官之所以上门,也是为了送藤原野回他真正的家。


  只不过,不知道是这次受到的惊吓太大,还是曾经受过什么更严重的心理伤害,男孩对过去的记忆排斥很大,始终不肯开口配合警方的身份调查。


  他被拐带的那片区域的警视厅最近也没有收到什么走丢儿童的报案,对于他的身份是一点线索也没有,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暂时把他送去福利机构。


  而就在负责此案的吉田警官要把藤原野带走时,男孩开口说了这段时间以来第一句话。


  “姐姐。”


  他紧紧抓住你的衣角,小小的身子细微地颤抖着,大颗大颗泪珠从眼眶滚落,压着哭腔唤你姐姐。


  你甚至觉得自己能从他失神的眼睛里看出绝望和乞求。


  你脸色凝重,试着把自己的衣角抽出来,一时间竟然抽不动。


  你知道,自己身上的麻烦够多了,不应该再多管闲事,狠下心肠用力掰开男孩的手,把他交付给警官带走,这样才是最理智的处理方式。


  但——看着他对你无声流泪的模样,你沉默良久长叹一声,终究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吉田警官,可不可以暂时把这孩子留在我这里。”


  ……


  藤原野很乖,或许是怕被抛弃,他竭尽所能地做家务回报你。


  哪怕你再三强调不需要他做这些,他也执拗地坚持。


  这样一个贴心又可爱的弟弟,不能不让你喜欢。


  慢慢的,你真心接纳了他,为自己在陌生世界可以有个相依为命的家人而喜悦。


  可谁知道,命运竟又和你开了这样一个残酷的玩笑。


  你在滕原野脸颊上发现了一个金色的宝箱图案。


  下意识触碰,却解锁了这样的钥匙任务。


  【给工藤新一一个摸头杀。】


  工藤新一?!


  按以往经验来看,钥匙任务的对象只会是携带宝箱的人,所以——


  你勃然变色,看滕原野的视线带上前所未有的恐惧。


  哪怕你立时竭力收敛,也被察觉到了。


  所以,当你收拾好行囊准备在夜里偷偷溜走的时候,客厅的灯突然亮起,男孩站在楼梯口,静静注视着你。


  “姐姐,你要去哪儿?”


  成年人似笑非笑的表情违和出现在这张稚嫩的面孔上,有种难以言喻的强烈惊悚感。他的眼睛不再是涣散失焦的样子,黑漆漆的眼珠直勾勾盯着你,阴气森森,令你骨头缝里直冒冷气。


  更可怕的是——对视三秒后,你在他头顶看到了熟悉的飞速下降的进度条。


  【30%】


  你二话不说转身就跑,才跑出房门后,却又颤抖着倒退回来。


  几个煞气缠身的西装壮汉堵在门外。


  “姐姐不要我了吗?”


  “姐姐明明说过,不会抛弃我,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呢?”


  “我生气了哦。”


  凉凉的话语从身后幽幽响起,寒意顺着你的脊背攀升。


  你扭头想开口挽救些什么,却见男孩已经扬起手,对你后面的人比了个什么手势。


  强烈的危险感传来,不等你闪避,带着刺鼻气味的手帕便强硬捂住你的口鼻。


  挣扎不过两秒,你就晕了过去。


  也就没有听到系统似乎是带着一点幸灾乐祸音调的提示。


  请玩家注意!


  角色【工藤新一】攻略失败!


  触发隐藏BE支线结局——【伪善的救世主与永困高塔的白鸽】


  不过,有没有系统提示其实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难道不是吗?

  

  ……

  

  彩蛋是【伪善的救世主与永困高塔的白鸽】,工藤新一视角1200+,涉及黑病强制bt,不适者勿入。

  

  求小红心小蓝手,关注不亏❤️同时指路隔壁1k粉丝福利,是黑化零零:

  【名柯乙女】对游戏里的他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后,你穿越到了他面前 

怪味小土豆

【名柯/all你】当你穿越到同人小黄油的世界却一无所知时(8)

【all向,是小黄油的同人世界,全员恶人,黑方红方全黑化,黑病强制bt,有工藤新一、黑羽快斗等拆官配情节,ooc在我,私设如山,不适者快跑!】


  ……

  

  玫瑰从你手里跌落,花瓣零落四散。


  高速飞翔的子弹击穿了怪盗的羽翼,纯白西服上绽开的靡丽血花比飘零的玫瑰还要鲜红妖艳。


  你被黑羽快斗紧紧护在怀里,视线一片黑暗,看不到月色下怒放的血色,听觉却因为视觉的剥夺被加强,能清晰地听到密如风雨的枪声和呼啸而过的风声,更能准确捕捉到少年忍痛的闷哼。


  他受伤了?


  你顿时心慌起来,却因为行动受限,只能干着急。


  直到枪声远去,风声渐渐停息,黑羽...

【all向,是小黄油的同人世界,全员恶人,黑方红方全黑化,黑病强制bt,有工藤新一、黑羽快斗等拆官配情节,ooc在我,私设如山,不适者快跑!】


  ……

  

  玫瑰从你手里跌落,花瓣零落四散。


  高速飞翔的子弹击穿了怪盗的羽翼,纯白西服上绽开的靡丽血花比飘零的玫瑰还要鲜红妖艳。


  你被黑羽快斗紧紧护在怀里,视线一片黑暗,看不到月色下怒放的血色,听觉却因为视觉的剥夺被加强,能清晰地听到密如风雨的枪声和呼啸而过的风声,更能准确捕捉到少年忍痛的闷哼。


  他受伤了?


  你顿时心慌起来,却因为行动受限,只能干着急。


  直到枪声远去,风声渐渐停息,黑羽快斗带着你平稳落地,你才得以看一眼他的伤势。


  少年后背已经被大片血渍洇透,肩胛骨处的伤口还在向外渗着鲜红的血。


  因为失血和疼痛,他脸色惨淡,唇色也泛上隐隐的青白,俊朗的眉更是不自主拧成一团。可哪怕如此,他还是故作轻松地宽慰你,说着惹人发笑的俏皮话。


  “xx小姐,要不然你先走吧,不用管我了。”少年脱力地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仰头看着你建议道。


  他的语气听起来无比真诚,可看着他头顶闪烁的进度条,你知道他这话并非出自本心。


  若是你真的跑走,他怕是会立刻崩坏掉吧?


  而且,你其实根本没有想过将重伤的黑羽快斗弃于不顾。


  哪怕知道他并非表面赤诚阳光,哪怕知道他有朝一日也会像黑化成萩原研二他们那样可怕的样子,现下,他于你有恩,将你救出生天是不争的事实。


  他本就是受你连累才会遭此飞来横祸,你不能忘恩负义抛下他一个人逃跑。


  不然,若是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一起走。”你摇摇头,把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搀扶他起身。


  在你拒绝的瞬间,黑羽快斗清湛的蓝眸便亮了起来,宛如星夜下波光粼粼的蔚蓝海面,摇着一池喜悦的星光。


  崩坏瞬间便停止了。


  少年神色也没了那种末路的强颜欢笑,整个人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愉悦气息,给你指了个方向,叫你带着他往那里走。


  没走多远,就有一辆奢华低调的黑色轿车向你们迎面驶过来。


  “少爷!”急刹车声响起,轿车停下,驾驶座跑下个须发花白的老人。


  “寺井爷爷,我没事。”黑羽快斗笑着安慰面色担忧的老人,声音温和又亲近,看样子二人关系很好。


  而你看着这温馨的画面,只觉得无边凉意涌上心头。


  所以,黑羽快斗早就安排好了人接应,根本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刚刚的以退为进,果然是试探吗?


  但凡你当时真的舍弃他独自逃跑,那么现在会发生什么?


  你不禁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象下去。


  虽然心里早有预感,但真相被证实的那一刻,你还是被惊惧淹没。


  这个世界的人,远比你想的更扭曲阴暗。


  你攥紧了手里的包,那边寺井黄之助给黑羽快斗简单包扎后,在后者的授意下,征得你的同意,取出信号设备给你携带的物品扫描检查了一番。


  果不其然,发现了异常。


  有定位器。


  不止一个。


  最终,除了必要的身份证明和银行卡外,你把所有随身物品连包一起扔下了。


  你只觉得有无形的网纠缠在脖子上,久久喘不过气来。


  哪怕车子已经启动载着你渐渐远去,这种被控制裹挟的窒息感也不曾消减。


  就像窗外的黑暗,无处不在,叫你无处藏身。


  你这时想起了刚刚听到的系统通知,连忙唤出那个新开启的隐藏面板。


  红水晶似的页面,散发着幽幽赤色荧光,看上去就带着不详。


  上面的内容更是让你心脏发紧。


  这是个人物面板,收录着所有【攻略角色】的信息,你可以随时查看对应人物的攻略进度和崩坏进度。


  但你根本不知道所谓的【攻略角色】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这个【攻略角色】包括什么人,又到底有多少人。


  因为只有出现第一个完全崩坏角色,隐藏面板才会开启,而也只有用真实之眼查探到【秩序】,才能解锁相应的人物信息。


  目前为止,你只解锁了三个人的信息——【萩原研二】【松田阵平】【黑羽快斗】


  你点开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界面,都是一片深沉的黑红,标注着“攻略失败”和“彻底崩坏”的字眼。


  黑警?


  被金钱与权力腐蚀堕落的正义?


  哈……这简直是……


  你感到荒谬可笑,所谓【秩序】的介绍更让你感到怪诞疯狂。

  


  【秩序】


  新人保护机制。


  为了给予玩家良好的游戏体验,系统初始赋予所有攻略角色100%秩序值,在秩序归零之前,攻略角色将处于“温和”状态,不会忤逆玩家意愿,采取任何强制性行为。


  请注意,玩家任何举措包括“引诱”、“拒绝”等都可能导致攻略角色秩序下降。


  当角色秩序下降至10%,随时可能崩坏。


  秩序清零,攻略角色彻底崩坏,不再受规则束缚,陷入不可控的危险状态,同时,判定攻略失败,触发对应be结局。


  

  除了【攻略角色】,现在又出现了【玩家】【游戏】,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攻略游戏的世界?


  可什么游戏才会出现这么多阴暗扭曲的人物?


  你又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崩坏的世界?


  你在脑海里大声质问宝箱系统,但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系统再次装死。


  那种溺于无尽深海的挤压窒息感越发强烈,你难以抑制地发抖,颤抖的肩头不知是因为极致的恐惧还是难言的愤怒。


  这时候,你也猜出来了,安室透和诸伏景光他们八成也是所谓的【攻略角色】


  你身边,其实没有一个人可信。


  四肢百骸的惊怒沉淀后,你心头只剩无力的悲凉。


  举目四顾,危险丛生,你到底该何去何从?


  愣愣望着黑羽快斗头顶鲜明的进度条,你慢慢攥起了手,发狠咬牙。


  你要逃!逃到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逃到谁也找不到你的地方!


  ……


  你对黑羽快斗无微不至的照顾赢得了他无与伦比的好感,本就不低的攻略进度直线上升。


  由于危机时你对他不离不弃,他对你十分信赖,再加上你平日里温顺依赖的表现,他对你很放心,不像萩原研二他们一样,对你设下重重监视。


  所以,逃出黑羽家,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而等你成功登上前往偏远小岛的船只时,系统的通知也不甘落后响起。


  请玩家注意!


  角色【黑羽快斗】攻略失败!


  触发隐藏BE支线结局——【贪婪的巨龙与被掳掠的公主】


  被发现了吗?


  你咬紧下唇,望着被汽轮划开的水纹和已经消失在地平线的码头,默念道。


  没关系,反正你已经逃出来了。


  他不可能再找得到你。


  你这般安慰自己,却不知道——


  前方并非自由解脱的前路。


  旅途的终点,正是命运布好的圈套。


  使用真实之眼的高昂代价,终究是要以你的全部偿还。


  

 ……

  

  

彩蛋是黑羽快斗支线BE结局【贪婪的巨龙与被掳掠的公主】,是大结局后的情景,涉及黑病强迫,不喜勿入。


下一章工藤新一主场,敬请期待❤️

  

悄悄说一句,多多小红心小蓝手和评论或可以加速新粮产出哦。

怪味小土豆

【名柯/all你】当你穿越到同人小黄油的世界却一无所知时(7)

【all向,是小黄油的同人世界,全员恶人,黑方红方全黑化,黑病强制bt,有工藤新一、黑羽快斗等拆官配情节,ooc在我,私设如山,不适者快跑!】

  

  ……

  

     【真实之眼】  

  

  在世间众多美丽的珍珠中,黑夜女神择选其中最耀眼的一颗,镶嵌在自己的冠冕之上,赐予夜之礼赞之名,恩泽其沐浴神光,令其得以蕴养出一丝神性。


  但如此光彩夺目的珍珠在您美丽的眼眸面前也要黯然失色,您的眼睛就如黑夜本身一样纯粹,比星辰更闪耀,比月华更澄净,无可媲美。


  夜之礼赞自惭形秽,甘愿献祭全部神性于...

【all向,是小黄油的同人世界,全员恶人,黑方红方全黑化,黑病强制bt,有工藤新一、黑羽快斗等拆官配情节,ooc在我,私设如山,不适者快跑!】

  

  ……

  

     【真实之眼】  

  

  在世间众多美丽的珍珠中,黑夜女神择选其中最耀眼的一颗,镶嵌在自己的冠冕之上,赐予夜之礼赞之名,恩泽其沐浴神光,令其得以蕴养出一丝神性。


  但如此光彩夺目的珍珠在您美丽的眼眸面前也要黯然失色,您的眼睛就如黑夜本身一样纯粹,比星辰更闪耀,比月华更澄净,无可媲美。


  夜之礼赞自惭形秽,甘愿献祭全部神性于您,只求给这一双世间最美的眼睛增添一分光辉。


  注:尘世间的真实总掩藏于重重迷雾之后,不可视,不可察,芸芸众生庸庸碌碌奔忙,穷尽一生也窥不见一丝半毫。


  拥有神性加持的您却可以凭借这一双被赐福的眼睛看穿障目之叶,揭开笼罩在世界之上的面纱,窥见背后的真实。


  但——


  您真的决定好这么做了吗?


  要知道,大多数时候,无知才是一种幸福。

   

  凝视深渊者,终将被深渊瞩目,裹挟入深不见底的漩涡。


  再次确认一次,您真的愿意为未知的真实付出一笔可能无法承担的代价作为交换吗?


  哪怕有可能被冥冥之中的存在支配,再也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


  好吧,如果您执意如此,那请您佩带上真实之眼,然后抬起眼眸。


  ——与目标人物对视三秒,您将会发现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只是随之而来的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就无人能保证了哦~


  

  这是比【晨曦之光】的介绍更恶劣的描述。


  字里行间的戏谑和恶意明目张胆,几乎要溢出屏幕。


  你不禁怀疑,这个从未对你的疑问有过任何回应的宝箱系统是不是有灵智,只是平时都在装死。


  但哪怕这警告已经明晃晃砸到你脸上,但你还是义无反顾地佩带上了这个称号。


  你太想了解世界的真相了,你怕再这么不明不白、糊里糊涂地生活下去,会一脚跌进深渊,被蛰伏在黑暗里的危险生吞活剥。


  然后,和黑羽快斗对视三秒后,你在他头顶发现了不断消减的进度条。


  像是一管盛放着红药水的玻璃容器,里面的液体在被未知的存在吸收,一点点空掉。


  从模棱两可的称号介绍里你得不到关于这个进度条的任何信息,但本能的,你觉得,让它下降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为了安抚黑羽快斗,你接过了他递来的玫瑰。


  而就在这时,天台门被撞开,两道熟悉的身影蛮横地闯入你视线。


  萩原研二、松田阵平?


  他们怎么会赶来这里?


  就算要支援中森警官抓捕怪盗基德,也轮不到他们所在的爆炸物处理组啊?


  不要说,还是这样奇怪的眼神。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站在天台门口,身子半隐于黑暗里,深沉难测的目光在你和黑羽快斗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停留在你手里的玫瑰上。


  你心头咯噔一下,莫名感到一种骇人的压力,捏着花茎的手不自控发麻颤抖,像是被千钧重物压住,怎么都拿不稳,想要立刻把这烫手山芋扔掉。


  但,你咫尺之遥还站着黑羽快斗,哪怕手再抖,你也不敢当着他的面丢了他送的花。


  你只能把拿着花的手背在身后,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见此,黑羽快斗清亮的眼眸愉悦弯了起来,而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眸光则是愈加阴沉。


  他们从阴影里缓缓走出,皮鞋叩击在冷硬的水泥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给人难以喘息的压迫力。


  黑羽快斗一步贴近你,手虚揽着你的腰,背对着你的笑容冷了下来,眼睛微微眯起,闪烁着锐利的光,如猫科动物的警戒状态,随时准备带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枪上膛的咔哒声在寂静的天台格外清晰。


  双重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怪盗的头颅。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同时举起了枪。


  “放开你手里的人质。”


  素来笑得和善的男人面上一片肃杀,冷声命令。


  黑羽快斗腰背战备绷起,眼底染上凝重,唇角笑意却越发轻佻,甚至带上一丝挑衅的意味。


  “人质?我和xx小姐可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只是和朋友找个清净地方聊天,哪里算得上劫持人质,警察可不能无故给人栽赃罪名。”


  “不相信的话,警官先生可以自己问xx小姐。”


  “如果她不愿意同我交谈,我绝对不会强人所难,立刻离开。”


  风暴般的杀意从萩原研二眼底卷起,他按着扳机的手缓缓收紧,随时准备射击,冷冷睨了黑羽快斗一眼,转眸看向你的时候,陡然换了一副温和的笑脸,轻声诱哄道。


  “xx酱,闭上眼。”


  他没有询问你对黑羽快斗的态度,后者是不是无辜并不重要,只凭他看到你毫无抗拒地接过这人示爱的玫瑰这一幕,就足以让他在心里给黑羽快斗判死刑。


  为什么叫你闭上眼?


  你一瞬间就明白了萩原研二的意思,眼瞳骤然缩紧,脸色大变。


  哪怕他一身凛然的杀意不是冲你而来,你也被他表现出来的狠辣无情吓到了。


  正直的警官怎么会不分青红皂白要给人定罪,甚至草菅人命?


  你忍着恐惧直视他幽深的眼眸,三秒后,看到了一个几乎见底的进度条。


  【9%】


  你眼前一黑,腿脚发软。


  临近清空的进度条呈现出不详的黑红色,就像是凝固的血迹一样,只是看一眼,就令人莫大恐惧。


  “且等等。”你吞了口唾沫,紧紧盯着萩原研二,指甲无意识在手心抠出红痕,强忍惊悸验证道,“萩原先生,你认识降谷零吗?”


  听到“降谷零”三个字,萩原研二眼神没有一点波动,只是在你语毕的瞬间,头顶的数字突然跳到了【8%】


  “诸伏景光呢?”你脸色白了三分,尾音都变了腔调。


  【7%】


  “原来xx酱交际圈这么广吗?”萩原研二终于纡尊降贵开口,说出的话却带着令你悚然的讥讽和凉意。


  你终于确定他非记忆里那个可以为了正义和理想献身的警官,脸上血色全失。


  萩原研二有问题,那和他形影不离的松田阵平呢?


  你猛然看向萩原研二身边自始至终都沉默着、但暴戾气息一点也不下之的男人,话语支离破碎。


  “松田先生……你……可以请你摘下墨镜吗?”


  萩原研二准备叩动扳机的手顿住。


  而松田阵平则是眉头一挑,像是明白了什么,扬唇转头面向你。


  食指勾住墨镜下拉,他陡然抬眸,语气带着玩味的残忍和戏谑。


  “你是想看这个吗?”


  “那天晚上,是你?!”


  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可怕眼神。


  你不可置信失声尖叫,浑身战栗的同时,也终于如愿以偿看到松田阵平的进度条。


  【8%】


  你眼前阵阵发晕,浑身瘫软,踉跄着向前倒去,被黑羽快斗眼疾手快捞进怀里。


  蓦地,你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他衣角,眼角含泪向他乞求。


  “请你带我离开这里!”


  你这一声如掷地惊雷,将三个男人同时惊动。


  刹那的沉默过后,他们不约而同行动了起来。


  怪盗抱着你从天台飞离,而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则是瞬时按动扳机。


  而同一刻,你脑海里响起冰冷高亢的机械音。


  警告!警告!


  攻略角色秩序彻底崩坏!


  系统规则约束失效,角色行为将不再遵守尘世律法准则!


  请玩家注意!


  角色【萩原研二】攻略失败!


  角色【松田阵平】攻略失败!


  【萩原研二】、【松田阵平】同时攻略失败,触发隐藏BE支线结局——【堕落的正义与被玷污的百合】


  出现第一位崩坏角色,隐藏系统面板开启中——

  

  

  ……

  

  

  彩蛋是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BE支线结局【堕落的正义与被玷污的百合】,是大结局以后的场景,涉及强迫黑病,不适者勿入。

  

  还有,二次元不要代入,现实里遇到这样的疯批快跑,抓紧跑,头也别回,直接报警让他们铁窗泪!

  

  最后,求小红心小蓝手,关注不亏❤️

怪味小土豆

【名柯/all你】当你穿越到同人小黄油的世界却一无所知时(6)

  【all向,是小黄油的同人世界,全员恶人,黑方红方全黑化,黑病强制bt,有工藤新一、黑羽快斗等拆官配情节,ooc在我,私设如山,不适者快跑!】


  圆润美丽的黑珍珠静静躺在柔软的红丝绒间,其上流转着深邃神秘的光彩,在牢不可破的特制玻璃箱内,散发着自己独有的、在浩瀚历史与岁月长河里积淀下来的魅力,令人目眩神迷。


  真漂亮啊!


  你不由赞叹。


  说的既是这颗价值连城的黑珍珠,也是上面金光熠熠的宝箱印记。


  这就是你今天参加这场因为怪盗的预告函变得紧张焦灼的宴会的原因。


  ——取走这一个可遇不可求的称号宝箱。


  隐约察觉到这个世界光明之下暗潮...

  【all向,是小黄油的同人世界,全员恶人,黑方红方全黑化,黑病强制bt,有工藤新一、黑羽快斗等拆官配情节,ooc在我,私设如山,不适者快跑!】


  圆润美丽的黑珍珠静静躺在柔软的红丝绒间,其上流转着深邃神秘的光彩,在牢不可破的特制玻璃箱内,散发着自己独有的、在浩瀚历史与岁月长河里积淀下来的魅力,令人目眩神迷。


  真漂亮啊!


  你不由赞叹。


  说的既是这颗价值连城的黑珍珠,也是上面金光熠熠的宝箱印记。


  这就是你今天参加这场因为怪盗的预告函变得紧张焦灼的宴会的原因。


  ——取走这一个可遇不可求的称号宝箱。


  隐约察觉到这个世界光明之下暗潮汹涌的另一面,你十分不安,亟需挖掘更多强力的宝箱保护自己。


  为此,你不惜冒着巨大风险在夜间出门,掺和这一趟被KID搅浑的水。


  可令你苦恼的是,最糟糕的一种预想成真,你势在必得的金色宝箱恰好出现在今晚宴会的绝对主角——把十个你卖了也买不起的黑珍珠【夜之礼赞】上。


  你根本接触不到它,在重重警戒下。


  而且日光消失的黑夜里,你无法借助【晨曦之光】得到主人的信赖将珍珠取出借赏一刻,纵使再眼热,也无济于事。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称号宝箱在时限结束后消失,无功而返吗?


  你有些沮丧地想。


  “喜欢吗?”正出神的时候,不知道有谁在你耳边问了一句。


  “当然。”


  你下意识回道。


  说完,才察觉出不对劲。


  你循着声音往后看,正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眸子。


  那是很出彩的一双眼睛,眼型优美,神采飞扬,但莫名让你觉得违和。


  还不等你细看,宴会厅里的灯嘭的一声灭掉,你眼前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你被吓了一跳,下一刻,就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炸响,警卫立刻慌张大喊。


  “是怪盗基德!”


  烟雾弹爆炸,滚滚浓烟弥散,人们受惊尖叫,现场陡然混乱起来。


  原来怪盗基德每次出场搞出的动静这么大吗?


  人气角色身边果然不安稳。


  早知道就不来了。


  你呛出眼泪,苦巴巴皱着脸,刚想和其他受惊的人一样蹲下身躲避危险,腿还没弯下去,腰突然被一股力道箍住,整个人腾空而起。


  你被人以公主抱的姿态揽进了怀里。


  “【夜之礼赞】我就笑纳了,各位,我们下次再见。”


  头顶传来张扬又肆意的笑声,你被抱着从高楼跃下,剧烈的失重感令你本能害怕地尖叫起来。


  “不要害怕,美丽的小姐。”


  清朗的笑声响起,纯白的滑翔翼如白鸽翅膀张开,少年笑容灿烂,卸去伪装的蓝眸如雨水洗涤后的碧空澄净耀眼,眸光流转间,像是撒下了无数星辉银尘。


  墨蓝色的油彩涂满夜幕,衬得明月越发皎洁。


  而月下划过的银白弧线,比整个夜空还要梦幻。


  你被少年明媚的笑容晃了眼,一时间忘记了害怕,等回神,已经安全落地。


  这是一处废弃已久的天台,离财团大厦很远,搜查人员找过来估计还要很长一段时间。


  刚被放开,你就警惕地和少年拉开距离。


  “你——”


  你想问他为什么挟持你,才开口,看到他递到你面前那枚流光溢彩的黑珍珠,不明所以地转了口风。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刚刚已经找到更心动的珍宝,这枚黑珍珠现在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少年摘下礼帽做了个绅士礼,俏皮地对你眨了下眼睛。


  “小姐你很喜欢它,不是吗?”


  “所以,请容许我借花献佛,把它送给你。”


  他不是还要把珍珠还回去的吗?


  怎么能送你呢?


  你难以理解,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听到你小声的呢喃,少年先是怔了一下,旋即夸张地大笑起来。


  他一只手捂住脸,笑得腰都弯了。


  “你笑什么?”你觉得他莫名其妙。


  “只是觉得小姐真是太可爱了啊!”少年揩去眼角笑出的泪,由衷感叹。


  怎么会有人认为一个江洋大盗会把窃取的财物如数奉还啊?


  难道当怪盗是什么过家家的游戏吗?


  怪不得一点也不害怕他呢,是把他当成了什么身处黑暗背负光明的好人吗?


  这样天真单纯的眼神,真是……真是太犯规了啊……


  少年舔了下发痒的小虎牙,单片眼镜折射出苍白的幽光。


  他满怀恶意地揣测。


  如果摧毁保护公主纯真的童话屋,让她直面黑暗又残忍的现实,会是怎样的表现?


  一定会立刻吓得哭出来吧?


  一想到那个场景,浑身的血液都躁动起来了呢。


  但——


  就像怪盗要按规矩发预告函,将愚蠢的警卫耍的团团转后再取走宝物一样,俘获公主的游戏也要循序渐进,不然一下子通关就没意思了。


  “是我措辞不太恰当。”少年从善如流改口,“我的意思是,见小姐实在喜欢这枚黑珍珠,先借你观赏一会儿,然后我再把它送回去。”


  这次,你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毕竟,你实在需要得到这个宝箱。


  你试探地伸出手,指尖触碰上珍珠表面的宝箱印记。


  宝箱被激活,任务即刻下达。


  ——【得到黑羽快斗对自己眼睛的赞美】


  你瞳孔震颤,僵立原地。


  一股莫名凉意从尾椎骨升起,直达天灵盖,你毛骨悚然,呼吸几乎停滞。


  此刻,你终于惊觉自己忽略了什么。


  ——你带来的蝴蝶效应再大,也不可能改变剧情人物本应的年纪。


  七年前的时间线,黑羽快斗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怪盗?


  你真的是穿越到了原著的世界吗?

  

彩蛋是【呼之欲出的真实】,修罗场预警,祝食用愉快。

求小红心小蓝手,关注不亏哦❤️

怪味小土豆

【名柯/all你】当你穿越到同人小黄油的世界却一无所知时(5)

【all向,是小黄油的同人世界,全员恶人,黑方红方全黑化,黑病强制bt,有工藤新一、黑羽快斗等拆官配情节,ooc在我,私设如山,不适者快跑!】


    “世良我来了——”


  听到开门声,你扬起笑脸热情地打招呼,却在发现开门之人是个男人时一下子懵了。


  “很抱歉,我可能找错地方了。”


  窘迫地把举起的手放下,你忙不迭道歉,想扭头就走,却被叫住。


  “是xx小姐吧。”


  男人穿着浅色毛衣,面容俊秀,神情温和,下巴处带着点细小的胡茬,不仅不会让人感到颓废,反而有种艺术家一般浪漫忧郁的气质。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被日...

【all向,是小黄油的同人世界,全员恶人,黑方红方全黑化,黑病强制bt,有工藤新一、黑羽快斗等拆官配情节,ooc在我,私设如山,不适者快跑!】


    “世良我来了——”


  听到开门声,你扬起笑脸热情地打招呼,却在发现开门之人是个男人时一下子懵了。


  “很抱歉,我可能找错地方了。”


  窘迫地把举起的手放下,你忙不迭道歉,想扭头就走,却被叫住。


  “是xx小姐吧。”


  男人穿着浅色毛衣,面容俊秀,神情温和,下巴处带着点细小的胡茬,不仅不会让人感到颓废,反而有种艺术家一般浪漫忧郁的气质。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被日光曛得暖融融的水面,温煦又轻缓地流淌。


  总之,是个一眼就会让人心生好感的男人。


  你疑惑地停住脚步,等待他的下文。


  男人淡淡笑了,解释道。


  “没有找错,真纯等你很久了,只是这时候再准备招待客人的果盘走不开,我帮忙开一下门。”


  说着,活泼又爽朗的少女音从他身后的厨房传出。


  “xx酱,我马上就来!景光哥,麻烦你先帮我招待xx酱一下啦。”


  “好。”男人朝后点了点头,侧身让开路,温文有礼地请你进去,“令客人在门外一直站着实在太失礼了,xx小姐快请进吧。”


  景光?


  你心中讶然,难不成是你想的那个人?


  可是他按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


  你满腹疑问,但是不好问出口,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笑,走进客厅坐了下来。


  面对陌生人,你是有点社恐在身上的。


  “谢谢。”


  你道了声谢,接过男人给你倒的茶水,低着头小口小口抿着,手指紧张地在茶杯表面来回摩挲好久,也不好意思和他搭话。


  倒是男人发现了你的局促,善解人意地主动和你攀谈。


  “xx小姐不用拘谨,毕竟我和你一样只是来真纯家做客的人,不过有点反客为主罢了。”


  他开了个小玩笑,幽默又不失风度的口吻令你瞬间放松下来。


  见你眉头舒展开,他才自我介绍。


  “鄙人诸伏景光,是真纯哥哥的朋友,如果不介意的话,你也可以和她一样喊我景光哥。”


  诸伏景光?真的是他!


  他不该和世良真纯有如此亲近的交集吧?


  你既惊讶于竟然会在世良真纯的家里和应该已经潜入组织卧底的诸伏景光相遇,又惊愕于他竟然毫不避讳地把真名告诉了你,在极度的震惊面前,哪怕已经刻意控制表情,不可置信的意味还是从你的眼神里流露出来几分,被对面的男人敏锐捕捉到。


  对他的名字反应这么大,这是认识他?


  诸伏景光眉尾一动,眼底涌上些许探究的兴味。


  你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察觉到了心思,愣了几秒,才在诸伏景光温和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唤道。


  “景光君。”


  到底是没叫出那个更为亲密的称呼。


  诸伏景光倒也没觉得尴尬,微笑颔首,自然地给你续上茶。


  你僵硬地捧着茶杯,脑子里乱成一片浆糊。


  哪怕上千集的名柯你没有看全,对很多新人物都一知半解,但也知道,诸伏景光出现在这里十分不合理。


  更别提他还自曝真名了。


  他在组织里的假名是什么来着?绿川光?还是什么别的称呼?总归不可能用真名大大咧咧行走啊!


  你心里发紧,如芒在背,一刻也坐不住了。


  你想立刻离开,回去好好捋清一下思路,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忽略了。


  而就在你要起身告辞时,世良真纯端着果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拿起一个草莓不容分说塞进你嘴里。


  “xx酱,来尝一个你最喜欢的草莓。”


  “唔——”


  告辞的话被硬生生堵了回去,世良真纯揽着你的肩膀坐在你旁边,一块接一块水果热情地往你嘴里喂。


  直到你一脸惊恐,手都摆出残影,她才意犹未尽地把剩下的水果连果盘塞进怀里。


  “好吧,你自己尽情享用吧,不用和我客气。”


  你费劲地嚼着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果肉,用力往下咽,一时半会也腾不出嘴说话了。


  世良真纯唇角微勾,抬眸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趁这个时候,揽着你殷切地介绍道。


  “xx酱,你不是说我弹贝斯的时候很帅,也想学吗?我特意把景光哥叫了过来,我的贝斯就是他教的,专业又耐心,你跟他学最好不过。”


  “真纯的夸赞有点言过其实了。”诸伏景光澄澈的蓝眸含着无奈笑意,“不过,给xx小姐提供一点业余人士的帮助,倒是没有任何问题。”


  不等你表态,世良真纯的小虎牙露了出来,坏笑着和你小声咬耳朵。


  “xx酱还犹豫什么,悄悄告诉你,景光哥还没有女朋友哦。”


  !!!


  听到这揶揄的话,你立刻被吓到,艰难咽下嘴里的果肉,你连声拒绝。


  “不……不用了!就不麻烦景光君了!很抱歉,我最近不想学贝斯了!”


  因为太急,你甚至有点呛到了。


  诸伏景光体贴地给你续上茶,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甚至还好心地给你提建议。


  “没关系。”


  “不过如果你不想学贝斯的话,手风琴怎么样?真纯的哥哥秀一手风琴拉得很不错。”


  “也不用了!”


  你何德何能让银色子弹教你手风琴啊。


  你十动然拒。


  “我最近挺忙的,挤不出时间学音乐,还是算了吧。”


  竟然也认识莱伊吗?


  把你一瞬间的反应尽收眼底,诸伏景光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兴味愈浓。


  果真和真纯说的一样有意思啊……


  想起自己和世良真纯诉苦时,她豪放地说给你介绍几个帅哥男朋友的话,你打了个寒战,怕再待下去,局面会发展成什么相亲大会,顾不上什么失不失礼,抓起包就跑。


  “突然想起家里的燃气阀门没关,我得抓紧回去了,真的很抱歉,世良,我改日一定请客给你赔罪。”


  “xx酱,等等——”


  你不顾世良真纯的挽留,闷着头冲到门口,打开门就往外跑。


  谁曾想,直接撞到一堵宽阔的胸膛上。


  “没事吧?”醇厚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揽住你的手强劲有力,男人胳膊上健硕流畅的肌肉线条从薄薄的卫衣下凸显出来,荷尔蒙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抬起发蒙的头,正对上一双翡翠般苍绿的眼眸。


  针织帽,长发,绿眸,还在世良真纯家门口——


  所有的线索连成一线,指向同一个人。


  赤井秀一!!!


  “对不起,对不起。”


  你瞳孔猛地一缩,连忙挣脱开男人的怀抱,慌乱道了歉,头也不回就跑。


  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错觉,你隐约觉得推开他的时候有些费力,就好像……他不愿意松开你一样。


  “哎呀,秀哥,你被嫌弃了呢。”世良真纯抱臂走过来,幸灾乐祸地嘲笑道。


  “这就是你说的小兔子?”赤井秀一眼皮一掀,眼瞳幽深。


  “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世良真纯欢快地说道,笑容灿烂像是个炫耀玩偶的孩子


  赤井秀一手指捻了捻,似乎在回味刚刚温软的触感,瞥了诸伏景光一眼,对世良真纯嗤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苏格兰的妹妹。”


  “谁叫你刚好出任务去了呢。”世良真纯无辜耸肩,“而且你这么冷,把小兔子吓到该怎么办?”


  “不过,在景光哥这么具有欺骗性的温柔笑容面前,小兔子还是受惊跑掉了呢。本来还想让她给我当嫂子的,好心被辜负了,真伤心啊。”她幽幽叹息一声,阳光开朗的面孔笼上一层阴翳。


  “再抓回来不就是了。”赤井秀一微眯起眼睛。


  世良真纯不置可否。


  诸伏景光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很有意思不是吗?


  一个认识他和莱伊的陌生人。


       想起你震惊时下意识做出的口型,他眼尾凌厉上挑。


  绿川光,应该说的是这个吧?

       

       听起来像是个人名……

        

       这是把他当成谁了呢?


彩蛋是【大家的目标竟然都是同一个吗】,是威士忌三人组和世良真纯之间的对话,涉及一点剧透,食用愉快。


求小红心小蓝手,关注不亏❤️


喜欢纯黑警校组的读者也可以看一下隔壁文: 

【萩你松】嘘,不要出声,毕竟你也不想被男朋友发现吧 

怪味小土豆

【名柯/all你】当你穿越到同人小黄油的世界却一无所知时(3)

  【all向,是小黄油的同人世界,全员恶人,黑方红方全黑化,黑病强制bt,有工藤新一、黑羽快斗等拆官配情节,ooc在我,私设如山,不适者快跑!】


      你对新工作很满意,工作轻松,同事间的氛围也好,最重要的是,下班很早,你可以及时赶在太阳落日前回家,不用担心遇到什么危险。


  只是你没想到,同事口中业务能力top的神秘前辈,竟然是一个熟人。


  “xx小姐,又见面了,没想到你也在这里上班,真是太巧了。”


  金发池面笑容晏晏,似乎对你们之间意外的缘分感到十分惊喜。...

  【all向,是小黄油的同人世界,全员恶人,黑方红方全黑化,黑病强制bt,有工藤新一、黑羽快斗等拆官配情节,ooc在我,私设如山,不适者快跑!】


   

      你对新工作很满意,工作轻松,同事间的氛围也好,最重要的是,下班很早,你可以及时赶在太阳落日前回家,不用担心遇到什么危险。


  只是你没想到,同事口中业务能力top的神秘前辈,竟然是一个熟人。


  “xx小姐,又见面了,没想到你也在这里上班,真是太巧了。”


  金发池面笑容晏晏,似乎对你们之间意外的缘分感到十分惊喜。


  你表情僵硬,悻悻道。


  “是啊,真巧。”


  其实心底已经发出土拨鼠尖叫,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


  降谷零怎么在这里上班?


  打工皇帝的业务范围已经广到深入美妆杂志行业了吗?


  要不要这么离谱啊喂!


  “总感觉xx小姐不是很想见到我的样子呢。”安室透眉尾上扬,用玩笑的语气揶揄道,“是因为那次在咖啡厅里——”


  “不是!”你矢口否认,察觉到四面八方齐刷刷投来的八卦目光,立刻拔高声音打断了他的话,阻止他说出你曾经做过的蠢事。


  “我很高兴见到安室先生。”你干笑两声,装着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样子,努力解释道,“只是有些惊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毕竟安室先生两份职业的跨度有点太大了呢。”


  “原来是这样啊~”安室透点点头,似乎信了你的说辞,眉眼弯弯,很好脾气地说道,“杂志社的工作只是兼职而已,不过,是我工作时间比较长的一份兼职了。”


  “当然,我最喜欢的兼职,还是和烹饪有关的工作。”


  “安室先生竟然还会厨艺吗?”你旁边工作位上的川上晴小姐发出了惊叹。


  “有时间请大家品尝我的手艺,口味的话,xx小姐应该知道,不算差吧?”安室透突然cue到你,紫宝石一般漂亮的眼睛里划过狡黠的色彩,像是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闻言,川上小姐眼神陡然一亮,扭头看向你,眼里燃烧着熊熊八卦之火。


  你已经麻了,扯了扯嘴角。


  “当然,安室先生做的三明治有令人念念不忘的魔力呢。


  你的夸赞令安室透愉悦地眯起了眼,他像是终于满意,跟你打了声招呼,走向了自己专属的办公室。


  “xx酱,老实交代,你和安室先生是怎么认识的?他是不是暗恋你?”安室透一走,川上小姐就立刻眼神发光凑了过来。


  “没有!只是在他兼职的地方见过一面而已。”


  “我才不信呢。”川上小姐哼了一声,一副我已经看透一切的样子,“安室先生看你的眼神可没有这么简单。”


  那是因为我之前调戏了人家!


  你心累得不行。


  川上小姐却越说越兴奋。


  “不过,被太多帅哥包围的话,选择哪一个好像都很纠结啊,安室先生这样的黑皮帅哥很令人心动,上次来接你下班的萩原先生也毫不逊色,对了,那个叫松田的卷发帅哥也很棒。”


  “话说,xx酱你自己到底喜欢哪一款啊?”


  “我哪一款都高攀不起!”你双手合十,做出求饶的姿势,有气无力道。


  “晴子,答应我,以后少看点恋爱漫画好不好?”


  不要见到一个和她有关系的男人,就说人家暗恋她啊!


  再这么凭空污蔑人清白,几位警官先生和公安先生真的会以诽谤的罪名逮捕她们两个的!


  很可惜,兴致勃勃的川上小姐无视了你的抗议,一直热心地替你分析几个帅哥的不同优势,直到下班,你的耳朵才得以解放。


  你逃也似的冲出办公楼,等呼吸到安静的新鲜空气,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正打算去坐电车回家,一辆白色的车开到你面前停了下来。


  车窗摇下,安室透对你微笑。


  “xx小姐,听说你住在xx街,我正好顺路,就送你回家吧。”


  你想推脱,却被他以前辈对后辈的照顾堵了回去。


  无奈之下,你只能道谢,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见你在他打开副驾驶前先一步上了后座,安室透眸光微暗,抬起的手又放了回去,意味不明笑了笑,用力踩下油门。


  ……


  到了你家门口,安室透停下了车。


  你下车再次道谢,犹豫了一下,出于礼貌,还是开口请他进屋喝杯茶。


  “不了,我还有兼职要做。”


  他摇头笑笑,没有答应,只让你稍等一会儿,从后备箱里玩偶取出一个半米高的熊猫玩偶递给你。


  毛茸茸的外形,憨态可掬的表情,国宝身份的加成,你看到他手里那个玩偶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只是因为不知道安室透此举何意,你没有轻易接过这个看起来像是昂贵限量版的礼物。


  “给后辈的见面礼。”


  看到你喜爱的神色,安室透唇畔笑意加深,不紧不慢补充道。


  “约定俗成的职场风习而已,没必要拒绝,杂志社每个人都有。”


  原来是这样吗?


  身为种花家的人,你对霓虹的各种风俗习惯还真是不懂,流利的语言更是纯靠系统开挂。现在听到安室透说会有见面礼,你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也只觉得是触碰到自己不了解的区域了,没有怀疑。


  不过,在霓虹职场文化里,后辈对前辈是要保持绝对尊重的,你在这段时间已经有所体会,安室透一定要你收下礼物,你也不好拒绝。


  找机会买个回礼送回去吧。


  你这么想着,终于接受了他送的玩偶。


  见你收下玩偶,安室透笑容明显真诚了许多,不再多言,和你告别便驾驶马自达扬长而去。


  软乎乎的熊猫玩偶抱起来十分舒服,你对它爱不释手,直接舍弃了新买的蓝胖子玩偶,把它放在卧室床头。


  你不知道,在你回屋后不久,安室透的车又绕了回来,停在你院墙之外。


  望着二楼你的卧室的方向,他缓缓勾起唇,慵懒地倚在方向盘上,眼眸如笼了层灰雾,灿烂明媚的亮泽不再,晦暗如深,流转着幽诡莫测的光。


  启唇,吐出的话语轻快又活泼,仿佛哼唱。


  “渗透成功。”


———彩蛋是【玩偶背后的恶劣窥视者】,一点纯黑波本酒视角,祝食用愉快———


下节苏格兰和莱伊登场,求小红心小蓝手,喜欢的留下个关注呗❤️



怪味小土豆

【名柯/all你】当你穿越到同人小黄油的世界却一无所知时(2)

  【all向,是小黄油的同人世界,全员恶人,黑方红方全黑化,黑病强制bt,有工藤新一、黑羽快斗等拆官配情节,ooc在我,私设如山,不适者快跑!】


       你和萩原警官以及松田警官是在一次爆炸案里认识的。


  对,就是【晨曦之光】首次大发神威的时候。


  初来乍到,你囊中羞涩,系统初始赠送的房产是你唯一值钱的家当。


  所以,在得知楼上住户房间里被安放了炸弹,若是不能及时拆除,你的小屋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久会被波及尸骨无存,你宛如被晴天霹雳击中,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在地。


  你眼里闪着泪光,...

  【all向,是小黄油的同人世界,全员恶人,黑方红方全黑化,黑病强制bt,有工藤新一、黑羽快斗等拆官配情节,ooc在我,私设如山,不适者快跑!】


       你和萩原警官以及松田警官是在一次爆炸案里认识的。


  对,就是【晨曦之光】首次大发神威的时候。


  初来乍到,你囊中羞涩,系统初始赠送的房产是你唯一值钱的家当。


  所以,在得知楼上住户房间里被安放了炸弹,若是不能及时拆除,你的小屋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久会被波及尸骨无存,你宛如被晴天霹雳击中,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在地。


  你眼里闪着泪光,忿忿地咬牙,跺着脚咒骂那个该死的炸弹犯。


  谁曾想,嚣张的犯人不曾远离案发现场,倒是躲藏在围观的人群里欣赏自己的“杰作”,你愤恨的咒骂正好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本该怀恨在心,寻个机会送你升天,但看清你面容的那一刻,满腔杀意毫无征兆烟消云散。


  不仅如此,你湿红的眼角、心碎的表情、哽咽的腔调让他心中升起无限负罪感。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罪该万死,手里攥着的炸弹遥控器落地,突然跪地忏悔,痛哭流涕。


  以玩弄他人生命为乐的残忍凶犯竟然会因为你一点难过的情绪而放弃实施犯罪,甚至崩溃自首,求着警察把自己抓走审判,这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玛丽苏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你不免有些紧张,怕自己被当成什么蛊惑人心的妖怪带走切片。


  但万幸,【晨曦之光】依旧稳定发挥。


  每一个对上你怯生生目光的人,都一反震惊神情,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全都觉得炸弹犯的“幡然悔悟”理所当然。


  甚至连爆炸物处理组的两位警官都没有就这个话题深究什么。


  你此时才明白,系统给的这个神神叨叨的称号,究竟有多可怕的作用。


  毫不夸张的说,凭着这另类的万人迷光环,你完全可以在这个犯罪丛生的柯学世界横着走。


  只是不久之后,一个惊悚的发现给沾沾自喜的你泼了盆凉水。


  ……


  因为你上班的地方离公寓比较远,等下了电车,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你需要踏着黄昏的尾声,在曛暗的光线里,穿过一段幽深的巷子,才能回家。


  本来仗着【晨曦之光】在,哪怕黑漆漆的巷口像是什么可怕的凶兽大张血盆大口,等待无知的羔羊自投虎口,被黑暗吞没的光线中更似掩藏着不为人知的罪恶,令人本能地寒毛直竖,你也有恃无恐,毫不畏惧地穿行其中。


  直到脆亮的脚步声在空寂的巷子里响起,紧紧跟在你身后,鼓点似的叩击你耳膜,如影随形,无论你怎么样疲于奔命,都如跗骨之蛆贴着你后背,甩不开,逃不掉,你才知道害怕。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深觉自己被不知名的变太尾随,你忙不迭报了警。


  有女警花暗中保护钓鱼执法,警视厅很快便抓住了一个跟踪你的变太。


  可据他的口供,他只是被你吸引临时起意,之前从未尾随过你。


  你悚然一惊,再次调出系统面板。


  【当金乌坠落,夜之翼盘踞高空,黑暗冲破光明的枷锁,欲孽之花将会肆意生长,疯狂渴求纯洁土壤的滋养。


  光与影互为半身,致命吸引。


  究竟是信仰、救赎、洗礼、新生,还是放纵、沉沦、占有、毁灭?】


  再次看着这诡异的备注,你额间渐渐渗出冷汗。


  你一直知道,【晨曦之光】在夜间的效果会大打折扣,可直到此时,你才惊觉,它似乎还有某种令人细思极恐的副作用。


  ——比如,吸引罪犯。


  当逆天的亲和力没有了阳光的庇佑,有没有可能从保护符反过来变成催命符?


  毕竟在黑暗中,纯洁是最不可饶恕的罪孽。


  你被自己脑补的东西吓到了,心脏砰砰乱跳,牙齿也上下打战,坐立难安。


  正义感十足的佐藤警官安慰你,或许这只是罪犯为了脱罪的托词,你不用太害怕。见你战战兢兢,她主动提议护送你几天。


  暗中保护你一周都平安无事后,她也放下心来,带你买了些防狼物品,笑着劝慰你不用太草木皆兵,有什么需要都可以随时联系她,这才离开。


  短暂的安全也让你误以为自己脱离了危险,可谁想到,你再次孤身一人回家的当天,那折磨得你神经衰弱的皮鞋声又响起来了。


  不过这次,是迥异于平常猫捉老鼠一样慢条斯理的急促又浮躁的脚步声。


  还伴着男人野兽般粗重兴奋的低喘。


  如果不是萩原警官及时出现将变太制服,你不敢想象自己会遭遇什么。


  ……


  看出你的疑惑,在做完笔录送你回家的时候,萩原研二解释说,是因为你在上次的爆炸案里间接救了他,所以他一直很感激你,想回报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从同事口中听说你遇到变太后,他便绕路来附近排查一番,没想到刚好碰到你遇险的一幕。


  有着原著滤镜在,你对他的话没有一点怀疑,心里只有感谢和庆幸。


  这次事件迅速拉近了你和萩原警官之间的距离,在成为邻居后,你和他更是日渐熟稔。


  如果不是你作死进行了那个宝箱任务的话,你们两个的关系应该能更进一步,成为很好的朋友。


  可现在,本性怯懦的你,面对如此尴尬的情况,满脑子鸵鸟心态只想逃避。


  就像对降谷零和波洛咖啡厅避之不及一样。


  ……


  打完招呼后,看到你两靥娇羞的红晕,萩原研二唇角上扬,眼波流着转愉悦的光泽,可听到你接下来的话,他心陡然一沉,良好的心情荡然无存。


  “你要搬家?”


  “是。”你讪笑着,垂下眼帘,不敢直视萩原警官,怕他看出你的窘迫,冠冕堂皇道,“我新找了份轻松的工作,下班也早很多,只是离这里远了些,附近刚好有空房出租,为了方便些,我就打算搬过去。”


  “真的决定好了吗?”萩原研二微眯起眼盯着你躲闪的眼眸,眼瞳里海一样瑰丽的蓝紫色加深,有种妖冶的靡艳,语气却是一成不变的温和。


  你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继续说着早就打好的腹稿。


  “总麻烦萩原先生接送我上下班,我心里也过意不去,还不如找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见你已经打定主意,萩原研二眸光闪了闪,没有劝什么,话锋一转笑道。


  “xx小姐什么时候搬家,如果可以,请一定让我帮忙,再蹭一顿色香味俱全的午饭。”


  “我可是很想念xx小姐亲手准备的正宗中餐呢。”


  “哎?”你愣了一下,被萩原直白的夸赞搞得不好意思起来,看着他期盼的目光,那点羞窘也散了,无奈点头,“那就拜托萩原先生帮忙了。”


  “乐意至极。”萩原研二笑意盈盈,温柔的语调像是甜蜜的枫糖,被错综的叶片分割细碎的阳光落入他眼底,却似刀片剐过,把你倒映在他眼底的小小身影撕扯绞碎。


——彩蛋是【尾随的真相】涉及黑萩、黑松加一点零零——


本丸夜景

误入ALL审本丸是误会了什么?

*无CP

说相声而已,内容纯属虚构,博君一笑

全员失智


 1


  审神者被分配了一座本丸,全刀帐,满练度,资源爆仓,小判管够。


  天上不会掉馅饼,看似平静和睦的本丸一定隐藏着不寻常的秘密。


  “但是我也没想到这么不寻常啊。”


  就任的第一天晚上,住在二楼的审神者和爬在窗框上的鹤丸国永四目相对。


  2


  “因为这是一座all审本丸,所有的刀剑都对你抱有不可描述的想法,必要的时候我甚至可以变成人类睡你。”


  狐之助热情像审神者宣传本丸的好处,被青年面无表情的挂到了大门上。


  3


  鹤丸国永挂在二楼的窗户外面,发现审神者...

*无CP

说相声而已,内容纯属虚构,博君一笑

全员失智


 1


  审神者被分配了一座本丸,全刀帐,满练度,资源爆仓,小判管够。


  天上不会掉馅饼,看似平静和睦的本丸一定隐藏着不寻常的秘密。


  “但是我也没想到这么不寻常啊。”


  就任的第一天晚上,住在二楼的审神者和爬在窗框上的鹤丸国永四目相对。


  2


  “因为这是一座all审本丸,所有的刀剑都对你抱有不可描述的想法,必要的时候我甚至可以变成人类睡你。”


  狐之助热情像审神者宣传本丸的好处,被青年面无表情的挂到了大门上。


  3


  鹤丸国永挂在二楼的窗户外面,发现审神者上了锁。


  “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有趣,主人你快把窗户打开啊。”


  “不开,我已经睡了。”


  “那不是更好吗,我被你惊人的美貌所迷惑,半夜偷偷进了你的房间,先‘哔——’后‘哔——”从此维持着身体上的关系,过上了堕落的……这是什么?”


  猛然打开的窗户吓了鹤丸国永一跳,连台本都忘了念,莫名其妙的看着手里被塞进来的塑料瓶子。


  “蓝莓护眼片。”


  4


  “审神者一定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才不按理出牌,我爱上这个充满谜团的女……咳,男人了。”


  今天鹤丸国永也没能完整的念出台本。


  “醒醒。”


  路过的审神者好心的在他头上放了一个冰袋。


  5


  审神者觉得三日月宗近很奇怪,总是端着茶杯坐在走廊里,对着他笑的意味深长。


  “我觉得这些年纪大了的刀剑眼神都不太好。”


  审神者沉痛的问狐之助:“你说我要不要给他们一人配一副眼镜,省的他们出门磕了绊了,摔坏了我的金刀装。”


  您资源都快爆仓了还心疼几个金刀装吗?狐之助在心里吐槽,嘴上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其实是因为他知道这个本丸的一桩大秘密,但是他不告诉你,只能拼命暗示你,可惜你一直收不到,最后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才会挺身而出保护你。”


  “他暗示了吗?”


  “……暗示了吧。”


  “是什么样的大秘密?”


  “这个本丸是个all审本丸。”


  “哦。”


  6


  “姬君。”


  一掀开被子发现里面躺着衣衫半褪的美丽太刀是什么感受?


  审神者决定明天就叫药研给三日月配副眼镜。


  “男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卷起被褥准备换个地方睡觉,太刀在身后叫住了他:“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


  什么事情一定要脱成这样说。审神者正打算去门外叫今剑过来帮三日月穿衣服,太刀忽然厉声说道:“这个本丸即将迎来前所未有的艰难考验。”


  “时间溯行军终于要来偷袭本丸了吗?”


  三日月愣了一下:“那倒不是。”


  “其实这一切都是时政的阴谋,他们背地里在用审神者的灵力做实验?”


  “那也不是。”


  “难道说这里其实是一个黑暗本丸?”


  “当然不是。”


  审神者打了个哈欠,觉得鹤丸给他的台本一点也不好玩。


  “其实我已经知道这个秘密了。”


  他一脸严肃的看着三日月:“就是那件事吧,我已经有所准备了。”


  “不愧是我看中的审神者,这个本丸的未来就拜托您了!”


  乍一看好像十分感人的画面,却因为其中一方衣衫不整,而多了几分不正经的意味,审神者嘴角抽了一下,一脸感动的拉着三日月的手把他送出了门外。


  “为了守护本丸的未来,今天晚上我要好好休息,晚安,老爷爷。”


  7


  “审神者,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啊,明明是人类却和身为刀剑的我等心灵相通,甚好甚好。”


  第二天,三日月笑眯眯的端着茶杯坐在走廊里如此感叹道。


  8


  审神者觉得烛台切人特别好,老给他做好吃的,于是他大方的说道:“如果有什么要求的话你可以随时给我说。”


  “您什么时候才愿意指名我寝当番呢?”


  独眼的太刀朝他抛了个飞吻,被审神者面无表情的躲过了。


  “这个不行,换一个。”


  青年觉得自己都快麻木了,听到烛台切说想要买万屋最高级的不粘锅的时候内心竟然有一丝感动。


  “没问题,现在买,立刻就买。”


  “我觉得审神者一定是喜欢上我了。”


  烛台切抱着他的不粘锅骄傲的说:“他答应给我买厨具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态度还挺激动。”


  审神者得知之后十分感动,并且拒绝了烛台切想要买能做出薄荷口味冰激凌的冰激凌机的要求。


  9


  压切长谷部是个背景板。


  这不是审神者的意思,而是他自己的意思。


  尽管勤劳的打刀兢兢业业的帮审神者完成了所有工作,却拒绝接受褒奖。


  “虽然主总是对我的努力视而不见,但是我压切长谷部,为了主什么都可以做!”


  煤色短发的打刀握紧了双手,全然不顾审神者就站在他身后。


  “我说,长谷部其实做的很好……”


  审神者微弱的抗议淹没在打刀的碎碎念里:“总有一天主会明白的!只有我压切长谷部才是真正爱他!”


  藤色眼眸中有火焰熊熊燃烧,审神者连忙后退了一步,趁打刀没注意加快脚步离开了房间。


  今天的压切长谷部,也只是一块忧伤的背景板。


  



雨X清

番外:蛊

*《走投无路》番外一

*有关那个暗堕的烛台切所想所做的一切。有兴趣的人可以对比原文时间线……

*疯狂洗黑是真的本来就黑。以下内容仅适用于本文的烛台切,放在别人身上都是OOC

*剧透正篇,不过应该没有人会直接看这个番外吧_(:з」∠)_


番外:蛊


人类是这世上最丑恶的存在。这件事已经被证明太多次了。


“新的审神者将在下个星期抵达。”

鹤丸的这句话引起了大厅里同伴们的一片哗然。和泉守即刻就起身向门外走去,堀川追上他的脚步,两人紧跟着离开了房间。鹤丸本人恐怕也预见了这个情况,面色略显疲惫...

*《走投无路》番外一

*有关那个暗堕的烛台切所想所做的一切。有兴趣的人可以对比原文时间线……

*疯狂洗黑是真的本来就黑。以下内容仅适用于本文的烛台切,放在别人身上都是OOC

*剧透正篇,不过应该没有人会直接看这个番外吧_(:з」∠)_

 

 



番外:蛊

 




人类是这世上最丑恶的存在。这件事已经被证明太多次了。

 

 

“新的审神者将在下个星期抵达。”

鹤丸的这句话引起了大厅里同伴们的一片哗然。和泉守即刻就起身向门外走去,堀川追上他的脚步,两人紧跟着离开了房间。鹤丸本人恐怕也预见了这个情况,面色略显疲惫;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拘促地清了一下喉咙。

“我想说的重点是……希望大家不要对新来的审神者动手”

“鹤丸殿,我无法理解这个提议。”

这一次打断鹤丸发言的是一期一振。白发青年微一颔首,“我理解你的愤怒。但是跟之前的情况不同,新来的审神者并不像那个人一样和我们之间有着束缚我们的契约,只要从一开始”

“又有谁能够保证新来的人类不会逮住机会要挟我们?”后者嗤之以鼻,“抱歉,我和弟弟们都足够疲惫了,冒不起这个险——如果您不能改变意见,请恕我失陪了。”

“……”

他起身离开大厅。鹤丸目送着青年的离开,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说到底有必要特地引入新的审神者吗?”

现在留在这里的人也所剩无几了。粟田口刀派的短刀们、左文字刀派的两人和来派的三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前来集会,同田贯不知所踪;大俱利伽罗和山伏各自坐在角落里看不清表情,莺丸似乎对集会本身并没有太大兴趣、正在打磨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一小块木块,长曾祢搂着浦岛、岩融抱着依然意识不明的今剑,如果不是看在过去的交情、连这点人大概都无法聚集起来。

烛台切结束了环顾四周的举动。刚才的问题正是出自他口——同时也是现存刀剑男士们无法消抹的质疑。现在的他们不想见到任何人类,毕竟前任的事就摆在那里,谁也没兴趣和意愿继续协助人类投身于这场战争。

——这场战争究竟是为了什么?自他们显现以来目睹的不过是人类丑恶的私欲,丝毫不见当初巫女请求力量时的虔诚,他们又哪来的必要继续臣服人下?如果不是作为“刀剑男士”取得肉身的同时为审神者之间的主从契约所束缚——

“……不,”他突然讥讽地勾起嘴角,了然地点头,“原来如此。如果是活祭的话倒是能说得通——”

“光忠。”

鹤丸的声音中掺杂着名为警告的冰冷。烛台切却眯起眼睛,“你敢说不是这个意思吗?啊……不过,就算是活祭,大家能否勉为其难地接受就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

“……”

白发青年一言不发。烛台切知道自己的话显然一语中的,毫不留情地挑破了青年委婉的说法;然而注视着垂头不语的鹤丸,他也并没有愉快到哪里去。

他转身拉开移门。在脚尖跨出门框的瞬间鹤丸的低语追上他,微不可闻。

——或许……是还抱有一丝希望吧。

“……”烛台切眉头紧蹙,不带踟躇的步伐将那个声音甩在身后。

希望?什么希望。

 

 

>> 

 

 

“原来你在这里。”

男子没有回头,因为已经辨出了来者的身份。背着大太刀的男孩上前一步,目光落在那个微微突起的土坡,敛下了眼睑。

“有什么事吗。”

萤丸摇头,“只是碰巧看见你。……长谷部?”

烛台切探出食指,指尖划过丘面,留下淡淡的轨迹,“嗯。”

 

短暂沉默。

 

“我从鹤丸那里听说了。”

再次发起对话的依旧是萤丸。这句话突兀又没头没尾,但对话双方都对指代内容心知肚明。他失笑,“听说到哪了?即将到来的‘审神者’,还是我的计划?”

“……”

“我啊,虽然对即将送到这里来的人类不抱好感,但鹤丸说得没错。本丸始终还是需要人类的存在。”

失去了灵力的供给,他们也就无法继续维持显现,回到本体化为一柄无机质的刀刃。——怎么可能甘心于此。不做些什么报复和发泄心中的这份怨气,叫他们如何善罢甘休。为此就需要灵力。可是任由人类摆布显然也并非他们的性子,思维顺其自然,要抵达这个计划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他瞥向身边的男孩,看见对方眉头微皱,“你怎么看?也和鹤丸一样反对?”

“……我没有什么想法。”

“是吗?”烛台切微笑,“还以为你会支持鹤丸的观点呢。”

萤丸没有回应男子带有挑衅意味的笑容,目光轻落在土丘上。

“我呐……一直在想,长谷部为什么会执着于那个男人的命令。”

萤丸眨了眨眼睛。他以为烛台切的声音会是恨铁不成钢,但男子的语气平淡,只有细细分辨才能感觉出其中的些许落寞。

“就算再怎么悔恨被下赐的事情,还不至于要遵从一切来自‘主’的命令。”

更何况前任不过是想要折磨顺从的青年。——他不过是好奇究竟要做到何种程度,名为压切长谷部的刀剑男士才会违抗主命——不过是以此为乐。

“或许这就是长谷部给自己定下的规则吧。决定了‘必须服从主命’,之后要做的就是执行。毕竟他是个死脑筋的家伙。”断断续续,指尖在丘面上画下一个破碎的圆周,男子微眯起眼睛,用拇指在圆心摁出花瓣的模样。下赐至黑田家后青年依旧对织田信长耿耿于怀,刀纹中心的织田瓜纹样比黑田家的藤巴纹更为显眼。叹息青年的不懂得变通,然而事先制定一个规则坚持遵循与前路茫茫地不断改变相较,究竟是哪一种更耗费神智,哪一种又能撑起一处心灵的休憩所呢。

——说到底他们又算是什么?刀剑?付丧神?神明?为什么要有人类的情感和思考?

就算烛台切追寻再多,长谷部早已不在这里,也就无法从他口中得知正确的答案。那个至今回想起仍觉得梦境般虚幻的夜晚,他还在远征地机械地挥刀砍下士兵的头颅,殊不知回到本丸等待他的除了前任的死讯外还有干脆地断成两截的刀片。

昭示着青年在折断自己本体时的果决。

“我不打算说漂亮话。”

他抬眼看向萤丸。男孩咬着指甲盖,漠然地盯着那片埋着压切长谷部的土壤。片刻,他眼皮一挑,莹绿色的瞳望入他的眼中,“你想做什么是你的选择。事实上,鹤丸也是这么说的。”

“是吗?”他耸眉,“我可不认为他那个态度算是赞同。”

“当然不是赞同。只是默许而已。”萤丸面无表情,“鹤丸担心你伪装并勉强自己接近新来的审神者会是对自身的折磨。前任既然已经死去,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是吗?”这一次烛台切冷笑了——多么滑稽。“那么替我转告他,多谢关心,不过伪装是我的拿手好戏,我很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里。——而且,我可是相当期待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都快等不及‘审神者’的到来了呢。”

——鹤丸担心的正是这个。

然而就算明白地传达出口,烛台切也一定不会相信。萤丸在心中叹一口气,转过身去,“我得回后山了。再不走明石会很烦。”

“……”

“另外鹤丸还在清点人数,如果你看到同田贯……、实在不想跟他碰面的话,拜托别人转告也行。”

“……”

“……”

“……”

“……最后说一句。”

他保持着背对着烛台切的姿势,也没有指望对方真的听进去,但萤丸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如果要说鹤丸在期待些什么的话,大概是因为演练吧。”

“……”

“那么,我走了。”

“……”

 

演练。

烛台切对此并没有兴趣。只知道演练是仅由四花的刀剑男士们参加的一项任务,要与随机分配到的本丸演练对战。

鹤丸和萤丸到底看到了什么呢。

他盯着土丘上的刀纹探出手去。指腹安静地抹过干裂成砂的土壤,忽地发力、碎土就远远地飞了出去。

——又能怎样。

 

 

>> 

 

 

烛台切再次看见白发青年的时候后者粗暴地甩开移门进入大厅,浑身上下都是怒气。他当然知道鹤丸刚刚见过的人应当是新来的人类。但到底是什么让他露出这样的态度?

他调笑,“怎么,终于彻底失望了吗?”

“……”

奇怪的是鹤丸却没有回答。他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便穿过大厅离开,留下烛台切被钉在原地愕然地抬起了眉毛。

他看见了失望和深深的疲惫。

“……”

有什么好意外的呢。片刻后男子耸肩,讥讽地望向远方,仿佛能透过墙壁看见那个人类所在的地方。

然而这并不有趣。

原本只是计划到接近人类并设法找出他的真名,但现在他改主意了。接近他,取得他的信任——然后,狠狠地背叛掉。只有这样才能缓和一些他心中无处发泄的愤怒。

——他已经等不及这样做了。

哧哧的笑声回响在耳侧。烛台切花了几秒意识到那是他自己的声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失控可没有好处。他还有计划需要实施,就等时机到来了。

冷静下来后他却又好奇起来。

鹤丸到底看到了什么?

 

他很快就知道了。

计划比想象中的更顺利。虽然审神者在第一天就躲进了别院、别有所图的男子无法侵入结界半分,第二天他就等到了机会。太刀不擅夜视,因此在看见少年与岩融一前一后地行走在主屋中时烛台切险些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他静静地等待着岩融的离开。和少年的现身。

……少年的现身?

岩融抱着熟睡的今剑再次出现在门口并没有耗费太长的时间。烛台切眯起眼想确认今剑身上是否被动了什么手脚,想起自己的练度和神格还不及岩融后苦笑。

可是在那之后他又继续等待,却怎么也等不到少年的出现。难道岩融已经动手了?他心一横走向手入室,紧接着第一个响起的声音却来自室内。开门,狐狸外貌的式神外强中干地竖起毛发试图将他吓退,可最关键的少年却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木材滚落一地。

他简直要笑起来。但他没有。前任时代留给了他完美的假面。露出最为善意的微笑,他向式神伸出援手,“这对你来说会很困难吧?我会帮你把新来的审神者送回别院的。相对的,我有些话想说。”

 

抱起审神者前往别院比想象中愉快得多。在无法进入结界的时候烛台切着实慌了一下,担心式神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想法;但小动物也没有起疑,着急地转了几圈后示意他蹲下身、起立扒上了依然没有意识的少年。

“审神者大人审神者大人,求您醒一醒、就醒一下就好……!”

可是少年还是没有反应。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呼吸变得粗重、像是要清醒,但夜色下无论是烛台切还是狐之助都看不分明。

“就……就一下就好!”小动物简直急疯了——天知道之前突袭了他们的和泉守和堀川什么时候或许就会现身。而烛台切清楚两人就算真的出现,因为事先告知过计划、只要有他在两人也不会发起攻击。当然,他并不打算告诉狐之助。“审神者大人您开一下结界的权限,让烛台切光忠大人进去……!”

“……光、忠……?”

……?他为这不习惯的称呼意外地抬起眉头。少年依然没有反应,仿佛刚才的呢喃是不过是他的幻听。可当烛台切伸出手,原本应被结界挡在半途的手却不受阻碍地透了过去。

“权限开了!”小动物的声音在夜晚格外明显,烛台切则是好笑地咧起嘴角,倒是与当下总算能够进入别院所应该表现出的安心碰巧吻合。回想起少年的轻语,他的笑容加深了。

事情的有趣程度或许超乎预计。

 

放下手中的御手杵和蜻蛉切时式神还在少年身边徒劳地转悠。烛台切看向那两杆不曾被显现的枪,在心中讥讽式神的青涩。式神没有对他的行为产生分毫怀疑。——或者可以这样说,在他开口后小动物立刻相信了他对审神者满怀善意,甚至没有多想他为何要多此一举。

也罢,连结界的抵抗都忽略了过去,这只缺乏经验的式神显然不足以给他的计划造成阻碍。

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扮演出脾气温和却又痛心于同伴境遇的善良形象,用压抑着愤恨的平淡语气娓娓道来,少年和狐之助就极为轻易地被煽动了。少年原本注视着他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经落了下去,拳头紧握,面色发青,白皙的颈子在烛光摇曳下轻颤。他想看的就是这个。烛台切笑了,谨慎地控制住自己不要让情绪外泄,用更加缓慢而详细的方式露骨地刻画出这个本丸的往事。

“——、不好意思,我想我是描述得太过详细了……让你感到不舒服了吧,我道歉。”

只有烛台切自己清楚这个道歉没有丝毫诚意。他看见少年急促地呼吸着,不由自主地抱紧自己,像是羸弱的小兽一样瑟瑟发抖,若是伸手去贴上他的胸膛,想必能轻易感受到那颗心脏正竭力地跳动着试图摆脱怖惧吧——

这可不好。他按捺住冲动,劝说自己。计划才刚开始,现在还为时过早……

“是我请求你告诉我的——所以我必须正面面对,我也必须了解这些。”少年眼波微漾,“烛台切……你没关系吗?我很抱歉我明知这对你来说很痛苦却还要问你,但……我并不希望你因为我的请求而受伤。不用回忆描述得那么详细也可以的。这对你来说并不是愉快的回忆吧……可是现在,却是要你停下来关心我——”

“……”

这是烛台切头一回被打乱步调。他差点没能维持住自己的扑克脸。太离谱了。男子的心中有某处这样冷静地分析道。原本以为自从前任被斩首他就不会经受如此大的情绪波动,可现在看来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自控力。

不得不说他真的被激怒了。

他以为他是谁?有什么资格用近似同情或者怜悯的语气反过来关心他?太过荒唐,他简直要笑出声来,同时却又想听凭冲动将少年斩成两半。是啊,为什么不这么做呢,这么一来就一了百了了。这个本丸原本就不需要什么审神者,反正他现在没有与他们任何人之间有着主从契约,少年显然也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不,他得冷静下来。捏紧濒临龟裂的面具,烛台切强迫自己保持平稳的呼吸。露出破绽了吗?不,应该还没有。如果现在就按捺不住,之前的计划就没有意义了。最起码他必须先诱骗少年给本丸中三分之一的刀剑男士手入,保证他们能够在事出万一的时候压制住他。

——忍耐。想像一下到了最终背叛之时、少年的脸上将会流露出的表情——

男子的手停止了颤抖;他掩饰性地顺势伸向少年的头发,这一次是为了避免少年意识到自己因兴奋而难以制止的颤栗。

“……你是个好孩子呐。”

少年咬着嘴唇,露出有些害羞又有些困扰的表情,睫毛微微地颤着、落下了目光。——没有看见男子的神色。

而烛台切眯细了双眼,假设那手掌上乘着怜爱的意义,指尖敏感地传递来掌心来自生命的血脉跳动。脆弱得好像一握就能被捏碎。

 

拒绝了少年的手入要求之后又顺势约定了给大俱利伽罗和莺丸的手入,烛台切的嘴角这一次才终于带上了一分真实的喜色。只要有这个约定在,少年就必须将它执行,否则困扰的会是他本人。而事情的顺利程度甚至几乎让男子怀疑这是一个陷阱。在前任时期他不知道多少次因为男人的一举一动抱有希望,最后却被证实不过是空欢喜一场——烛台切敛下了眼帘。

……无所谓。反正他也已经设下了陷阱。

这种余裕一直持续到少年从怀中掏出乱藤四郎。这点出乎了烛台切的预料。是了,就算约定了手入能够保证同伴的安全,他却完全没有想到如果审神者获得了自己的刀剑男士该怎么办——一般也不会想到,谁又能想象端坐于安全的本丸之中对刀剑男士们呼来喝去的审神者居然会亲自上战场、甚至战胜历史遡行军?

——如此卑鄙。真的到了与有着相同面容的不同个体对峙的时候,无法出手的显然是他们这些不知承受过多少次痛失同伴之痛的人。

所幸现在少年手中有的仅是一把乱藤四郎,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匆匆告别少年和狐之助,他离开别院,自觉自己落在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急促,仿佛要将内心的焦虑尽数发泄出来。

 

现在他知道鹤丸为什么会是那个态度了。

哼。男子短哼一声,咧起了嘴角。以为是政府最后的良知,就算效果渺茫至少也献上祭品期盼他们的愤怒有所平息——然而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少年,浑身上下却充满了神气;甚至并非来自单一的某个刀剑男士,而是复数个。

就算是在本丸生活、审神者的体内不可避免地会摄入些许神气,那也不过是微量,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刀剑男士们有着身为付丧神的自觉,更不可能随意就将自己的神气给予他人;而神明特有的自私和独占欲不会容许他们与他人分享自己的物品,就算有也会是特例、到了如此地步绝不可能轻易放手——这么一来,答案就只剩下一个。

鹤丸抱着与同伴决裂的觉悟事先警告、疲惫的尽头却还是无法舍弃那一点点的希望,换来的却是讽刺的现实。一个和前任没有区别的新审神者,足够成为压垮青年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幸他们还有时间。在少年成为威胁之前,事先断去他全部的退路,作为灵力供应源应该还是可以勉强接受的。双脚不知何时已经将他带到房间门口,烛台切深呼吸一下安静地推开房门,从里面传出的声音却先一步叫住了他。

“光忠。”

“……小伽罗?”烛台切意外地眨眨眼,“吵醒你了?”

“没有睡意。”

青年的回答向来简短。片刻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去了哪里?”

“新来的人类那里哦。”烛台切笑了,“挺顺利的。”

“是吗。”

“嘛,那个人类在坏的意义上倒是超乎了我的预料就是了。”

“……”

“抱歉抱歉,谈论这种事也没什么愉快的。”他苦笑着转开话题,“最近感觉身体怎么样?会不会、”

“光忠。”

“……”

“……要多加小心。”

“……”他意外地眨了眨眼,笑了,“谢啦,小伽罗。不用担心,我很快就能结束这一切的。”

 

怎么会有事呢?他知道进入别院与少年一同行动是接近少年并达成目的最好的办法。自前任时代积累下来的憎恶、毒咒、不甘、怨恨、敌意,无时不刻都在他的胸腔内翻滚,不曾因为前任的死亡而平息片刻。他像是饲育蛊虫那样小心地培养着这份永不止息的恶意,让它在名为烛台切光忠的容器中发酵、吞噬、壮大,无休止地翻滚在容器之内,等待着被释放出的一天。所以他还不能堕化。就算或许仅仅是一层光线的外壳,他也会持续维持下去。小伽罗他们会担心若是无法滴水不漏地接近少年完成计划,在蛊完成之前容器自身碎裂,就没有意义了。

那个人类少年的身边,正是饲育的最佳环境。

来吧烛台切。这是你的拿手好戏——你不是最擅长装作无动于衷了吗?

 

 

>> 

 

 

告知一期乱藤四郎的存在之后,青年即刻打开房门,在烛台切继续叙述之前就大步流星地向着主屋的门口走去,几秒后就消失在走道转角。

“……”

一期的情况可能比他预计的还要严重。烛台切望着青蓝发青年离开的方向,暗暗地叹了口气。姑且是拜托了对方收走少年手头的刀剑,但看一期那个样子恐怕很难冷静地完成这一切,最终可能还是需要间接地交给鹤丸处理吧。而且……

他回头看向还没有关闭的移门。平野同样不安地看着走道的尽头,在意识到他的目光时便收回了视线。不愧是短刀。

一期的弟弟们都集中在这个房间,自从前任死亡之后就不曾允许他们离开房间一步。就算是为了这点青年也无法时刻监督那个审神者少年是否又获得了新的刀剑。何况一期对人类的憎恶太重,万一没能控制住杀了少年就得不偿失了。

“……?”

那么反其道而行之呢?憎恨人类的除去一期之外也有其他同伴,而鹤丸那样一味的劝阻他们克制显然只会招致反弹。如果干脆允许他们发泄自身的愤怒,说不定反而能够冷静下来。而他,只要负责在事后作为安慰的角色出现,足以赢取少年的信任和依赖。

本来也不想做得那么麻烦,无奈少年的自卫措施太过完善,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写有自己名字的私人物品。烛台切趁少年出阵的时候小心地翻找,结果却一无所获;随后别院门口传来动静,他匆忙将东西归位——好在本身也不多——冲去门口,开门的同时却看见少年向着自己倒来。

少年的出阵是有理由的。因为“日课”。烛台切也提议过自己一同出阵——光是等待着时机切断少年的退路未免太过无聊,少年在敌人袭击之下痛苦地扭曲的面庞倒是能成为不错的调味剂;遗憾的是他被少年拒绝了。倒不是因为演技不够精湛。少年执拗地要求他不能带伤出阵,除非接受手入。

这理由未免太过可笑。

他们并不是人类。对刀剑男士来说这点伤根本不妨碍出阵,然而输给了少年的固执,烛台切也只能高举双手投降。现在他开始意识到少年并非老谋深算、而是超乎想像的天真了。弄不好他甚至不知道毁坏和付丧神之间的约定意味着什么就答应了他的要求,不过对烛台切来说真相是什么倒都无所谓。

随后意外得知少年甚至不知道锻刀的方式,他先一步堵住了狐之助的嘴。理由要多少有多少,被封印已久的式神在这方面并玩不过接受前任文字游戏折磨洗礼的男子。只要少年手头无法获得新的刀剑,他们要动起手来就方便了很多。

“合适的人选……”

他需要找到一个急需发泄对人类怒气的人。或者多个。但是身体上的过多暴力应该被尽量避免;少年在出阵归来后已经浑身是伤,如果没处理好万一让他丢了性命就麻烦了。反过来说,另一种他们同样熟悉的手段——前任曾对他们进行过的同样的事情,就显得相当有效。

“和泉守,吗。”

 

“是你教唆的吗?”

计划一切顺利——除了此时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青年。烛台切转过身来,目光落在鹤丸在月光下轻微泛白的面颊,耸了下肩膀。

“如果只是一期一振单人可能需要担心,不过和泉守比他冷静一点,应该会记住我事先提醒他的内容。适度的发泄是有必要的。——你忘了他们对你的反应了吗?”

“所以提前支开堀川?”

“我还真不知道你对我的行动那么感兴趣。”烛台切嘲讽地挑起一边的眉毛,“而且你到底在在意什么?对那个人类来说这点报应也是理所当然的,你也看到他体内的神气了吧?”

“那个是……、”

“既然默许了我的行动,事到如今就别跑出来装清高。——除非你有更好的方法。”

白发青年紧咬着牙关,显然没有任何能够反驳的言语。突如其来的心烦让烛台切紧锁眉头,扭头不想再看鹤丸的挣扎;然而下一刻他们因为同一件事情扭转头去,鹤丸僵硬了身体,烛台切则瞪大了双眼。

“……原来真的存在啊。”

仿佛为了衬出男子的身姿,掩住明月的阴云悄然散开,金色的绳结轻摇——仿佛这世间全部的光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圣洁的,干净的,令人向往的——

哈。他自嘲地扯开嘴角。天下五剑不愧是天下五剑,那么轻易地就挣脱了束缚折磨他们的桎梏,他却重复着毫无建设性意义的踌躇、畏首畏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任发出下一个命令。

谁都想过斩杀那个男人。然而有过同伴的失败在前,谁也没有动手的勇气。前任显然也清楚这点、并由此讥讽他们——而真正完成了这一壮举的三日月本人,纵使应当早已失去了神格,却依然保有着神圣和尊严。那更近于某种由内而外的事物。

“——可恶!”

回过神后鹤丸旋即奔向三日月的方向。烛台切目送着青年的离去,因闪过眼前的轻微目眩闭上了双眼。

他已经不可能像三日月那样正直了。一旦踏上了堕化的道路,这条路径就始终存在于选项之中,伸出无数小手招呼引诱着他的深入。痛痛快快地沉入泥潭之底自然是另一种解脱,然而他还有太多无法抛下的东西。所以谨慎地自制,行走在钢索之上,踏错一步就是深渊。

可就算采取肮脏的手段,他也——

 

“你知道我一个晚上有多担心吗?!别再把我关在外面了!”

少年的声音僵硬,面色苍白,却又毫无疑心地点下了头。意识到少年的恐慌,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几乎将狂喜溢于言表。烛台切跪下了,正如他过去在前任面前做过的无数遍那样;道歉对他来说是再简单熟稔不过的行为,可如果不死死地俯下身子遮去少年和式神的目光,此时此刻他脸上的嘲笑一定会泄露一切。

最关键的棋子已经落下,被重重围困的少年却依然毫无知觉。正如前任的私室一样别院也有着可以拒绝刀剑男士们进入的结界——这是他从狐之助那里得知的。然而前任私室的结界早已消失了,原因尚且不明;就在当下,少年的许诺给了他进入别院的权力,又斩断了逃入战场一去不返的可能性。——这么一来,他就再也没有可以躲藏的场所。

真是可怜。不同于精明的前任——他几乎是在称赞了——少年根本不懂得在付丧神面前自卫的方法。除此之外还有着过剩的同情心。尽管与少年的相处不过短暂的几天,已经足够让烛台切了解自己的连声道歉后少年会有的反应。是的。他会接受,就算内心有所抵触却也不会回绝手入这整个本丸刀剑男士的请求——就算他清楚这意味着他需要直面刚对他施以暴行的人。

现在他要做的就只剩下将自己的神气注入少年的体内。完成这一切后,少年就只是待宰的羔羊,无论他的意志如何、都将无法拒绝他的命令。

——有这个必要吗?既然根本不懂得自卫,就算他直接询问他的名字,少年一定也会毫无疑心地和盘托出吧?

而也是到了现在,在他内心朦胧的影子才变得清晰起来。先前因愤怒蒙蔽了双眼,在与少年的接触相处中感到些许疑问、但那时还没有证据;可是从这次少年的举止来看,他和前任并非同一类人——至少那体内的神气并非来自夜伽。少年的反应太过青涩,断绝了这种可能性。

也就是说,他们一直误解了他。——甚至,既然并非少年单方面的强迫、他的体内却有着复数的神气,这恰恰证明了在过去的本丸中,他恐怕一直被好好地珍惜。对付丧神来说,给予神气原本就不是一个寻常的行为。

 

——那又如何。

 

就算与前任不一样,他们同为人类。少年秉性如何已经不关他事了。要怨就怨命运不公、让他来到这个本丸吧;这里不需要审神者,只需要提供灵力的安静的傀儡。瑟缩着等待羽翼被折去、安分地呆在为他准备好的鸟笼之中,这就是烛台切为少年准备的最温柔的结局了。

或许少年是善良的,然而他已经没有再多的信赖可以交予人类挥霍。将一切掌握在手中先一步背叛,远比等待着不知何时到来的背叛令人安心得多。

 

 

>> 

 

 

少年身躯的轻颤一直传到他的臂弯之中。他装作毫无觉察,圈过少年的双肩,没有刻意拉着对方靠向自己的胸膛、却探过少年的肩膀轻轻吐息。怀中的少年因耳尖掠过的气流过敏地哆嗦肩膀,却依然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垂眼企图专注于手头的作业。

每次看着这样的少年他就几乎克制不住大笑出声的冲动。自从那个夜晚之后少年就开始时不时出现恍惚的状态,虽然在踏入传送门的同时会忽地惊醒过来集中注意力、在有人——当然基本上都是他——接近背后的同时就会一个激灵瑟缩起肩膀。少年像是惊弓的鸟儿,身体下意识地拒绝他人的接近和触碰,却在看到他的脸后竭力让自己表现的如同往常一样,深不知自己早就暴露得一干二净。

这叫他如何忍耐得住剐开伤痕的冲动?

“……烛台切,那个,……能、放开我吗。”

“嗯?”男子困扰地低下眉毛,“抱歉,但是我还不是很熟练接下来的步骤……你也不希望再出现之前那样的黑暗料理了吧?”

“……”少年别开了头,显然是回想起了同一件事,随后他又转过头来,不动神色地挣开了他的手臂,“……很痒,所以、还是站在旁边、吧。”

“啊……抱歉。我会注意的。”

做得太明显暴露就会事与愿违了。然而烛台切的目光始终落在少年的手上。刚刚切完番茄的指尖,透明的红色汁液欲滴未滴,仿佛看不见的伤痕中渗出的血水。如果将它含在自己的口中,少年一定会因为肢体接触而动摇着不知所措,却因实施者是“友好的烛台切光忠”而压制逃跑的本能吧。

虽然少年还是没有透露他在来到这个本丸之前经历了什么,日常相处也已经足够他猜出个大概了。少年过去有过一个本丸,而且近侍——就算不是近侍起码也是亲近的刀剑男士——正是烛台切光忠。少年对自己轻易的信任恐怕也是源于此——不,恐怕他原本就是个比起怀疑更容易信任的人吧。加上对本丸、对灵力和付丧神相关知识的缺乏,就算像这样当着他的面向食材中注入神气,少年也没有丝毫觉察。

不知何时这已经成了一种乐趣。被添加了本不应该被人体摄取的物质的食材在少年熟稔的动作下被切成小块、烹熟,他看着它们被一无所知的少年夹起、放入嘴里,伴随着咀嚼通过喉咙,落入胃中分解成小块、成为少年身体的一部分。光是注视着这一切,他的心情就高昂到几乎难以自制。当少年知道他所做的一切时,他的脸上会露出怎样绝望的表情呢?那对黯淡着却始终因目标而坚定不已的双眸会怎样因崩溃而失焦?只要烛台切愿意,即便是现在也——

——还不急。现在的少年虽然信任着他,可是光是这样还远远不够。要更深刻些,等到少年将他当作依赖、当作如同空气般无法摆脱的生存因子——烛台切等待着,等待果实终将成熟腐败、流淌出醉人的佳酿。他也还没有看够少年的挣扎和痛苦,注入的神气也还远远无法侵蚀占据少年四肢的每个角落。每当这种时候男子就会为曾经待在少年左右的刀剑男士们烦躁不已。无论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这样做,可恨的是大量却源自不同刀剑男士的神气混杂在一起仿佛搅起无数涡旋,将他注入的神气也尽数吸纳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生自他体内、被神气夹带着入侵少年身体的瘴气却被神气驱逐出去。即便现在少年已经离开了他们,混合均一的神气依然残留在他的体内,仿佛无形的屏障。

 

烦躁。

 

除去这预料之外的妨碍,逐渐消磨着烛台切耐心的还有少年的言行。净化田地、这样就能够给刀剑男士们提供食物——少年描绘的画面如此动人,可也未免太过可笑。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表现出顺从和谄媚,得以留下性命;少年与前任不一样、言辞美好——可终究同为人类。经受过那样的对待,却毫无憎恨的态度、依然堆砌得出漂亮的辞藻,——令人作呕。

烛台切对少年嗤之以鼻。不过是没有表现在表面上,谁知道少年温和的面皮下潜藏着怎样的憎恨——就像过去的他们一样。既然是人类就总会有不可见光的一面、少年也绝不会例外,前任那样的不加掩饰反倒让人安心。可即便如此有些事还是只能由审神者来完成、即便脱离了“刀剑男士”的框架这层制约依旧存在——这也是他最为痛恨的地方。

如同往常一样前往别院的时候他注意到了黑衣的男子。这对烛台切来说也是个偶然。若不是无意间瞥向传送门,男子——同田贯正国恐怕就会那样鲜血淋漓地躺在连接着本丸和战场的传送门前,压在身下的本体被自身的重量压迫、于某个时刻骤然断裂吧。

他必须立刻接受手入——然而烛台切却犹豫了。他早在先前就与同田贯相遇过。在萤丸问之前,他就曾在手入室门口与从里面走出的男子撞个正着;然而也正是同田贯本人要求他不许将自己的行踪告诉他人。男子渴望的是终结。不被审神者干涉、也不被同伴打搅,在战场的酣畅挥刀中结束自己的此生。

“……”

该成全男子的心愿吗。——还是尽全力阻止?就在他进退两难的时候时间也在一分一秒流逝。再次迈出脚步时烛台切朝向的却是别院。要想救同田贯必须依靠审神者的力量、这也是无可奈何——可是如果少年拒绝?如果这之间拖延太久错过了时机?如果……若能够不需要审神者的介入就能痊愈伤口就好了,那样一切问题都将不复存在——

哈。他嗤笑。就连他自身也清楚自己不过是在推卸责任,将选择的权力推到了对正在发生的这一切一无所知的少年身上。如果真的无需经由审神者就能手入,他就会这么一直踌躇下去。

而少年并没有让他失望。(他甚至不确定自己何时对少年抱有了期待)

中途烛台切一度以为少年慷慨的态度是为了之后提出要求要挟。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少年并不会这么做,这是连日相处之下他再清楚不过的事实。而当看着少年冲向同田贯时他暗自松下一口气,随后便为自己的反应苦笑。

结果他还是无法支持同田贯的自杀意愿。即便那是男子自己的决定,而他对此无话可说;即便男子在不远的未来一定会再次走上战场,现在所做的一切或许只是毫无意义的拖延时间。他果然还是希望同田贯活着,即便他甚至拿不出开口劝说男子的勇气。是的,而且设下的陷阱都还没有发动,也不能任由同田贯拿着终端就这么消失在战场,总之——

都是借口。

明明只要坦率地为之高兴就好,话到嘴边变成的却全变成惹人发笑的借口。故意将御手杵带给少年——为了不显得可疑还捎带上蜻蛉切——为的只是在某个时刻让同田贯撞上这一幕;明明只要任由少年开放结界的权限、等待着同田贯的目击和愤怒,他却主动将同田贯搁在结界之外,并提醒少年采取了更安全的做法。

只是时机未到罢了。他这样对自己说。现在还早。要这么做随时都可以。

 

都是借口。

 

 

>> 

 

 

可是千算万算,他没有料到的是最先被背叛的人却是他自己。

 

 

——至少鹤丸不希望你跟我在一起。

听到少年的话时烛台切的脑中出现了片刻空白。少年显然并没有理解鹤丸的警告,所以才怀着善意告诉了最不应该听到这句话的人;可是他却没有暗笑的余裕。

——他明明曾那般失望,现在却已经倾向这个少年了吗……!

难以理喻,出乎预料——不可饶恕!他不怒反笑,鹤丸善意的提醒又如何?少年现在最信任的人是他,现在也像这样将一切都对他和盘托出。不管青年是出于怎样的心境变化企图对少年伸出援手,都已经为时过晚。将少年逼上墙角,他近乎凶暴地将自己的神气灌入手中的羊羹,笑着喂进对方的嘴里;过去阻挠着他的神气占据少年身体素未谋面的刀剑男士们留下的神气在这一个月的本丸生活中终究自然地排出少年的躯体,属于他的神气长驱直入,只要他乐意,随时——

 

当天晚上少年发烧了。他杵在窗外听见少年叫住狐之助、安抚小动物不必做些什么。

烛台切始终站在那片屋檐投下的阴影里,一言不发直到天明。

 

是他的缘故。

就算少年体内过去的刀剑男士残留下的神气再怎么能够融合他注入的神气,总是存在限度的。加上人体的自然排出,保护少年的屏障不复存在,夹带着瘴气的来自烛台切的神气就轻易地击垮了少年的身体。早在少年出阵归来的时候烛台切就已经意识到他拖着微热的身子去了战场并为之生气,然而少年说漏嘴的鹤丸的警告让他失去了理智。

少年的身体状况并无所谓,只要能将他的掌控权握在手中他就算达成了目标——可是这份愧疚又是生自何处?就算愧疚也不该是他。他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却依然执行到现在,这种多余的情感不过是鳄鱼的眼泪。

既然要憎恨的话就憎恨到底,心软导向的只会是半途而废。烛台切清楚少年无害和清白——这个本丸中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点了——可他却依然无法停止对少年一举一动背后意图的恶意揣测。或许这已经成为了他本能的一部分了吧。可明明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仇恨、也没有改变的意愿,心中的某处却不知何时生起对少年的怜惜。那是源自对弱者的同情、类似境遇者的亲近感亦或是支配的冲动和渴望已经不重要了。对人类的憎恨从未改变,对少年的怜爱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膨胀到无法忽视的地步。

若他依旧是过去那把无机质的、只需被使用者紧握着挥舞的刀的话——

……不知道。男子自嘲地抬手掩住自己的脸,被血染透变干的布料摩挲过眼帘。他们是付丧神,因为审神者的显现而获得了肉体——在作为付丧神睁开双眼之前则只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刀刃。获得了肉体,他们才像现在这样能够与历史遡行军交战;然而在获得肉体的同时他们却得到了多余的东西。

如果他们只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刀刃,就算被前任那样随意地使用丢弃也不至于感到心痛。可是附带在这具肉体上的情感却让他们痛哭、欢笑、感受发生的一切,理解了自己的需求和不满带来的空虚。烛台切讨厌人类。获得肉体的同时他就开始了无法自控地产生各种情感;若是能干脆像同田贯那样把自己当作兵器就好了——可就连同田贯事实上也并未做到如同他自称的那样只是战斗的道具。他会怨恨、也会为御手杵感到不公、——会产生自我了结的欲求,想要远离这个本丸、一个人在战场凋零。

属于人类的情感,对因被人使用、注入思念而产生了自我意识的付丧神(他们)来说,太过多余。

 

那之后他回到了主屋,再也没有去别院露面。

 

 

>> 

 

 

即便是在主屋,少年的消息依然会传入耳中。烛台切知道萤丸开始了和少年的接触;在某天一期从别院的方向归来、强压着怒火,平野紧跟在他的身后、面色惨白。换在之前,同伴们对少年的接近带给他的必然是焦虑;可是现在的烛台切却什么也不想做。

……就算采取相同的手段,现在少年身边的人们——比如萤丸——一定会加以干扰吧。

他清楚自己在犹豫。明明知道举棋不定换来的会是少年被同伴们的接纳、这个过程即便缓慢也会是必然的结果,可之前那般致力于阻止的执着现在却不知去了何处。

他盯着手中的砧板和自己握住的菜刀。直到药研提及为止,烛台切都不曾意识到自己对料理的兴趣已经超出了纯粹的“注入神气用的手段”。这大概也有他还是单纯的刀时前主的影响吧。

……简直和人类没什么两样。

 

这样下去不行。

 

即便内心依然存有迷茫,烛台切依然选择了前往别院。门扉打开,看清眼前人的身份时,少年露出了讶异的喜悦。

“……我回来了。”

说出这句话需要一点点勇气。他并非少年的同伴,而是通往地狱的引路人。然而真的脱口而出后,那声线是连他自身都感到意外的平稳。

 

 

直到他担忧着去了战场整夜未归的少年、前往传送门,却看见大俱利伽罗抱着对方的背影。

 

 

他明明为了避免少年的兴趣而谎称了大俱利伽罗对人类的反感态度拜托少年手入的时候也只拿来本体而断绝了直接碰面的可能性——他究竟是什么时候与小伽罗产生了接触?!

大俱利伽罗在短暂的言语几句后就离开,少年却还注视着他的身影。烛台切感觉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冰冷,仿佛一直从内心冻结到了皮肤表层。少年终于注意到他了。他露出一个局促的笑,眼神游移,却不知烛台切愤怒的真正原因。直到被压制在地被打得失措、少年都没有对烛台切产生过丝毫怀疑。

烛台切的暴行并没有成功。少年的同伴比想象中的更多,就算他的计划离成功只差一步、会协助他的人恐怕也只剩下将自己和弟弟关在房内的一期一振了吧。然而后者并不知道他的计划,知情的大俱利伽罗、萤丸甚至现在还没有表态的鹤丸却都站在了少年的一方。他们已经不是他的同伴。

他也已经不是他们的同伴,而是威胁他们新的主的敌人。

 

 

>> 

 

 

逃到后山之后,烛台切开始静静地等待着时机的成熟。

而他也确实成功了。一期一振的堕化之后紧接着的就是三日月的堕化,少年率领着这个本丸的刀剑男士——现在是他的刀剑男士了——近乎奇迹地化解了这个灾难。可与此同时他们也损伤惨重。

 

没有人能阻止他了。

 

可是在面对少年的质问时烛台切却突然感到了恐惧。少年分明手无寸铁,咄咄逼人的气势却让他无法反驳。狐之助闯入房间的同时烛台切落荒而逃;就算一路逃往后山、回到落脚之处,少年的声音却始终在他的脑内回响。

有哪里出了差错。他应当是为了将少年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行为过程中却彻底丢失了原本的目的。支配身体的更多的是本能而非他自傲的自制力,若不是少年的质问,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计划。

可笑的是少年却在这个当下表述自己并非他的威胁。这些他都了解得太深刻了,用不着少年的表白也足够清楚——他只是一直在明知故犯。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束缚少年?这个本丸里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已经承认了新的主,他保护同伴的目的已经不再成立了。那么他到底在执着些什么?

少年说不希望烛台切堕化。他险些要脱口而出这分明是因为同情,因为过去与“烛台切光忠”亲近、现在才会因为移情作用对他这个充满恶意的人释放善意,到嘴边的话语却仿佛充满了醋意。不对。不是这样的。嫉妒?才不是那么可爱的东西。烛台切光忠憎恨人类、憎恨一切与人类相关的东西,少年自然也包括在内。可是他却无法否认自己对少年的欲求。再也无关威胁与否,他只是单纯地想要将少年占为己有,不被任何人触碰。想要占有他的每一寸肌肤,像是料理佳肴那样调制和品尝他身体的每个角落,用他喑哑的嗓音和带着哭腔的喘息当作上好的醇酒,细细咀嚼直到分毫不剩。这份渴望已经被否定压抑在蛊壶中太久,漆黑的欲望涡旋发酵,一个契机就足以让容器出现龟裂;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破坏同伴们——过去的同伴们幸福的当下,即便他是如此渴望抛弃这一切、只忠于自己的欲望。

烛台切光忠最擅长的就是自制。

 

 

人类的情感太过麻烦,太过多余。明明不想有所意识,感情却无法受到自己的控制。烛台切光忠憎恨人类,可是与此同时他却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接近人类;而他对少年做过的一切,似乎和前任对他们做出的一切没有分别。

他已经和少年走得太过接近了。不知何时烛台切这个他原本不喜欢的名字已经变得熟悉,成为一个亲昵的代号。就算他的意志拒绝接受这一点,他却还是无可救药地渴求着将少年据为己有。

“……都是岩融不好啦!明明这次肯定没问题了、我是真的想要成为主大人的刀剑男士了、结果他却……烛台切、烛台切?你有没有在听啊?!”

长发的男孩冲他发出抱怨。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抬手安抚地摸摸男孩的头,露出微笑。今剑还不知道他对少年做过了什么,否则他一定不会对他露出这样表情了吧。

“我觉得,你应该回去道歉哦。”

“道…歉……?”

“对。”

他眺向主屋的方向。有房屋的遮挡在他看不到少年的身影,但他知道少年就在那里。

“等时机成熟我也会回去的。……这一次,不会再欺骗了。”


再也不会欺骗了。无论是对少年,还是对自己。

 

 

End





















 

 

烛台切的那句“但是这并不有趣”不是指光是接近审神者并套取真名不有趣,而是指鹤丸的失望和疲惫。虽然两个人意见相左立场相反,烛台切还是挺在乎旧识的情绪的。虽然他没自觉也不会承认。

抱歉隔了那么长时间orz其实忙得都没有爬上lof来过………………最近还是依旧忙,虽然很想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在活击刀剑乱舞开播之前把番外写完但……还是不要对自己太有信心(望天


雨X清

If End.5

*如果你不是从《走投无路》第29章的链接跳过来的,请立刻回头or关闭页面

*《走投无路》衍生If结局

*非HE注意

*“另一种选择”

*意外地没什么需要注意的要素……?

*但为避免剧透还是请不要推荐此文_(:з」∠)_

*不读对正篇理解不会造成影响



【审神者身份真相】………………………………条件达成

【斩杀人型遡行军的经验】………………………条件达成

【狐之助系统升级获得入侵其他本丸能力】……条件达成

【小夜的提示】……………………………………条件达成

【明石的提议】……………………………………条件达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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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投无路》衍生If结局

*非HE注意

*“另一种选择”

*意外地没什么需要注意的要素……?

*但为避免剧透还是请不要推荐此文_(:з」∠)_

*不读对正篇理解不会造成影响

 



 



【审神者身份真相】………………………………条件达成

【斩杀人型遡行军的经验】………………………条件达成

【狐之助系统升级获得入侵其他本丸能力】……条件达成

【小夜的提示】……………………………………条件达成

【明石的提议】……………………………………条件达成

………………

触发条件达成,开放【If End.5】

 





 

这是少年最后的求助。

役人的肆无忌惮并非没有理由。掳来过去的人类这件事本身就是篡改历史,而时间轴上的蝴蝶效应牵一发则动全身、不加思考的行动引来的或许就是灭亡。那么,如果,掳来的是“原本就不存在正确的历史中的人”呢?

信息被遮断、渠道被切断、少年自始至终都起舞于役人的掌心,越是挣扎就越是将缠于身周的蛛网看得分明,直到无路可走。不想死。就算被世界否定,如果不是为某个目标而是完全为了自己,这便是少年发至内心的哭诉。然而凭他一人的力量解不开死局,生性固执逞强的少年失去了一切希望,几乎是毫无头绪地拽紧身侧之人发出哀求。

“……”

而烛台切没有发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发丝从指缝间滑落,细微的酥痒让少年逐渐平静下来。现在周围的一切能够映入他的眼里了。狐之助不知何时已经恢复到原来的模样,困惑地东张西望;他的同伴们,跟随着他一直来到这里的刀剑男士们聚集在他的周围,注视着他的目光忧心忡忡。少年缓慢地环顾四周,烛台切则在他动作的同时放下了手,目光依旧温柔。

 

 

“你要、复仇吗?”

 

 

起初少年只是微微地张大了双眼。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然而循声看去,蓝发的男孩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复、仇?”

“嗯。”

江雪惊异地看着小夜,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却并没有开口阻止。小夜平静地点头,肯定了他听到的一切。

“只要你开口就好。”男孩说,“只要主一声令下,我立刻就去将那个役人”

“不。”

男孩的眉毛微微下压。几个月相处下来,小夜当然也明白少年温和的个性——若非如此,他不会在承受了原本不应由他承担的怒火后依然原谅了他们。可是随后少年的话却让他瞪大了双眼。

“我说过的吧?”在死寂的气氛之中,少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就算真的打算复仇,我希望自己亲手去做。”

 

啊啊,原来如此。

小夜想起来了。当时他这样询问少年的时候,得到的也是这样的回答。

少年从来都并非一味隐忍。他只是迫于役人的威胁而无法动弹;而现在既然所有的束缚都已经消失,他也就不用再顾忌些什么了。

“大将……你确定吗?”

“嗯。”他忽地收敛起表情,歪了脑袋,“接下来我要去做的事情是摧毁时之政府,和保护我自身不被抹去。暗黑本丸已经够多了。也不需要再增加像我一样的受害者了。——你打算怎么做?”

药研扯起嘴角。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额头渗出冷汗。少年的态度是如此如释重负,甚至透出一丝不合时宜的毛骨悚然。

——可那又怎样。

“哈、那还用说,——你是我要追随一生的大将吧?”

 

“……太好了。”

 

药研屏住了呼吸。少年绽开满脸的笑容,看起来格外年幼。几秒后他才收敛了表情,眯细双眼,“虽然说是这么说,我一个人能做的恐怕还是有限。有药研在就谢天谢地了。”

“主——!”乱的声音穿透人群,随后金发男孩就从中间挤了出来,“光问药研也太过分了吧?我也是一样的啊!”

“……”错愕一瞬后,少年再次笑了,摸摸他的头,“抱歉,我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我的立场自然也不用说了吧?”

刚才还笑眯眯的乱顿时撅嘴,对着发话的男子就是一脚,“烛台切你一边去啦!”

少年因为两人一如既往的互动再次哧哧地笑了起来。再一次停下来的时候,他扫视一圈,目光坚定,表情却带着轻微的僵硬。像是回应他的无声询问,跟随他而来的刀剑男士们一个接一个走上前来。

“您是我唯一的主殿。您的敌人,便是我的敌人。”

“既然事已至此……已经不是一味忍耐的时候了。”

“能战斗个痛快是吧?那我就没意见。”

“你只要做你想做的就好。”

少年的视线最后的落点是白发青年。鹤丸可以说是在他最初来到那个本丸时遇到的最为理智的人。如果不是他的提议和阻止,少年恐怕早已失去性命、或是变成单纯被用于压榨灵力和发泄的活供品。若能得到他的支持自然是最好;但就算被反对,少年也不会感到意外。

“你会阻止我吗?”

对此,青年微吸一口气,忽地咧开了嘴角。

“——不。让我惊喜一把吧。”

 

“——喂、你们是打算、”

面对陆奥守焦急的质问,少年平静地点头,“嗯,虽然我也没有投敌的打算,但也不会再协力时之政府了吧。”

“那跟背叛时之政府有什么区别?!”

“……”思索片刻,少年苦笑,“嗯,没有区别吧。”

“……”

陆奥守哑然。回过神时他的手已经按上刀鞘,视线牢牢锁住了少年,“——俺不知道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或许你们也有自己的理由吧。可是既然你们要成为敌人——身为刀剑男士俺就不能放过。”

“明明你们也经历过暗黑本丸?”

“——、那个、是、”环顾四周,意识到除自己外并没有多少同伴如自己一样表现出积极的态度,陆奥守感觉背后一阵发凉,却还是坚持咬牙,“就算如此也、”

“那看来,还是我们主动离开会比较快吧。”

毕竟这里的本丸有收留我们的恩情。少年的语气有些无奈,但态度本身的坚定凌于其上。已经没有改变他想法的可能性了——陆奥守从他的目光中读出这点,不甘地咬紧了牙关。

 

“……话虽如此,接下来该怎么办?”

“诶?”阿箜有点傻眼,“审、审神者大人,您自己也不清楚吗……”

少年回以尴尬的笑,“啊……虽说有了目标,但怎么做是个问题。”

 

“既然如此,潜入其他的本丸如何?”

 

他看向发言的青年。明石懒洋洋的模样一如既往,然而出自他口中的这个提议却令人意外。

“潜入其他的本丸?”

“对。”明石点头,“原本我是打算带着萤丸和爱染这么做,才拿走了终端。嘛,虽说后来发现终端比我想象得复杂又加了各种限制,最多也只能逃到合战场,难以实现呀。”

“都说了我不会去的。”

明石苦笑,“好好。”

“如果是那样的话倒没问题!”阿箜插嘴,“靠被时之政府限制过的终端不行,但靠阿箜的力量就可以了!”

“吓?!”从刚才起就一直被吓呆的狐之助惊叫出声,“等等、我教你这个不是为了——”

 

“那么就简单了呢。”

陆奥守出鞘。——同时拔出的还有他心爱的枪。然而在他动作的时候少年的刀剑男士比他动作更快,将少年重重护在中央。

“希望我们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各种意义上的。”

“……可恶、”

他听得出少年和阿箜奔向传送门的脚步声。可是光凭陆奥守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做不到什么,大部分同伴甚至只是呆立着目送少年和他的刀剑男士们离去。顾不上那么多,陆奥守尝试挥刀杀出一条路,却在下一刻就明白自己并没有被当作一回事。

他的刀被轻易地避开。反之,少年的刀剑男士们却只是阻挡、根本没有伤害他的打算。

“——小瞧俺吗?!”

——既然如此他也不客气了——

 

像是一阵风过,不同的是陆奥守却是感觉自己身周的时间骤然静止。眼前的男子——那个有些奇怪的、从身上散出瘴气、有着诡异赤瞳的烛台切忽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捏住了他的本体。

“——可、恶……!”

为什么会无法动弹?!他想要抽走自己的刀,却根本无法移动半分——就算是刀剑男士,就算是最高练度,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大的力量?!

然而更让他恐惧的是烛台切的眼神。是的,恐惧。连陆奥守自己都难以相信,但他就是感到了本能的怖惧——或许是因为他的本体正被男子捏住、随时都能够折断吧。

“他不打算让你们受伤。”

“……你、到底是、”

“所以我也放你一马。”

“——等等!”

 

然而他的叫停并无意义。烛台切的身影转瞬便消失,仿佛一个魅影;而在这期间少年的刀剑男士们早已一个接一个跨过了传送门,断后的大俱利伽罗侧身让开,烛台切随即进入。

——在那一瞬间,两人消失在门内的身影竟然闪现出熟悉的样貌。

“——历史遡行军……!”

到底是怎么回事?!陆奥守想追上去,可传送门已然关闭,想要回跳刚才少年等人前往的坐标却只是显示出ERROR。他一拳重重地砸在模样古朴的木门上,换来的只是沉闷的撞击声。

 

 

>> 

 

 

第一部队该回来了。

听到传送门的提醒时他疲惫地想着,抓过了自己的本体。主——虽然他一点也不想这么称呼那个安坐于私室中的人——给出的安排是轮番出阵,既然第一部队归来,不管他们有没有休息够,都该前往战场了。

迎面第一个遇上的是笑面青江;他身边的山姥切国広拉低了头顶的布,与青江并肩而行。他冲两人无力地笑笑,即将擦肩而过——突然意识到哪里有些违和。

然而回头的时候,两人已经走过他的身边,消失在夜色之中;名为笑面青江的刀剑男士本身就带着一股神秘的气息,山姥切也一如往常将整个人裹在破旧的布中,或许只是他多心了吧。

虽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模糊地想。从山姥切身上传来某种似曾相识的气息,然而他实在是回想不起来,也没有精力去回忆。

 

“没有露陷呢。”

“还以为会第一时间暴露的。”事实上过去入侵本丸的时候也有五成左右几率被本丸中的刀剑男士发现他们并非该本丸的成员。而在正常的本丸中这个几率应当是百分之百,因为不同审神者的灵力毕竟是不同的。

这也就表明,另外五成没能认出有其背后的缘由。

“山姥切”摘下了布。——那正是少年的脸。相同的身高和山姥切原本就覆盖全身的布成了最好的掩饰,给了少年混入本丸的机会。而此时此刻,真正的这个本丸的笑面青江和山姥切正处于重伤的昏迷之中——并非少年他们下手,而是源自历史遡行军的攻击。

“等处理完这里的审神者,就给他们手入。”

“阿箜对暗黑本丸的嗅觉很灵敏呢。……经验丰富呐?”

少年小声地笑了起来。他很快就收敛起笑容,注视着私室所在方向的目光变得冰冷。

“只有烛台切比较难糊弄过去,其他人和自己同位体的掉包应该很顺利。”

现在在这个本丸里,真正属于这个本丸的审神者的刀剑男士已经被一个接一个替换。这样一来,就算到时候审神者意识到不对、命令刀剑男士帮忙,真正服从他的人也几乎无法突破少年的刀剑男士们的防御网。

“那么……一路顺风?”

“嗯。”

“真的不需要帮忙吗?按照今剑潜入观察的结果来看,这个本丸的审神者似乎有两下子。”

“唔……我会注意灵力方面的攻击的。但纯拼武力的话,我不会输。而且……”

少年背对着他重新拉过白布遮去头发,“本来在本丸间的穿梭就让你们的身体变得很不安定,如果让你们杀了人,大概就真的无法避免暗堕了吧。”

 

恐怕本丸与本丸之间的穿梭原本就是禁忌。起初白骨刺穿皮肤,少年呆愣、当事人却不以为然。

但少年似乎还是有最后的执着。幸好,发现灵力输入后不安定的身体重新稳定下来,白骨化为尘埃,他才松了口气。

其实就算变成历史遡行军的模样他们也无所谓的。青江想。只要能够留在少年的身边、为他所需,对他们来说就足够了。……啊,不过这么一来就没法像现在这样掉包了吗。想起每次击溃本丸行动都因为派不上用场而郁郁不欢的烛台切,他掩住嘴角笑了起来。

 

“好—啦。”

——夜半三更,该是妖魔鬼怪横行的时刻了。

 

 

【叛逆END】



















 

 

叛逆END。嗯不知道大家怎么看不过这个END在这里终结的话在作者心中的分类算BE。虽然没有投敌到历史遡行军,但实质上审神者的目的是破坏时之政府本身,相当于跟所有审神者为敌了。而在这样走投无路的境地之下,为了对抗肮脏的事物选择弄脏自己,这样的选择是好是坏,只有审神者自己能决定。

实际上不管是神隐END还是叛逆END在前文都已经有足够的铺垫了_(:з」∠)_另外结尾那个觉得审神者的灵力似曾相识的刀剑男士实际上是曾经被审神者捡到(并因此被他的灵力唤醒)的刀,只是那之后就上缴到役人手中转卖去了其他审神者手里。 


雨X清

走投无路(28)

Attention

暗黑本丸题材(准确来说是原暗黑本丸)。虽然身为后任的男主现在已经基本和解,但文中依然存在暗黑本丸时代的碎刀、重伤疲劳出击、夜伽、暴力、不手入不供食等可能会造成读者不适的描写,如果不是确定自己能够接受极其不推荐继续往下看,看到受不了的地方请立刻右上角逃脱并翻出各种甜向同人舔以恢复对刀剑的感觉,同时请牢记这不是刀剑们正常表现出的性格更不是刀剑乱舞的设定只是环境所迫不对这根本不是环境所迫而是二次同人OOC是作者在胡说八道!都是作者的错作者背锅!好的作者背锅(´・ω・`)

全文存在大量二次设定注意。

请确定看完以上内容还有勇气继续再往下拉。


大...

Attention

暗黑本丸题材(准确来说是原暗黑本丸)。虽然身为后任的男主现在已经基本和解,但文中依然存在暗黑本丸时代的碎刀、重伤疲劳出击、夜伽、暴力、不手入不供食等可能会造成读者不适的描写,如果不是确定自己能够接受极其不推荐继续往下看,看到受不了的地方请立刻右上角逃脱并翻出各种甜向同人舔以恢复对刀剑的感觉,同时请牢记这不是刀剑们正常表现出的性格更不是刀剑乱舞的设定只是环境所迫不对这根本不是环境所迫而是二次同人OOC是作者在胡说八道!都是作者的错作者背锅!好的作者背锅(´・ω・`)

全文存在大量二次设定注意。

请确定看完以上内容还有勇气继续再往下拉。

 

大概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作者喜欢在tbc之后补充一些杂谈缓和破坏气氛,想要继续体验气氛的人拉到tbc就别继续往下拉了

 

确定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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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投无路(28)




 

起初审神者并没有明白他自己身在何处。他刚刚似乎一晃神看到了什么,感觉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审神者?”

“……呃?嗯、抱歉,你刚说什么?”

“……”男子注视着他的面孔,微笑着歪了下脑袋。片刻后他才继续,“没事,我只是叫你一下。”

 

在这个本丸之中,唯二的生物就是少年自己,和他身边的烛台切光忠。……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讲身为刀剑男士的烛台切到底算什么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审神者总觉得如此偌大的本丸只有两人未免太过冷清,但既找不出什么解决方案也没什么解决的必要——反正从一开始就只有烛台切和他两个人生活在这里、已经习惯;又没有其他事要做,只要懒懒散散地度日就好。

这是少年从烛台切的话中总结出的信息。

什么也想不起来。从睁开眼的那一刻起少年的记忆就是一片空白。对人类来说记忆同样是某种无形的依靠,籍此理解自己的处境并判断接下来应当采取的行动。在意识到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时少年有一瞬间的慌乱,好歹是设法冷静下来观察了周边、就算目前的观察结果对他混乱的大脑来说只会加重分析的负担——这仿佛是某种已经深植在潜意识中的行动倾向。但几分钟后,现身的男子让他内心的不安定感达到了巅峰。

“……你已经醒了吗?”

“唔、嗯。”

面前的男子是谁?和他是否相识?是敌是友?无数的谜团在一瞬间将他淹没,而少年只能回以尴尬的笑容并支吾着点头。不管是什么关系,现在最好还是不要让这个陌生的男子知道自己失去了记忆。

……而事实上在看到男子的第一眼,少年确实地体会到某种情绪从心底涌起。像是痛苦,又像是憎恨或者控诉,让他困惑的却是其中混杂着迷茫和极不明显的些许好感。如果这些情感没有出错,他应当是跟这个男子相识的;可这样复杂的反应却让少年产生了更深的茫然,一时无法决定该如何采取行动。

“那就太好了。”

男子松了口气,金色的眼眸弯成一线,像是衷心地为他而高兴。少年注意到男子有着濡羽色的发,异于寻常的金瞳对侧的另一只眼睛被眼罩盖住,身上穿着的似乎是西装、却附有奇怪的盔甲。就他的常识来说看到这副打扮的人应该会觉得可疑,但穿在这个人的身上却显得无比自然。

“……”

视线向下。在掠过男子腰间时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停留一瞬。不知为何少年觉得那里似乎有着些许的违和感,但他并不能很好地描述出来。

 

那之后就是在小心翼翼地随着男子的话不咸不淡地附和中度过。从对方的话中大概摸清了上面的信息,他试着回想,但还是没有得到多少结果。

但至少,“审神者”这个词他有印象;虽然对周边环境想不起来,离开房间的途中双脚自然地带着他向前行走、直到抵达应当是大厅的位置。这显然是他失忆前就熟悉的地方——正如男子话中透露出的一样,他过去一直生活在这里。

男子在跟他交谈几句后就让他呆在房间里。但坐在房间不动显然不合他的性子,少年最终还是跑了出来。周围的一切都带着奇妙的陌生和熟悉混合在一起的感觉,他在桌边坐下,目无焦点地眺向远方,脑中却在一瞬闪过什么画面。

——很多人。他们分散在大厅之中,各自交谈着什么;但在向他看来的一瞬同时露出温和的表情,有谁抢在最前向他扑来——

“不是让你呆在房间里吗?”

“……!”

男子讶异的声音将少年从幻觉中拉回。他僵硬了身子,对方却看着他哭笑不得。几秒后男子先一步垮下肩膀,“嘛,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乖乖地呆在房间里。正好我做了点心,来尝尝?”

“呃、嗯。”

盘中的是翠绿色的豆泥,笼成一个个小小的团,看起来煞是可爱——少年知道这个。枝豆糕,记得应该是哪里地方小吃,是……

——是哪里?

少年很容易就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忘记一些东西。比如起床时整理衣服的方式,比如房间的构造,比如事物的名称。他也知道失忆确实不会忘记一切,至少不是所有的失忆都这样;包括他也记得这一点。而失去在醒来之前的记忆并不会对他的人格造成太大影响,所以男子才说按照他的性子不会安分地呆在原地吧。

可是在另一些东西上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知道这个地方叫本丸,却想不起他为何在这里;他知道男子刚才出来的房间是厨房,但他想不起来自己为何隐约地明白这个屋子内部的构造;他在一瞬间看见很多人的幻觉,但他却想不起他们到底是谁。

线索模糊地断在了半途。线头稀稀拉拉地扯着,却找不到原本对接的另一端。

“审神者?”

“抱、”他猛地回神刚想为自己的失礼行为道歉,一抬眼就看见整整一勺翠绿的豆泥都举在他的眼前。少年绷着脸眨巴眨巴眼睛,谨慎地保持着距离、眼珠向上移动以便确定男子的表情,双唇紧闭成一线僵硬地勾起了嘴角。

“张开嘴,啊——?”

……为什么要喂。

少年觉得自己满心都是不可理喻。他一不是残废而不是手脚不便,完全可以自己吃啊?而且为什么这个人这么做会没有丝毫犹豫,他的脸皮居然厚到这种程度吗……!

是的残废和手脚不便似乎是包含关系,大概是因为他的脑子太过混乱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少年在心中这样辩解道。

他觉得自己的目光应该足够表示出嫌弃的意味,但男子显然没有放弃的迹象。直到向后倒到再倒下去腹肌会扛不住少年终于皱着眉头向上推开了勺子,“用不着喂我……!”

“不用客气也没关系的哦?”

“烛台切我自己会吃!”

气急败坏地瞪回去之后对上的却是男子僵在脸上的笑容。少年自己也愣了一下——他刚才有说什么不对的话吗?

……对了,“烛台切”。

虽然只是下意识喊出,现在他却能很容易地回想起来,这正是男子的名字。不过这倒跟现下的状况没什么关系,毕竟烛台切显然不可能知道他失忆。……那么是语气太冲了?

“呃、……抱歉。”

“……”烛台切眨了眨眼,突然笑了,“没关系哦?我不介意。……那么你就来尝尝这个?”

“……哈……”

“或者还是我来喂——”

“不用了谢谢。”条件反射地拒绝掉,少年觉得这场景似乎在心头烙过一阵鲜明的即视感,可这一切依然像他消失的记忆一样毫无线索可言。叹出一口气接过了勺和碟,他看着那诱人的点心;甘美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原本应该是促人食指大动的香甜,那味道却不知为何化为某种阻碍,仿佛在阻止他继续动作。

——听好了。就算被带入神域也绝对不能吃任何东

“怎么了?”烛台切的声音从一侧传来,掺杂着几分遗憾,“不好吃?”

“不……”困惑着不知该如何处理潜意识中的警告,他犹豫到最后还是选择了遵循内心的声音,“……我现在还不饿,之后再吃吧。”

“不饿也没办法呐。”一反刚才步步紧逼的态度,烛台切眯起眼睛,“没关系,那就先放着吧。反正以后我还会再做的。”

 

……诶。没想到会就这样被轻易地放过,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直接问显然只会自掘坟墓,没能抑制住好奇心的少年选择换了种方式,半纠着眉头不确定地反问,“烛台切你……喂我很好玩吗?”

“很有趣哦?”

“……”

少年觉得自己现在的目光大概像在看外星人。他甚至不自觉地向后仰了几分身子。也许没能抑制住好奇心发问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看着明显与自己拉开距离的少年,烛台切苦笑着辩解,“……大概、是……出于对食物的兴趣吧。”

“……?”

“以前我并没有机会接触;对下厨有兴趣的是我的前主伊达政宗。……但实际尝试之后,我想……我大概在这方面挺有兴趣的。”他看见男子微眯起眼睛看向虚空中的某处,显然是在回忆着什么,“料理的过程也好,成品盛入碟中的成就感也好,看见大家津津有味地吃下去的模样也好,都是件相当幸福的事。”

“嘛……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少年僵硬的身体软化下来。他漫无目的地用勺子戳着枝豆糕,感觉着绵软的弹力在勺子下变了形状。他忽地抬起头想说什么,一抬眼却发现烛台切的脸近在咫尺,不自觉地再一次向双肩注入了力量。

但这一次烛台切却什么也没做。大概是看出他的警戒,他只是温和地一笑,擦干净手便向着大厅的门走去,“我去庭院里看看,你就在主屋里随便转转、不要跑出来了哦?”

“……”

——烛台切话语间透出的意思是这个本丸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他和自己两人。

——那么“大家”是谁?

就目前来看烛台切确实与他相识、对待他也无比和善——但在回忆起一切之前,他暂且不敢放松警惕。再一次环顾这熟悉又陌生的大厅,少年下定决心,向着另一扇门走去。

 

……果然还是谁也没有。

如果真的有谁曾在这里生活过,怎么也会留下些许痕迹;但不管他推开哪扇房门,不管里面是最常见的闲置的空房间、炉子还是陌生的道具,他都没有找到任何能证明其他人存在的线索。烛台切说的这里从始至终只有他们两人显然是真的。

“……”

他不自觉地拾起地上的那个奇怪的棒,拿在手心来回地端详。这看起来像是用来清扫或者拍打些什么……掸子?但是当作掸子上面的棉球未免太大、柄则显得太短。少年下意识地将它对着自己的手背轻拍几下,感觉称得上舒适,但似乎少了些什么……

“这个现在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在声音从背后传来时少年一个激灵——他太过入神,完全没注意到烛台切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房间门口。男子则绕到他的身边,捡起地上的道具、又向他伸出手,“把打粉棒也给我吧。”

“打粉棒……?”

他喃喃地重复一遍烛台切的话。后者突然沉默下来,但很快再次将手向前伸了伸,“不用在意,反正是没用的东西。我过会会处理掉的。”

犹豫着将打粉棒交给烛台切,少年咬了下上唇,抬头,“有什么我也能帮上忙的地方吗?光你一个人会很辛苦吧。”

男子片刻语塞,但他很快笑着摇了摇头,“没事,你就在主屋里放松地休息一下就好。你已经够辛苦了,现在已经不用再做什么了。至于外面的事情我会处理的,需要的东西有些麻烦,你来估计也帮不上忙。”

“什么都不用做?”他忍不住追问,“日课呢?不……做的话、”

日课?日课是什么?这一次的回忆却没有遭到太多的阻碍。仅仅是意识到自己口中陌生名词、慢下语速的一瞬,一系列的声音在少年的脑中炸开——每天击破敌部队50次主大人出来一起玩吧远征部队回来了不做的话就切断通贩——

这一次想起来的东西有太多。然而一切仅限于声音,低沉的高昂的年幼的稳重的……各种各样理应陌生的声音汇成一股洪流从少年的脑中奔驰而过,来得和走得一样迅猛。联想起烛台切刚才的话,他开口,“庭院里怎么了?……啊,对了,之前一直没有完成日课,通贩应该不能用?”

“没事,那个我也会处理的。”

“还是去远征吗?那我应该能帮上忙、”

“不用!”少年被烛台切的态度惊得一愣;后者在话音出口时就刹了下来,“啊……抱歉,只是外面实在是还没处理完。而且传送门已经坏掉了,没法远征的。”

“……”

“放心吧,一切都由我来处理,你就先去……对了,最里面的房间是今晚我们要睡觉的地方,你能先帮忙去打扫一下吗?”

少年一瞬不瞬地看着因焦急语速稍快的男子。良久,他点了点头,“嗯,那你也小心。”

“啊啊,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还不至于看不出来烛台切隐瞒了什么。但眼下他手头的线索和筹码都太少,也许还是应该暂且选择听从烛台切的安排。正好,整理房间说不定能让他想起些什么,或者至少能熟悉下环境。……不过最里面的房间是指他刚才躺着的那个?

 

 

到晚上的时候少年就不这么想了。

在本丸里转悠了一圈,果然还是没有找到任何其他人存在的痕迹,但所有的地方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少年在推开某个房间的门后甚至发现了浴场,水温正好,白色的雾气温暖地包裹住他的身体。

晚饭的时候他依然什么也没有吃,烛台切也没有勉强他。不仅是因为对进食的莫名抗拒感,少年对食物的需求本身就不大,只是出于自我管理而提醒自己规律用餐……说得好听,实际上他也没有规律到哪里去,以前总是要被人提醒才……

……被谁?

脑内闪过的身影与烛台切十分相似……或者说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但奇怪的是少年却有种两者并不相同的感觉。夜晚气温下降、毕竟有些寒冷,少年将胸口的衣襟拉拢了些,加快脚步向着房间走去,开门——

“呀。”

“……”

少年看着铺好的被褥和横躺其上的男子,呆愣两秒后关上了门。不小心走错房间……不对,好像没走错。

……之前烛台切有没有说过他睡哪里来着?

………………

………………

………………

好象没有。

在少年陷入思索的时候他面前的门已经打开了。他抬起头,看见烛台切站在门边,身体悠闲地倾向一边倚住门框,“怎么了?再不进来好不容易暖和的身子会凉下来的。”

“……你睡这里?”

“是啊。”

“我?”

烛台切继续笑眯眯,“也睡在这里啊。”

“那也未免太挤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

但是他介意。少年觉得自己大概变成了死鱼眼。既然本丸这么大他们干嘛非要挤在同一间房间里?

“那个,我去隔壁……”

“等等,”他才刚转身就被烛台切按住双肩转了回来,“隔壁都还没有打扫,就睡在这里吧?”

“我打扫过了……?”

“……即便如此隔壁也没有多余的被褥?”

“……”少年眨眨眼睛,抬脚就向外走。烛台切倒也没有拦住他。然而打开房间的壁橱,里面却是空无一物,自然也没有什么被褥。

“……”

奇怪,他怎么记得好像刚才他来打扫的时候还是有的……

“都说没有了吧?”烛台切走进房间,极其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都这么凉了。快点回房间睡觉吧?”

“呃、我没事……”

……他可以吐槽烛台切戴着手套怎么感觉出他的体温的吗?

少年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大概有点微妙。总有种如果不回刚才的房间下一刻他会被烛台切直接抱过去的感觉,少年从善如流地主动迈出了脚步。没有找到多余的被褥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本来就没有另一种是被藏起来了……那么,会是哪边呢?

 

天知道。

……就算知道也改变不了房间中央只铺着一床被褥的事实。盯着被褥和上面的两个枕头看了很久,少年扭过头来,“这里真的只有一床被褥?”

烛台切严肃地点头,“只有一床被褥。”

“……”一床被褥配两个枕头……好像勉强也能说得通。……但是自己和烛台切一直在这里两人共处的话,……一直以来都是睡一个被窝?

少年感觉自己冒出一身鸡皮疙瘩。

“呃、……我去橱柜里睡好了。”

依然是没等他行动就被烛台切拦下,男子一脸担忧,“睡橱柜很冷吧。”

“用白天穿的衣服盖一下、”

“……你就这么排斥跟我一起睡吗?”

废话当然不想两人挤一个被窝……

不对。

少年的思维突然踩下急刹车。为什么他这么抗拒来着?反正大家都是男的,睡在一起又不会少块肉、还比较暖和。就在他醒悟过来觉得自己也没必要这么固执的时候烛台切略带委屈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明明是伴侣……”

……哈?

 

见少年突然停住动作,男子窥向他的表情。

半晌,他抬起头来,“……烛台切。”

“嗯?”

少年的表情有些纠结,“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嗯。”

“……事实上,”

烛台切看见少年为难地咬着上唇。这是少年的习惯动作,在思考或是做出什么决定的时候经常不自觉地这样做。他舒缓了眉头,耐心等待他的下一句。

“我……从醒来之后就想不起来任何事情。”

“这样吗?那也未免太……”男子的声音迟疑,缓缓压下,“没关系,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会处理一切的。我们是伴侣呐?”

“啊……就是关于这件事。”少年仰起头看他,面色平静,“那个,虽然对你可能不公平,不过因为这次失忆的关系我想重新整理一下自己的感觉,所以……能不能暂时让我独处?”

“……、”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烛台切就僵住了。嗯……如果失忆之前他们真的是伴侣的话等想起来之后他会道歉的,少年在心中这样默默表示歉意。不过在现阶段他并不希望这样莫名其妙地跟眼前的男子变成亲密关系,所以他也只能放弃隐瞒选择摊牌了。

……话说回来烛台切跟他真的会是那种关系吗?前后男子行为上有太多可疑的地方,说实话在少年的心底恐怕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怀疑。而且就他来看他应该正常地喜欢女生,就算烛台切的长相帅气……

不,也不至于帅到能掰歪他吧。……嗯、应该不至于……?

……在这种地方被绊住怎么行。撇开陷入僵局的思绪,少年抬起头,突然发现眼前的男子陷入了沮丧之中。不知该做什么安慰对方,他犹豫着抬起手抚了抚对方的头,烛台切就突然直起了身子。

“你……非得要独处?”

“……嗯。”

“……”男子看着他,欲言又止,突然扯出一丝笑容,“行。反正接下来相处的日子还很多,今天我就去隔壁房间吧。”

……就这么退让了?少年再一次感到了不可思议。跟之前也一样,在他的印象里这个男子似乎应当对原定目标相当执着……不,烛台切的退让对他来说是好事,在这种时候就别继续深究了。

可是就算这样想着,少年有时候还是会痛恨自己不自觉的多加考虑;在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反过来抓住了烛台切的手臂,“隔壁没有被褥吧?你要怎么睡?”

“打坐就行了。”

“那可不行吧?!”

烛台切歪了歪脑袋,“你刚才不也说睡在橱柜里……”

“睡在橱柜里至少是躺着的!”坐着怎么可能好好休息?仔细想想他算是踏进了烛台切设下的陷阱——毕竟只有这个房间这一床被褥、而就算有其他被褥烛台切估计也不会拿出来。而他如果心软去关心对方的睡觉问题,就会自然踏入这个圈套。

“好啦,……今天就一起睡吧。明天天亮之后再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反正刚才也想通了,就算一起睡觉又不会有什么损失。他看着烛台切在月光下微微翘起的嘴角,对自己的行动唾弃了一番。

……等一下。先不管伴侣宣言是真是假,跟对自己做出如此发言的人同床共枕是不是有点不妥?……他为什么非得在意这种事?

 

少年很快就后悔了。

起初是睡在同一个被窝里时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很自然地窝在了烛台切的怀里——这也没办法!烛台切确实比他高、变成这个姿势也无可奈何,但有了刚才的发言之后就怎么想怎么别扭。干脆烛台切再伸开胳膊当臂枕让他头搁上面算了那样不是更伴侣……少年一边怨念尚不够满意的身高一边腹诽着。

这么睡当然不会感到自在,所以他立刻要求男子转身两人背对背睡。结果被窝本来就不大加上两人都称不上小个子,背脊跟背脊抵住时传递过来的体温让少年忍不住蹙了下眉头。如果是普普通通跟人在一张床上睡觉还没问题,一旦有所意识……不对,他又没有兄弟,也没跟谁同睡一张床过、根本无从比较啊?

在烦恼中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多亏少年的适应能力,他倒是真的成功陷入了睡眠。这种安稳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他半夜醒来为止。

“……”

不知道什么时候烛台切又转过来了,这次是从他的背后扣住了他的腰。寂静的黑暗中,身后人规律的鼻息掠过他的后颈,窜上一丝颤栗。

……果然那还是不应该摊牌?少年再一次陷入了后悔之中。

不,摊不摊牌估计都会变成这样。想通这件并不值得高兴的事后他就轻轻叹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从烛台切的臂弯中钻了出来。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入睡未免太过困难,少年决定去外面稍微散个心。

经过大厅的时候看见桌上的茶壶,想起今天从睁眼起还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也没有喝过水,他的喉咙无端地渴了起来;但就像之前一样,在指尖触上茶壶之前他就不自觉地停下动作,心底漫起一丝没来由的抵触。

——这么说来烛台切说庭院里交给他,但是庭院里到底怎么了?

少年承认他的好奇心还是很强烈。能设想到的可能性其实并不多——比如,历史遡行军的袭击?

……历史遡行军又是什么?

“……”

想不起来。明明应该是完全没有印象的字眼,却会在不经意间闯入他的脑海。就算他不能帮忙修整庭院、去转转应该不会有大碍。而且没准,他能够由此回忆起些什么。

想到这里他立刻付诸行动。光裸的脚落在草丛之上,痒痒地刺激着脚心。向着某个方向一步一步走去,少年的目光从池水上掠过、停留在樱树之上、又落在远处的田地,风景在脑中晕染出颜色,熟悉的,陌生的,心中的焦虑逐渐积蓄、像是在敲响警钟——

“审神者。”

闻声他停下了脚步。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烛台切,毕竟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已经这么晚了,只穿着浴衣在外面走对身体可不好。”

男子的声音中透出担忧和关切。低哑的声线被夜风送到他的耳边,仿佛窃语。

“快点回去吧?”

“……”

他还不至于听不出男子的关心发自真心。但记忆似乎被什么牵引着,即视感从刚才起就愈发强烈,仿佛在提醒他时机就趁现在。

“我只是散心而已。”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而毫无起伏,“等感觉差不多了就会自己回去的。”

“这可……不行呐。”

烛台切的叹息近在咫尺。——根本就是在耳侧响起。

“我原本不打算采取强硬手段——”

 

——刷!

愣住的不止是烛台切,也包括了少年本人。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掏出什么并挥开了烛台切的手,熟悉的触感却在下一刻将他唤回神来。这种感觉他经历过太多次了——在哪里?手中的刃器反出并不明亮的光,划破肌肤所带出的血液攀上刀身又随着重力飞离出去落在泥里,悄无声息。烛台切捂着自己的手,亮金色单瞳对上少年因惊讶而微微缩拢的瞳孔,然后——

“……对不起!”

按个性他应该留下来做些什么为误伤到男子负责,但太多事态像这样一拥而上、超过了少年一次能思考的容量。短刀掉落在地,声音来不及传入扭转脚尖就逃的少年耳里便消散在空气之中。他听见烛台切呼喊自己的名字,但却无论如何都不敢停下脚步——不光是对伤到对方的歉疚,也是出于对烛台切产生的莫名恐惧。一步。他越过成排的樱树。两步。脚下的草根摩擦着少年光裸的脚掌,带茧的皮肤传递来极不显眼的微痒。三步。视线一角出现的小屋让他稍显迟疑、随后便加快脚步冲去——

——讪笑着辩解的少年,和突如其来的暴力

——开门同时愣住的少年,和男子别扭的微笑

——走廊上的喂食。摇着尾巴的狐之助

——

“……!”

仿佛每踏入一步就捡拾起一份回忆,少年的脚步愈发加快,迫切地想要回想起更多——直到背后的声音震住他的心脏。眼前的是走道尽头。旁边只有一个房间。现在的他可以轻松地回想起来——那正是他的房间。

——一重门便是一层境界——

他不暇思索地返身扣上了门,伴随着用尽全力的祈祷。当时这一招拦住过狐之助等人,但他也没有把握到底能够挡住烛台切多久。——而光是挡住,又能解决什么?

在男子的面庞被米白色的移门取代的一瞬,少年张大了双眼。

 

 

如果他没有看错,……在那一瞬之中,烛台切的瞳色,是鲜血般渗人的红。

 

 

与此同时,他终于回忆起的,还有最后一件事。

 

 

——他是无法将烛台切【关在门外】的。

 

 

>> 

 

 

“——可恶!”

相同的语句几乎同时从不同的方位响起。在听到熟悉的伊达旧友的声音时,鹤丸感到心头掠过一丝了然。

啊啊,果然,他也预料到了这一点。

“——主(主大人)?!”

随后响起的是短刀们的声音。乱近似少女的声线显得尤为突出,“……怎么回事?!主、他、难道、”

“鹤丸旦那。”药研接上乱犹豫着无法出口的话语,“是、……神隐、吗?”

“……”半晌,从他的口中零落下些许苦笑,“……确实,以你们现在的练度应该能够理解到这一点了吧。”

 

大俱利伽罗盯着自己的手掌。就在刚才,他竭尽全力想要抓住的少年的手臂,仅分毫之差便无影无踪。

他在一瞬间预料到了烛台切的行动。可正因如此,他才对自己的慢了一步追悔莫及。不,准确来说他并没有想到烛台切居然会选择神隐。他以为男子顶多采取偏激暴力的手段阻止少年向传送门走去,毕竟多年的共处足以让他理解烛台切对少年的执着;……但,他依然低估了这一点。

“——是前几天的‘那个’。”

这一次出声的是萤丸。不用多加解释,在场除了新来的石切丸和青江之外大家都明白这点。

按道理烛台切注入审神者身上的带着污秽的神气早已被众人持续不断注入的神气中和并排挤出去。这么一来,就算他想神隐审神者也会变得困难许多。……然而因为几天前烛台切的行为,这一条要求再次得到了满足。

——更甚。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本丸的刀剑男士们轮流向少年体内注入神气,在烛台切注入的瞬间少年就会彻底成为烛台切的东西。

“……”

乱的眼睛因水光闪闪烁烁。有几人紧握拳头,然而这份悔恨和愤怒却不知该向何处发泄,压抑的沉默几乎将他们压垮。而就在这时,鹤丸突然抬起头来。

“现在我要去把审神者带回来。有人一起吗?”

 

“能做到吗?”

发话的人依然是萤丸。发暗的翠眸一动不动地盯着白发青年,等待着从那口中吐出下一行词句。

“不知道。”

“那么你打算怎么找?”男孩皱眉,“没有任何线索,找到烛台切的神域的可能性太过渺茫。而且就算找到,主根本无法从他的手中逃脱,已经成为烛台切的东西后就算我们再如何努力也无计可施。”

否定一句叠一句,伴随着逐渐加快的语速,他的目光变得愈发尖锐。但鹤丸很清楚,男孩目光深处的是希望和执着。他期盼的是他给出的可能性,希望自己说出的一切都被推翻。

“线索的话,是有的。”他的目光跳离了与男孩视线的胶着,环顾众人,“我们都向审神者身上注入过神气。凭着这一点,可以找到大致的方向。——然后,小伽罗和莺丸跟光忠之间的缘足够紧密,应该是能够顺此寻找到正确路线的。”

“但是进入神域之后就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探寻吧?就算有缘又有什么用?就算是成功找到,我们也无法突入。”

“是的。”

但在萤丸要紧接着下一句之前,他这样说道。

“——那是要建立在那是‘神域’的基础上。”

 

“……什么意思?!”

这一次萤丸陷入沉默,似乎已经明白什么。鹤丸看着双目炯炯的乱,开口,“还记得一期一振那时的情况吗?”

“……啊……”

“……抱歉,我不是刻意让你回想这个。”青年苦笑,“跟一期一振不同,……光忠早就堕化了,只是从外表上看不出来而已。”

“……怎么可能?!他明明、”

“是啊,这一点我们也难以理解。但是光忠就是做到了。从外表看根本没有任何破绽,既没有失去理智也没有失去记忆——可是他身上的瘴气是无法除去的。那已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自身就在制造出污秽。这也是他拒绝接受手入的原因。”

“……”

“所以问题就出在这里。”

青年叹息一声,再次抬头时已经变得面无表情,“已经失去了神格的光忠,到底将审神者带去了哪里?”

 

“鬼。……或者妖,吗。”

“或者除此之外的别的什么。”鹤丸接上青江的话,“因此现在追上去说不定还有机会。虽然我也没有把握。但可以肯定的是分秒必争,谁也不知道审神者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那主要怎么逃过烛台切?”

“我姑且告诫过他基本注意事项……”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弱了下去,“如果是短时间内,也算是有抵抗手段……”

“抵抗烛台切?”然而男孩并没有放过,而是紧咬住鹤丸的措辞,“是什么?”

“……”

“……”

“……”他张了张嘴,显得无比为难,“……我……喂给过审神者我的血。”

 

“——哈?!”

这一次不光是萤丸,所有人都瞪向了开口投下炸弹的青年。光是肢体接触中刻意注入少年体内的神气就需要精准的控制,而血根本是——

“我知道!啊啊但是我可以发誓我没有打算无视他的意志将他神隐!而且因为他对神气的接纳程度好得异常,就算我这么做了也只是让我的神气在他的体内占据了主要部分。”

“并没有怀疑你。”只是这么说着的萤丸的声音也很僵硬——鹤丸的这个行动实在是太出格了。

——事到如今。他们早就跨越了别处本丸一辈子不可能越过的一线,事到如今还管什么出格程度轻重?

“我也没希望这些会真的派上用处。”鹤丸松开抱着自己头的双手,看向萤丸,“所以只要审神者能坚持下来,他至少是能够靠我的神气抵挡中和一阵的。只是时间显然不多、”

“那就走吧。”

褐肤青年捡起地上烛台切消失时遗留的本体。那上面已经没有付丧神,只是单纯而空洞的物罢了。

“……小伽罗?!”

“争分夺秒不是吗。”

大俱利伽罗也不是很清楚该怎么做,但总比不行动要好。在鹤丸惊讶的时候,乱已经追上青年的脚步,“我也去!”

“得赶紧去救审神者大人!”

“怎么可能不跟上呢。”

“既然还有希望就要拼命到底!”

一个接着一个,鹤丸看见同伴们做出相同的决定,双眼依旧维持着瞪大的模样,心中却有着某处觉得眼前的一切再自然不过。他们清楚少年是如何的可贵。正是因为过去的经历——就算没有过去的经历,他们也早已被他打动、并决意跟随。

一期一振惊讶地看着博多。小夜投向江雪的目光中充满了意外。长曾祢一把揽住神色坚定的浦岛,“啊啊,你这么决定的话,就去做吧!”

“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大俱利伽罗转身看向鹤丸。后者愣神片刻,快步向他走去,“用神气——”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身为刀剑男士的大俱利伽罗会随着练度提高、能力愈发接近本灵,顺着缘寻找到烛台切的所在地也会成为可能;可是大俱利伽罗的练度有多少了?足够了吗?

鹤丸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动手。可是他没有把握自己跟烛台切之间的关系是否足够紧密。况且,烛台切跟他意见相左,几乎是排斥的状态,由他动手的话……

 

——刀光划过。

空气中凭空出现一道裂缝,很快崩塌成足以供一人通过的洞口。鹤丸的视线追随着那缕刀光而去,收纳在漆黑的鞘里。浓茶色的眼一挑,盈满了理所当然。

“怎么了?不进去吗?”

“莺丸……?”

“是要去找烛台切对吧?嗯,既然时间紧迫,那么也就不能继续悠闲下去了呢。”

他径直走了进去,其他刀剑男士虽有困惑、依然跟了上去。鹤丸看着这一切,几乎跟不上事情的发展。

莺丸居然主动采取了行动。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过去只是一味承受下前任施加在他身上种种的男子居然如此积极地走在最前,换在过去根本无法相信。是因为少年?还是说,被他抛弃的记忆、反而让他的行动变得不加拘束?

或许两者兼有之——管他是哪种。莺丸的练度足够,而他还没有与少年缔结主从契约、力量没有被束缚在名为“刀剑男士”的框架里。大部分人已经进入通道,他返身,看见了呆立在原地的石切丸和青江。鹤丸突然反应过来,表情苦涩,“抱歉。对你们来说这些大概都已经超乎想象,但之前发生的实在是太多了。如果不愿意跟来也没关系,这个本丸已经彻底净化,你们可以留在这里……”

“我可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我不跟去哦?”青江勾起嘴角,“主遇到灾难,身为他的刀剑男士怎么能枯坐等待?”

布料翻滚,青年毫不犹豫地向着通道走去。鹤丸移回视线,看着抿嘴沉思的石切丸。不管选什么都是男子的意志。鹤丸能做的,只是等待他的答案。

“……原来如此,我理解为什么主在显现我时说了那些了。”

鹤丸眯起眼睛。他知道,石切丸已经给出了回答。

 

 

在进入通道前,他最后一次环顾本丸。

雪无休无止地落下,停留在青年的掌心,化为一滴晶莹的水珠。这是他们未曾见惯的风景。这个熟悉却陌生的本丸见证了他们的痛苦,憎恶,拒绝,悲伤。

直到某一天,传送门打开,一个少年踉跄而入,望入他眼中的视线充满着无助和迷茫。

 

 

>> 

 

 

——不要开!

他在心中强烈地祈祷着,用力扣住门把手企图让门牢牢地关上。人影落在移门上,紧贴着他,似乎一个呼吸的微弱颤动都能传递过去。

他听见烛台切吃吃的轻笑。少年知道这笑声的缘由。就在刚才,他回想起来了——他曾与烛台切做过约定,不会将他关在门外。

这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约定。他紧扣住门把手,指尖因过大的力量泛起白色,却始终止不住颤抖。止不住那就用上另一只手,再不行就将全身的力量施加上去,可是他的力量跟非人类的烛台切实在无法相提并论,少年几乎可以确定对方只是如同玩弄耗子的猫一般捉弄着他,悠闲地等待他精疲力竭的一刻到来。

而他的预想并没有错。

“……光是这么做、可是没法阻止我的哦?”

一瞬间少年几乎以为烛台切是贴在他的耳边说话,颤栗如同闪电窜过他的背脊,险些失去力量。

“都到了别院还是没有想起来?还是说……在逃避现实?”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咬牙。所以烛台切才不让自己离开主屋吗?

想不出办法。就像之前他逃进别院一路关门、烛台切却轻松推门而入,如果连别院自带的结界都没用,他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或许唯一能够派上用途的是他自制的符纸。然而那些已经在布置封印三日月的房间时全部用完,紧接着在发现没有任何对策只能刀解三日月后事态就一路疾行到现在,根本没有供他喘息的间隙。而仿佛看透这一点,男子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那么,捉迷藏的游戏就到此为止吧。”

 

 

叮——

 

 

少年几乎放弃了一切希望,双目空茫地盯着眼前的空气。然而那一声清脆的鸣响将他的思绪拉扯回现实之中。

——那是、什么?

没有人回答。——但在下一刻,他就意识到了那声音的来源。手臂上传来温度,他垂下头,看见自己的手臂上不知何时出现了金色的锁链,在阴暗的室内放出越来越亮却并不刺眼的光芒;与之相伴的是锁链本身却在某一时刻突地从中间弯成垂直的方向,仿佛有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将它在一瞬间强行掰曲。

他不安地看见链结都被扭成可怜兮兮的模样,一个接着一个,每一声响起就让少年的肩膀惊得一颤;就在他以为自己的手臂会就这么被压缩了的锁链箍住,下一刻,它一反刚才、无声无息地从中间断裂开来,落在了地上。

“……你做了什么?!”

被烛台切的怒吼一震,少年条件反射地看去,忽然回想起了自己的处境。对了。烛台切就在门口,即将进入这个房间,而他没有阻止的方法——

 

——门,没有开……?

 

嘭嘭、嘭嘭嘭!

激烈的拍打声透过移门袭向少年,伴随着再明显不过的怒意。他不自觉地向后退下一步;那力道之大分明光从声音就能想象,眼前的移门却纹丝不动,仿佛门内门外分属两个世界。

——然后,静止。

这不是放弃。他敏锐地领悟了这一点。这只过不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呐。”

那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少年不自觉地别开头去,然而烛台切并不在那里。

“你身上那个神气是怎么回事?”

 

“……不好意思,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神气?要说神气的话他只知道烛台切对他做过的一切。少年的语气冷淡,男子却像没听到一样大笑起来,“不知道?那可就很有趣了。——我还以为这么浓厚的味道怎么说也会是跟我一样直接注入你体内的才对。真可笑。我以为我已经主导了一切,没想到还是被人快了一步、甚至将神气掩饰起来了。要不然我早就应该注意到——啊啊没错,如果不是因为这神气你怎么会还是没有变成我的东西。”

他不是任何人的东西也没打算过成为谁的所有物。然而在少年按捺不住想要脱口而出的时候,烛台切的话让他一时惊得愣了神——

“——鹤丸国永,干得真不错啊。”

 

……鹤丸?

他条件反射地低头看向静静躺在地上的锁链。不算太长的锁链早已被未知的力量扭曲成奇形异状,原本的金属光泽也已被烧得焦黑,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突然意识到窗户依然是开着的,他匆匆走向窗边,将一切锁出室外。

这么说来他刚刚确实觉得这锁链有什么地方眼熟。尽管被接二连三的事件冲击得不知所措,少年还是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试图思考些什么。没错。这确实是鹤丸身上的锁链。

——手臂被抓过,锁链节节撞击发出清脆的鸣响,收在他的手腕之上。那一夜的记忆太过模糊不清,少年甚至不能回忆起多少细节;可是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那个吻是……

烛台切的喂食是为了向他体内注入自己的神气——他现在已经回忆起醒来后对进食的抗拒感究竟源自何处了——那么鹤丸是为了什么?他……也不是可以信任的对象吗?

冷静下来!他不自觉地抱住自己的头,在心底一遍遍重复提醒自己。可是越是重复越是焦躁无措,仿佛念叨着保持冷静这句话本身变成了目的。

“真可惜,本来以为能在领域彻底完成之前搞定的。”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烛台切并没有继续解释下去,而是意味深长地笑了。

“那么,要来比比耐心吗?”

 

 

“审神者。”

“……”

“在听吗?”

“……”

“真冷淡呐。”笑声传来,“明明早点投降就能早点解放了。”

“抱歉,我没有开门的打算。”

一开口少年就后悔了。不止是懊悔自己输给烛台切的执拗,也是传入耳中的僵硬的自己的声音。

糟透了。

结界完美地隔开他和男子,但阻挡的也只是物理之间的接触。他试图想些别的什么转移注意力,然而在黑暗的房间里空无一物,他拥有的一切只是紧抱着双膝的自己的手臂、冰冷的双脚和纠缠不去的呼喊。视觉上的贫乏让他的注意力愈发容易集中到烛台切低哑的带着热度的声线上去,就算捂住耳朵也无济于事。

“审神者。”

“……”

“在听吗?”

“……”

“真遗憾,还以为刚才那句之后你总算愿意回答我了。”

谁也没打算回答你。他在心底狠狠吐道,将身子更紧地蜷缩起来。得想点什么。不要理睬烛台切的话。可是想什么?

他不知道。他试图回忆些与当下无关的东西,然而一年多以来他总是忙碌度过,现下猛地迫使自己想些什么、却总是离不开刀剑男士们的身影。

——鹤丸国永,干得真不错啊。

“……!”咬紧牙关,眉头紧蹙,他试图将这声音阻挡在大脑之外、它却始终伴随着门外的呼喊,共鸣着萦绕在他的身周纠缠不去。不是的。鹤丸说过他没有任何伤害他的打算。就算并非从一开始就是他的伙伴、第一印象也无法恭维,现在的青年信任着他

……当时的烛台切,不也是一样吗?

不行。不能继续想下去。可就算脑中这样警告自己,少年的思维却不受控制地滑落下去。要怎么才能坦率地相信鹤丸的话?他的态度真的不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有谁可以信任?狐之助?明明差点就被政府夺去控制权?乱?如果他亲手的刀剑男士可以信任,过去他的本丸——

——鹤丸称呼过他为“主”吗?

……就算真的称呼了,可以信任吗?

“睡着了吗?”门外的声音说,“确实,你才睡了几个小时就跑出来了呢。可别院里可没有被褥,你”

“——闭嘴!”

有什么东西撞上移门,发出一声闷响后摔落下去。烛台切却笑得更厉害了。想要将那笑声逐出大脑,少年更加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太阳穴开始因失控的力量传来闷疼的信号;他却不管不顾,直到意识到额头传来冰凉。缓慢地睁开双眼,他看见自己的眼前是地面,冷而硬的触感贴住了眉心。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少年不自觉地松开了徒劳的双手,一时停止工作的五感再次动作起来,淡淡的铁锈味传入他的鼻腔。

“……?”

他出神地盯着双手。视线已经适应了黑暗,但无光的室内依然难以辨物。指尖似乎有什么暗色的东西,他将手掌凑近了鼻尖,铁锈味就忽地浓重起来。

那是他太过用力划破自己皮肤带出的血。

“怎么了?愿意开门了吗?”

少年没有回答。

 

那之后烛台切安静了一阵子。……或者说,他离开了房门口。

没准他放弃了。少年苦笑着,内心很清楚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流血而冷静了些,他心中烦躁的情绪稍许退潮。只是于此同时夜晚的微凉开始从趾间攀上身来,他呵出一口气,姑且让双脚踩在浴衣的下摆里。烛台切在的时候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发音都让他焦虑得想要吼出声来,可是在对方离开后剩下的只有寂静,和无边的孤独。

这是陷阱。少年闭上双眼。无法保持正常的思维,现在他不管思考什么都只会往最糟的方向滑去。对现在的他来说最好的东西,或许是无知无觉的睡眠。

他还不至于不知道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烛台切是迫使他锁城在这间房间里的罪魁祸首,他没有理由也不能对男子产生亲近甚至依赖感。

门外突然传来轻微的吱呀声。少年愣了几秒意识到那是脚落在地板上产生的细微声响,只是现在他的五感都变得太过敏锐、哪怕些许动静都会被耳朵拾起。身体自然而然地紧绷起来并进入了战斗状态,下一刻传来的香味却让他猛地抬起头来。

“还醒着吗?”

“……”

伴随而来的还有烛光和落在门上的影。烛台切的声音中带着笑意;少年可以确定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么这就只能解释成男子自信心爆棚的独角戏。可是那香味究竟是……

“刚才跑了那么久,你应该也差不多饿了吧?虽然只是些简单的东西,都是你平时爱吃的哦。在油锅里稍煎一下外皮变得起皱的鱼,然后加入水和其他调料煮成乳白色的汤,还有刚刚煮好出锅的米饭,稍微加一点盐捏成比手掌小一些的三角形,外面裹上薄而脆的海苔……”

——这一招未免太卑鄙了!

少年差点没叫出来。自从醒来他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甚至没有喝过水。现在他理解了自己对进食的犹豫来自潜意识中的警告——他为什么会知道?——可就算如此,在紧绷的情绪松垮下来的现在,诱人的香味变得根本无法抗拒。

他的肚子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叫了起来。少年脸一热,压紧了腹部;但这声音显然已经传进了男子的耳朵,“果然呢。怎么样?现在还是刚刚出锅,可是最美味的时候。”

“用不着。你自己吃吧。”

他没好气地回答,换来的依然是烛台切的低笑。少年恨透了男子游刃有余的态度,可也并没有处置的对策。他打不过烛台切,况且开门就代表了他的认输。

“打开如何?浪费食物可不好。……而且,对你的身体也不好吧?”

“不需要你多管闲事。”他怒视着移门,仿佛视线能就这样穿过结界化成箭钉在对方身上。

“担心吃了之后就无法维持人类的身份?”

“……!”

为了避免刺激到对方他谨慎地选择了对这个话题只字不提,可少年怎么也没想到男子会主动挑起。身体因紧张变得僵硬,他盯着门口的烛光下晃动的人影,看见它将餐具放在了地上。

“你完全没必要担心这些的。”那个声音叹息道,“这里可是我的神域。——就算滴水不进,只要待在这个空间里,你的身体就会被神气逐渐侵蚀。食物的摄入与否只会影响过程的长短罢了。”

“……”

“到时候这结界也会自动解除。”烛台切的声音中重新透出笑意,“毕竟,这可不是真正的别院,也没有什么本丸自带的结界。就算这个你制造出的结界暂时将我阻挡在外,等到身体被神气完全充盈、你就再也没法拒绝我了。”

少年没有回答。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他都决定了拒绝到底。

这也是他能做出的唯一反抗。

“真的不饿吗?不像我,身为人类的你可是必须要进食才能维持生命的。……至少,是在你还是人类的阶段呐。”

“……”

“还是说饭菜不合口味?真困扰呐……我记得你应该喜欢吃这些才对。”

“……”

“或者是不好意思?那么我暂时离开也没问题哦?如果这么做你就愿意开门用餐的话。”

他冷哼,“反正开门的一瞬间你就会抓住我吧。”

“不会这么做哦?或者要我发誓也没问题呐。”

……难道这个人还以为自己的誓言会有什么可信度吗?少年的眉头蹙得更紧,抵着墙角的身体再次向下滑了滑,试图让自己蜷得更紧一些骗过抗议的肚子。

“还在听吗?审神者。”

“……”

“真遗憾。我明明没有说谎的。”他的语气中透出一丝惋惜,“呐,开开门如何?反正又不会有什么坏事。你已经不用继续受任何人的威胁、也不用担心没完成日课就必须接受些什么惩罚了。在这里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悠闲度日就好。”

“我拒绝。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也不想抛弃人类的身份。……而且,我讨厌被人摆布。”

现在威胁着他的难道不正是烛台切吗?然而再是自暴自弃少年至少明白这句话极有可能成为男子的导火索,在喉头转了三圈又咽了回去。

“为什么?这不是很好吗?你已经做了足够多了。”

“判断那些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你。”

他瞪着移门上的人影。火光依旧跳动着,明明灭灭。

“——你为什么非要缠着我。”

“因为我喜欢你。”

“我知道。那个你已经说过了。”他皱眉,“就算不是我、如果是别的审神者来到本丸也”

“我说呐……前一次也是如此,——你是不是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少年的眉头依然紧皱。他缓慢地瞬了下眼。

“不是在说什么主从爱。我跟你可没什么主从关系。也不是说什么同伴爱。你也不是我的同伴。”

字句冷酷,男子的声音却异常柔和。

“我爱你,是你的伴侣——这句话,在你醒来的时候我应该就告诉过你了吧?”

 

“……”

少年几乎哑口无言了。

“这次如何?”伴随着话音再次响起,刚才凝重的沉默消散而去,“这一次总该正确地传达到了吧?我可是不会再接受什么借口的。”

“……”

说实话很困扰。少年承认他直到刚才都认为那不过是烛台切为了让他放松警惕的甚至变得不可理喻的胡言乱语;而对性取向正常的少年来说相恋发生在男女之间是天经地义的事,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往其他方向想过。

不对。

乱曾经这么对他说过。记忆突然鲜明地浮现在少年的脑海里。而当时他也确实尝试着向这个方向思考,然而对当时的他来说需要思考的太多、自然地选择了逃避。而在那之后,朦胧的色彩在被辨清前就被烛台切的背叛涂成张牙舞爪的黑。

然而这个问题在兜转一圈后,重新摆在了他的面前、并强迫他正视。

——说到底烛台切这句话又有什么可信度?又有谁能保证这不是另一个信誓旦旦的骗局?

已经不行了。少年将自己的头埋进膝盖之间。他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也没有足够可信的证据去证明;他甚至变得习惯怀疑自己得到的每一份信息。越是想要理性地思考,头脑越是乱成一团乱麻,将他逼入深夜的死巷。

“……我,可是男的。”

“我知道。”男子笑了,或许是为他终于挤出的微弱声音高兴吧,“包扎身体的时候也不知看了多少回了。”

“……你的头脑正常吗?”

少年忍不住气上心头、脱口而出的同时也意识到自己不够理智。但烛台切笑着,平静地回答,仿佛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谁知道呢?说不定在这么执着地想着你的时候就已经疯了。”

“……、”

“我这么爱着你,你却感觉不出来吗?”

一阵鸡皮疙瘩爬上手臂。少年不确定自己是被男子的发言寒到还是被其中的狂气震住。或者也有可能只是因为夜晚直降的温度吧。

——可就算如此,他也要说出来。

“……、我不认为你说的那种、是爱。”

“……”

“你现在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小孩子一样的独占欲罢了。”

现在反抗显然不是明智的决定,但仗着烛台切进不来,紧绷的情绪大概也早已到了绷断的临界点。少年能感觉到门的另一侧怒气几乎能化为实体传到他这边来,像这般反驳回去却让他产生了某种胜者的错觉。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新一轮的沉默。短暂获胜的兴奋被时间蚕食成不安,他不自觉地向门口挪近了一些,忽然看见烛台切拿起了什么。

那东西细长却有着熟悉的外形。他突然想起什么,摸向自己的口袋——没有。用它划伤并挣脱烛台切之后,它就被他丢在了地上——

结界对物理攻击有效吗?!那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移门、被短刀刺穿的话会

 

 

少年向后倾去的身体冻在了原地。移门上染开黑色——起初他以为那是被刺穿的孔,可随后那片黑色却变了形状、滑落、向下弥漫开来——

“……!”

直到熟悉的锈味变得明显,少年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是血。

 

……他想要干什么?

少年的第一反应是警惕。既然烛台切是堕化的刀剑男士,虽然这不过是他的臆测,谁知道男子的血会不会拥有腐蚀结界的能力?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影子变淡——显然是贴在移门上的手抬了起来;可是下一刻,刃器切过血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溅上纸门的是近乎划成直线的液珠。他惊恐地看着眼前以现在进行时上演的自伤行为,张大着口腔无法言语。

“呐。”

啪!这一次贴上门的是整只鲜血淋漓的手掌,血红的手印在烛光下格外渗人。男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这样你总该相信了吧?”

“……”他拧着眉头,好半天才愣愣地吐出一个音节,“……哈?”

“这么做你总该相信我是如何爱着你了吧?”

“……你头脑还正常吗?”

“谁知道呢?”男子嗤笑,“说过的吧?我就是如此强烈地想着你,到了连理智都放弃的程度。”

“……”

哑然。说实话少年没有跟上烛台切的思路。他怎么也没法理解他这么做到底是想干什么。——还是说,就像男子自称的一样,本来就不应该用正常的思维来判断他说的话?

……可无论如何,他不得不说。

“住手。”

“为什么?”新红盖上旧褐,这一次的血印显现出细长的形状——少年很快就明白了,那是手腕和手臂。“你要拒绝我?”

“我不想看你自伤。”

“自伤?”这一次的声音间隔了些许才重新响起,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这点算不了什么。在过去,前任要求过的‘表态’比这更多。”

“……”

“割开肌肉?还是切断脚筋?没办法,那个人并不喜欢亲自动手做这类血腥的东西,所以就需要处刑人。”男子笑了,“嘛,话虽如此,这类脏活通常是被长谷部包揽,并轮不到其他人的头上。……我要做的,只是‘见证’而已呐。”

就像他看不见烛台切此时此刻的表情,男子显然也不可能知道少年脸上流露的神色。不要继续说下去了。他在心底这样斥责。这么掀开尚未结痂的伤口到底有何意义?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男子、或者说至少他心中的一部分依旧停留在过去,被囚禁在那个残酷的牢笼里。

丝毫没有注意到牢笼的锁早已残破不堪。

“所以说,给我住手。”

“为什么?”语气仿佛理所当然。“啊——对了。你出来的话,我就停下吧。”

“——、”

这也未免太强词夺理了?!少年差点没被噎着。到底是谁在威胁谁?!……不,好像从一开始就是他在被烛台切威胁……

可他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威胁十分有效。想到这里的时候少年就忍不住咒骂自己的心软。他为什么非要阻止男子不可。面对这种情况最明智的选择明明应该是不理不睬,运气好还能等对方自取灭亡。虽然不知道该如何离开这个地方,可不搭理烛台切显然更有可能通向活路。

——所以他最终还是不得不承认。

“我不希望你伤害自己。就算正如你说的对你不算什么,疼痛是不会变的吧。”

无论是以友人、家人、同伴、还是别的什么身份,就算与烛台切口中的“爱”无法对接起来,他始终在意着男子。

 

 “……?”

这一次的沉默未免太久了。少年还是没压抑住好奇心凑到了门前,但依然谨慎地保持在随时可以跳开保持距离的状态——当然针对烛台切有效与否另谈——“……烛台切?”

“……诶?!呃、嗯、唔……”

回应他的却是男子有些狼狈的无意义音节。他眨了眨眼,再次眨了眨眼,最终还是没能抑制住好奇心,“……烛台切……?”

“审、审神者……你、”

“……?”

……他到底在动摇些什么?男子与刚才截然相反的态度让少年感到了困惑。思索许久之后某种可能性闪过他的脑海,但这个猜测未免太自负……?

“……你没考虑过我担心你的可能性?”

“……、”

几秒后男子的声音才重新响了起来,语速轻而飞快,比起回应似乎更接近自言自语,“……不会上当的。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为了脱身的权宜之计罢了。想就这样让我放弃”

“……并不是空口无凭哦?”

“……”移门的另一侧,琐碎的咕哝再度停止。片刻,少年听到了恐怕是他自苏醒以来听到的最为冰冷的声音,“哈、那么,拿出证据如何?”

“……证据,不是就在你眼前吗?”

这是男子没有想到的可能性。他想着,突然觉得一阵好笑;意识到对方其实并不像表现得那么游刃有余,突然让他生出了自信。

 

“——‘在神明面前不可说谎’。……你才是,最清楚这点的人吧?”

 

“……”

夜晚依旧安静。他可以听见男子微不可闻的倒抽冷气,言语在空气中彷徨,“……哈、怎么样都行。就算你是为了动摇我而撒谎,言质我确实地握在手里了、”

“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没有说谎?”

“……”

沉默。

这一次他没有催促。移门的对侧传来微妙的气流音,那是声音的主人欲言又止的讯号。少年闭上双眼,在脑海中毫不费力地勾勒出烛光下男子侧脸的轮廓。直到开启双唇。

“我……对你、做了那么多,……你怎么可能还会、原谅我?”

“……”

这个人真是个笨蛋。真的。——他就没有意识到自己措辞中的矛盾吗?既然从一开始就没想象过他回应的可能性,他的那些极端的示爱方式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者他就只能解释为男子根本没指望过他回应,目的始终是单纯地企图让他开门了。

只懂得一味地将自己单方面的情感施加在别人身上,就算是现代的小孩子也少见这么蹩脚的表达方式。

这样想着,一阵无奈和或许可以称之为怜爱的情绪无端地从他的心底泛起。细细地咀嚼着,双肩的力量放松下来,少年将头倚上了环抱着的膝盖。

“……嘛,从理性的角度来说,我确实应该恨你吧。”

在男子的鼻息变得深重、即将开口之前,他迅速地打断了对方。

“可是理智和情感本来就不是一回事。”

少年自认是个还算理性的人。可是就算能够尽量理智地思考和分析现状,在焦急起来的时候他还是会被情感驱动着不顾一切地动起来、也曾因此犯下大错。想要用理智来控制所有的行动,本来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意思是说,你不恨我……?”

“不。”他迅速地否定,“恨啊。都是因为你,我差一点就决定从此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人。”

“……、”

“跟你们是一样的。就像你们不信任审神者不信任人类一样,那个瞬间我真的无法相信任何刀剑男士。”

“……抱歉。”

那声音太轻,如果不是如此寂静的夜,恐怕根本无法被少年的耳朵拾起。

叹息。

“——可是。”

“……”

“我却没有办法不在意你为什么会做出这一切。”他轻轻地呼吸一下,“大俱利伽罗也好,鹤丸也好,其他这个本丸的刀剑男士们都是如此。虽然他们从来没有明确地为你说过好话,我听得出他们对你抱有的感情。”

所以他才逐渐想要去了解烛台切做了什么,又经历了什么。想要理解他行动的原因,想要解开他的心结,希望能够被他接纳、让他明白并不是所有的人类都是可憎的。

“……但是,你恨我吧。”

“恨啊。……不过,或许说成是难以原谅更为合适吧。”

“不矛盾吗?”

“矛盾啊。”

“……”

“可是矛盾又不妨碍我想要了解你。”

说到这里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可是停不下来。少年确实是这么想的。而情感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理智那么条理分明。

“……因为你原本本丸里的烛台切跟你关系亲近?”

“……”他眨了眨眼,“……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只是习惯问题吧?因为你知道的烛台切跟你亲近,所以你也这么对待我。”

……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就这么奇怪呢。少年撇了下嘴角,“不。你跟光忠又不是同一个个体,这点我还是清楚的。”

“……”

“我在这个本丸遇见的是你。对话和在一起度过的日子的对象也是你。而且,你跟光忠的性格也有区别。”虽说从最根本的地方来说,温柔这一点恐怕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吧。他在心底这样补充道。

“而且……、”

要说出这句话有些艰难,少年不是很确定自己是不是变了声调。

“……光忠他、最终觉得还是见习生更适合当他的主吧。”

 

“……可以打开门吗?”

 

尚没从自虐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少年茫然地眨了眨眼,慢上几拍才反应过来对方话中的意思,“不能。”

“无论如何都不行吗?”声音微顿,“……我只是,想抱紧你呐。”

“……、”

他怔住了。脸颊微微地发热,他一头埋进臂弯,试图让脸上的热度散去,听见略微发闷的声音回响在耳边,“不能。我说了,我是不会同意神隐的。”

“……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烛台切苦笑,“留在这里到底有什么不好?你会很安全的。再也不用忍受任何人对你的威胁,不用忧心温饱,也不用担心衰老和死亡。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在神域里实现。这里是我的天地,所有的东西都可以随我的意愿安排。”

……所以之前才能那么肯定主屋里只有一床被褥吗。

这种时候还能想这些有的没的,少年对自己的思维哭笑不得。

“但是我不需要不老不死。”他呼出一口气,看向无尽的远方,“我也不需要不必操心日常琐事的生活。我喜欢跟人交往,喜欢相处,喜欢虽然可能会产生摩擦隔阂但只要尝试交流就能理解彼此的生活。我不是物品。也不打算成为你或者任何人的所有物。你说的那些对某些人来说可能值得向往,但是我更喜欢当一个需要处理各种麻烦的、有着自然生老病死的、自相矛盾的普通人类。”

“……”

他将头倚得更低一些,突然勾起了嘴角,“……而且,我讨厌别人扭曲我的意愿。就算真的要神隐,除非是自愿那么做,否则我绝对会反抗到底。”

“……意思是说,如果我能让你喜欢上我,你就会同意神隐?”

“……呃、等等,我不是那个意”

“我应该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吧?你说了,你在意我,不是吗?”

“……”

少年保持着环抱膝盖头倚其上的姿势僵住了。

确实没错。但是这个跟那个是两回事。

……他刚刚为什么非要多嘴一句呢!

 

 

“呐,把门打开吧。”

“……”

“我想看看你的脸呐。”

“……”

“我喜欢你。喜欢你顽固但执着的个性。”

“……”

“喜欢你尝试理解我、理解同伴们的温柔。”

“……”

“喜欢你就算身处绝望之中却依然竭尽全力的勇气和坚强。”

“……”

“喜欢你吃饭时眯起眼睛舒开眉毛的样子。喜欢你对我笑。”

“……”

“喜欢你瘦但结实的手臂。喜欢你带着微茧的手指。”

“……”

“喜欢你身上的伤痕。喜欢你出阵归来疲惫但微微泛红的脸。想触摸你被寒风吹得冰冷的指尖、让它温暖起来”“——你有完没完?!”

——天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表情!少年感觉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把自己埋了再添点土。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没有任何存在的寂静世界里,男子原本就低沉带哑的声线不紧不慢地叙述着一个接一个的场景,让他一时之间产生了这一切真的正在发生的错觉。……特别是情节越来越具体化越来越亲密,如果不叫停少年根本不敢想象男子会叙述到什么地方去。

明明……明明都是发生过的事情,都是很正常的片段,为什么从烛台切的口中过一遍就让人感觉这么难为情?!

“有开门的意思了?”

“没有。”

“我又被拒绝了吗。”烛台切哧哧地笑着,但这一次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狂气,更多的是早有预料的自嘲。

“很遗憾,就像我刚才说的一样,我是不会同意神隐的。”

少年向后倚上移门,些许舒缓了眉头。他可以听到背后最近的距离传来同样靠在门上的烛台切传来的一字一句,甚至连呼吸都清楚地响在耳边。面前的房间被移门对侧的烛火映得微微发亮,一跳一跳,为房间染上一点点温度。

现在他想起来了。

这里是别院——他在这个本丸里待的时间最久的地方。所以他才会在踏入这里的同时逐渐回想起以前的事吧。

“……对了。”

“嗯?”

“太刀。”少年不确定地开口,搜寻着苏醒后的记忆,“你的本体呢?”

“啊……那个吗。”烛台切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无奈,“留在本丸了。”

“本丸?……不随身携带没问题吗?”

“没问题。现在的我是离开本体的独立状态。是呢……简单来说,因为是以超出被主从契约限制的刀剑男士的力量将你带到这里,我已经离开了‘烛台切光忠’这把刀。不管现在留在本丸的那把太刀遭到怎么样的处理,对我都不会有任何影响了。”

所以刚才烛台切割腕时用的才会是他掉落的短刀。而他尚未恢复记忆时对男子空空的腰间产生的违和感同样来源于此。

“那你还能回去吗?”

“重新附魂?”男子忖度片刻,“我没有试过。理论上来说或许可行吧……不过我也没有回去的打算呐。”

“……”

“而且,鹤丸现在大概已经恨得将‘烛台切光忠’折断了吧”“那倒不会。”

打断男子的自嘲发言,少年重复一遍,“他们不会那么做的。你至少应该清楚大家有多么重视你和多么厌恶前任所做的一切吧?……现在被留在本丸的大家会怎么选择我不知道,但你说的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

“……你还真是在这种地方微妙地自信满满呢。”

“唔、我也有或许太过想当然的自觉……”

“哈哈。”烛台切轻笑出声,“嗯,我已经足够了解你是这样的人。就算感到绝望、产生怀疑,可是到最终还是想要相信对方……人类的情感,还真是够矛盾的。”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明明知道了鹤丸对你注入了大量的神气,结果到了现在却还是能说出信任他的话语;既然如此,对过去的……、不,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他稍扭过头去,看着门上的人影,“对你也是一样的。虽然我无法百分之百相信你对我什么都不会做,但我可以确定你不会伤害你的同伴。……所以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得到你的认同、成为你的同伴。”

“可惜那办不到。”

在少年呼吸一滞的瞬间,烛台切笑了出来,“因为你不是我的同伴,而是我爱的人。”

“……”

“有开门的打算了?”

“不。”

 

偶尔会忍不住思考。为什么比起鹤丸、比起一期一振、比起萤丸比起和泉守和堀川比起江雪他们……最先堕化的会是我呢。

男子这样喃喃道。

跟小伽罗、跟莺丸、跟鹤丸还有本丸的其他人相比,我经受的其实根本不值一提。

我的前面应该是还有被刀解了的、或者是在合战场粉身碎骨的“烛台切光忠”吧。嘛、虽说只是短暂的时间,我见证的比我活得更短的刀剑男士并不在少数。比如说,小伽罗,呐。

可即便如此,我也只是在第一部队休息期间被岩融带着去合战场提升练度、在不出阵的时间里设法转移前任的注意力、尝试着分担些同伴们的痛苦罢了。我没有反抗过前任。一次都没有。……一次都没能。在还没有强到代替即将“退役”的第一部队成员之前,三日月就结束了一切。

压抑愤怒,掩藏绝望,挂上笑容的面具。连反抗的獠牙都未来得及显出过。

我能做的实在是太少了。——而前任大概也是看穿了这点吧。那之后他几乎所有的命令都尽可能让我在场目睹或是在事后描述给我听,以我的反应为乐。而我能做的也只有抹去脸上的表情,学会隐藏自身的情感,希望他觉得无趣,指望他早些厌倦并停止这样的行为。直到最终,我做的也只有等待。一味地等待、期盼着变化来临的一天——

“你已经做得很多了。”

少年终于理解为什么主动请缨来到自己身边的人是背后的男子。他早已习惯了这些,做起来也显得得心应手。……或许,还有对自身无为的自责吧。

——可是他知道烛台切事实上是个温柔的人。强迫自己表现得不在意、压抑几乎爆发的情感,日复一日,并非男子现在讲述得那么平淡容易。

他们都是胆小鬼。鹤丸是这样说的。可是本来就不是所有人都具备不顾一切反抗的勇气。就像他因为父母的性命被威胁而只得对役人顺从,烛台切他们同样碍于同伴被威胁而无法动手。这并非胆怯,只是实在太过重视手心中能够挽留的一切了。

“是吗?可是还是有同伴消失了,而我能做的只有看着。”

“足够了。”

“……是吗。”

“嗯。”

“……就算我说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

“……”他眨了眨眼,“你说的‘这样’是指什么样?”

“憎恨人类。”

“包括我?”

“……”零碎的苦笑声,“这问题还真够狡诈的。”

……有吗?

这一次直到男子声音再次响起前,沉默的间隔比任何时间都要长。“是呢……如果真的要说的话,就算是现在我也对人类抱有着憎恨吧。当然,身为人类一员的你也是如此。”

“……”

“但是对你的有些许不一样。”

“……”

“人类是可憎的。无法信任的。……但是你却让人怜爱。所以我能采取的手段就只有拔去你的獠牙,夺走你的反抗余地。只有当你没有伤害到我、……和我们的可能性,才终于敢放心。……哈哈,你说得没错,相当矛盾呐。”

“……”

这或许可以称为某种反作用吧。少年想道。无关坚强与否,是烛台切自己将自己逼上了无法相信的死路,并自行断绝了商量和分担痛苦的人选。

一期一振有厚、平野和博多。江雪有小夜。萤丸有爱染和明石。和泉守生性豪放不压抑自己的愤怒,堀川被隐瞒了真相。原本被随意折断拾回的短刀们因为池田屋时代合战场的出现被粗暴地培养起来,而因为短刀本身不那么容易培养、被培养的短刀们又本身是被前任筛选留下的稀有刀剑男士,相对结实却又常见的大俱利伽罗反而被分类进了可以随意使用丢弃的对象。

而莺丸拒绝了现实。鹤丸的主张却与他的背道而驰。

“……胆小鬼呐。”

“嗯,我确实是。”

“不管我怎么做都不能让你相信吗?”

“除非你能把真名给我吧。”

“这个不行。”

“为什么?”

“……反过来说,为什么必须要真名不可?”

少年承认他被烛台切噎了一下。站在烛台切的立场上来说,这是他最能够安心的选择;但他并不打算在这方面妥协。就算再如何同情,他也有自己的底线。

“……”

就在他以为男子不会回答的时候,声音意外地再次响了起来,“……想要,证据呐。”

“……”

有点头疼。反复思索了很久,少年突然意识到他似乎还真的找不到反驳烛台切的理由。他讨厌烛台切将他当作物品占为己有,可是对于现在的烛台切他却能够从字里行间明白男子是真的对他抱有名为爱情的好意。

假设——只是假设,如果真的从爱情的角度来考虑,成为对方的所有物或是希望对方成为自己的所有物的想法在情侣之间似乎也并不异常。同样的,想要证据也能够理解。……那么他要怎么回答?

少年知道自己乱了手脚。虽说不是没有憧憬或者幻想过,他还从来没有过在现实中被人告白的经历,自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好——特别是这份好意来自同性,或者进一步说、他们甚至不属于同一个种族。太多的预料之外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逃避或者无视绝对不是正确的解决方式;而他也不打算这么做。

……等等。

 

门对侧的呼吸声一转变得平稳。烛台切知道,少年已经得出了结论。

心脏的跳动声变得格外分明。他抬起手抚上那不断传来搏动的地方。那声音是如此的强烈,烛台切甚至忍不住怀疑背后一纸相隔的少年是不是早已听见了这份高鸣。

他会怎么回答?——就算在刚才的对话中已经有所预想,他却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就在几分钟前,他分明确信就算少年拒绝,只要继续在这个领域待下去、少年迟早是他的东西。那么他还在紧张些什么?还在担忧些什么?

然而奇怪的是,这份紧张却意外地让他心情舒畅。

“对不起。”

啊啊,果然。烛台切微眯起双眼,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少年果然拒绝了。就算他已经被告知了他根本无法离开这里,就算他一再诉说期望他拉开移门,少年却始终不曾动摇。——之前确实有过动摇的时候,然而现在的他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

可是背后的声音却没有就此停止。

“我不能接受你的要求。但这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而是因为我对你并没有同样的情感。”

“……!”

“不过让我说点跟这些没什么关系的东西吧。”少年的语调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我刚刚意识到一件事。……神明的权利,其实还真的相当方便呢。”

“……什么意思?”

“誓言。虽然人类情侣也常常诉说对彼此的爱意、交换证据,可是那些如果对当事人来说不是充满意义,再是山盟海誓也没有任何约束力。……可是,就算如此,情侣间的誓言并不会因此被当作毫无用途。同样的,就算不是在情侣之间的普通约定,也是一样的。”

“但对我来说……并没有信任的勇气呐。”

“嗯。所以,我会等。告白我不能接受,但我希望能跟你之间建立信赖的关系。虽然不是恋爱的意义上,但我喜欢你。”

扑通

当然不是那个意义上的喜欢。少年说得已经足够清楚,没有曲解的余地。然而他的心却莫名地狂跳起来,身体因兴奋而微微发热。

“……这就是我的回答。抱歉,我不打算做出违心的回答。”

“……还真是狡猾的回答呢。”

他终于明白这种紧张却平静的心境究竟出于哪里。不是神与被灌注了他的神气的所有物。不是捕猎者和他的猎物。他在不知不觉中被少年的话语触动、开始用人类的方式向他表述自己的爱意,然后被少年以人类的方式拒绝。

这感觉却意外地并不糟糕。

“意思是明明拒绝了我,却依然希望跟我保持友好的关系吗?”

“……啊。”

少年的声音中窜上一丝狼狈。看不见他的模样也能想象出此刻他窘迫的模样,“呃、唔、……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没错……”

“真过分呐,我可是很痛苦的。”

“唔、呃……”

“……对我稍微有点同情了?”

“……嘛……”

“有开门的打算了?”

背后的少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遗憾,这倒没有。”

“哈哈,那真是太遗憾了。”

虽然这么说着,不知为何,他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而时间也差不多了。

 

从刚才起他就感知到了不速之客的到来。他也有足够制止的时间。只是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态,烛台切并没有挪动位置。

或许他也在某种程度上享受着与少年的交谈吧。

明明没有接受手入。瘴气和污秽也积蓄在体内未曾消散而去;不,他的身体本身便是制造源。可是心情却在交谈中变得平静,仿佛浸泡在温水之中,将泥沙一点一点洗涤而去。

“是呢。”

所以面对少年交还给他的选择,烛台切也做出了自己的回应。

“我明白了。——可就算如此,我也没有放弃的打算。虽然不知道下一次机会会是什么时候,我会继续向你告白下去。”

少年似乎发出了疑惑的鼻音——就算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他似乎也从他的言辞中察觉到了什么。

烛台切笑了。他抬起头,望入来者与原本的他同为金色的眼瞳。

 

 

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这个念头在脑中闪过的时候门外的动静已经钻入他的耳里。少年一个激灵远离了移门,门对侧响起的呼唤却让他停下了动作。

“审神者,你在里面对吗?”

同样是低沉的声线,这次的声音应当属于的却是另一个与这声线完全无法联系起来的青年。他不确定地蹙起了眉头,“鹤丸……?”

“对,是我。”听到他的回应,那声音变得轻松了些,“已经结束了。你放心出来吧。”

“……有证据吗?”

门外的人显然愣了一下。少年自己也有点讪讪——没办法,直到刚才为止他都在拼尽全力地拒绝开门,而烛台切也说过这个空间在他的掌控之下,如果这个说话的“鹤丸”其实也是烛台切搞的鬼呢?

“……在你来到本丸时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我。我要求你进入别院,不许与我们碰面、”

“呃……有更加私人些的证据吗?”

“……比如你不怎么擅长喝酒……?”

……有、有吗。少年第一反应就是想否定,但比他更快的是外面的吃痛声和另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你怎么知道的?!你喂主喝过?!”

“我只是邀请、哎、好吧我错了、哇别勒我脖子”

“……”

少年汗颜。好吧,如果说喝酒的事情还有可能被或许不知在何处观察的烛台切收在眼底,当下乱对鹤丸的反应却不像是那么容易能模拟出来的了。……也就是说,来的人不止是鹤丸吗?

门外鹤丸的悲鸣还在继续,夹杂着药研和一期一振的劝说。他哭笑不得,清了下嗓子,“烛台切。”

“主(审神者大人)?!”

这一次响起的叫声甚至包括了自进入那个本丸以来一直陪伴着他的小动物。在一片难以置信的呼唤中他重复一遍刚才呼唤的名字,“烛台切,外面怎么了?”

“……大家都来了。”男子的声音中不知是惋惜还是坦然,但少年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他似乎如释重负的感觉,“出来吧。他们来接你了。”

“嗯。”

 

指尖触上门把。他原本以为会很难打开,然而木门只是轻轻吱呀一声,便挣脱与门框摩擦的阻力向另一边滑去。将他护得如此严实的结界,打开竟然也只是如此的轻易。

第一个落入眼中的,是烛台切。他的背后,走廊里黑压压地挤满了人、有些滑稽;最前面的乱还坐在鹤丸的肩上用手臂锁紧他的脖颈,顾不上身后兄长和兄弟的拉扯,愣愣地看着他的主从门后现出身来。

“……这么直接开门真的好吗?”烛台切有些困惑地笑着,“我的话可没有什么确证呐。”

他点头,“嗯,所以我不是说了吗?不像神明有什么禁止说谎的规则,人类都会撒谎。可是,就算如此,信任关系并不会消失。”

“……”

“我想让你明白的就是这个。”少年扑哧一下绽开笑脸,“就像我说的,我想和你建立相互信赖的关系——所以总有一方需要先去相信。”

男子沉默。在少年话音落下的瞬间有着白色面谱的狐狸就从人群中窜出,第一时间向他扑了过来,“——审神者大人!”

“……狐之助?”蹲下身接住了扑上来的小动物,他惊讶地睁大了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大家一起循着灵力和神气找过来的!”狐之助仰起头,语气焦急,“审神者大人您没事对吧?!我们赶上了是吗?!”

“呃、……嗯。”

说实话狐之助的情绪比他强烈得多。明明脱险的人是他,少年反而觉得自己几乎跟不上节奏。腿上传来一阵力量,他低头正对上乱向上投来的眼神,泛着水光的双眼伴随着哽咽,“——主!我……我还以为、呜、再也、”

“……”

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抬起了手。轻抚着男孩的后背,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他抿了下嘴唇,点头。

 

“嗯,……没事了,我就在这里。”

 

仿佛一个讯号。安静的走廊上突然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涌向房门口的少年。

被紧紧地抱拥着。在大脑意识到这一点时,少年突然感觉浑身放松下来,几乎失去了力量。

 

啊啊,是的。

他是审神者。而眼前的刀剑男士们,正是他一点点建立起信赖换来的同伴。对今剑说了“就算没有主从契约,我们依然可以是主从”的人,不正是他自己?

 

——直到这一刻,对同伴的怀疑、无法逃离神域的恐慌和对自己可能会变得不再是自己的怖惧才终于解脱了他;将身体依托给拥抱着自己的同伴们,少年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接下来要怎么办?”

直到感慨万分的团聚告一段落,鹤丸退下几步,视线在审神者和烛台切之间来回一次,第一个挑起了话头。

“……”

说实话审神者也没有想好。所以他将问题抛了回去,“你们是怎么来的?这里是哪里?……神域?”

鹤丸眨了眨眼,苦笑,“稍微……有些不一样吧。”

……?他用目光询问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鹤丸看向烛台切,后者则表情略带苦涩。片刻沉默后,男子开启了双唇。

“这里大概不能算神域吧。……至少,不能算完整的神域。在最初的时候这里只有主屋,主屋外是模糊不成型的空间。”

“所以你才不让我离开主屋?”

“也不只是如此。”烛台切抬眼看向众人,低下眉头,“也是为了趁早建立防线阻挡他们的到来。”

“具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也不清楚。”鹤丸接口,向萤丸和石切丸递出眼神后收到两人的摇头,无可奈何地耸肩,“能猜的大概也只能是问题出在烛台切身上。因为堕化的关系应当会失去制造和维持神域的力量,成为居无定所四处掠夺的荒神——但是他并没有这样。”

见鹤丸没有继续,烛台切苦笑着道出结论,“简而言之,现在的我处于既非付丧神也非荒神的某种未知状态吗?”

前者并没有肯定。然而在烛台切还想说什么之前,一只手伸出在他的面前。褐肤青年沉默地举着男子再熟悉不过的刀,金色的眼瞳一瞬不瞬地锁住了他的目光。

“……小、伽罗?”

“拿去。这是你的吧。”

然而烛台切并没有立刻接过。他只是愕然地看着那把与自己离开时没有任何变化的刀,看着向他举出刀的昔日同伴,双唇微张却吐不出一句话来。突然明白了男子的心境,审神者舒缓了眼角,在他的背后加上一把推力,“重新附魂到底能不能成功,没有试过是不会知道的吧?”

——就像他说的一样,纵使现在是这副模样,这里的刀剑男士们依然将烛台切当作同伴,不是吗?

他没有把这句真正想说的话说出口。少年很清楚烛台切愕然的真正原因其实是这个;然而无需多言,他知道男子一定明白了这点。

 

——那么接下来的处理也很顺理成章了。

 

“从这里能回本丸吗?”

闻言大俱利伽罗有些狼狈地看向莺丸,后者却似乎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用温暖的目光注视着抚摸着自己本体的烛台切。鹤丸咳嗽一声,“……能是能,但因为没有经验,也有那么一点可能性找不到回去的路……”

“……”

“……我也不是刻意想这样的。”青年扶额,“这次找到烛台切的人是小伽罗,开路的人却是莺丸。虽然我还没有与你缔结主从契约、不受刀剑男士身份的束缚,可在找回去的路这点上实在是没什么头绪。”

如果有同伴留在那个本丸倒是没准能设法找回去,不巧大家在动身离开的时候将锻刀室里未显现的同伴也一并带走。……嘛,虽说并不想回去那样的本丸的心情也略占上风。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先离开这里。”萤丸插入话来,“本身这个空间就不是很稳定,还是趁早离开比较好。”

“那么就……出发?”

审神者扭过头,正好对上烛台切的目光。男子在看到他的眼神时显然已经意识到他话中的意思,蹙眉,“……真的好吗?把我继续放在你的身边。”

“说不会放弃的人不是你吗?”

少年回以坦然的目光。他的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一份不可思议。

“……是吗。”

男子笑了。有些困惑,有些手足无措,但嘴角的弧度异常柔和。

 

 

“大家都到齐了吗?”

站在传送门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审神者再次产生了不现实的感觉。虽说从原本就有传送职能的地方更有几率成功离开,一想到传送门,他就不由得百感交集,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而在这样复杂的心境下,乱又因为他对烛台切的容许闹起了脾气,狐之助则铁了心赖在他的怀里不动,美名其曰“时刻为缺乏警惕心的审神者大人保持警戒”。少年忍了很久,总算是没把狐之助战斗力还不如他这句话说出口。

如同往日一样,在操作板上按下开关——虽然这一次的目的地坐标不明,古朴的木门在面前打开,审神者做好了面对意外事态的心理准备,跨出——

——却轻易地踩到了地面。

“……?”事情未免太过顺利,害得少年忍不住发起了愣。而就在这个过程中同伴们也一个紧跟着一个跨过大门,为了防止被可能的意外分离甚至彼此拉着手。当眼前的风景落入眼中时,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呆滞。

微带灰色的天空,郁郁葱葱的远山,视线的彼端再熟悉不过的木质结构古屋,樱瓣飘落在平静的池水上——

——这里不正是本丸吗?!

 

“……顺利……到达?”

萤丸小声的咕哝传进他的耳里,显然还保持着怀疑。少年非常理解他的心情。撇去开始纯粹觉得太过轻易抵达的多疑,这里显然和他们曾经在的本丸不是同一个。

“……那么,”难道是误入了别家——

“——审神者大人!”

在审神者说出下半句之前,一个熟悉的声音率先响了起来。他第一反应是看向自己的怀中,发现怀里的小动物同样投来困惑的视线,终于将目光锁在了眼前的地面上。

……狐之助?

有过去的事情在先,审神者第一反应就是警惕起来;不仅是他,他身后的刀剑男士们亦是如此。可比他们都快地,地上的狐之助扑上来抱住了少年的脚、显然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凝重的气氛,“审神者大人!您终于来了!只有……只有您能拯救这里的刀剑男士们了!请您务必——”

“——审神者大人已经有我了,不需要第二只狐之助!”

……等等,重点是这里吗。

少年被呛到了。然而狐之助态度无比认真,他也没好意思说出反驳的话来。……而且虽然听起来有些奇怪,倒也并没有说错……?

“——这是我们的主。凭什么要成为你们本丸的审神者?”

率先开口的依然是鹤丸。虽然他没有动作、只是语气冰冷,性情较为直率的和泉守之列已经将手按在了刀上。终于察觉到气氛的不对,那只狐之助一个哆嗦,惊慌的视线在审神者和他背后的刀剑男士们之间来回,声线颤抖,“……审、审神者大人……?为、为什么有……这么多、刀剑男士……?”

“……”

场面完全是一片混乱。少年头疼地咬住自己的上唇,在脑中重新理了一遍刚才这只狐之助说过的话语。

要意识到这个本丸的情况,并没有那么困难。

“狐之助。”

审神者怀里正在企图用眼刀子击退竞争对手的狐之助立刻抬头,不过这次少年并不是叫它,只是安慰地抚摸一下它的脑袋;重新将目光落回地上的狐之助,他不确定地开口,“这里是几号本丸?”

“是No.59271684……请问怎么了吗?”

“……”

 

问题大着呢。

少年和狐之助几乎是同时陷入了沉默。前者苦笑,“虽说已经很明显了……我们迷路到别家本丸了呢。”

“……审神者大人。”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狐之助。小动物的表情有点僵硬,耷拉下一半的眼皮。

 

“……这个,就是您被要求转移去的本丸……”

 

 

Tbc

















 

 

刀剑乱舞里跟神事相关的刀剑男士其实略多。石切丸太郎太刀次郎太刀小狐丸这些应该没必要多提,笑面青江砍过幽灵可以沾边,髭切膝丸砍过鬼和妖怪,其他山伏国広和明石国行有不动明王关联,爱染国俊有爱染明王关联,萤丸和鹤丸国永也分别做过神社的供奉刀。其他如果沾点边也算上那还可以有大俱利伽罗和骨喰的俱利伽罗龙(不动明王相关)、应该是退治过山姥的山姥切国広和刻了梵文的蜻蛉切……

鹤丸身上的锁是兵库锁。兵库锁太刀在平安和镰仓时代被用作公家和武家的实用刀,也经常被用作神社和寺院的奉纳品。在本章里鹤丸给审神者的锁起到的其实是替身的作用,代替审神者承受了违约的诅咒其实可以当作定情信物我不介意的闭嘴

顺带一提虽然没有写明,审神者曾经用随身携带的那把短刀割过他自己(制作符纸时等等),而身为审神者他的血是带有净化的力量的。……然后这里烛台切拿来割腕(ry  不过因为这点附着在刀上的净化能力在烛台切的瘴气面前不值一提,所以其实无视也没关系_(:з」∠)_

这次同样有If End,阐述的是另一种可能性。怎么说呢站在烛台切的立场上来说那就是太可惜了没有押中关键词(不对)在这一章中,对审神者和烛台切双方来说都是拉锯战,哪怕谁被说服或是有哪怕一点点动摇都会导致败局。

“如果审神者没能坚持到底”



——————

紧急补充一下(因为立刻有两个人问了),这个本丸不是审神者原来的本丸,否则他肯定会有反应的_(:з」∠)_准确来说在上一章听到役人报出的编号时就该有反应了……

雨X清

走投无路(27)

Attention

暗黑本丸题材(准确来说是原暗黑本丸)。虽然身为后任的男主现在已经基本和解,但文中依然存在暗黑本丸时代的碎刀、重伤疲劳出击、夜伽、暴力、不手入不供食等可能会造成读者不适的描写,如果不是确定自己能够接受极其不推荐继续往下看,看到受不了的地方请立刻右上角逃脱并翻出各种甜向同人舔以恢复对刀剑的感觉,同时请牢记这不是刀剑们正常表现出的性格更不是刀剑乱舞的设定只是环境所迫不对这根本不是环境所迫而是二次同人OOC是作者在胡说八道!都是作者的错作者背锅!好的作者背锅(´・ω・`)

全文存在大量二次设定注意。

请确定看完以上内容还有勇气继续再往下拉。


大...

Attention

暗黑本丸题材(准确来说是原暗黑本丸)。虽然身为后任的男主现在已经基本和解,但文中依然存在暗黑本丸时代的碎刀、重伤疲劳出击、夜伽、暴力、不手入不供食等可能会造成读者不适的描写,如果不是确定自己能够接受极其不推荐继续往下看,看到受不了的地方请立刻右上角逃脱并翻出各种甜向同人舔以恢复对刀剑的感觉,同时请牢记这不是刀剑们正常表现出的性格更不是刀剑乱舞的设定只是环境所迫不对这根本不是环境所迫而是二次同人OOC是作者在胡说八道!都是作者的错作者背锅!好的作者背锅(´・ω・`)

全文存在大量二次设定注意。

请确定看完以上内容还有勇气继续再往下拉。

 

大概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作者喜欢在tbc之后补充一些杂谈缓和破坏气氛,想要继续体验气氛的人拉到tbc就别继续往下拉了

 

确定继续?

 

Go↓






走投无路(27)

 





睁开双眼就是几日来已经熟悉了的木纹天花板。和别院不同,分明是同样的木结构,主屋自身带着某种古老的气息,自然而然就会让他平静下来。

他呆呆地望着上空。忽地想起什么,审神者从被褥中抽出自己的手伸向上空,可是布满伤痕的瘦削手臂上空无一物,看起来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昨晚他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只是他在做梦吗?

少年依然记得与鹤丸的交谈。也记得他们谈到了不少,但越到后面就愈发模糊,而且……

嘴唇上传来带着几分柔软的硬质触感。审神者猛地惊醒过来,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地抚摸着自己的嘴唇,带着微茧的指腹轻贴住干燥的唇面。

“……”

他的脸刷地红了起来。他到底在干什么?这个梦未免太诡异了、……然而真的是梦?他还记得自己走出房间,记得酒的香气。梦境应该不会有那么鲜明的感觉。

“……别想了……”

他烦恼地将头发挠得像个鸡窝,最后深深地叹出一口气。重新将头发整理整齐,审神者掀开被褥起身,换上衣服。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他得赶紧去大厅跟众人碰面。

 

 

今天是祭祀的日子。

 

 

这是在审神者转移到主屋的那个晚上定下来的。

前任已经死了。——虽说他的怨念依然化为诅咒纠缠着三日月不放,人死不能复生,这并无法更改前任已经死亡的事实。而前任的私室至今几乎原封不动地保留在那里,没有人去触碰。

那个男人带来的伤痛和屈辱的记忆实在太过深刻。

所以才需要做一个了结。为了净化主屋最后残余的这片根深蒂固的瘴气,也为了彻底结束前任时代在刀剑男士们心中留下的伤痕,他们定在今天对男人的私室进行清理。

并供奉那些断刃。

 

“……啊!主!”

乱第一个发现审神者,立刻跳下凳子冲了过去;他从一早就专心地盯着门口等待少年的到来,几次不耐烦地晃荡起双脚。审神者接住扑过来的男孩,抬眼看见狐之助、厚、博多、爱染、今剑和浦岛也向他冲来;平野相对落后些,药研则笑嘻嘻地看着这…边……

……等等、有个庞然大物冲过来

“——喔噗!”御手杵在加速刚起步阶段就被人拉住衣服下摆,整个身体没能完全定在原地向前冲了冲。萤丸从他身后露出不满的脸,“你打算干什么啊。”

“诶?当然是去主那边、”

“你那么大个冲过去主会被压垮的!”

是的,他绝对扛不住那么大个的御手杵……审神者在心中暗暗附和可靠的大太刀男孩,不由得松了口气。只是青年眼巴巴地看过来简直像是被勒令不准进食的小狗,审神者忍住喷笑出声的冲动,拍了拍他的肩膀。

环顾房间,江雪和小夜坐在桌边;明石将脸枕上胳膊趴在桌上,注意到他的视线时懒懒地招了招手;山伏、堀川和和泉守坐在一起似乎在讨论着什么,蜻蛉切、青江、同田贯、长曾祢和岩融坐在他们旁边,空出的空位对应的显然是现在正围在他身边的浦岛、今剑和御手杵。一期一振则独自一人坐在较远的角落,在与他目光相触时便敛下了眼帘,盯着自己面前的桌面。

“……?”

审神者起初以为那是因为他的弟弟们都离开了座位,但没有离席的药研跟青年之间显然还有着一定的距离。剩下的大俱利伽罗坐在远离人群的角落,看起来有些爱理不理;鹤丸、三日月和莺丸坐在另一个角落,但看向他们方向的脸上带着笑意。

“大家都到齐了吧。”

再一次确定人数,他深呼吸一下,转过身去。

“那么,——出发吧。”

 

不管是在哪个本丸,在没有经过改造的情况下,审神者的私室会是同一间房间——前任自然也不例外。沿着熟悉的路径来到前任的房间,他深深呼吸——

——拉开了大门。

事实上根本没有什么可怕的。毕竟同田贯进去过,他和大俱利伽罗也进去过,失去了前任的房间除了凌乱不堪的物品和漂浮在空中的些缕瘴气,连结界都没有剩下。

“审神者理应是会被结界保护的,不管是什么状态。欸欸,所以这只是狐之助的臆测……房间的结界恐怕是前任自行撤去的。……为了不让自己赔上灵魂也要生效的诅咒被关在结界之中。”

而即便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开门动作也因此成为重要的仪式。他们终于做好生理和心理上的准备,可以着手处理前任留下的痕迹。

众人不安地看着踏入房间的少年。始终跟在队尾与大部队保持着距离的大俱利伽罗却突然拨开人群,在惊讶的目光中踩入房间。他小心地揭开地上的床单,刀片和刀柄堆成的小山就哗啦一下崩塌下来,一直滑到接近门口,锈迹斑斑的刀身让短刀几人青着脸向后缩了缩身子。

“你们还愣在那里干什么?主一个人收拾不过来吧。”

“喔——”

回应他的只有御手杵和同田贯。前者在听到关键字的时候就恍然大悟,后者则没有对房间产生任何反应。蜻蛉切慢上一拍才忙不迭地跟着踏入,乱也匆忙跟上,剩下的刀剑男士却露出了犹豫的神情。

“也没什么关系吧?”药研看着自己的兄弟,意识到他们的脸色都很糟。踌躇些许后他突然抬起眉毛,轻快地跳过房门轨道划出的境界线。

“药、”

“没事!房间不大也进不了更多人了,大家就在外面等我们吧——”话到一半男孩被背后的巨响吓得肩膀一抖,回头一看却是御手杵一枪刺穿床垫直接卡进了床板,此刻正满脸无辜地看着他们,就差在脸上写求救。

“……你在干什么?”

青年闻言扭头看向审神者,“我想着该把这个破坏掉……但是这个被褥好硬?”

“……”

……也对,前任的私室是现代风格,也没用榻榻米和被褥,御手杵不知道也情有可原……然而一般来说会这么做吗。

他叹了口气看向门口,却看见了一脚踏进房门、依然没有消化过来发生了什么而表情空茫的一期一振。好气又好笑地抿了下嘴,审神者向着门口的众人招了招手,“总之愿意进来的人先帮御手杵把他的本体拔出来吧。”

 

插曲过后事情的进展就顺利了很多。仿佛笼罩着房间的无形结界悄然消失,前任时期存活下来的刀剑男士们踏入这个对他们来说充满了屈辱和痛苦回忆的房间,着手将它清扫成空无一物的模样。断刃被大俱利伽罗和其他几个刀剑男士用外套包裹住。当所有的东西都被清理并打包,看着和空房间毫无区别的原本的前任私室,有人轻轻松了口气。

“床单床板之类的东西带到庭院去烧掉。以及……折断的刀剑,就带到手入室去吧。”

“被破坏的刀剑是不能通过手入修复的。”

“我知道。”审神者平静地回答轻声提醒的萤丸,“但我还是有想做的事情。”

“主殿。”

他闻声看向一期一振。青年面露难色,分明是他先开口叫住少年,随后却轻咬着嘴唇不知该如何张口。审神者耐心地等待着他的下文,听见对方迟疑着吐出,“……我……可不可以去拿一点东西?”

“没问题啊?”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害得审神者也紧张得绷紧了身体。想起一期一振身为粟田口家的长兄,见到这些断刃只会更加揪心,他将手伸向青年手中用外衣包裹住的断刃,“那么这个就由我来拿,你去休息……”

“……、……不是那个意思!”一期一振在片刻的迷茫后忽地红了脸,语速也快了不少,“请您稍等片刻,我会快去快回的!”

目送青年大步地走远几乎要跑起来,审神者和身边的萤丸面面相觑。他不确定地抿了下嘴唇,“……我好像误会了……?”

“一期一振没有那么弱。”萤丸回答。事实上少年像这样继续小心翼翼地对待和体恤青年反而会让后者更加无所适从。……不过他又没必要解释。

“……?”

“嘛,但是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是挺弱的。”

丢下一句与前文完全矛盾的话,男孩自顾自地抱着收拾出来的垃圾向前走去,把还在思考话中意义的少年甩在了身后。

“……感觉一对上他根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半天得不出结论,审神者叹出一口气追了上去。——可突如其来的紧绷气氛让他在拉开通往走道的移门前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浑身不自觉地绷紧。说不清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但少年直觉性地意识到了,在移门的背后似乎正在发生着什么。

“……”

这里是本丸。不是合战场。

无论事态如何,本丸所有的刀剑男士现在都正在这移门的对面;如果连这么大人数都对付不了,那么就算多加他一个恐怕也不会有太大改变。下定决心,他的指尖扣入门把手,拉开——

出现在他眼前的,却确实是他意料之外的场面。

 

紧绷的气氛来自于刚才还在前任私室里从束手束脚到神态自如、将房间彻底清洁完毕的刀剑男士们。他们或是惊讶或是紧张,更多人则是神情复杂,对象却是同一个人。

而沐浴在众人目光中的男子在移门拉开的同时便转过头来,在少年落入他瞳中的下一刻露出了蜜糖般甜美的笑容。

“呀,审神者。”

 

 

“——你居然还有脸出来?!”

和泉守直接冲出去一把揪上他的领口,被烛台切轻巧地后退避开。男子为难地压下了眉头,语气平和,“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你明明——”

但和泉守的话在说到一半就卡在了喉咙里。他通红着脸怒气冲冲,就是说不出下句;而这时鹤丸几步走了出来,挡在他和审神者之间。

“你是来干什么的?”

“别那么紧张。”烛台切无奈地笑笑,松动了些自己抱着的包裹。揭开裹布的一角,露出的是铁器的反光,“……你们是要祭祀过去在这个本丸折断的同伴吧。也算上我一个,如何?”

 

“……”

鹤丸盯着眼前格外无辜的旧识。他应当是没有说谎,可是就在几天前他做出的事情还难以从脑海中抹消而去,为男子的行为和说辞打了几分折扣。

可与此同时他也是他们的同伴。甚至在前任时期,他称得上为众人奔波最多——甚至连他对审神者做出的一切,也是出于为尚未接受人类时的他们的考虑。也正是因此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男子。整夜的会议中他们称不上争论,更多的是沉默;可除去新显现的蜻蛉切、御手杵和乱之外,谁也无法轻易地干脆说出将男子排除出这个本丸。

……那么,就只能将这个判断交给审神者。——毕竟他才是他们现在决定效忠并追随的主。无论是怎样的决定,他们都做好了接受的准备。

“……你打算怎么办?”

审神者望着转身向他征求意见的鹤丸,抬眼与烛台切对上了视线。几乎是在下一瞬间他就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具体理由他说不上来,但在与男子的金瞳相对的瞬间就像触碰上火焰,让他条件反射地避开。

说实话他不理解烛台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应当理解现在的他被众人警惕,既然如此为何会如此坦然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可是与此同时,被男子珍重地抱在怀中的,也确实是如他所言的断刃。

“……你也一起来吧。”

“主?!”

乱几乎是在审神者允许烛台切的加入同时抗议出声。他挡在少年面前双臂张开、狠狠地瞪着微笑着的男子,“——你对主做什么了?!是你威胁主同意你加入的吗?!”

然而烛台切甚至都没有露出愤怒的神色。面对男孩的指控,他始终面带笑容,“你这么说也未免太失礼了,我可没有做过这种事、也不打算做这种事呐。”

“乱。”

审神者则是有些哭笑不得。男孩确实是在关心他,但他同意烛台切的留下也确实是百分之百出于他自身的意志。一方面是在主屋刀剑男士全员都是他这方同伴的情况下烛台切应当也无法明目张胆地动手,另一方面,男子想要祭祀自己手中断刃的心情恐怕也确实不假。

……而且他依然有在意却没能得到回答的疑问。

然而乱的反应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时的一期一振。正因如此才无法笑得出来,复杂的情绪萦绕心头不去。

将自己的考虑传达给乱,后者依然不服,但看在少年的份上总算是勉强压了下来。只是乱紧接着就对审神者步步紧跟,让少年感到了几分窘迫。

“总之先把清理出来的垃圾烧掉。”他叹了口气迫使自己转移注意力,“先在庭院里找一块空旷的地方把垃圾堆到一起。另外也需要提前准备好用来浇灭火焰的水。”

“嗯嗯,用火烧掉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火本身有净化的作用呐。”

“这样吗?”看向出声赞同的青江,审神者眨了眨眼睛,“那么就拜托大家了。……啊,药研、御手杵、……还有烛台切,能请你们帮忙去池子那边打水吗?另外烛台切你带来的刀也顺便放到手入室去吧。”

“……,嗯,包在我身上。”

“喔!绝对没问题!”

御手杵在被点名的同时就眼睛一亮,一口答应下来;药研倒是意识到了什么,但在片刻沉默后同样爽快地答应。烛台切轻抚着自己的下巴,眨了眨眼睛后突然笑了,冲他点了点头便跟着两人走远。御手杵似乎还是在警惕烛台切,一路上都在瞪着男子;如果不是药研经常扯他一把,大概在走到半途青年就会单方面挑起打斗。

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界边缘,乱才伸了个懒腰长长吐出一口气,“哈——总算走了……”

“……”

审神者也只能尴尬地笑笑。一抬头看见鹤丸,他一怔,青年则是苦笑,“你是故意支开他们三个的吧?”

“……”少年抿嘴不语。

虽然在过去的本丸中他认识的三人和现在不在场的一期一振并没有特别表现出惧火的倾向,轮到他们负责饭菜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异样表现,火堆毕竟和厨房的灶炉不太一样,一期一振甚至因为突然膨起的篝火惊慌失措过。御手杵在疲惫时分——比如重伤手入的时候偶尔会梦见燃烧的大火。手札不够的时候审神者并不能为他做什么,就将文书搬一部分到手入室点起烛火书写,偶尔在青年被大火的梦魇攫住时握住对方的手。在身为第一把枪的青年来本丸时间尚短、少年对如何提升他的练度毫无经验时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那么我们就快点把事情结束吧。”

鹤丸笑笑,从狐之助的手中接过打火机,点燃了手中的纸。将火小心地引向堆成一堆的垃圾,他们看着火舌无声地舔舐着木板和床板,爬向桌子和衣服;在某一个瞬间嘭地炸裂出细小的火花,原本看似无害的火焰在眨眼间便席卷整个物品堆,高高地旋舞向空中。

审神者出神地盯着那跳跃不定的火焰。忽地回过神来,他环顾四周,看见所有人都像刚才的他一样专注地盯着那火焰。释然,并带着些许的迷茫。

——在视线最后落在与他正对面的三日月身上的时候,男子忽地一抬眼帘,与少年对上了目光。他看见在跳跃的火光中男子似乎恬淡地笑着,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在虚幻的空气里。

 

谁也没有发言。他们一直静静地注视着火焰将一切吞噬干净并熄灭,像是聆听一场演奏会直到曲终。

“……看来,水桶并没有派上用途呐?”

审神者因突如其来的声音一个激灵。回头看去,烛台切站在距离他十几米外,身边是药研和御手杵。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但并没有出声惊动围着火焰的众人,只是同样默不作声地注视着火焰的熄灭。

“不,为了防止暗火蔓延,安全起见最好用水浇上一层。”

就算表面看不出来,若是有火星潜藏在灰烬之中悄悄地酝酿,在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可能在爆发前就失温散去也可能迸出惊人的火焰。他从烛台切的手中接过水桶,来到垃圾燃尽留下的灰烬前——深吸一口气,将桶里的水倒了上去。

清澈的水将地面冲刷得干干净净,露出了地面的土色。

——前任留下的物品,彻底消失了。

 

 

“主殿、——!”

在审神者开口欲言之际,熟悉的声音响起,却在中途就戛然而止。青蓝发的青年手中抱着几柄刀剑,视线落在烛台切身上。而不管浑身竖起戒备的一期一振,后者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甚至冲他点头示意。半天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期一振最终向审神者征询意见,“主殿,烛台切殿为何、”

“他是中途加入的。”

“可……”

青年看起来还是想说什么,在目光在他和烛台切之间徘徊很久后最终放弃出口。理解他们对烛台切的复杂感受,审神者只能庆幸自己至少把之前的事情隐瞒了下来,不然现在众人之间的气氛恐怕会更加尖锐吧……

在心底松了口气,审神者转身,抱紧了怀中原本由烛台切抱着的包裹,“那么,去手入室吧。”

 

而他们的目的地离得并不远。

审神者打开手入室的房门,第一眼就看见了整整齐齐摆在地面上的断刃。这正是他刚才拜托其中几人带到这里来的。手入室门外没有跟着进入的刀剑男士们神色各异,但无一例外地面色凝重。——在他这个人类看来这样被庄重排列整齐的断刃都透出某种肃穆的意味,而在他们来看,这恐怕与坟场无异吧。

少年收回了目光。手入室的小人聚集在他的脚下围成一圈,迷茫地仰头无声询问着他的意图。他蹲下身,安慰地触了触他们,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把刀身小心拾起,正坐并将刀片放在了膝盖上。

“……主……?”

乱困惑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他的反应是正常的,毕竟对已经折断的刀剑手入并无法让它们恢复原来的样子——和人死不能复生一个道理。而就在刚才,萤丸也提醒过他这一点。

“虽然无法进行目的是为了修复的手入,只是普通的手入还是可以做到的。”

式神小人们捧来手入道具。向刀身轻轻拍打上打粉,少年用布细细地抹去,不断地反复、直到刀身变得洁净。在他的身侧,小人们也对着刀片开始了忙碌。就算对它们来说这可以说是职责之外的事情,它们同样为审神者搭上了一把手。

“就算是人类,在安葬尸体之前也是会做最后的梳洗的,甚至还会进行一定的梳妆打扮。这么做能够让死者留在这世间的最后的面容变得美观些。”确定手中的刀身已经手入完毕,他拾起第二把刀片,开始了重复的动作。“在我的时代更多的是火葬,将尸体火化为骨灰后装进盒子,下土安葬。而就算不是火葬而是水葬土葬或者别的些什么,就最终来说死者的躯体都不会保留原本的模样。——可是即便如此,我觉得这也是有意义的。”

“……是什么?”

“是为了留下的人们。”

审神者的动作微停。他眨了一眨眼睛,端详着手中的刀身,指尖画过上面来回反复的划痕。他敛下眼帘,声音放轻了些。

“我觉得,葬礼本身就是一种作了结的方式。限定一个期限,以此为界、告诉自己这个人已经从自己的生活中离去。遗容也是一样的。死去的人是无法在意自己的容貌的,但对生者来说这是必要的。……啊,不过也是有宗教相信死后的世界……”

“……你是个无神论者?”

他抬头看向忍不住开口发问的鹤丸,抿住嘴唇思索片刻,不确定地点头,“不过我也是知道你们是刀剑的付丧神的……?”

“……这可吓到我了。”

听到熟悉的口头禅,少年困惑地歪了歪嘴角,随后又集中注意力于手头的工作;鹤丸注视着这样的审神者,眯起了眼睛。

跟审神者的信仰无关,只要拥有灵力、就能够唤醒刀剑男士。只是相对来说,正因为付丧神也可以是神明的一类,而神明依靠信仰和敬畏获得力量,撇开灵力本身差距的影响不谈,在同等条件下由信仰并敬畏神明的审神者建立的本丸中的刀剑男士能够拥有相对更强的力量。但不管力量强弱与否,这对斩杀历史遡行军并没有影响,因此审神者的挑选也并没有信仰的规定。

而像少年这样的审神者也确实是多数。在演练场看见的那些如家人般和乐融融的本丸,大概都有着一个类似少年这样平凡而朴实善良的审神者吧。

少年并不是专门的术士,自然也不会注意到在他为断刃手入的时候被驱逐并消散的极其微薄的瘴气。就连在场的同伴们也起码得在练度80以上才会注意到这点吧。正像少年说的,这么做或许没有太大意义,毕竟这一点微弱的瘴气并不会有任何影响,而时间一长它们也必定会在这个已经被净化的本丸中自行消散;然而也正如他所言,这是某种程序、某种有其意义的仪式。注视着少年有条不紊的动作,始终耐心的擦拭和在他手下变得干净、摆脱瘴气的刀片,鹤丸意识到自己在从前任房间拾起过去同伴们的尸首时内心燃起的黑暗的火焰逐渐平复、消散,留下的是一片安宁。

“我也来帮忙。”

话出口时鹤丸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刚刚那是他的声音?但接踵而来的是平静和对自己行动正确的笃信。背后传来悉索声。不仅是他,在场的所有人恐怕都得出了同样的结论吧。

 

在以鹤丸为首的刀剑男士提议帮忙之后,整件事的进度就快了许多。

刀剑男士毕竟是刀剑的付丧神,自然也熟悉手入的方法。没过多久所有的刀片都被手入完毕——而且现在想想,如果真的由他一个人独立手入这么多刀片,怎么也得花上几个小时;而这几个小时间所有人都只能盯着他看……

“……”

别 想 了

审神者在脑内打住了进一步的想象,决定让自己忙碌起来省得想太多。在伸手摸向一片锈迹斑斑的刀身时他的指尖与另一只手相触,对方刷地缩了回去。少年抬头,正好看见一期一振匆忙垂下头,向旁边的一把刀的刀柄伸出了手。

“……骨喰。”

这段刀身还算完整,所以少年难得认了出来。青年在他出口的同时一个激灵,但最终还是无言地点了点头。得到一期一振的确认后再仔细观察现在他身边排着的几把断刃,审神者突然反应过来它们全是粟田口的短刀和胁差。

“是……?”

出于迟疑他没有说完整,但一期一振显然领会了他没有出口的内容,再一次点头。是了,这些是青年在过去收集下来的。而从一期一振的角度来说,这每一把刀上都附着着伤痛的记忆吧。

继续着手中的作业,审神者忍不住又悄悄抬眼观察青年的态度。他以为一期一振会愤怒或者悲伤,但青年的神色却出乎他意料地平静。他手下的动作一丝不苟,表情却非常柔和,像是已经想开了什么。

“……”

没过多久手头的刀片也手入完毕,审神者再一次环顾四周。突然想起刚才烛台切放在他这里的包裹还没有打开,他犹豫片刻,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扎住的布料边角。

——是大俱利伽罗。

这点在预料的范围内。毕竟就他目前知道的前任时代的描述中“鹤丸国永”和“莺丸”是主战力,被折断的次数不多;打刀和胁差在捡到之后通常就被刀解,不会留下被折断的刀片;可身为曾经的太刀、又是常见掉落刀的“大俱利伽罗”的地位显然就变得尴尬起来。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里所有的断刃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显然被珍重地保存起来、甚至被时常养护。

他抬起头眺望烛台切的身影。对方正在仔细地擦拭着另一截较短的刀片,低垂着头无比专注。虽然很想问一问,但他一时之间也组织不起自己到底想对男子说些什么;正好乱向他凑了过来,审神者知道男孩对自己对烛台切的容忍态度颇有微词,暂时收回了视线。

“主,接下来要怎么办?”

“唔……这个我也还没想好。”

乱眨巴眨巴眼睛。少年则是远目。要如何处理这些断刃确实是个问题,而就最终来说这理应由他们的同伴自己决定。“不过,应该会是土葬……”

“不,火葬吧。”

他惊讶地看向声音的来源,鹤丸——发言者本人则是一脸平静。见审神者的表现得太过意外,他补充道,“简单来说,就是将它们都投入锻刀室的炉火吧。”

“你确定……?”

“不管是什么刀,熔化了最终都一样是铁。它们的上面已经没有付丧神、也就不可能重新以我们的同伴的身份回来;既然如此,作为刀剑,既然已经不能折戟战场奋战到最后一刻,比起在庭院的地下生锈、干脆地回归熔炉对它们来说更为幸福。”说到这里,青年莞尔,“而且,现在在这里的大家,应该也做好和过去道别的心理准备了。”

他依言环顾在场的众人。起初审神者觉得也许会有人反对;就算鹤丸是本丸的统率角色,本丸众人毕竟有着各自的想法。但很快他发现自己的担忧确实是多余。

闭上双眼,深深呼吸;再次睁开时少年已经坦然。

“我明白了。”

 

 

这最后的作业,同样是由刀剑男士们自己参与。

没有人组织,但审神者在回过神时便注意到众人自发地排成队列,各自抱着几把断刃向着距离不远的锻刀室走去。他同样抱起手边的几把,顺着队列缓慢地前进;炉火跳动在他的眼前,审神者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看得出了神,谨慎地将自己抱着的刀身投入其中。

有一瞬间他想到了给死者的献花。虽然实际情况有所差别,整个流程却惊人地相似。

他听到有人小声地啜泣。少年没有去张望那究竟是谁。这同样是告别的一部分,他并不打算去打搅。

 

 

从锻刀室中出来时审神者突然想看看队伍还剩下多少人,一回头却一眼撞入金色的眼眸。他刚才沉浸在如同葬礼的气氛中也没有关注周围的人,完全没注意到刚才站在他身后的是烛台切。

“……”

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但在那之前少年的第一反应是与男子保持了距离。他这样做的同时烛台切零落下苦笑,举起双手,“我没有要对你动手的打算。”

“只是现在?”

还是附加别的什么尚未出口的隐藏条件?虽然很想加上这句,太过咄咄逼人并不是他的风格;而且在依然残留不去的葬礼气氛中少年也生不起这么做的心情。烛台切的苦笑更甚,但并没有再次作出任何辩解。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连目光都没有交流。

“……对了。”

审神者将手伸向自己的口袋。摸索一阵后,他抽出手来,那上面静静地躺着一捆绳子。“这个还给你。”

“……”

毕竟留在他手头没有任何意义。少年盯着自己的手心在心中补充解释。这是当时捆住狐之助、阻止了小动物向主屋求救的绳子。审神者几乎是第一眼就意识到,那事实上是烛台切的下绪。

而男子显然也理解了他的想法。烛台切沉默地接过下绪,重新绑回刀鞘;而当审神者转身准备离开时,他迟疑地出了声。

“审神者。”

少年停住脚步,回头;但他的动作中始终保持着警戒——反正只要发出声音,周边全是已经与他缔结主从契约的刀剑男士,这种情况下烛台切也没法做到什么。

“……”

烛台切做了个轻微的呼吸。随后他舒缓了眉头,浅浅地弯起嘴角。一个友善的微笑。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审神者眨了眨眼睛,“哦。”

这点他还是能感觉出来的。如果烛台切真的恨他入骨,他早该在一开始就动手,就像当时的一期一振、和泉守和堀川等人那样——虽说就萤丸等人的叙述来看,正是因为憎恨人类而又极富自制力,烛台切才主动请缨担当下接近他的角色。如果现在的烛台切真的依然憎恨着他,那么他的自我克制力就未免太过恐怖。

同时他不得不承认,他擅自认定烛台切并非后者。

所以他也在思考该如何才能说服男子自己并非他所警惕的威胁。在几日前的对峙中可以明白烛台切自身也理解本丸的刀剑男士是自愿跟随了他。他并非前任,而烛台切显然也不至于不明白这一点。但同时少年也能够理解烛台切难以停止的过度担忧——就连他自己也是如此。在尽全力表现善意的大俱利伽罗面前,直到坦率接受为止他花了很是一段时间。

但既然明确了烛台切对他抱有好意,到放下警惕需要的就只是时间的缓冲。于他同理,既然男子已经表达了谈和的意愿,尽管依然警惕着像之前那样的行动,他也会尽可能放下警戒心、接纳对方。

 

“……”

奇怪的是烛台切却没有表现出任何高兴的情绪。反之,他的脸色有些微妙。困惑地扬起眉毛,烛台切再次开口,“我的意思是说,我、”

“——主殿!……呃、抱歉,我是不是打搅了什么、”

突然响起的第三者的声音让审神者和烛台切同时扭头看去,找到审神者并在性急开口后才发现自己似乎打断对话的青蓝发青年则在两人的目光下僵硬了身体,“万分抱歉、我先离”

“——主!我找你好久了啦!”

“哇、”

审神者直接被扑个满怀,乱在他胸口蹭蹭又转向一期一振、一手拖住青年,“一期哥你也不用介意啦!”

“诶、呃、乱、”

一期一振的视线慌乱地在他们三人身上跳来跳去,嘴角窘迫地扯着不知该如何反应是好。审神者顺着乱的视线看到了烛台切,但乱本人还抱在他身上头转过去看不见表情,他视线前方的烛台切的表情也没有变化;几秒思索后少年放弃了探究现在抱着自己的男孩到底摆着张什么脸。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探究到底了吧。

乱还在继续盯着烛台切,几秒对峙后后者先作出了退让,举起双手,“我真的什么也没有打算做。”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相信吗?”

烛台切只是回以耸肩,坦率地转身离开了。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道的转角为止乱都一直盯着那个方向,审神者感觉自己似乎都能听到男孩磨牙的声音。

苦笑一下,他不确定地出声,“呃、乱,已经可以放开我了吧?”

“……啊!”被提醒后男孩才恍然大悟地放开他,但却没有急着离开、反而再一次抱紧,“主讨厌我这么抱紧你吗♡”

“那倒不会……”

“诶嘿嘿♡”

……好像变本加厉了。审神者试图将牛皮糖化的男孩从身上扯下来,未果,只得将双手搭在乱的肩膀上,“还是放开我吧,这样说话很不方便。”

“诶——又没关系,而且凑得近一点不是听得更清楚嘛?”

“但这样看不到乱的脸啊。”

“——!”

乱猛地僵住身体,杵在原地不动了。不明白自己说的话哪里出了问题,审神者这才谨慎地想将乱从自己身上剥下来确定男孩现在的表情,乱却突然推开他就跑。

“……呣~~~~~又输给主了!下次我可是不会再输的!”

“……?”

“一期哥刚才说有事吧?!你们要好好相处哦!”

……所以说这之间有什么需要决胜负的东西吗?这一次是目送着甩下一句话就跑的乱消失在走道转角,审神者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没能理解什么东西。

“……”所以少年发挥不耻下问精神,“呃、一期一振,乱他是什么意思……?”

“……”青年同样回以为难的表情,“嗯……主君您……应该不用在意……?”

“……”

“……”

……持续这样毫无营养的对峙也没有太大意义,审神者将脱缰的话题扯回来,“……你刚才是来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个。”

青年的怀中抱着的是几把熟悉的刀剑。三把短刀、两把胁差、一把打刀——这正是这个本丸中未被显现的粟田口刀派剩下的成员。唯一让他疑惑的是一期一振的表情苦涩,似乎有什么难以出口。

“……”

原来如此。几秒后少年意识到了一期一振的愧疚所在。——现在他手中拿着的刀剑,恐怕正是当时从他手中缴去的那些。

但既然他已经决定在心中将这一切划为过去,他同样不希望青年在这件事上纠结太多。刻意装作对他的想法毫无察觉,审神者重复一遍自己的问题,“你希望我做什么?”

这一次一期一振才终于惊醒过来。在迟迟等不到回应的少年歪了下脑袋投去询问的视线后,青年终于得以惊慌地拾起自己卡在喉咙口的词句。

“呃、嗯,……主殿,……虽然这是个厚颜无耻的请求、……我希望您能够显现他们。”

 

一期一振在说完后便垂下了头,不安地等待着少年的回答。

这些刀剑一直被他保存在粟田口刀派笼城的房间里。原本还有更多把重复的,但在新显现的青江特化之后被他拜托乱悄悄混进了链结用的刀剑里。男孩在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和地上的那堆刀剑几秒后,突然露出了笑容。

“一期哥自己带去给主不是更好吗?”

“……”

青年的视线彷徨。原本就是因为没有脸面带着这些刀剑去面对少年,他才只能拜托乱——而事实上这个人选也是在排除法之下的产物。他对于博多和平野的愧疚只会更深,对药研、厚和乱也是一样。但至少乱是少年显现的刀剑男士,或许……

“一期哥你就是想太多了啦。”男孩扁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自律过头限死在自己规定的界限之内,主根本不会在意这些的!”

他当然也知道这点。——从少年的一举一动就能够明白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然而无法坦然地面对的人,是他自己。

“嘛——这次我倒是可以代劳。”

哐当,乱抱起地上的刀剑时发出低沉的撞击声。他抬起头面露无奈的笑容,叹着气摇头,“但是也只有这一次哦?下次有什么事的时候一期哥你得自己亲自去跟主说。”

“……”

“说定了!”趁一期一振开口阻止前男孩就抱着刀剑转出了房间。只留下青年独自一人站在房间中央,抬起的手呆呆地悬在空中。

——而这次也是一样。就算能够确信审神者一定会同意,鼓起勇气对一期一振来说却太过艰难。每得到一次少年的包容,他就会感到心中的愧疚感更深一分……却又对情不自禁期待着的对方的宽容生出依恋和希望。

也就更加难以原谅即便如此也忍不住温存于少年好意的自己。

“不。”

……诶、

青年一时间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他此时此刻的表情恐怕只能用呆滞来形容,换来的是少年忍不住的一声喷笑。

“呃、抱歉,并不是嘲笑你的提议。”审神者忙不迭地补充道,但眼角依然因刚才的笑而柔和地弯起,“虽然我也想尽快显现刀剑男士、让这个本丸原本存在的成员尽快回来,但这件事并不能急。不像显现新同伴,这些刀剑男士毕竟是和过去的你们一同生活战斗过的同伴们外貌相同却又不同的个体,所以我想将显现他们放在再过几天、大家都从今天的供奉中平静下来为止。”

“……”

审神者说的没错。一期一振感觉自己因焦躁和愧疚缩小视野看不见其他事物的头脑冷静下来,点了点头。就算身为粟田口长男的他希望显现自己的弟弟们,和他的弟弟们产生关联的却不仅仅是粟田口刀派内的刀剑男士——无论是山伏、明石还是浦岛甚至是烛台切,他们在这件事上同样有着参与的权利。

——而更重要的,虽说少年恐怕不一定知情——在被前任以“模拟实验”的名义无数次玩弄折腾后,要一下子接受那么多同伴的重新显现,对博多等人来说恐怕也是一个负担。

“我明白了。……不过,他们就交给您了,接下来就由主殿来决定吧。”

“毕竟是增加成员呐。这里又和普通的本丸不一样,在这件事上还是谨慎些、尽可能征求所有人的同意比较好。”说到这里审神者抿了下嘴唇,“虽然不是生孩子……不对,其实感觉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没错?”

“……咳、呃?!”青年满脸通红狼狈地呛出来,“主、主殿、”

“呃、抱、抱歉,怎么说你们也是付丧神,这种比喻还是太离谱了。”匆忙纠正自己的一时失言,审神者窘迫地抓抓脸颊,忽地放缓了语调、神色郑重,“……另外一个我刚才还没有说的。我刚刚说再过几天,准确来说,其实是想在解决三日月的事情之后。”

“……三日月、殿、”

“是的。”

三日月从来都没有催促过审神者尽快解决事态。有时候少年甚至会产生一种只有他们在为寻找御神刀和为青江提升练度心焦、男子根本不在意自己身上的诅咒的错觉。可是偶尔在接近男子却发现对方恍神、甚至靠得极近都没有反应时,少年才会意识到三日月的艰辛并不比他们轻上多少。

要二十四小时无间断地被诅咒的幻觉和声音纠缠却依然表现得正常,需要的精神力实在太强大了——这与睡眠剥夺实验又有多大差别?而在那个实验中,被实验者很容易就崩溃憔悴下去;就算三日月是刀剑男士,跟人类不同、进食和睡眠并非必需品,精神上的折磨却绝非寻常。现在回想起来,对男子来说像之前那样暴走说不定才是某种救赎。

——没有任何明确的时间限制。然而时间,真的不多了。

 

 

“主大人?主大人—?”

“……诶?啊、嗯,我没事。”

被男孩的呼唤声叫得回过神来,审神者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盯着炉火太久,火光在视网膜上灼出一片光晕,仿佛闭上眼睛也能看见。

青江的练度还在逐步提升。起初是被乱等人拖着出去又重伤扛着回来,连少年都觉得这未免太过拔苗助长看不下去,当事人却次次都毫不在意地冲他摆手,“你也希望能够解决三日月的困境吧?”

“……”少年咬住上唇,劝阻的言语卡在了喉咙口。

“没关系,我也是理解了这一点的基础上才同意的。这可跟前任的行为不一样。你也不必在意太多,只要将一切交给我就好哎痛、”

“不光是青江一个人,我们也是可以依靠的哦!——话说主你面对一期哥他们的时候明明不计前嫌地给予了理解,为什么到了立场变化的时候就不能明白我们也是一样了嘛!”

“嗯……”

……看起来很痛。审神者看着话没说完就被乱拍肩、表情一阵扭曲的青江,明智地选择了沉默。如果他在战场上锻炼出的观察能力没有出错,那个拍中的位置似乎有高速枪造成的伤口。

“那么去手入……”

“没问题没问题!手入室权限不是开放了嘛?主你就忙自己的事情,这边交给我们就好!”

“……”不等审神者开口乱就已经拖着青江跑远。池田屋合战场的长战线和夜战可以躲避敌部队远战攻击相结合,要日夜不停地出阵却又保持着代表战意高昂的樱吹雪并不是难事。而在昨日整理前任私室时他们又翻出一大摞手札,想也知道是没有被用在刀剑男士们身上而积攒起来的——恐怕是因为锻刀对资材的需求量更大,而这些手札就算全用在锻刀上也因资材被消耗得更快而绰绰有余吧。

囤资材和手札是很要紧,但攒那么多手札并没有太大意义。他将这些全部交给第一部队,在斯巴达式的锻炼之下才显现没多久的青江的练度在几日之间已经直窜60,就算是重伤回城也不会像最初那样被打得动弹不得了。

“抱歉呐大将,乱他只是……唔,……担心你?”

“……青江应该什么也没做……?”

“嗯,是这样没错啦……”药研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咧嘴苦笑,“……该说是青江旦那……显现的时机……不凑巧……?”

“……?”

“嘛,你也不用那么在意。乱只是警惕过度了。我会去帮忙看着让他不要做得太过分的。”

随后男孩就冲他挥挥手告别,追着乱和青江的方向没了踪影。——不止是青江,在陪练的过程中短刀和胁差们的练度也在迅速提升。原本审神者承诺过突破市中合战场后自己就不再陪同他们去三条大桥合战场、考虑的是自己对合战场实际地形的记忆能力和为兵装提供灵力随时恢复兵力,那之后先是被短刀们以他现在的武器是短刀而非打刀、适应需要时间被禁止出阵,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市中敌本营彻底破坏,根本没容得少年出手。

“——主大人!主大人您在干什么?”

而一旦将战场扩展到三条大桥,就算是原本练度不足又在战斗力上弱于同伴的今剑也能跟着第一部队出阵。小天狗这几天心情都不错,在结束这次的出阵后东张西望看见了对着离去的乱等人默默目送的少年,当即蹦蹦跳跳地冲了过来。

 

“……锻刀?”

今剑歪了歪脑袋。审神者点头,目光再次落在跳跃的炉火上。

“我想最后尝试一次。……第一部队那边依然没有结果,可是就这样一味等待着青江的练度提升,我也觉得不甘心。”

第一部队依然没能从战场捡回大太刀。而依照萤丸的说法、以练度50为一个分水岭的话,以青江现在的练度已经足够确认是否能对三日月的状况做些什么——可就连审神者自己也很清楚,他对此感到不安。

可就算如此,审神者对锻刀也没有抱太大的信心。锻刀的简易和中毒性在之前他已经亲身体会,可锻刀结果本身的随意性和每次的投入让他感到抵触。除了因为岩融今天在远征,拜托今剑担任近侍和他一起锻刀也有这层意思在。他赋予了今剑阻止自己的能力,这同时也是在告诫自己把握分寸。

“可是……”

“……怎么了?”

今剑严肃地板起面孔,声音中是掩不住的困惑,“我不知道怎么锻刀……”

“啊。”

审神者觉得自己白紧张了。不过今剑的这句坦白也让他产生些许亲近感,少年安慰道,“没那么难。……呃,按照岩融的说法,实际上只需要决定资材的使用量,由我提供灵力、近侍作为中介即可。”

“这样就行了?”

“嗯。”说实话他非常能理解今剑说这句话时的心情。他绞尽脑汁,不确定地补充,“或者在心里强烈地呼唤希望降临的刀剑男士……?”虽然按照僧侣的说法这点是否有效谁也不知道,毕竟前任始终没有锻出三日月;可既然多少是在赌博,抱以希望也无妨。从这点来说,今剑和岩融同样是三条,效果大概也没有差别。

“——我懂了!包在我身上!”小天狗的脸色一下子亮起来,蹲在锻造炉前闭上眼睛努力,不一会儿脸就因憋气和炉火的温度开始泛红。审神者哭笑不得,但也不好意思给今剑泼冷水,扭头看向锻刀室的式神小人,“那就拜托你们了。”

 

资材投入炉火。

 

今剑还在努力地祈祷。刚才还没觉得怎么,在男孩的带动下,审神者忍不住也在心底呼唤起来。

虽说前一次无论怎么期盼石切丸的到来、最终都没有任何结果——可既然是最后一次,就在意愿这方面也下足功夫吧?

 

炉门合拢。

 

——他抿住了嘴唇。下齿不自觉地嵌入上唇,但少年自身并没有意识到这点,只是死死地盯着跳动的绿色数字。

“……主大人?”今剑的声音再一次将他扯回现实,“这个代表的是……?”

“……”

审神者将手伸入口袋。他随身带了几块手札用于紧急事态,但现下他的手心打滑、摸索许久才成功地将小木牌抓了出来。蹲下身,小人们早有准备,从他手中接过手札便向着锻造炉跑去;少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一声比一声更强烈。

“——啊!这样就是要来新的同伴了对吧?”

伴随着今剑恍然大悟的声音,烟气散去,淡粉的樱瓣四散开来;小人们将那把刀托到他的面前,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触上那刀鞘,几乎以为这只是他抱希望过度产生的一个幻想。

 

随着灵力的注入,比锻造完成时更为壮观的樱吹雪迸裂开来;男子温厚而和蔼的声线响起,与他过去记忆中的声音分毫不差。

“我叫石切丸。你是希望治愈病痛吗?……哦呀,看来似乎不是参拜者呐。”

 

 

“……、……”

少年期待过炉门打开、御神刀出现,然而熟悉的男子真的显现在眼前时,他却睁大着双眼,只能任凭气音掠过喉咙。

“石切丸!石切丸你来啦?!”

今剑在耳边嬉闹。审神者无法转头,就这样呆呆地注视着刚刚取得人型的石切丸,直到对方关切地凑近了他才回过神来。“主?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成、功了。”

最终从他口中流出的,也只是这样简单的字眼。

然而这惊讶确实发自内心。虽说确实在心中祈求着石切丸的到来,审神者本人却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追寻了那么长时间的石切丸,竟然会这样轻易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你是在说我出现在这里的缘由吗?”

审神者眨了眨眼睛,困惑于石切丸语句背后隐隐透出的深意。像是回答他的疑惑,男子点了点头,“按照常理来说,‘石切丸’应该不会出现在这个本丸。”

 

“……什么意思?”

“因为身为主,你的灵力却并不洁净。御神刀本能地喜好洁净的环境,而会对瘴气避而远之。”审神者看见自己的模样映在石切丸的眼中。“——但你不一样。虽然你的灵力中混杂着瘴气,那瘴气却并非来自你的灵魂本身,而是来自外在的入侵。……虽说这一点也是我来到这里、像这样近距离地观察着你才得以发现。”

审神者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惊。如果说第一部队出阵和他锻刀都始终无法呼唤到石切丸是出自这个原因,那么……

——他以为应当不是因为本丸的环境本身。本丸早已被净化。话虽如此,前任遗留下的最后一些痕迹正是在昨天清扫干净。

——那么第一部队?现在想来每次出阵的时候通常会有萤丸在场——而根据萤丸所言,封印三日月的结界并无法处置他身上的瘴气,只能暂时压制,那瘴气甚至会蔓延到布下结界的他和鹤丸身上。……是了,爱染也是那次封印的参与者之一,而现在以提升青江练度为主要目的的第一部队中大部分情况下有红发男孩活跃的身影。

而他自己?

——烛台切。

所有的原因都对上了。审神者依然沉浸在震惊之中迟迟无法恢复。嘴唇颤动,他无意识地出声,“……那……为什么、现在却……?”

“该说是……心血来潮吧。”

渴求着三日月、小狐丸等等稀有刀剑男士的审神者比比皆是,然而像这样强烈地祈求着“石切丸”到来的却实在罕见。特别是身为近侍的刀剑男士、同为三条刀派的岩融在一边同样帮助着祈求。如果说这些还不足以引起本灵的好奇心,这一次身为付丧神的“今剑”的祈祷必定是最强的推力。

过去也不是没有人靠同为三条刀派的今剑、岩融甚至石切丸在锻刀时呼唤三日月或是小狐丸的到来,然而那些方向的灵力让人不适、呼唤的声音中带着可疑的急迫,自然而然地让本灵失去了兴趣。小狐丸至少对即将成为自己主君大人的审神者抱有极大的好感、只是迫于降下分灵同样不会轻易到哪里去;三日月则是对渴求着自己的人们完全一笑置之。被人类赞誉追捧太久习以为常,他只是自顾自悠闲地徘徊,投缘才心血来潮地降下几个分灵。

——正因如此,若只是被今剑和岩融呼唤,石切丸尚不会有所动作——降临到那样的本丸的结果可想而知。然而在与人类契约并战斗的众多刀剑男士之中,却有着没有在审神者控制之下的“今剑”出于自我意志呼唤着“石切丸”,事情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那么……”

他注视着成为自己审神者的少年。亲眼确认之后就足以确定这里并非堕落之地——至少现在不是。那么……

“——你希望我做些什么?”

 

“——三日月!”

三日月在哪里?!审神者拔腿跑了出去,但并没有在廊下找到男子的身影。这段时间以来三日月一直和莺丸共同行动,所以他下一个念头就是去大厅寻找;但在少年这么做之前,他先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

第一反应只是疑惑,在与抓住他的人对上视线时审神者刷地僵硬了身体。金色的单眸、近似西装的战斗服——是烛台切。

“——!”审神者第一反应就是挣脱,面对太刀的握力自然只能败下阵来;可随后手臂上的力量就消失,害得用劲过猛的少年险些往反方向倒去。在男子伸手前他自己站稳了。

“三日月今天在鹤丸他们的房间里。”烛台切也没有说些别的什么,而是单刀直入地切入刚才的话题,“在之前粟田口笼城房间再往里,走过去应该就能找到了。”

“……那你、”

“我没法过去呐。”男子苦笑,眉头困扰地压下,“从昨天起三日月的情况逐渐恶化,说不定是前任的诅咒意识到私室的净化、产生了危机感吧。……我身上的瘴气太严重,只会让事态更糟。”

“……”

审神者咬着上唇。片刻沉默后他掏出终端翻到总览,确认一遍现在出阵的第一部队后抬头,“其他人在哪里?”

“第一部队刚才已经手入完毕,现在除了田当番的浦岛和长曾祢跟马当番的山伏和堀川,主屋的人大都在三日月身边或者附近的房间待机。其他人在远征。”

“谢谢。”

审神者匆忙道一声谢,头也不回地挥个手就向着烛台切指的方向飞奔而去。正如男子所言,一转过走廊他就对上了平野的脸。男孩在看见他时一惊,焦急地开口,“主,三日月先生他、”

“我从烛台切那里听说了。”顾不上照顾男孩惊讶的表情,审神者接着发问,“现在的状况怎么样?”

“……鹤丸先生和萤丸先生正在压制,之前提供结界点的同伴们也在里面……但这个没有办法对付三日月先生身上的诅咒,只能阻止其从三日月先生身上蔓延开而已。还有……”

“什么?”

平野咬住嘴唇,声音中带着几分不甘,“从刚才起不知为何情况变得严重起来……”

“——因为我的到来吧。”

声音来自审神者的身后。平野闻言抬头,在看见绿色狩衣的男子时惊讶地瞪大眼,“……您是、”

“主大人你跑太快了啦!石切丸他跟不上的!”

小天狗从石切丸的身后钻出来,略带不满地撅起了嘴。回想起男子刚被显现的事实和石切丸本身的机动,审神者在心底花了半秒钟反省自己确实欠考虑。

“石切丸,……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意识到对手的到来,用尽全力试图垂死挣扎了吧。”男子蹙着眉头,“我和今剑是顺着瘴气最浓厚的方向寻找过来的。看来,之前的‘石切丸’不乐意在这个本丸降临,都是出于这个原因吧。”

“也就是说总算、”

“……”

可是这一次石切丸却没有回答他。男子的眉头始终紧锁,从他身边经过,打开了三日月所在房间的门。

 

“——!”

他紧跟着石切丸进入了房间。进门的第一时间审神者承认他有点被惊到——整个房间铺天盖地贴满了符纸,密集的符文和张张紧挨的贴法落在不知情者眼里恐怕甚至会有股狂气的味道。在房间的正中央,三日月在被褥之上曲膝而坐,双手紧抱着自己的头。他的周围是一个小型的结界;鹤丸和萤丸分别站在结界的两端,紧盯着三日月的状态。在听到开门声时,鹤丸扭过头来皱着眉头想开口,却在看见石切丸的同时呆愣住了。

“——石切丸……?”

“是我召唤过来的哦!”今剑蹦蹦跳跳地举起一只手,“怎么样!很厉害吧?!”

“啊啊,多谢你了——长话短说。”摸摸邀功的男孩的脑袋,再次转向石切丸时鹤丸的目光变得锐利,“你能解决这个吗?”

“……”

审神者注视着石切丸的目光变得不安。为什么他沉默了?

从这个角度他看不到男子的表情。明明只要绕过他并站在鹤丸身旁就能了解这一点,可说不清的恐惧擒住了少年,让他浑身僵硬冰冷、无法动弹。

他听见石切丸的声音,“在中诅咒之前的防御……?”

鹤丸无声地摇头。这是自然的。三日月在从显现到决定手刃前任之间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若是换成普通的刀剑男士,甚至连这点都做不到、只能服从。

“……这个诅咒的施术者……?”

“……已经死了。”片刻后传来鹤丸轻微的吞咽声,“是三日月斩杀了前任。……而那之后,并没有找到前任的尸首。”

“……发生过很多,呐。”

他的声音中带着叹息。——随后续接的,却是新一轮的沉默。

不知为何审神者产生了某种不详的预感。虽说这点从刚才起他就隐约察觉、却始终不愿细想下去;可是现在再不出声他觉得真的会被判下死刑,“就没有什么办法——”

“抱歉,主。”

血液冰凉的感觉。少年不自觉地咬住了上唇,试图抵抗这彻骨的冰寒;逐渐转过身来的石切丸、他脸上的苦闷和惭愧的表情、他的声音他的动作,每一个细节却都向他传达着同一个讯息。

“以我的能力……什么也做不了。”

 

“……”

这个没有正统御神刀存在的本丸中,没有任何方法对抗前任残留下的诅咒。——也正是因此他们才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御神刀身上。显现了笑面青江,少年为难地给出判决、却依然主动协力于他的一意孤行。可就算如此,提升了练度的青江依然无能为力。

所以最后的希望落在了石切丸身上。——直到刚才为止都是如此。

“……”抿一下发疼的嘴唇,审神者的双眼张得极大,生怕错过石切丸任何一个反应,“……为什么?就真的没有任何方法吗?”

定定地注视着少年,几秒后,石切丸垂下眼帘,“能力差太大了。凭我这个不过是刚显现的石切丸分灵的刀剑男士,要想对抗这样的诅咒完全无从下手……只会造成反弹波及整个本丸。……而三日月他,也显然已经不可能继续等待我的练度提升。”

“……”

他早该想到的。青江那时也是一样的原因——可是不同的是那时还相对有着余裕。可是现在,从三日月的表情就能分辨出来,这次并不是什么毅力或者意志就能创造的奇迹。

“……真的、就没、有……”

少年几乎是错乱地自言自语着。他缓慢地环顾房间,视线在每一个人身上拂过,企图发现其中的某人也许会有些什么办法。他竭力地运转着大脑——可是审神者知道的实在是太少了。就算想找出能够应对眼前状况的方法,他连下手的位置都找不出来。纵使如此,他还是拼命地催促着自己、企图抓住些什么——

 

“审神者哟。”

突然的呼唤对少年的大脑按下了暂停键。他呆呆地循声看去,映入视界的是倒映着三日月的眼眸。

男子在微笑着。他的表情中混杂着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释然。

“你,还有这个本丸的同伴们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能够看见同伴们找到一个安心的归宿,对我来说,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践行礼了。”

“……”

“所以也不要再想什么方法了。——不要再试图采用任何方法了。关心着你的这个本丸的所有人,都不会希望看到这一点。而我也是同样的。”

审神者感觉自己的嘴唇颤抖着。他还不甘心,还想继续挣扎——可是这一切在对上三日月的目光时变得不堪一击。

他以为自己拼尽全力想要用毅力和意志抓住奇迹,可是男子的目光让他明白自己的未熟。对三日月来说,选择离开这个本丸、离开他一手保护下的同伴们,同样需要决意。

“是时候了。”

他看见男子的双唇开启。眼底泛起一丝酸楚,但少年始终没有让它化为泪水涌出眼眶。

“就像净化前任的私室一样。割舍包括我和我身上的诅咒在内全部前任留下的遗物、向着新的未来前进——”

 

 

“将我,刀解吧。”

 

 

时隔一天庭院再次聚集了这个本丸的所有刀剑男士。

审神者在那之后就紧急召回了正在出阵的四个部队——反正,出阵只是为了寻找石切丸、远征只是为了收集锻造石切丸用的资材;而这一切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三日月依然在结界之中。虽然集中起精神勉强能够分辨出昔日同伴和审神者少年的面庞,谁也不知道究竟还能坚持多久。而在集中精力的时候男子连移动都显得困难,被众人扯着被褥的四角带去庭院时他哈哈地笑着说被人照顾的感觉真不错,然而谁也没有余裕应和。

刀解。

对审神者来说这反而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为了完成繁重的日课和上缴任务本丸里总是缺乏资材,这么一来就连刀解的些许资材也显得宝贵。除去上缴的稀有刀剑,其他的刀剑都在少年熟稔的动作下分解,只余资材被运送到仓库。

然而没有一次如这次这般沉重。

 

他深吸一口气。

 

三日月微笑着坐在被褥中央。如果忽略他眉头轻微忍耐的颤动,那一定是符合天下五剑气质的温文大方的面容。

“结界被缩到最小了。”萤丸说,“前任的诅咒被限制在其中,不会转移到你的身上;但这也不能持续很久,因为前任的诅咒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活跃。”

缓步走去,少年的脑中在一瞬间产生了几分不真实感。这场面未免太过怪诞,从不知情的旁人眼中,大概只会落得可笑吧。

——然而再如何不真实,这一切已经不容更改。甚至,拖延都会为布置结界的众人造成负担。

 

思索间,三日月的面庞已经近在咫尺。

“哈,哈,哈,来吧,现在可以触碰我了。”

曾几何时他应该是听过这句话的。可是眼角发热,审神者闭上双眼,睁开,反复两次,模糊起来的视界再次变得清晰。

他伸出手。先是指尖,再是指腹,直到整只手掌缓慢地落在男子身上。随着灵力的注入从手掌处泛出光的涟漪,扩散向三日月的全身。

 

——再见了,三日月。

 

他看见男子的整个身体开始泛出微光。期间似乎有什么紫黑色的黏腻的烟气试图涌出,却被光芒包裹、无法挣脱。然后,那些光的粒子向空中缓缓地飘了起来,越升越高,直到与白色的天空融为一色。

“……?”

有什么细密的东西落了下来,愈来愈近。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接住其中一枚,看见那枚小小的冰晶在手中化为晶莹的水滴。

“……雪……?”

不知是谁的声音,带着几分好奇。再次抬头时,少年意识到刚才还是雪白的天空竟在一瞬间遍布鹅毛大雪,轻柔地向着地面降落下来。周围的植被开始蒙上白霜;温度降低,四周一片寂静;有谁小声打了个喷嚏。

这时他才回想起来。确实,这个本丸的景趣原本应当是白雪皑皑的冬季。

 

 

“你做的很好了。”

“……!”

审神者被就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回头一看,那却是大俱利伽罗。

“小伽罗,你抢了我的话了。”

“不关我事。”

而不止是大俱利伽罗,就连烛台切也在;男子调笑着耸肩向青年抱怨,后者则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审神者看着这样的场景,不知为何突然一阵恍神。

说来也怪,他原本应该对烛台切设防的。……嘛,设防姑且是设防了,然而在男子告诉他三日月的位置和其他人的所在时,他并没有加以怀疑便全盘相信。

……算是以前造成的陋习吧。他在心底苦笑。

“那个、”

他闻声低头,看见平野同样抬头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不安的闪烁,“……主,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

少年一时失语。日课早就荒废了,三日月也已经带着前任的诅咒消失在这世上;这么一看,他们现在已经不再有需要达成的目标,竟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了。

“休息如何?”声音从稍远处响起——这次发话的是药研,“其他人当然也是,大将你这段时间也够呛了,就在本丸里暂且休养吧。”

就算被这么说……

“——啊!”

这一次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金发男孩在远处高高地扬起手来,笑嘻嘻地大声呼喊,“来堆雪人吧!我憧憬这个好久了!”

“……那个、……”

“……雪人、吗……”

“——雪人太无聊了,我们来打雪仗吧!”

“赞成——”

这次是换成审神者的反应慢了半拍。随着爱染的提议和萤丸的附和,大部分人一边倒向了打雪仗。最初提议堆雪人的乱鼓起腮帮抱怨着什么,可少年清楚他并不觉得有多生气。如果不是乱的这句不读气氛的大喊,他们直到现在都还会沉浸在失去三日月的失落之中;而若不是爱染和萤丸的附和,就连最活泼的短刀们恐怕也会始终为是否该赞成乱的提议而犹豫不前吧。

“总之先分组?——啊!主快过来!这边这边!”

“不对!主肯定得是我们这边的!”

“审神者大人狐之助才是您忠实的伙伴对吧呜呜呜呜呜——”

沉寂下来的本丸再一次响起了欢笑声。而就算还有人保持着拘促,要不了多久这点也会变淡消融吧。听着零零散散呼唤自己的声音,少年忍不住弯起嘴角,“我……”

 

 

“——这是来自政府的命令。”

 

 

他停住了脚步。

伴随着嘭的一声,出现在他面前是另一只狐之助。那只仿佛机械般的生物嘴巴一张一合,流出如同录音机版的机械男声。

“根据政府的指令,由于疏于日课及未能顺利完成指定的任务,现命令该本丸审神者即刻转移至No.59271684本丸并完成净化任务。任何拖延行动视作违约。”

“——为什么?!”

审神者始终是没有忍住。如果说疏于日课这点还可以理解——可是未能顺利完成任务又是什么意思?!他明明净化了本丸!

狐之助再次张开了嘴。然而这一次声音出现了变化——依然是机械音,这一次的腔调却显然出自佩戴变声器的人口。

“谁让你刀解三日月的?你不明白三日月有多么珍贵吗?”

“但是”

“没什么但是!我这边也不是——坐标已经设置完毕、传送门可以打开、闭上嘴别废话现在就移动去新的本丸、不许带任何多余的东西。否则的话——”

后半截消失在同田贯的斩击之下。外来的狐之助轻易地被斩成两半,化为一缕青烟消失,落在地上的只有两半的符纸。

 

“……”

怒火在一瞬间超过沸点,让少年的头脑彻底变得冷酷。——然而却没有任何爆发的余地。

他在意着自己的家人。如果说役人的这句话还真是让他燃起了杀意——真正的、从战场上磨砺熟稔的杀意——随之而来的威胁却仿佛当头棒喝。

“……”

嘴唇颤抖。心中有谁的声音在大声呼喊着不要不想去不愿意执行;可是他还是艰难地抬起了脚步。刚才还欢闹起来的庭院再一次陷入死寂,杀意从身边从四处肆意地暴涨起来,可是他的内心却异常地平静。

啊啊。早该想到的,那个役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他。

——可是又怎么可能想到对方竟然会无耻到如此程度?然而他却根本没有反抗的方式。只要父母的性命依然在对方的掌控之中,他就只能听从。

接下来他会怎么样呢。这个本丸已经净化了,得到的结果是转移去下个本丸。那么之后的事情大概也不难想象了吧。……就这样在不同的暗黑本丸之间转移?冒着生命的危险、永远不得休息?

他想起他曾经考虑过如何打破这个困局。可是在无法抓住役人的情况下,他能做的顶多也只有在本丸之间转移时的那一次进入政府大楼。可是这么短暂的时间又能做到多少?别说找到父母的位置并救出他们,自己会被如何监视不得走错一步都是未知数。

 

所以,在思考中苦苦挣扎着的审神者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周围发生了什么。

 

 

>> 

 

 

距离最近的同田贯手起刀落,让那个政府的传话筒彻底闭上了嘴巴。

即便如此,这依旧无法改变什么。少年的肢体不自觉地颤抖着,显然不愿意按照那蛮不讲理的指示去做——这是理所当然的,就连他们都能想到他真的转移之后会面对什么——不,他们根本是深有体会!

可是鹤丸也想不到有什么方法可以改变这个局面。并不是没有方法,而是这个方法必将违背少年的意愿。而这显然不是他们所希望的。

——并不是没有方法。只是这个方法他不会采用,萤丸也不会,其他人亦然。

 

 

——可是有一个人会选择。

 

 

“——光忠!”

思绪在脑中闪过。比任何人的反应都快,几乎是在意识到的同时鹤丸便向着少年的方向直奔而去;然而比那更快一步,有一个身影追上不情不愿向着传送门挪去的少年。而后者自然不可能注意到。他早已沉浸于自己的思绪,无暇顾及周边。

“——可恶!”

所以他还是晚了一步。在指尖触及男子布满战斗带来的刀痕血迹的衣物之前,烛台切和少年同时消失在原地,像是那里原本就什么都没有一般。

只有一柄伤痕累累的刀掉落在地,被持续不断地落下的大雪勾勒出白色的轮廓。

 

 

Tbc

 


















 

「あっははは、いいぞいいぞ 触ってよし」

审神者被病娇烛台切神隐了。全文END。


>>结束<<



………………

………………

………………



<<再开>>


不好意思还需要大家陪我一阵。这故事还没完呢。

话说回来这章其实是劝退章その三……其实没劝退啦只是我想凑个三而已不过三日月确实不会留下来。这个从一开始就定下了。


————

追记:可能不是所有人都看到上一篇的请假条,作者现在正处于非常忙没空码字的阶段,下一更起码要寒假

雨X清

走投无路(26)

Attention

暗黑本丸题材(准确来说是原暗黑本丸)。虽然身为后任的男主现在已经基本和解,但文中依然存在暗黑本丸时代的碎刀、重伤疲劳出击、夜伽、暴力、不手入不供食等可能会造成读者不适的描写,如果不是确定自己能够接受极其不推荐继续往下看,看到受不了的地方请立刻右上角逃脱并翻出各种甜向同人舔以恢复对刀剑的感觉,同时请牢记这不是刀剑们正常表现出的性格更不是刀剑乱舞的设定只是环境所迫不对这根本不是环境所迫而是二次同人OOC是作者在胡说八道!都是作者的错作者背锅!好的作者背锅(´・ω・`)

全文存在大量二次设定注意。

请确定看完以上内容还有勇气继续再往下拉。


大...

Attention

暗黑本丸题材(准确来说是原暗黑本丸)。虽然身为后任的男主现在已经基本和解,但文中依然存在暗黑本丸时代的碎刀、重伤疲劳出击、夜伽、暴力、不手入不供食等可能会造成读者不适的描写,如果不是确定自己能够接受极其不推荐继续往下看,看到受不了的地方请立刻右上角逃脱并翻出各种甜向同人舔以恢复对刀剑的感觉,同时请牢记这不是刀剑们正常表现出的性格更不是刀剑乱舞的设定只是环境所迫不对这根本不是环境所迫而是二次同人OOC是作者在胡说八道!都是作者的错作者背锅!好的作者背锅(´・ω・`)

全文存在大量二次设定注意。

请确定看完以上内容还有勇气继续再往下拉。

 

大概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作者喜欢在tbc之后补充一些杂谈缓和破坏气氛,想要继续体验气氛的人拉到tbc就别继续往下拉了

 

确定继续?

 

Go↓






走投无路(26)

 





指尖在颤抖。终于触碰上那柄刀刃似乎花了数万年那么长久的时间,期间少年始终屏着呼吸,仿佛面前的是一片一个呼气就会被吹跑的羽毛。

“请不必担心。”蜻蛉切安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苦笑的意味,“当时是我耍性才没有回应您的呼唤。主殿有能力显现刀剑男士的。”

审神者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确实正如蜻蛉切提到的,他担忧着自己无法顺利显现;但更重要的是,眼前的这把刀剑说不定能够成为解救三日月的关键,一想到这点他就觉得自己的手难以自控地颤抖。

——深吸一口气。

灵力从指尖流出,充盈了刀身。霎那间,一室樱吹雪。

 

“我是笑面青江。嗯嗯,你也觉得这是个奇怪的名字吧?”

 

 

在乱将那把胁差递给他时,审神者感觉自己心脏狂跳了起来。

——是笑面青江。有着斩鬼逸话的这把大胁差,正是他们寻找的目标之一。

审神者原本以为没机会再捡到这把胁差。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但胁差应该是大多可在江户的记忆和织丰的记忆合战场被捡拾——偏偏,他们的出阵地被限制在织丰的记忆及更后的合战场,本丸刀剑男士们的练度早已超过安全的合战场的练度上限、而勉强还在范围内的合战场地图上漂浮着黑龙的印记,昭示着它的危险性。

所以他居然忘了个一干二净。——到了池田屋的记忆合战场后,不论刀种、几乎什么样的刀都有可能在击退遡行军后掉落。

“怎么样?我很厉害吧?”

男孩浑身散发出“表扬我表扬我”的气息,可惜邀功到一半就被厚挤到一边,“太诈了!乱你别抢功、誉明明是我拿的!”

“是我提议出阵市中的!”

“那也应该是我的功劳大一点!”

审神者微妙地扯着嘴角不知该怎么劝架。药研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背,看着从争吵即将发展到上演全武行的兄弟们,轻描淡写地调转话题,“可是队长是平野啊?如果不是由对市中的敌人较为熟悉的他指挥索敌,我们恐怕就无法这么顺利地战胜敌人并带回笑面青江了吧?”

“……!”

被点名的男孩一个激灵,撇过头去。他盯着自己的鞋,好半天才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反驳,“不……博多和浦岛也出了很大的力、是…大家的成果。”

他突然抬起头来,满脸都是惊讶和拘促。审神者揉揉平野的头发,舒缓了表情,“谢谢你们。”

“不……”男孩支吾着,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下,耳尖红得透亮,“那个、我也希望为主、还有为三日月先生的状况帮上忙……”

乱的声音忽地插入他们之间,笑嘻嘻地打破有些沉下去的气氛,“啊——只有平野未免太狡猾了!我也要主摸头!”

“哇!啊、呃、……不、不用摸我也没关系、啦!”

审神者依言揉揉乱和厚两人的头发,柔顺的金色长发和稍硬的短发在指尖痒酥酥地滑过,让他忍不住想笑。随后他转身对上了一直没有出声、却始终用羡慕的目光注视着他们的博多和浦岛两人,伸手前却有些犹豫。

和乱他们不同,这两人因为前任的行径、对审神者甚至对身为同胞的刀剑男士的接触都有所恐慌。可在他因迟疑停下动作时,审神者意识到两人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失望,突然改变了顾虑的打算。

“你们也辛苦了。”他蹲下身,伸出两手对自己的行动做出预示,友好地弯起了嘴角,“……可以也揉揉你们的头发吗?”

“……”

博多和浦岛对视一眼。随后他们同时看向审神者,微微弯下头来,“那个、……请摸摸我们……!”

……说实话杀伤力有点大。少年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嘴角不要翘得太厉害,小心地将手贴近了两人的头发。依然可以感受到指腹下压抑的颤抖,他刻意忽略过去,不动声色地用平稳的动作结束了抚摸;两人再次抬起头时,脸上洋溢着羞赧的微笑,有淡粉的樱瓣从他们的身周洒落下来。审神者同样微笑,忽地吐出一口气。

“好了,你们赶紧去手入室吧。”

市中毕竟是个危险的地方。就算六人这次并没有抵达敌本营,在途中与高速枪的战斗中不免被戳中几下。乱笑嘻嘻地做了个遵命的手势,第一个带头向主屋跑去、手里还拉着浦岛和博多;在厚和平野也追上,跟在最后的药研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审神者同样揉了揉他的头发。

“……哇、大将?!”

看见男孩的一脸错愕,审神者噗哧一下笑了出来。药研不满地竖起单边眉毛,突然冲他勾了勾手指,示意有话要说。

“……?”

审神者弯下腰来,将耳朵凑近了男孩,但也没放松警惕。估计药研是打算趁机复仇,他也做好了随时起身反将一军的准备。

“——你也辛苦啦。”

“……!”

气流拍打在耳边时少年为男孩忽然低沉的声音惊得抖了下肩膀。紧接着头发就被一把揉乱,复仇成功的药研笑嘻嘻地撒腿就跑,不忘一边回身冲着他大喊,“大将你也快点回去吧!差不多是快开饭的时间咯——”

“这家伙……”

捂着自己的耳朵目送药研跑远,审神者叹了口气,看向胁差时目光重新变得严肃。

 

——然后回到现在。

压抑住成功显现带来的喜悦感,少年板紧面孔,“你好,我是这里的审神者。虽然有些急,我希望你能立刻跟我来一个地方。”

“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吧?”

见审神者惊讶地看向他,刚显现的胁差青年勾起了嘴角,“这点东西从你们刚才的对话里还是很容易推测出来的。不过,如果是非得‘笑面青江’不可,难道说是要斩除什么怨灵?”

“……”

刀剑男士从被审神者触碰那刻起就被唤醒、持有意识——这还是乱告诉过他的。反正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审神者点了点头,“我想请你见一个人。”

 

反正除去远征成员、剩下的刀剑男士都在主屋里,审神者拜托蜻蛉切去迎接再过不久就要回来的远征部队,自己带着青江一间一间找过去。

最后他们在廊下找到了坐在一起眺望风景的三日月和莺丸。莺丸示意前者看他们,而三日月在眨了眨眼睛后思索片刻,突然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

“审神者吗……啊呀。是新的伙伴么?”

“乱他们去市中的时候捡到的。”审神者感觉自己的喉咙紧张得有些发干,他抿了下嘴唇,注视着男子眼中倒置的弯月,“我找到笑面青江了。……你会留下的吧?”

“……”

可是三日月并没有回答。直到少年又重复了一次,他才露出有些困扰的微笑,“是呢……不过,这种决定恐怕并不能由我来更改吧。”

“……?”

难道还有什么不够的吗?审神者忍不住向三日月凑近了些,想要问个究竟,突然落在头上的手掌让他呆愣着眨了眨眼。几秒后反应过来男子是在抚摸他的头,少年忍不住怨念了,“呃、三日月……?”

“能像这样肢体接触是好事呐。可以确认。”

一侧的莺丸赞同地点头,不知何时伸过来的手轻拍着他的后背,“说得没错。对放松身体有帮助哦。”

……不,现在该做的不是这种事吧?审神者逃脱两人的手并向青江投去求助的目光,却发现青年的眉头紧锁,盯着三日月的身体一言不发。青江同样意识到了审神者含有疑问的视线,苦笑着耸了下肩膀,“你寻求我是为了解决三日月身上的问题吧。”

他点头,“怎么样、”

“……抱歉。虽然很难出口,缠在他身上的诅咒并非我能够对付的级别呐。”

他张大了双眼。而再次看向三日月的时候对方的表情平静,甚至冲他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显然,男子早就预料到了这点。见审神者愣住,青江抱歉地垂下头,“虽说我确实有着看清和斩除怨灵的能力,诅咒并不是我擅长的领域……况且,纠缠着三日月的这一个太过强大了。”

“……”

“所有人都已经手入过了吧?”

在少年的哑然面前,三日月突然将话题切向了毫不相关的方向。在得到药研、萤丸和鹤丸三人的一致盖章后审神者终于被允许正常使用灵力,用手札和连日来远征部队辛苦换得的资材给本丸剩下的刀剑男士进行了快速手入。下意识地点头,他的动作突然停下——突然问起这个、男子的意图是——

“那么,我就放心了。”

三日月露出温和的笑容。已经足够预料到他要说什么——可审神者拒绝接受,只是不断下意识地轻摇着头。

“差不多是时候了。——将我刀解吧。”

 

他定定地注视着三日月的面庞。

随后,吐出反对的语句。

“我拒绝。”他喃喃,“从一开始我就说过了。我会想办法找到笑面青江和御神刀、抓住所有能抓住的机会,所以你也不许放弃希望。”

明知对方在刀解后就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连本灵都无法回去、却照办不误,他做不到。

“这不是你能承受的东西。”三日月摇头,“而我也不希望再消耗你多余的精力。就像当初我斩杀前任一样,将他彻底带离这里同样是我的责任……让我负责到底吧。”

“那也应该还会有机会的!你现在不就正常地坐在这里吗?这次的结界不是萤丸和鹤丸两个人支撑一切、只要第一部队在合战场找到石切丸或者太郎太刀——”

“别这样,他也是很辛苦的。”

插话的人是莺丸。审神者愣愣地看着他,男子则摇了摇头,“注意到了吗?他并不能完全集中于我们的对话。就算是现在,他也在忍受着不解风趣的亡灵所带来的骚扰。”

“……瞒不过莺丸的眼睛呢。”三日月苦笑,“结界能封印住的只有前任的瘴气,却无法让他沉寂下去。”

在男子的眼中任何人都被扭曲成前任的模样。前任的声音前任的外貌,重复着让人心生厌恶的执着到扭曲病态的语句。三日月找到的解决方案是与莺丸一起行动;莺丸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并不做出主动的肢体接触、也就不会被扭曲成让他生理性厌恶的场景;而当与莺丸在一起时出现第三者或更多人,就算前任的诅咒依然生效并纠缠不去,在心知那个男人不可能分身后便能从幻象中勉强辨认出周边人的真实身份。

可就算如此,幻视幻听日益严重,日日夜夜从不止休,他并没有把握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好在你是值得托付的人。大家已经得到了手入,也对你抱有信任;虽说还有个别人还没有与你结成主从契约,……烛台切的问题也有待解决、在不久的将来也一定没问题的。”说到这里他微微敛下眼帘,“就像我说的,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保持多久的清醒状态……所以,在更糟的事态发生之前结束一切吧。”

审神者盯着他的双眼不语,突然转身跑走。青江在追上去之前最后看了两人一眼。

三日月和莺丸并排而坐,望着眼前初春般生意盎然的庭院,始终没有回头。

 

 

“——可恶!”

青江没多久就追上了他的主。审神者也并没有跑出多远——转过几条走道、在下一个拐弯之前少年急刹住脚步,一拳捶上了墙壁,“可恶、可恶、可恶——”

“主。”

“我知道。”在青江开口说更多之前审神者开口阻止了他,“三日月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光是堕化的一期一振就已经非常棘手,如果三日月真的成为了我们的敌人、只会更加难以应对。不止一个人告诉过我我的灵力只能算平庸、而前任却比我优秀太多,想要正面迎击几乎是不可能的。而明明寻找了这么长时间的御神刀,别说刻意寻找,就算是在过去完成出阵日课和提升练度的时候我们也从未拾得过任何一把石切丸、可石切丸分明是掉落最频繁的大太刀。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大概是有什么原因的、我却根本没有任何线索……”

“……”

“但是我不甘心!”少年扭头看向他,眼睛因激烈的情绪和水雾闪闪发亮,“就算三日月觉得这样的结局可以接受,可我做不到。我还没有找到御神刀、除非到真的无路可走的地步否则我绝对不打算放弃!”

“这就是你的决意吗?”

“对。”审神者苦笑,“抱歉让你摊上这么一个主。……那个,虽然这样的状况下很难说欢迎你来这个本丸,但还是感谢你回应了我的呼唤。”

“不,我不介意。倒是你原本指望我能帮上你的吧?抱歉呐,让你失望了。”这一次是青江在少年焦急地想要否定前打断了他,“我明白你的决心了,——我也会尽全力的。虽然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我会尽量提高自己的练度。能力越接近本灵,能办到的事情说不定也会多一些……说不定,就能斩断那个怨灵跟三日月之间的联系。”

审神者的表情随着他的话明媚起来。但片刻后他再次垂下眼帘,摇了摇头。

“不信任我?”青江挑眉,“就算神格比不上神社的御神刀大人们,我可是比他们懂得要多得多……特别是战斗方面呐。”

“不。我信任你,可是……这个本丸所连接的合战场,并不能让你安全地提升练度。”

织丰时代之前的合战场不能去,而织丰的时代开始存在远战,显然不适合练度尚低的刀剑男士出阵。审神者开口将要说明,背后突然冒出一个脑袋,“可以去市中啊!”

“……乱?”

“市中是夜战,只要盯紧敌军的动作、无关练度和刀种都有机会躲过远战。然后只要我们加把劲提前干掉对面一个两个,青江只需呆在我们身后观察并汲取经验就可以。”乱拍拍胸膛,“带新人就包在我身上!”

“……但是你的练度也还算不上百分之百稳妥吧?”

男孩鼓腮,“呣——反正还有平野他们嘛!再不行就去找爱染和小夜帮忙!……啊,那我可能会被挤出第一部队……”

审神者还是没忍住笑出来了。眼看乱眉头一竖又要抗议,他笑着点头,“嗯,那就交给你了。……市中的高速枪还是无法避开,记得青江和队里其他任何成员一旦接近重伤一定要回来。我不想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出阵受伤也是难免,就算急着提升练度我也自有分寸,不会做让你难过的事的。”

“……我会安排青江担任队长的,这样只要盯住其他人的伤势就没问题了!”

“……”青江看着笑嘻嘻答应少年的乱,莫名觉得背后一阵发寒,“嗯……怎么感觉你的话别有深意……?”

“是你的错觉♡好了我们快去合战场吧!”

“——绝对有问题?!”

可惜已经晚了,青江被满面笑容的乱拖走,就算有刀种差别也改不了暴力的等级压制,审神者觉得好像听到两人离开的方向传来各种奇妙的碰撞声但他没敢推测或者亲眼验证。

 

 

可是他也不能光靠青江的努力。……而且,练度的提升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出成果,而谁也不知道三日月能支持到什么时候。

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审神者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锻刀室。式神小人们一见到他就使劲挥舞着小手,热情地搬来凳子让他坐下。

“对不起。”想起口袋里的刀片,审神者觉得有必要交代一下,满怀歉疚地将它拿出、打开包裹用的布,“明明你们特意帮我打造了这个……”

小人却突然跳上了他的膝盖。在审神者困惑的时候他们已经举着刀片跑走,他急忙去追——再怎么说这也是曾经伴随他在战场上战斗的搭档。可是另一个式神小人却挡在他的面前,板着脸双臂大开大合硬要他坐在原地。

……是有什么意图……?

最终少年还是输给了它的执着,乖乖地坐在凳子上。他出神地眺望着不断跳动的炉火,看着它在明黄和赤红间变幻不定、忽地跳起又消散在空气之中。

狐之助说过他可以锻刀。那并不是指需要专门训练才能习得的传统工艺,而是和手入一样事实上完全可以交给式神完成。……那么。如果通过锻刀的方式,是不是也可以……?

……但他并不知道审神者的锻刀该怎么做……

“主?”

猛地惊醒过来,审神者扭头看向门口,高大的僧侣一手扒着门看他,“你在这里干什么?”

“啊、我……”

本来想说锻刀,脑中闪过前任出于对三日月和小狐丸的渴求不断将资材投入锻刀炉的描述、少年不自然地沉默下来。反倒是岩融很容易就得出结论,恍然大悟,“锻刀?”

“……是的。”

“锻刀没有近侍的帮助会很累的。你不叫近侍帮忙吗?”

“……”

“近侍丢下你一个人?”岩融的面孔板紧了,“这可不行、”

“是我拜托蜻蛉切去迎接远征部队的。”见话题流向不对审神者立马叫停,“他也不是很乐意离开,但总需要有人手负责搬运的。还有……那个、我不是很清楚锻刀的方法……”

“就算觉得没问题还是让练度高的刀剑男士跟着你比较好。”说到这里岩融突然眼睛一亮,“正好,现在我来担任近侍陪你锻刀吧。”

 

“但……你真的没有别的事情吗?”

毕竟审神者想象不出男子偶然路过锻刀室的理由。岩融一愣,抬手抓了抓后脑勺,“……哎。说实话我是在找今剑,他那之后就一直躲着我、也不知道到底跑哪里去了……”

“哈哈……”

审神者只能苦笑。小天狗在敌对时态度有多尖刻在认同并亲近之后就变得有多黏人,从那天他抽噎着道歉就能明白。只是现在想想这几天来他也没有见到今剑,从乱等人的发言来看他显然也没加入出阵市中的部队——首先今剑的练度跟其他短刀们存在差距,出阵过于危险。主屋里四处寻不见他的身影,其他地方又不足以藏身,想来想去男孩只可能去了后山。只是后山那么大,加上今剑还在刻意躲开,估计也没什么机会找到。他思索片刻,打开了终端,确认男孩的状态和几天前没有差别后松了口气,“他现在没有受什么伤。等脾气消了,大概会自己回来的吧……?”

“唔……也只能这么期待了吧……”

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岩融收敛起满脸沮丧,“行了,我还是先教你锻刀吧。”

 

“首先是将依赖札和资材交给式神。……哎,不用你去搬。”哭笑不得地叫停动手搬起木炭的少年,岩融抬起下巴示意他看小人,小人们则一抬手臂(展示二头肌?),显得满脸得意。

审神者眨了眨眼。过去他一直不明白这个跟手札不一样的木牌到底有什么用,也因此役人要求他上缴的时候也不痛不痒。原来依赖札是用在这里?

岩融的说明继续,“指定四种资材的量,每种资材最低用量50,最高用量999——喏,像这样。按照丢入的比例,锻出的刀的可能性也不同呐。”

“然后?”

“然后锻刀炉上会显示距离新的刀剑锻造完成还需要的时间,如果要立刻锻造完毕只要使用手札就可以了。”

“然后?”

“到这里就结束了啊。”岩融眨巴眼,“……或者再加上显现?”

“……就这样?”

“就这样。”

“……”

少年哑然地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审神者掩住了嘴,“……就、这样……”

即便还有些将信将疑,可如果就这么简单,他简直要怀疑起自己在过去的一年间到底还在多少事上被役人瞒在鼓里。但纠结这些并不能让事态前进,他猛地抬头,“如果要锻大太刀的话……?”

岩融却沉默了。在少年的再一次发问下,男子才露出有些神妙的表情,“……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过去我担任近侍的时候并没有锻出过大太刀,也不知道怎么样的配比会比较好……”

“……”

“毕竟前任的目标三日月和小狐丸都是太刀。唔……可这范围也很难把控,大概没法给你当作参考吧。”

“……”也就是说只能凭感觉了吗。审神者看向堆在一边的资材。在远征队的不懈努力下,就算手入完众人也留下了足够多的量;他忖度片刻,尝试着说出了几个数字。

然后他看见式神小人们忙碌起来。资材在他们眼前被运进锻炉,火焰腾起;审神者不自觉地咬紧了嘴唇,在心中祈祷着能够成功——

睁眼,锻造炉上显示着绿色的“2:30:00”,一秒一秒地向回跳动。

 

“……”

紧张过头反而进入了茫然的状态。审神者看着那行毫不起眼的数字,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有力没处使的感觉。

……事实上除了提供灵力和指定使用资材的数量,他也确实什么都没做。事情结束得太过容易,让少年不禁怀疑这是否有效。他扭头想再次向岩融确认步骤是否正确,却发现男子死死地盯着依旧向回跳动着的数字,眉间像是要挤出一座山峰来。

“岩融……?”

“这个、……不。”岩融烦恼地抓着头发,忽地看向他,神色严肃,“主,你试试看用手札?”

“呃,嗯。”被对方的气势微微压制,审神者同样绷着脸点了点头,将手札交给式神。绿色的数字在一瞬间归零,炉门打开;伴随着合着樱瓣的蒸汽散去,一把刀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审神者下意识地抿住唇——他知道这把刀的名字。

“压切、长谷部……”

果然没有那么顺利吗。他苦笑。刚才还想着要是早就知道锻刀这种手段也许就能更快地解决三日月的问题,可现在来看,锻刀和去战场与历史遡行军厮杀并捡拾掉落的刀剑并没有太大区别,同样无法控制结果。长谷部是打刀,那么难道说应该多投入一些资材会更有可能锻造出刀身巨大的大太刀?他再次看向岩融,突然发现男子极其明显地沮丧着,忍不住开口,“……怎么了……?”

“两个半小时是除萤丸之外的大太刀……和,压切长谷部的锻造时间。”

“……”

并没有觉得锻造出长谷部有什么不好,但此时此刻确实给人一种不合时宜的沮丧感。审神者别扭地弯了下嘴角。他倒还好,不知道锻造时间,没有惊喜可也没有失望;就熟悉锻造时间的岩融来看,心理落差大概很大吧。

“……说起来,之前留下来的刀剑里好像没有压切长谷部。”

将打刀拿在手里端详片刻,审神者抬起头,看向比他高出太多的男子。他指的是之前的给乱和药研链结。虽然把本丸里存着的刀剑都拿了出来,审神者将每种各留下一把——说不定以后会有显现的机会。

“压切长谷部吗……”

“这个本丸里打刀基本都是被刀解的……?”想起过去得知的内容,审神者的语气中带上一丝不确定。

岩融沉默片刻,突然看向他,“你知道压切长谷部的个性吧?”

“……”对主命执着,希望被重用和被信任,有点固执,对过去的原主抱有复杂的感情——这些大概就是少年对长谷部的第一印象。在长谷部来本丸之后近侍变成了他和烛台切轮流,虽说烛台切起初并不是很乐意,他毕竟也会有分身乏术的时候,时间一长就这样稳定下来。对审神者来说,长谷部算是除烛台切之外另一个熟悉并亲近的刀剑男士。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知道的。”男子叹息一声,“我跟他也不算熟,但大致有个印象。折断同伴或者带着重伤的同伴出阵……不管前任提出什么命令,他都皱着眉头却执行到最后。在当时的我们看来,他跟前任也没什么两样吧。”

“……”

“但是前任还是对他下了单骑出阵的命令。理由是……太顺从了。”

审神者瞪大了双眼。岩融的语气依然不紧不慢,但其中的情感更加压抑下去,显得有些冰冷,“单骑出阵虽然会重伤,却不会碎刀,毕竟队长和本丸之间有着特殊的联系呐。前任这么做要么是为了恐吓、随后对单骑出阵的队员放置不管,要么……就是为了让他身负重伤,下一次交给其他同伴带队时作为队员入队,在战场折断。可即便如此,那家伙还是没有表现出任何愤怒或抗拒的情绪。”

“……”

“然后,……那时我在远征所以并非亲眼所见,但据说在前任死去的那个夜晚,他亲手折断了自己的本体。”

“……”

“你怎么看?我是无法理解呐。不管是前任还是那家伙。”

“……是负起责任吧。”少年的声音中带上一丝不确定,“虽然整个行为本身算不算负责也很难判定……但我不认为这个本丸过去的长谷部什么都没想,也不认为他是畏罪而追随前任的死亡。”如果他对压切长谷部这个刀剑男士的性格并没有把握错。

“……”

“虽然我不喜欢这样。就算是可以被再次显现的刀剑男士也一样。”想起之前一期一振和和泉守的行动,他黯下目光,“嘲笑我太过天真也好,除非罪不可赦且毫无反省,再是如此我也不认为非要到以生命为偿的地步。生命本来就赔偿不了什么,死了就是死了,只有活着才能赎罪和改过自新,也能理解自己过去所做的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吗。”

岩融的手抚摸着他的头,尽管有些别扭,审神者安分地站在原地任由对方动作。“哈哈,不过我也觉得你说的没错呐!就算今剑已经不是我在这个本丸显现时认识的那一把,对我来说每把今剑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

“……就算今剑现在躲着我……”

审神者同情地拍了拍几乎泪目的男子,肩膀太高只碰到了后背。

 

“那这把压切长谷部你打算怎么办?显现?”

“不,”思索片刻后审神者摇头,“现在显现大概只会造成大家的混乱,包括这把长谷部也会无所适从的吧。现在的目标是锻出石切丸或者太郎太刀。”

“唔呣,你说的也有道理。”岩融点头,很快又看向他,“那锻刀的时候我来帮忙吧。太郎太刀姑且不论,石切丸跟我一样也是三条,说不定能设法呼唤到他。”

“这也有关系?”

“谁知道呢。”岩融摇头,“但锻刀是一个向本灵祈愿的过程,不知道本灵能否听到又愿意听进多少、总归是个希望。前任也是出于这个打算才在试图锻出三日月时让我担任近侍的。”

“……”他盯着炉火,半晌抬起头来,“是两个半小时,对吗?”

 

事情并不尽如人愿。

那之后再次将资材投入锻造炉,可是出现的时间只有一个半小时和三小时。审神者盯着两个数字,恨不得让它们向中间靠拢。不同于之前完全面对陌生事物,在知道需要的锻造时间后这个过程就变得痛苦,少年递出依赖札和手札的速度越来越快,出现的结果却始终不是他想要的那个。

而在审神者身边,岩融的目光同样变得严峻。当少年再一次定下资材配比并看见“1:30:00”的绿色数字出现时,他抬手接住向后一个晃荡的少年,皱眉,“今天就到此……”

“……不锻了。”

“……”岩融意外地抬起了眉毛。审神者站直身子,面色灰暗,“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

“我做得太过头了。”他咬住上唇,窥向男子的表情,“无非是从锻造三日月变成了锻造石切丸,这个样子跟前任也没什么区别吧。”

“你完全没必要担心这种事。”岩融反驳,“想要锻出石切丸也是我的愿望,这跟前任的行为本质上就完全不同吧?我还不至于分不清这点。——倒是你,锻刀需要消耗的灵力比较多,主你还不适合连续锻那么多刀,今天就还是先休息……”

“不,我不是因为这个。……是感觉有点可怕。”

岩融停了下来。他看见少年盯着跳跃的炉火,喃喃,“在尝试之后我才明白的。锻刀的过程太过简单了,很容易就会一头栽进去。如果我没控制住自己、像前任一样把手入的资材也用上……”

“一直强调你跟前任不同的不是你自己嘛?放心吧,我知道你肯定有这个自控力的。”

审神者很想反驳他担忧的不是这个。就算和前任不同,侥幸心理是人之共性。但在听到岩融的后半句时,他突然说不出口了。

——在我看来,你既然会担心这种事就根本不用烦恼自己会失控。

——从结论来说只是你不希望成为那种跨越一线而发狂的人吧?你对自己的自制力那么没信心吗?

在他还在担忧自己能否在斩杀有着人型外貌的敌打刀之后依然保持自我的时候,大俱利伽罗曾经这样回复他的顾虑。而现在,他也并没有失去自我。

“……谢谢。”

“你可是我认定的主啊,在这种小事上担惊受怕怎么行?”

岩融笑着拍了他的后背,惹得审神者一个哆嗦——拍得好痛……

罪魁祸首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行为,“今天到此为止的话,你就先回自己的房间吧。我送你回去。”

“好……”

审神者正要站起身,突然感到裤脚一阵拉扯。他低头,看见式神小人围在他的脚边。困惑地看着它们很久,小人却迟迟不给出下文;就在审神者决定谢绝他们的挽留并离开时,从锻炉那边跑出了另外两个小人,手中高举着一柄短刀。

“啊、”

小人们不能说话,能做的也就是把那把刀递给他;但不用任何说明,在看到那把短刀的瞬间、审神者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这是之前那把打刀回到他手中的部分。

“谢谢!我会好好珍惜的。”

他笑着将短刀收入鞘中,向小人们深深地行了一礼,离开了手入室。岩融一直把他送到卧室、跟早已结束迎接任务的蜻蛉切交接近侍后才离开;而少年没有想到的是,在那之后还有人等待着他。

 

 

“……?”

在对着终端做昏迷几天以来落下的收支记录时审神者总觉得似乎有谁正盯着他。看向蜻蛉切,对方正专注地看着他的笔头,显然不是视线的来源。

忖度片刻后审神者在草稿纸上写了几行字。蜻蛉切在看到的时候很明显僵住了身体,被字迹提醒得又迫使自己放松下来。再次确认了确实不是蜻蛉切,审神者提笔再写下几句,开口,“我有点口渴,能帮我去倒杯水吗?”

“……好的。”

男子显然不是很情愿,但还是遵从了他的指令。在蜻蛉切的脚步声远去后过了不久,有什么悄无声息地从天花板降下——

被审神者抓住并架上了脖子。

“主大人、对、”

“……诶、”

看清对方后审神者急忙收回短刀,可被抓住的男孩还愣愣地反应不过来,张大嘴像是受了很大打击,双眼一闪一闪泛着水光。偏偏这时候房门被刷地拉开、紫红色的枪一瞬杀到两人眼前,“休想对主殿——”“蜻蛉切住手!”

“——动、诶?”

在蜻蛉切张口结舌地看着两人时,男孩的眼眶里终于啪嗒啪嗒地掉出了泪水。

 

“诶、不,在下、……主、主殿,这个要怎么办、”

审神者看着握着枪不知所措的蜻蛉切和一声不吭但拼命掉眼泪的今剑,思索一秒后试探性开口,“总之你先把枪收起来……?”

“啊!呃、好的!……可是主殿,今剑他……”

“今剑没问题的。”他低头看向男孩。就在刚才他和岩融还在烦恼如何找到他,现在今剑却自己找上门来,也算是赶巧。……只是为什么会是从天花板?

大概是哭累了,在被少年帮着拭去满脸的泪水后小天狗终于冷静下来,但依旧沮丧不已。知道他还在纠结之前的事,审神者忍不住开口,“你还在跟岩融赌气?”

“……”

“他很担心你。”

“……!”

今剑终于抬头看他,但始终带着不安和胆怯。他满脸歉疚地抿着嘴唇,好半天才小声吐出一句,“我、我才不原谅他。”

“他挺难过的……”再加码。

“~~~~~!”今剑一个激灵,嘴唇咬得更紧了。他的眼珠焦虑地转来转去,突然拽住了审神者的衣袖,“我、我也很难过啊!好不容易找到主大人这样我能认同的人、可是都因为岩融的关系……”

“……”

“……”

“……所以你还是不愿意原谅他?”

“……”他低下头,只有手指还抓着审神者的衣袖,声音很轻,“……我也知道岩融是为了保护我,可是……”

“供应你显现的灵力是由我提供的,你愿意承认我是你的主,而我也接受这点,那么我们就已经是主从关系了吧?”

“不对!”喊出声后男孩又低下头轻摇着脑袋,小声嘀咕,“虽说是这样……可是没有正式的主从契约还是感觉哪里不够。但是要怎么办……”

“……”

但在这一点上审神者同样无能为力。连岩融都没有取消的方法,更不用说他。——但想起岩融,接连着想起刚才在锻刀室的对话,少年突然产生一个念头。

“今剑。”

男孩抬头看他,等待着下文。审神者深吸一口气——他有自觉自己接下来的行动估计又会被几个人斥责;即便如此,他还是选择了这个方法,“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

示意太过激动的小天狗平静一些,审神者注视着他血红的双眸,开口,“我希望你在我的行为偏离正轨的时候,阻止我。”

 

“——主殿?!”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响起蜻蛉切的抗议声,审神者头也不抬地封住对方的下文,“我知道这句话代表什么意义。”

这意味着将自己的制裁权正式地授予今剑。不像三日月那时会因为抵抗主从契约和斩杀前任而神格堕化,现在的今剑被赋予了特别的权利,斩杀少年也不会让他的刀刃沾上任何污秽。而今剑同样黯下眸子,定定地看着他的双眼想要寻求他的真意——就像审神者事先预计的一样,就算外貌、行为和想法偏近于孩童,今剑同样是不折不扣的付丧神。

“——你确实想好了?”小天狗的声线暗哑,带有某种不可抗争的威严,“现在收回还来得及。你的话还只是一个‘请求’,而我也还没有接受。现在反悔的话,我还可以装作没听到。”

“我不后悔。”他同样一板一眼地肯定,“人是需要某种约束力的。就算不会触及,有一条底线在可以防止步入歧途。”

在现代社会这条底线是道德准则和法律。在过去、或者说现在也依旧在一部分人心中的则是对神和对宗教的信仰。而在这个没有法律也没有约束力可言的以审神者一人为最高法则的异空间里,为了约束自身、也为了让自己始终保持清醒和冷静,他选择了指定无法被契约制约在他之下的今剑成为自己的监视者。

“所以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说到这里少年莞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啊……不过麻烦你不要搞突然袭击,如果我有什么不合适的行为请你先提醒我吧。或者换个说法就是……上谏?”

“……”

“……今剑?”

果然是生气了?还是觉得他太乱来?审神者收敛起脸上的表情盯住今剑的神色变化,小天狗却突然发问,“我对主大人来说是特别的……?”

尽管参不透他的意思,审神者还是点了点头。

“——太好了!”

下一刻他就被男孩扑了个满怀,审神者惊讶地眨眨眼,今剑却毫不在意,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那就这么说定了?约好了?约好了对吧!”

“嗯。”

“太好了!我是特别的!主大人!诶嘿嘿、主大人!”

男孩一遍又一遍叫着他,樱瓣飞舞开来;刚才的威严早已消失不见、留下的仅有天真无邪。审神者只得配合并回应,耐心地等待今剑高涨的情绪恢复平静。看一眼身边,蜻蛉切的表情像是在生气,但更多的大概是被他的行为惊得无话可说。

 

好不容易等到今剑的情绪平复些,就算男孩还是小猫似地黏在他身上,至少不像刚才那样连声呼唤。审神者意识到靠男孩自己停下来显然不现实,得由他做个了结,便清了清嗓子,“今剑?”

小天狗抬起头,双眼闪闪发光,“什么?”

“那么你应该可以原谅岩融了?”想到灰头土脸的男子审神者就忍不住有些同情。而对他们来说,早日和好也一定是两人相同的愿望吧。

“唔、呃……”

一谈到这个问题今剑又开始支支吾吾。只是这一次他没能敌过少年的注视,瘪着嘴嘀咕,“……我知道了……”

“好孩子。”

摸摸男孩的头让他别再那么郁闷,审神者随口问道,“不过你怎么今天突然就来了?这几天你一直都在躲我和岩融吧?”

“烛台切劝我来的。”

男孩的话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今剑并没有立刻察觉,继续着下文,“他说还是应该由我去道歉,我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来了……啊,刚刚还没有道歉完整!……主大人?”

 

 

审神者是意外发现那个坐在屋顶的身影的。

大概是烦心三日月的事情,这几天他变得愈发焦虑、晚上困意也来得很迟。反正今天的近侍是蜻蛉切,虽然男子的练度已经60出头,侦查上的短板加夜视能力的缺乏再配合少年在战场上掌握在身的无声行动,就算从房间里偷溜出去再回去也不会被发现。

……反正他也只是出来望一阵风景、一旦开始犯困就回去,应该没问题吧。

因此按道理他应该要避免被任何人发现的。但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态,在看见屋顶那个月色下的轮廓时,他忖度片刻,找合适的落脚点同样爬了上去。

 

“怎么了?……审神者?”

有人接近这件事似乎没有瞒过对方的眼睛,但来者的身份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白衣青年在回头看清他时讶异地睁大双眼,声音中带着淡淡的责备,“现在已经很晚了吧?”

“你不是也醒着吗?”

“我没问题。”

鹤丸眉头微蹙,倒是没有立刻赶走他的意思。审神者很快就到了他的身边,在看见旁边摆的酒瓶和碟子时惊讶地眨了眨眼。刚才从下面往上看的时候他没看到这个。

“整理仓库的时候发现的。”注意到他的视线,鹤丸苦笑着补上说明,“应该是前任的贮蓄。嘛……反正现在的本丸里也没有人喜欢喝酒……”

确实,嗜酒如命的次郎太刀因为是大太刀而被前任放在了显现考虑范围之外,日本号……则并没有来过这个本丸。“……不过还是麻烦你保密一下吧。”说着他伸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笑了。

“……”

他眨了眨眼,在鹤丸身边坐下,同样眺望着远处的风景。——以前倒是没有这样做过,但现在像这样爬上屋顶眺望,视野瞬间变得开阔;无云的夜空疏星遍洒,月色下树影婆娑,不起一丝涟漪的池水仿佛镜子般平整明亮。起初给他的是一种被暴露在无边空间中的不安,短暂的适应后就转化为某种意料之外的舒适,仿佛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

“我没打算说什么。”停顿片刻,他眨了眨眼,“……不过……感觉有点风雅……?”

鹤丸笑了,“月下酒?你这么一说倒也没错?”

审神者只是耸了下肩。从脸上无法辨别,但从鹤丸居然没有强硬地要求他立刻回房、而是默认了他的陪伴,青年大概也已微醺吧。

 

“喝吗?”

……失误,并不是鹤丸醉了就意味着安全。审神者困挠地扯了下嘴角,“呃……我还没成年……?”

“……”青年眨巴眨巴眼睛,看起来有点可爱,“吓我一跳!也对,人类年龄和长相变化还是挺慢的。……你几岁了?”

“刚过18……”

“……那不是已经没问题了吗?”

“不,”审神者以同样神妙的表情回过去,“成人的年龄限制是20……”

“在我们的时代可是16岁就算成年的。”

“……”

“怎么样?”说着鹤丸又将酒碟向他推了推,“一岁两岁也差不上多少的,就当陪我吧。”

“……”

……好吧。少年不得不承认事实上他也有一定的好奇心。特别是在过去的本丸里短刀也会参加酒会,毕竟就算他们外表是小孩、内在却显然是不知比他年长多少的付丧神。而看多了这样的场景,有时候他也会忍不住想试试。

“那……恭敬不如从命。”

“啊啊,这样我说起话来也比较方便。”

审神者依言抿了一口碟里浅浅的液体。花香伴随着不熟悉的微苦在口中泛滥开来,惹得他不由得开始小声咳嗽。旁边洒落青年的笑声,“喝不习惯?”

“……人都是有第一次的。”

鹤丸脸上的笑容还是没有收敛起来。看着赌气闹弯扭的少年,他微微眯起眼睛,一手支持住自己的脸颊,目光平和。

“我有必须向你忏悔的事。”

 

“在你刚刚来到这个本丸的时候,我……实际上,并没有多关心你的生死。不、这么说也不对,准确来说我只是想着保证你不死也不脱离人类的身份、可以持续为本丸提供灵力就够了。”

青年叙述的时候语气异常地平静而缓慢。几秒之后,他窥向身边少年的表情,在发现对方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单纯等待下文时忍不住眨了眨眼。

“……你不生气?”

“……?”审神者的反应比他还无辜,“没觉得怎么样啊……呃,毕竟你开始的态度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不如说如果你说当时对我抱有好感我才会觉得困惑……”

鹤丸捂住了脸。半晌他才松开,声音中透出一丝脱力,“嘛……你说得也对、毕竟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实在是糟透了……”

“我并没有介意……?”

毕竟现在他已经知道他们经历过的一切了。

“不对、不是那个意思……”叹息片刻后鹤丸重新望向远方,“……算了。”

他是真的根本没有关心新来的审神者究竟如何。反正他们之间并没有主从契约、只要他们不交出自己的名字便不用服从人类的指令。虽然为了避免神格被污秽进一步浸染、不能动手杀人,换句话说只要那个人类没死就没有任何问题。

可如果新来的人类像前任那样抓住他们中较弱的同伴威胁他们建立主从关系,他同样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要将新来的人类尽快逼入别院——在一只突然出现在本丸的狐之助传达了一个星期后将有审神者到来的消息时,他就在心中下了这样的决定。在别院,那个人类就不会被攻击;这么一来就不用担心怒气已经压抑到极致很有可能在见到人类的同时就动手的同伴失手杀了他。他知道部分同伴已经逐渐滑向堕化的深渊,可是他还是无法对他们坐视不管。杀死他没有好处。对谁都没有。虽然不至于将那个素未谋面的人类当作活祭对待,已经身心俱疲的青年也没有余力为对方考虑些什么。

——包括烛台切提出自己主动去接触那个人类、设法抢先取得主动权。鹤丸虽不赞成却也并没有阻止他的意图,只是担心男子在伪装接近的过程中是否会感到吃力。

“……不对我愤怒吗?”他将胳膊搁置在竖起的单边膝盖上、倚头看向抱膝而坐的审神者,“我相当于是默许了光忠的举动,……是把你几乎逼到崩溃的背后推手。”

“……”少年看着他,指尖无意识地画着酒碟的边沿。他的声音里是单纯的疑惑,“有必要怕到这份上吗?我跟你们比起来,根本太无力了。”

“……!”瞬间的惊讶后鹤丸松下肩膀,苦笑,“……你说得对。”

但是现在能够冷静地思考,当时的他并无法做到。不管是因为瘴气狭隘了思维还是前任的行为在他们的脑中烙下太深印记,当时的鹤丸竖起全身的防御、一心想着将同伴从威胁中保护起来,警惕多少都不觉为过。

而前任的能力也确实和少年相差甚远。现在回想起来,像少年这样的该是寻常、前任那样的才是特例,只是他们已经是惊弓之鸟、容不得一点不安因素。

 

“光忠他……可以说是最关心本丸众人的人。同时,他却也是被前任伤得最重的人之一。……你应该已经知道前任的惯用手段了吧?”

暴力和夜伽,只留下互相有着较紧密联系关系的刀剑男士并借此威胁。若要说到跟烛台切有联系的刀剑男士,伊达政宗、织田信长和……勉强算上备州?

大俱利伽罗、鹤丸、长谷部、药研、宗三、莺丸和青江。

“……啊。”

从与明石的交谈中他已经大致窥见“大俱利伽罗”在这个本丸的经历。鹤丸的情况不必再多提,长谷部的情况他刚从岩融处得知。现在的药研是最新显现的刀剑男士、而过去的他身为粟田口刀派一员同时也是常见短刀之一,命运可想而知。宗三是被舍弃的打刀中的一员。虽然审神者不清楚莺丸究竟经历了什么,他现在的模样显然是前任的行为所导致。而青江,同样不存在在本丸成员之中、直到今天才被他显现。……这么回想起来,那时的烛台切简单阐述过鹤丸的经历,却对剩下人只字不提。

鹤丸显然也猜到了少年想到的内容。

“前两把‘大俱利伽罗’的经历让光忠变得过于紧张了。包括在那之后,他也尽可能地主动去引起前任的注意力、避免对方关注在现在的小伽罗身上。……他比一期一振要善于忍耐和掩饰心意些,采取的行动也基本算是成功,毕竟前任的喜好是刻意狠戳我们的弱点。我也在他无暇分身的时候帮忙挡去了一部分,所以尽管无法完全避免,小伽罗的受害次数并不多。”

“……”

“话虽如此小伽罗也不是什么都没想。”他笑了,“我还没见过他那么积极地接近别人——实际上光是他会坦率接受我们的保护这点已经很不可思议。毕竟那孩子实际上很温柔,估计也是竭尽全力想要做到些什么……比如意识到了光忠的焦躁并包容下来。或者,在这个场景下该说,他鉴定了你的本性、并决定阻止光忠采取行动吧。”

确实,除去现在已经明白另有所图的烛台切和从一开始就是他显现的乱,生性喜欢独自行动的大俱利伽罗反而是第一个来接触他的对象。“所以大俱利伽罗再三警告我不能让烛台切知道,而烛台切那个时候看见我和大俱利伽罗有所接触时按照原计划想要对我注入神气。”

“是的。”

“……但是注入神气到底会发生什么?”

“……呃……”

审神者不敢看身边的青年。他不希望对方怀疑到他提问背后的意义,可这个问题他不得不问。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挽回,但他至少想弄明白自己身上是否发生了什么他至今没有意识到的变化。只是青年同样支支吾吾,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鹤丸……?”

“呃、嗯,抱歉、我刚刚想了点事。”鹤丸沉默片刻,语气突然明快起来,“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毕竟一般人也不会遇上这种情况。而且就算是注入神气也是跟量有关的。跟刀剑男士生活在同一个本丸这个行为本身就会让身体摄入微量神气,如果只是一定程度以下,神气是可以被人体自然排出的。”

可问题是他需要知道啊……

再追问下去审神者担心鹤丸会觉察到什么,只得乖乖放弃。而烛台切注入的量……或许只是算少量?所以他才没有任何改变?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再次陷入略微尴尬的气氛中。审神者敌不过压抑的气氛硬是转回之前的话题,“莺丸到底经历了什么?”

“就大体来说跟我们没有差别。”鹤丸也立刻接上,“只是区别在于,莺丸不像我们表现出不同程度的反抗态度,而是倾向于退让。他本来就不喜好与人争斗,也不像江雪因为小夜的存在无法忍耐下去。”

“……”

“——然而前任偏偏看不惯这点。”青年黯下目光,拳头逐渐攥紧,“为了试验在什么情况下他才会表现出反抗的情绪,他设置了很多的情境,像是在他面前折断跟他关系较为亲密的刀剑男士或是让两者……。也有用真的同伴们制造的,但那个人更多是用自己的能力虚构出这样的场景、毕竟对他来说、……就算是这种余兴、也不能浪费太多原本能变为资材的刀剑。” 

审神者以为鹤丸会情绪激动。但青年的态度始终平静,在语速变得急促后不久便克制下来。“那之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不认得我们是谁。……光忠也遭到了很大的打击。虽然莺丸几乎没有什么缘较紧密的刀剑男士,光忠主动照顾了他不少地方。”

“……”

“不过,没过多久我们意识到了。莺丸并不是忘记了我们的名字,而是没有将‘名字’和‘人’对应起来。证据就是他的记性并没有变差,就算甚至会在闲下来时去庭院中散心也正常地遵守命令,但不管我们告诉他多少次我们的名字、他都会在一转眼忘个干净。”他放轻了语调,“这只是我的猜测……或许,莺丸他是选择了逃避吧。”

“……”

忽地一个激灵,鹤丸冲他摆摆手,“啊,我并没有责备他的意思,也没打算抱怨。某种程度上来说反而是因为有莺丸这样不合时宜的存在,光忠没法顺利地执行计划。他倾向在莺丸看不见的地方动手,但莺丸的行动却自由得过了头。而也是因为莺丸虽然变成这样,在态度上却和原来的个性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感觉不出对前任的憎恨,连带着光忠的恨意也有所收敛。……虽然那些阴暗,恐怕在他的心中不断发酵吧。”

而烛台切也确实将两人和他划分距离,除了最开始手入之外始终劝说他远离两人。

“用来威胁江雪的只要小夜一个就够了,而墨俣必需的索敌能力要求也并不高,只有被用来牵制山伏和和泉守的堀川被留下来。”说到这里青年突然笑了,“前任是个恶劣的人。可是现在想想看,他说不定只是个胆小的家伙。”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他重新为自己的碟中满上酒,眺望远方,“我也是在刚才想到的。”

 

前任用了各种各样的手段,试图集齐刀帐。可是分明有对他来说更加方便的手段,男人却并没有将其列入考虑范围。

——比如,抢夺他人的刀剑男士。

“因为是个胆小的家伙,所以不敢将他人的物品占为己有。就算在演练场遇见、也只能恨恨地咬牙切齿,却始终没有办法。”鹤丸抿下一口碟中甘醇的酒液,眯起双眼,“但他的决定也是正确的。从他人手中夺来的刀剑男士就算再怎么手法巧妙、在试图与之建立主从契约时也必定会有一瞬间的空隙让刀剑男士足以将其斩首。就算斩杀人类会让我们沾上污秽,若是面临要失去主的局面我们并不会多虑;而他背后并没有什么靠山、就连役人来检查的时候也只能用术式伪装出正常的本丸,自然也没有资本去威胁其他的审神者——当然,这得建立在他有这个勇气这么做的前提之上。在面对役人时,他甚至称得上是毕恭毕敬的。”

只有面对他确定能用阴阳术彻底控制的他显现的刀剑男士时,男人才会肆无忌惮地挥霍身为本丸之主的权利。而就算掉落刀比锻造刀与审神者之间的联系稍弱些,在防备他们的反抗这方面男人并没有松懈。就算用亲近的刀剑男士进行威胁、又用主从契约的力量加以束缚,他始终在身边罩着结界——虽说这同时也间接证明了他灵力的强大。“举例来说吧,他甚至不敢留下带着动物的刀剑男士。因为动物可能会发起超出预料的行动。”

所以这个本丸没有显现狮子王。也没有显现五虎退和鸣狐。浦岛因为稀有度和身为乌龟的龟吉并不怎么能到处移动,勉强被留了下来。

“而且。在本丸之外,他的地位说不定正好相反。”

只是偶然。在夜伽后精神疲惫的朦胧中他曾经听见前任与什么人联系,唯唯诺诺着结束通讯后忽地开始愤怒地吼叫。因为太过激昂的情绪他的声音几乎扭曲得不成意义,但鹤丸依然辨清其中的只言片语。

“——前任的阴阳术是货真价实的。他出自传统的阴阳术世家,也有才能,却是被打压疏远的分家后代。包括担任审神者,也是因为宗家不愿意将宝贵的继承人送到这永无止境的战争之中,才命令了前任代替。”那之后男人勒醒鹤丸继续,后者也没有余力考虑太多。毕竟,即使知道这点、对改变他们的处境并没有任何帮助。

“……”

审神者在不知不觉中停下了画着酒碟边沿的手。前任是个可恨的人,这是他一直以来的认知;然而在成为如此之前的原因,他倒是从未思考过。

他之前在意过前任蹂躏刀剑男士们之间关系的癖好。现在来看,那或许是出自前任自身对类似兄弟和同伴的关系的厌恶。而对身为普通人的少年来说,他无法切身体会前任经受的一切,但确实能够理解他是如何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本丸是封闭的异空间,在这里只有审神者是最高标准,只要排除狐之助就没有了任何阻碍。如果没有足够的东西作为刹车闸,在封闭的无法空间里呆久了、人会变得极容易扭曲崩坏。这点在突然获得绝对权力的人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而在一个绝对权力的世界中,能仰仗的就只有掌权者的道德水准。

——但“能够理解”和“可以原谅”是两回事。

就算对前任过去的经历有所同情,他所作出的行为却完全不值得怜悯。而他早已死去,也就没有了改变的可能性,留下的只有可悲。——况且有权利决定是否宽恕的是这里的刀剑男士,不是他。抱着复杂的心情,少年抱紧了膝盖,脚趾微微蜷起,莫名感觉心中一阵发寒。

“冷吗?”

“……呃、不是、”

“要进来吗?”

“……”……他喝醉了吗?

鹤丸张开自己的袍子看着少年,后者犹豫片刻后还是蹭了过去。刚才是因为推己及人感到无法视作他人事的一瞬的怯意,现在则是确实感觉到了指尖的冰冷。他没穿鞋子就跑出来了,一开始也没预料到会在外面待这么久。

“不管是烛台切还是其他人、包括我在内一定都是太过胆小了,所以才没有勇气再一次相信人类。”在袍子之下声音微微回响,听起来有种闷重感,“物似主人形,就算我们再怎么厌恶前任,也无法否认有着和前任类似之处。因为害怕,所以抢先攻击无辜的人,并以此为乐。……反倒是短刀们最有勇气呐。就算对人类抱有恐惧,最终还是逐渐尝试去接触。——说不定这也和他们冲入敌人怀中给予攻击的战斗方式有关吧。”

 

他并不想听鹤丸继续自我贬低下去。而且很多事情来现在回头去看,鹤丸帮助了他太多地方。话虽如此身为受害者的他在这个节点上否定也不可能会让对方听进,所以审神者选择了转移话题。

“显现者和刀剑男士之间的相似点,吗?”

“……说实话我不是很想谈这个话题。”鹤丸扶住自己的额头,“不过这点毋庸置疑。虽然我们生自同一个本灵,然而毕竟被审神者的灵力显现、也会带有轻微的影响;而在显现之后因为不同的经历,表现出个体差也不奇怪。而在这之中掉落刀受的影响又比锻造刀小一些——话虽如此,以前任的能力这点差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真要说起来,以最彻底的态度反抗过前任的,大概要算山姥切。”

“……所以前任厌恶他?”

“应该不止如此。……他说不定,是把山姥切和自身重合起来了。”

“……!”

原来如此,这样就说得通了;为什么明明选择了山姥切,之后却又疏远。结合前任的经历,和他同样有着优秀实力却总被真品的名声压过一头的山姥切大概唤起了他的共鸣吧。然而也正因如此,山姥切的自卑发言对他来说就变得格外难以忍受。

……可就算如此,山姥切不断上谏希望阻止他的举动,前任却始终只是对自己能够操纵的刀剑男士们趾高气昂。他最终没有听进任何东西。而从鹤丸的描述来看,男人在面对将他投入这个地方的族人时始终抬不起头。

“明明是神明?”却会受人的影响?

“是呢……”鹤丸眺望着远方,忽然收回目光,落在少年脸上,“——你觉得神明和人类是什么关系?”

“……”

这个问题未免太宽泛了,根本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本来他想要回答神明造人,可是仔细一想、日本的神话中却是没有如圣经中上帝造人的说法的。人和神之间的界限非常模糊,甚至不知该说是哪方造就了哪方。

看透审神者的迷茫,青年笑了,“神明和人类本来就是互相影响的。神明从人类的信仰和敬畏中获得力量,而这份力量又被使用在帮助信仰和敬畏他们的人类身上。更不用说我们是付丧神,是诞生于人类使用物品上的存在。根据不同人的看法,或许会将我们视作神明,可也有人将我们视作妖怪。”

“意思是……视作使役对象?”

“是的。而对刀剑男士来说,只要没有超出他们忍耐的界限,他们也乐意迎合主的愿望,不管是作为主与从、将军与战士还是术士与使魔……你的本丸是什么样的关系?”

“……类似……家人吧。”

“家人、吗。”鹤丸重复一遍,弯起嘴角,“啊……没错,在以前去演练场的时候我确实见过这样的关系。也就是说,你是渴望着家人的关系、而你的刀剑男士回应了你吧。”

“……”

“演练场见到的也有各种各样的相处模式。有向刀剑男士们寻求人类情感和与外表相符的行为举止的,也有把刀剑男士当做单纯道具的,不同人有不同的看法吧。而刀剑男士作为本灵的分灵降下,本身是暧昧不确定的存在,本质保持着本灵的个性、却会因为所在本丸的环境和显现的审神者而显出微妙的改变……真要说起来我们只是分灵,受肉却并非人类、算是某种似人非人、半途而废的存在,情感变化比本灵更强烈。”所以一期一振愤怒并憎恨着人类,而本灵的他却不一定会对此想些什么;他们毕竟是历经岁月的神明,见过人类各种各样的面貌,也不至于为某个人类的行为大动肝火。

少年在不知不觉中呼吸凝滞。现在在他身边的青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和胆怯,或者说——本能的畏惧。在过去的本丸、曾几何时与三日月对话中也有过同样的感觉;而现在他能明白这其中的原因。

是叙述的立场。在说着这些的时候,“鹤丸国永”不是刀剑男士,而是付丧神。

“……”

恐惧感很大程度上是出于未知。在明白这点后,他突然平静了下来。而青年的叙述继续。声线沉下,滑入几分苦涩。

“……是啊。我们明明得到了原主的宠爱,也明白人类善良的一面,可在最愤怒的那段时光里却从来没有想起这一点。”

“……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吧?”

鹤丸抬眼惊讶地看向身边的少年。他似乎和刚才有哪里不一样,但鹤丸很难描述出来。捧着酒碟,审神者歪过脑袋看他,神色坦然,“你们那个时候是被逼得太厉害了,没有余裕想起过去的事而已。那个时候我也是一样的。光是考虑着如何完成日课和在本丸活下来,没有余裕去考虑别的事情。”

“……可是就算如此,你还是给今剑手入了。即便那是岩融逼你的。”

他从僧侣那里得知过细节。在岩融开口之前,审神者已经提出了手入。

少年眨了眨眼。他思索片刻,忽地双眼弯成一线,笑容极浅。

“因为在‘人’这方面我算是活过的年月比你们更多的‘长辈’、习惯了在各种矛盾和日常中调整节奏吧。”

 

“……大概?”

注意到鹤丸看着自己的脸陷入沉默,审神者觉得脸上莫名地有点烧。因为意识到了对方是刀剑男士的同时也是付丧神,不自觉地就倔强并反抗起来、想要显示身为生命短暂的人类的自己同样有着不输给神明的一面。话出口之后才觉得自己的行为根本是小孩子脾气,顿时想找个什么洞钻进去。窘迫之下他抿了一口碟子里的液体,瞬间呛得泪眼汪汪,“咳!咳、咳咳、唔、”

“——噗哈哈哈哈哈!”

而鹤丸不但没帮忙,直接大声喷笑了出来,让少年感觉自己的脸发烫得更厉害了——可能也有酒的影响?他想让咳嗽缓和下来,结果越着急反而呛得越厉害;而身边的青年还在笑得捶胸顿足,屁股下瓦片的震动甚至一直传到他这边。少年默默地想诅咒身边的人笑岔气或者笑得滚下屋顶算了。

好在再是爆笑也有个尽头,鹤丸总算缓过气,顺手帮少年拍拍后背——虽然后者很想告诉他他已经缓和过来、没必要拍了。为了避免再一次的误饮、审神者吸取教训把酒碟放在一边,鹤丸的声音就在这时传入他的耳朵来。

“你果然很厉害呐。”

“呃、嘛……”

少年的脸泛着红色,目光游离,不知是出于害羞还是酒又或者是刚才的剧烈咳嗽;看着这样的少年,鹤丸的眼神变得柔和。

在太多人的手中让渡所以明白人类的贪婪和坚强。所以他觉得少年很厉害。这种让人折服的力量并非来自单纯的武力,而是某种精神上的产物。

突然审神者的表情变得认真。他抿了下嘴唇,仰起头来,“我觉得大家都很厉害。光我一个人是无法重建这个本丸的,恐怕大多数时间都会花在完成日课上。……除去烛台切,起初是大俱利伽罗、随后是药研、爱染、萤丸……是他们主动来接触我。就最终来说,是大家自发以自己的力量振作了起来。”

“那也是因为你的一举一动让我们有了这样的契机。”

鹤丸突然陷入了沉默,面色肃穆。审神者困惑地看着他等待下文的出现,看见青年微微开口,一声轻叹。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个办法可以离开这里、摆脱役人的威胁,缺点是你也将无法回到自己的时代……你会选择吗?”

“……?”他讶然地眨了眨眼,沉默片刻后眉头蹙起,“不会。……就算我想逃,我父母的性命还被掌握在役人的手里。我是不可能放弃他们的。”

“是吗。”他看见青年的表情变成释然,只是不知为何他同时觉得他看起来有些遗憾。“也对,你确实是这样的人。”

“……?”

从刚才起鹤丸究竟是想要表达什么……审神者最终还是没能压抑住好奇心,“你说的那个是什么方法?”

“神隐。”

“神、……诶。”

见少年呆呆地看着他,脑子显然还没转过来,鹤丸忍不住笑了,“抱歉,不过我想就算直接说你应该也能承受吧。——知道什么是神隐吗?”

“姑且……?”审神者的身体略微僵硬,“……呃、那个、……神隐是需要征求同意的吗……?”

……他刚刚就在想了,鹤丸其实确实喝醉了吧……?

“不需要。”青年捻起小小的酒瓶,缓慢晃荡,在空中画出小小的圆。他注视着自己的手,仿佛自言自语,“只要是力量足够的神明,将想要神隐的对象带入自己的神域是轻而易举的事。而只要让对象的体内充满自己的神气、或是得到对象的真名,就能够彻底将对方归为自己的所有物,永远留在自己的神域内。”

青年的语气始终是淡淡的,可反而是这样的阐述让少年忍不住泛起了鸡皮疙瘩。……所以提起这点鹤丸究竟想说什么?

只可惜他并无法像这样保持沉默,最终还是问出口,“既然如此为什么要问我……?按照这样,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这么做吧?”

“……确实。”

审神者感觉背后微微渗出冷汗——果然不应该追问?但鹤丸并没有做什么。相反,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酒瓶放了下来。

“但是我想尊重你的意见。”

他确实可以这么做。填满神气这一步可以等到了神域再进行,反正只要带到神域、毫无抵抗手段的少年根本没有逃出去的方法。但那样做跟他们痛恶的前任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去到神域,尽管会脱离人类的身份,你可以永远逃离役人的掌控。你什么也不用做,可以悠闲地度日”

“我拒绝。我还是比较想作为人活完一生。”

“嗯,果然跟我想得没错。”

这一次鹤丸笑了起来。审神者狐疑地看着他——既然早就猜到他的答案没有任何改变为什么还要重复?但随后青年的动作就让他愣住。

 

——鹤丸抬手伸向自己的脖颈。伴随着喀嚓的轻鸣,原本挂在他脖颈上的那串锁链应声解开;他抓过少年的一只手,另一手将锁链绕上那只手臂,最后扣回一条封闭的链条。

“……鹤丸、”

——这是什么意思?审神者抬头投去询问的目光,却被青年的手扣住了下颚。他看见鹤丸薄金色的瞳和细细的睫毛。嘴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轻轻叩打着他的牙缝;少年不自觉地张嘴,对方就容易地侵入进去,和他的舌纠缠在一起。

“……、唔、……”

……这是在干什么来着?他模糊地想着。扣住后脑勺的手让他无法挣脱——少年也兴不起挣脱的念头。几乎将全身的力量依靠在对方的支撑中,他感觉脑中慢慢泛起迷蒙的雾气,不由自主地眯起了双眼。花香和淡淡的苦味逐渐转化成一种柔和的醇味,随后充斥整个口腔;而习惯之后、掩藏在酒液之下的微弱铁锈味变得逐渐明显,少年不适应地蹙起眉头想要抗拒,对方执拗的攻势却最终获胜,他在朦胧的意识中将青年度来的液体尽数吞咽下去。

结束这个深吻,鹤丸终于放开怀中的少年。对方已经软下了全身的力气,眼皮似开未开,似乎随时都要陷入梦境。……事实上在更早的时候、早在凑近并钻进鹤丸的袍子之前少年就已经醉了。但他的意识依然清楚,不过是行动比平时缓慢了许多。

“——听好了。就算被带入神域也绝对不能吃任何东西,会让你的体内盈满神气的。”

少年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已经睡了过去。

“也不要被任何事物动摇心智。一心想着拒绝就好,哪怕有一分松懈都会前功尽弃。”

鹤丸也没有把握审神者究竟有没有听进去。但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嘛……虽然是未雨绸缪的东西,有总比没有好——虽然我还是希望这个永远都不要派上用途呐。”抚摸着少年的头发,他低叹一声,将怀里的审神者抱了起来。现在将他送回房间应该还来得及、不会被那个忠厚的近侍注意到。

“唔……对小孩子来说,这酒还是烈了点吗?”

 

 

Tbc

 


















 

请称呼这章为摸头章(不对

为青江点一根蜡烛他是无辜的,只是出现时间点碰巧比较敏感而已(所以乱爷求您手下留情吧

其实这篇文里“物似主人形”这个特点体现得相当明显。不过这里的物似主人形不是指由谁显现就一定与谁的性格相似,而是指显现时会受到显现者的一点影响并因刀剑男士各自个性不同、影响得较浅或较深;而在本丸的生活中,又因为经历过的一切以及尤其是后来来的刀剑男士们会受到本丸已有者情绪和思考方式的影响。御手杵就是个典型例子。所谓的“正面和负面都是会连锁的”吧。

日本神话这条……嗯……有兴趣的人可以去调查,因为不是重点就不多加阐述了。不过各种创世神话并列在一起看会发现还是挺有趣的_(:з)∠)_

补充一条可看可不看的东西:查了日文wiki和P站百科之后可以得知的是并没有证据证明历史上的烛台切光忠曾经在织田信长手里,这个说法的来源是两个人撰写的书、但他们在写的时候并没有历史依据。也就是说,织田信长确实搜集光忠刀,但里面不一定有烛台切光忠(毕竟那时烛台切还没被起名叫烛台切= =)。但从【刀剑乱舞】里烛台切说的台词可以看出【刀剑乱舞的设定中】烛台切是待过织田家的。好吧阿官你赢了(

另外新刀庖丁藤四郎真可怕wwwww(看了一眼自家婶)梦渡本丸并没有插入空间,走投无路男审还没主,好的,暂时安全(等等


雨X清

走投无路(25)

Attention

暗黑本丸题材(准确来说是原暗黑本丸)。虽然身为后任的男主现在已经基本和解,但文中依然存在暗黑本丸时代的碎刀、重伤疲劳出击、夜伽、暴力、不手入不供食等可能会造成读者不适的描写,如果不是确定自己能够接受极其不推荐继续往下看,看到受不了的地方请立刻右上角逃脱并翻出各种甜向同人舔以恢复对刀剑的感觉,同时请牢记这不是刀剑们正常表现出的性格更不是刀剑乱舞的设定只是环境所迫不对这根本不是环境所迫而是二次同人OOC是作者在胡说八道!都是作者的错作者背锅!好的作者背锅(´・ω・`)

全文存在大量二次设定注意。

请确定看完以上内容还有勇气继续再往下拉。


大...

Attention

暗黑本丸题材(准确来说是原暗黑本丸)。虽然身为后任的男主现在已经基本和解,但文中依然存在暗黑本丸时代的碎刀、重伤疲劳出击、夜伽、暴力、不手入不供食等可能会造成读者不适的描写,如果不是确定自己能够接受极其不推荐继续往下看,看到受不了的地方请立刻右上角逃脱并翻出各种甜向同人舔以恢复对刀剑的感觉,同时请牢记这不是刀剑们正常表现出的性格更不是刀剑乱舞的设定只是环境所迫不对这根本不是环境所迫而是二次同人OOC是作者在胡说八道!都是作者的错作者背锅!好的作者背锅(´・ω・`)

全文存在大量二次设定注意。

请确定看完以上内容还有勇气继续再往下拉。

 

大概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作者喜欢在tbc之后补充一些杂谈缓和破坏气氛,想要继续体验气氛的人拉到tbc就别继续往下拉了

 

确定继续?

 

Go↓







走投无路(25)






 

“我当时正好要来找您,却看见烛台切光忠大……烛台切光忠站在别院门口。我的第一反应是去主屋找人求助、可是却被发现并砍中脚没法逃跑……那之后烛台切光忠用绳子把我捆起来丢在一边,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敲门、您从别院出来!来看望您的乱藤四郎大人和药研藤四郎大人因为别院这边的动静加快脚步冲了过来,然而他们却被结界挡在外面、根本无计可施……最后还是我设法挪到结界边缘拜托他们解开绳子、这才得以找到您并解除结界。”

狐之助这样说道。

“——杀了他。下次见到绝对要杀了他。”

乱咬牙切齿。

“既然别院的结界已经不能阻挡烛台切旦那,大将你来主屋吧。……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

少年沉默片刻,摇头,在药研若有所思的目光中挑选措辞,“我没事。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整理下东西就去主屋。”

“待在门外可以吧?”

“……嗯。”

 

 

这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新的黎明到来,不管房内的人心情如何。……虽说本丸的气候完全可以通过终端控制,审神者本人并没有因为自己需求改变天气的欲望。

 

他现在在主屋的一个刚整理出的空房间里。

 

乱和药研以及狐之助都在门口,他也不能让他们久等;何况远征部队很快就要回来,得在那之前处理完一切。咬着牙为自己做完了后处理,整好衣服后审神者开了门,看到两人一狐慌张地看向他,显然之前正在小声激烈讨论着什么。

“麻烦你们保密这件事。我不想让更多人知道。”

“——可、”

“让大家知道了也只会造成混乱。刚刚经历过一期一振和三日月的事情,大家都够累了,我也不想再让他们担心。只要我待在主屋时刻跟近侍一起行动就没问题了吧?”说到这里审神者停顿一下,窘迫地偏开了视线,“……还有,作为自尊和隐私之类的……”

“……!”

乱还是想反驳什么,药研搭上他的肩膀摇头,小声道,“这里就尊重大将的想法吧。”

那之后他们就连夜转移到了主屋。中途遇到了长曾祢,对方惊讶地看着他们欲言又止,审神者抢在他之前开口,“我考虑了一下,待在主屋要处理各种情况会更方便,如果还是有人不适应审神者的存在的话我会尽可能控制出房间的频率……”

“不,你是这里的主,完全没有必要介意这些啊。”

“嗯……谢谢……?”

审神者歪了下脑袋,“那、打搅了。”

“……”

长曾祢目送着三人一狐离开,其中药研转身向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又立刻返身追上,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审神者看着自己的双手。片刻,他摸向口袋,但在将里面的东西拿出之前又放了回去。

这一次他反而没受到太大的打击。也许是因为在短暂的时间中做了心理准备,但更多是因为烛台切最后奇怪的反应。当时做好了绝望的准备,可即便是一夜过去,奇怪的是,他的身上并没有发生任何异样。

结果烛台切还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在与本丸刀剑男士们的交谈中他明白了他们的过去,也能够理解他们为何采取如此尖锐的态度——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够心甘情愿地接受如此被对待。他是他,前任是前任——连同一个刀剑男士的不同个体都无法被视作一致,他凭什么要被和前任视作同一类人。

而烛台切的处置方式同样让他心烦不已。他自然是希望净化并手入烛台切。虽然不像一期一振那个时候那么直白地表现在外,烛台切同样是处在堕化边缘的刀剑男士。而刀折是少年最希望极力避免的手段,就连刀解也一样。何况,从鹤丸等人的话语中拼凑出的男子让他明白,就算采取了这样恶劣的手段,烛台切最初的目的也不过是想要保护周边的人。

而跟他相关联的刀剑男士们虽说各自克制着没有提及烛台切的处置方式,审神者不至于看不出他们对男子的担忧。

“……”

——烛台切当时到底是想说什么?

片刻后,审神者突然瞪大双眼,随后苦笑着埋下头去。乱因愤怒而闪闪发亮的双眼仿佛还在眼前,无声地指责着他为什么。可他还是下了指令、不许乱去追,也不许他们说出去。固然有练度方面的考虑,但现在回想起来,他确实无意识地袒护了男子。

“……毕竟、曾经是近侍啊……”

——即便是在烛台切目的已经再明确不过的现在,他却依然对当初男子的各种行为抱有一丝期望,固执地想要相信一切并非完全虚伪。对自己的天真和恋旧嗤之以鼻却还是无法抛弃,少年蜷起双膝,将脸埋在了被子里,耳边零落下自嘲的苦笑声。

 

 

咚咚

“……?…请进……?”

被惊醒时审神者茫然地眨了眨眼。他刚才睡着了……?不,怎样都好。总之刚才条件反射地允许了外面人的进入,他仓促地抹一把脸,抬头看向房门的方向。

“……那个……我就不进来了,请您在里面听我说就好。”

要回想起这个声音花了他一点时间。但一旦回想起线索,之后就变得简单,“堀川?”

“是我。”

“……”

今天的近侍是大俱利伽罗。还是如同往常一样,生性不喜欢与人熟络的褐肤青年并不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通常单独去做些别的事情。但审神者也知道无论是在做什么,青年总是会在他的附近,完好地履行身为近侍的责任。对少年来说,这个距离足够舒适。

 

“首先是……对不起。我想为兼先生和我之前对您所发起的一切攻击道歉。”

隔着移门审神者能看见少年的身姿矮了下来。意识到那是在向他下跪,他立刻想叫住对方,但堀川抢先出了声,“我们对您做的一切都太过分了。您分明跟前任毫无关联,而我们也本该明白这点,可却还是为了泄愤而对您施加暴力。”

他皱起眉头,“你先起来。”

但堀川并没有听从。相反,他的身子伏得更低。

“还有一件我必须向您道歉的事。”

“……”

“……我明明意识到了这点,却没有阻止兼先生。”

短暂的沉默。随后,堀川带着点自嘲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以请您、听我说些往事吗?”

 

 

堀川在显现在这个本丸之后,立刻意识到这里并非令人愉快的场所。

空气太糟了。

并不是指一般意义上的呼吸的空气——虽说在这层意义上来说这个本丸的空气也确实带着让人不适的异味——而是指对他们来说赖以生存的灵力。虽然灵力的量才是维持刀剑男士肉体的关键,而灵力的质充其量不过是影响他们的感觉、并无大碍;然而这样的灵力质地已经劣于一般程度……并间接地反映出了本丸之主的性情。

很快他就明白了具体事态。

前任热衷于集齐刀帐,特别是难以入手的三日月宗近和小狐丸。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一种在演练场炫耀自己的方式,而毫不在意他的刀剑男士们是怎样一次又一次疲劳反复地出阵。如果仅仅是如此、……不,这样说或许是因为他已经半妥协地将这样当成了常态吧,但堀川当时确实是这样想的——如果仅仅是如此,还不算难以忍受。

可除此之外,他却同时以羞辱刀剑男士、以折磨和看他们互相折磨为乐。

 

“但是我们没有反抗的余地。”堀川的声音中带着痛苦,也带着怒气,“因为他在显现刀剑男士的时候是经过选择的。他只留下有关联的刀剑男士,这样双方都只能因为自己重要的人被威胁而无法出手。”

审神者一言不发地听着堀川的叙述。这些他都已经零零碎碎地了解,然而再次从少年口中听到依然会升起对前任的厌恶。

“在我显现的时候,当时的兼先生的练度已经有83了。他看到我的第一眼表情扭曲了一瞬,但很快就向我露出了安慰的微笑。”他停顿一下,声音因压抑而变得暗哑。

“——可是在那之后没过多久,因为我出言抗议兼先生在疲劳和伤势严重情况下的出阵惹怒了前任、而兼先生挡在我面前……他被前任命令了单骑出阵。”

“……”

“不光是为了威吓。”少年的声音变得哽咽,“……也是因为、当时的兼先生很快就要超过墨俣的练度上限、无法成为搜寻小狐丸的战力。对前任来说,他不过是找一个借口和发泄点随意处置练度不符合要求的刀剑男士、根本不在意其他地方……!”

“……”

审神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站起身来的。不知何时,他已经近至门前,双脚踩着微凉的榻榻米。只是他还没有抬手去打开眼前的门。堀川的声音还在继续,他缓缓地低下身来,正坐面对眼前的移门,注视着少年落在纸门上的影子。

“在兼先生折刀之后我还无法接受这一点。——我甚至在那之后在本丸中魂不守舍地徘徊时一头撞上某人,抬起头却发现那是兼先生。可是,当他抓着头发对我说‘喔,国広你已经来这了啊?这里看起来好像不太妙,你没哪里不舒服吧’……

“那一瞬间我理解了。……我最初见到的‘和泉守兼定’,确实已经不在这个本丸。”

 

“……”

“而就算是在那之后,前任也只是半开玩笑地培养着‘兼先生’。和泉守兼定本来就是非常容易在战场拾得的刀剑,又不像鹤丸先生、一期先生他们那样能够携带更多的兵装、被视作主战力;他只要有心情就可以任意地折断或是将他呼来喝去,随后又立刻显现新的刀……我不知道已经见到了多少‘和泉守兼定’在这个本丸里来来去去,可我却始终无能为力。我会被像这样显现留下,只是因为我可以被当作要挟用的人质——直到兼先生的刀种变更和池田屋合战场的出现,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可也不过是前任不再把兼先生当作消耗品,让他和其他人一样无休止地出阵、我能做的也只有努力增强自己的实力而不是继续被前任当作近侍留在本丸指使、希望能够在真的能够一起在市中出阵时护着他一些我必须站在兼先生这边不可——”

“——堀川。”

移门拉开,现出的是少年带着泪痕的惊讶的面庞,显然没有意识到他已经移动到门前——审神者对自己不发出声音行动有自信、毕竟是从战场上磨练出的技能。没有再多说什么,审神者张开双臂抱住他,轻柔地环住、一下下拍打他的后背,“辛苦了。”

“……!”

“你已经很努力了,可以好好休息了。”

“……”

堀川的肩膀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但在审神者的怀抱中,他缓缓放松了力气,突然小声地抽噎起来。起初审神者僵住了,但很快他也放松了身体。虽然面对他人的泪水他还是会手足无措,但几次下来审神者隐约明白了——某些情况下的泪水是在宣泄情绪,是需要发泄出来的;若是始终强忍下去,最终伤到的会是自己。

……直到脚步声急雷般由远至近插入两人之间、一把揪起审神者的领子。

“——国広?!喂、你、……你对国広做了什么?!”

“……兼、诶、兼先生?!”

审神者还在懵懂之中,不过堀川的话足以让他明白来者的身份了。……明白了也不代表他能做什么,和泉守太过突然的举动让他浑身僵硬,如果不是药研等人一直采取各种行动让他习惯肢体接触他恐怕就会开始呼吸急促。堀川的喝止声在耳边响起,“兼先生!主先生什么也没对我做、请快点放开他!”

“哈?!你明明哭成这样”

“都说了不是主先生的缘故!”

从和泉守手中救下少年,堀川焦急地查看他的情况,“主先生?……诶、……呃、您…有没有事?”

“呃、嗯,没事。”

总之先回答再说。等审神者缓过劲的时候堀川已经向和泉守说明了情况,青年窘迫地看着他张嘴又合拢,不知该从哪里开口才好。

“……”总之先脱离现在这个奇怪的状况吧。审神者抽了抽嘴角,“呃、……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

“等等!”

叫住他的却是刚才还在犹豫如何开口的和泉守。他像是下了极其坚定的决心,突然认真地看着他、语气中却带上了一分不明显的示弱,“……我……能不能跟你单独说几句?”

 

“……”

审神者沉默了。

就对抗一期一振时和泉守的态度来看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何况就他所知青年虽然战斗时不介意使出各种狡诈伎俩、扬沙迷眼算是惯用手段,但在人际交往中一向不屑于走歪门邪道。但想起刚才他揪住自己的领口时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少年又犹豫起来。

“别这样兼先生。”在审神者踌躇如何决断时,堀川已经开口,并向他转来,“主先生您也请继续休息吧,抱歉一大早便来打……”

“等等。”

“搅您……”堀川的话音稍顿,困惑地看着阻止了他的审神者。但一方面审神者本人也没想好该怎么做、只是觉得和泉守似乎确实有要紧的事而下意识挽留,一时间三人再次陷入沉默。

“……国広你去外面!让我跟审神者谈一下!”

最终先行打破沉默的还是和泉守。他将堀川翻了个面向外推,但堀川却坚持留在原地不肯移动,“兼先生您太容易气急了!无论你们要说什么我都不会介意的,请允许我也一起……”

“国広你不许留下来!”

“……!”

堀川的动作一滞,放下了手。失去了阻力,和泉守却停了下来,看着自己的搭档略带受伤的神色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咬紧牙关要转身带着审神者一起进房间,可又明显地在意着堀川的模样,陷入了两难。

“……”

“你打算怎么办。”

第四个声音插入三人之间。审神者惊讶地循声看去,发现大俱利伽罗就站在离他们不远处,恐怕已经静静地注视他们已久。见所有人的注意力转向他,大俱利伽罗离开倚着的墙壁向三人走来,在审神者面前停下,“你准备好跟和泉守独处一室了吗?”

“……”

和泉守的面色不为人注意地僵住一下。审神者起初以为大俱利伽罗是在反问;但在看清他眼中的情绪时,他意识到青年只是不带好恶地问出这个问题并等待着他的回答。垂下眼帘在心中反复质问自己,再次抬头时他坚定了目光,点了一下头。

“自己小心。”在说这话的时候大俱利伽罗皱了一下眉头,随后转身抓住了堀川的胳膊。尽管后者着急地叫着要他停下,大俱利伽罗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田地需要人手”就继续抓着他拐过了转角。

……大俱利伽罗的练度确实比刚见面时升了不少不过好像还是比堀川低个20左右来着?

………………

……因为刀种优势吗……

审神者远目。乱七八糟地走完神后他看见和泉守向他招了招手便进了房间;看着空荡荡的走廊,他下了下狠心,同样踏了进去。

 

 

“——对不起。”

一进门审神者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到。和泉守正坐在他的面前,深深地低下头来,额头紧贴着地面。……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审神者不幸在这两天内密集地见到太多次这样的姿势已经产生免疫力,这次他毫不犹豫地上前直接拽住青年的身子往上拉,“住手!我不喜欢这样。”

但和泉守纹丝不动。直到审神者一再坚持——虽然他觉得更大的可能性是青年本人觉得勉强足够——和泉守才抬起头来,面色肃穆。

“这是我非做不可的。”他说,“我对你所做的一切都不可原谅,可就算这样、你却还是为我和堀川手入……”

“那只是我一厢情愿。”审神者苦笑,“……还有的话……我约定了要手入这个本丸的全部刀剑男士。”

他想起就在几十分钟前堀川的所作所为和他说的话。大概是因为他们是长期的搭档,行动模式也十分相似。

“……就算如此,这个下跪也是我欠你的。应该这么做的根本不是你,而应该是我。”

和泉守的语调一沉。意识到他要有所动作,审神者不自觉地绷紧神经后退半步,青年的下一个动作却是拔出自己的本体。审神者的手同样习惯性地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大脑急速反应过来他的打刀不像往常一样挂在腰间——

下一刻,和泉守将刀调转、对准自己的腹部刺了下去!

 

“——!”

审神者不暇思索抓向他的手,可因为距离把握错误反而失去重心整个人扑向和泉守;原本准备一气呵成刺入自己腹部的和泉守被少年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更是立即收手,但他的刀上原本就不带有迷惘、竭力收势也已经切入腹部几分,连带着审神者的手也被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在和泉守松手、本体落地的同时,审神者整个人扑在了他的身上,两人一起向后倒去。

“……喂?!你的手”

和泉守即刻起身就要去抓审神者的手查看伤势,可少年却早已趴在他身上不容他移动,手指触上他的腹部。衣服自然是被割开一道口子,原本就是深红的衣服就算染上血迹也没有特别明显,只是暗下去一块;刀伤颇有些深度,但审神者很快舒出一口气——这点伤跟历史遡行军的敌枪造成的伤相比差不了多少,对刀剑男士来说不过是轻伤的程度。

“喂?!你给我让开!”

“啊、”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顺势压在了和泉守身上,审神者慌忙让开位置,接着立刻被青年抓住了手。和泉守盯着那道近一厘米深的狭长伤口眉头紧皱语无伦次,“你、你……”

“呃、你先放开我一下……”

“——你在干什么啊?!”他怒吼出声,“明明是人类不是我们刀剑男士还这么乱来!这下、怎、怎么办、”

“乱来的明明是你。”审神者毫不示弱地回瞪,“你刚才打算干什么?!”

“是我犯下的过错!‘其一、不可违背武士道’、自你来到这个本丸以来我却对你做了那么多背道而行的事,这是我理应接受的结局!”

“所以你就才支开堀川?”理解和泉守之前各种反常行为与现在他的这个行动相连,审神者的语气愈发冰冷,“抱歉我无法接受!你认为堀川在知道你自裁之后会有什么感受?!”

“他……”和泉守的目光有些闪烁,“……他也是土方先生的刀,会理解的、而且只要你再显现”

“——所以你就打算因为这种逃避的行径再一次离开他?!”

“……!”

这一次和泉守突然停住了动作。他的脸上浮现出痛苦和挣扎,最后化为沉默。片刻后,他小声地开口,“……国広……告诉你的……?”

审神者点头。

“……”

和泉守向掉落在一边的本体伸出手去。途中几次犹豫停下、又缓慢地继续伸去;当他终于艰难地将刀拿在手中、盯着它良久,最终选择了将它插回刀鞘里。

 

审神者始终绷紧了神经注视着他的举动。直到和泉守将刀彻底收回鞘里,他才终于能放松下来;但和泉守接着就抓住了他的手,小心翼翼不知道是该捧还是该托。

“怎、怎么办……对了!我去找药研”

“你先放开我”

“怎么可能就这样放着你不管——”

“不,你一直抓着我的手我没法涂药啊。”

“……”

“……”

“……”

“……”

“……哈?”

和泉守在一边目瞪口呆,审神者默默地收回自己的手走到房间角落里拿起伤药往伤口上涂抹。隔了两拍身后传来脚步声,和泉守来到他身边仔细地盯着那只手忧心忡忡地嘀咕,“这个……真的有效……?”

“有。”

“可是之前——”

和泉守的话戛然而止。审神者倒也暂时没有理会他的余裕,耐心地忍耐并等待着伤口愈合。刚才太过集中于和泉守会不会一时想不开又要做什么、而这一次他才恐怕真的会来不及阻止,完全没意识到伤口的疼痛;现在一放松神经,火辣辣的疼痛就正常地翻涌上来,少年得靠毅力才没有把龇牙咧嘴表现在脸上。

“我身上的伤都是靠这个愈合的,就算是危及生命的伤只要及时涂上也能好转。”

确定伤口愈合顺利后审神者抬头,对上的是一张满怀愧疚的脸。他眨了眨眼,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歧义,拘促地补充,“呃,我说的是合战场里的历史遡行军……”

“……不。就算如此,我们肯定也包含在伤到你的人里面。”

和泉守只是摇了摇头。他矮下身子,审神者以为他又要下跪试图阻止,却发现青年只是正坐了下来。被这气氛带动,审神者同样正坐下来,和他面对面。

“……我想过了。你说的对,就算我引咎自裁,实际上不过是逃避了自己的责任。”

审神者注视着青年。对方苦笑一下,抬起头来。

“不过……嘛,有件事情你只说对了一半。……我支开国広,是因为有些事情他不应该知道。”

 

“在显现之后没多久,我就意识到我并不是‘第一把和泉守兼定’了。”

这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从遇见的刀剑男士们的态度中就足以察觉。甚至,有着自己是常见掉落刀自觉的和泉守本人只需注意一下本丸里大部分刀剑男士的练度,就能够猜想到这一点。同样的,前任对刀剑男士们各种方面的暴行也丝毫没有加以隐蔽,更像是用来杀鸡儆猴。

即便如此,在前任以高高在上的态度命令和泉守夜伽时,青年还是愤怒了。

和泉守本来就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更何况前任的要求完全是赤裸裸的侮辱。可在他出言拒绝时,前任却挑起了眼角,肆无忌惮,“不听从命令的话,我可以现在就命令堀川国広单骑出阵。”

“……你!”

和泉守的第一反应是拔刀砍了下去。可在砍向男人的途中却被什么挡下,他用尽全力却根本无法将刀刃按下哪怕一分。在看不见的结界之后,男人慢条斯理地拿出了终端,“第一部队,堀川国広;撤下全部兵装;出阵,地点——”

“……可恶!”

他的手在颤抖。随后,本体掉落在地,无声无息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无法攻击到前任这一点已经足够让他陷入绝望,可要受到惩罚的却并非自身而是堀川这一点更让青年难以忍受。堀川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看不顺眼男人的人是他、责任自然也由他一人承担,为什么非要将堀川卷进来?!

第一次的夜伽在含恨中忍耐度过。在因不习惯的行为失去意识之前,和泉守强打起精神看向身后满意地穿整起衣物的男人,竭力开口,“……你要做什么、我……奉陪,……,不许、对堀川、出手也、不许、告诉他……!”

“……”

男人没有回答。片刻后和泉守感觉自己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有主从契约在,而男人的能力又是如此强大,只要他乐意完全可以无视自己的要求。可即便如此和泉守也无法将这句话压在喉咙里。就算是徒劳也罢,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沉默。

“……哈哈、哈哈哈、”

“……什、么……?”

他困惑地看向突然发出低笑的男人。但前任并没有理睬和泉守,而是捧腹长久地大笑着,直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出眼泪。末了他才终于抹了把脸,从嗓子眼挤出一声嘲讽的冷哼,“好啊,我答应你。”

“……”

言质确实地把握在手中了。堀川安全了——怀着这样的念头,青年的意识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前任也确实遵循自己的承诺,没有对堀川出手。……仅在夜伽方面。

但对当时的和泉守来说这已经是一个预料之外的成功。在暴力方面阻止男人的出手恐怕只会是一个空想吧——他苦笑,毕竟,别说他这样常见的打刀,就连稀有度仅次于三日月宗近的一期一振等人也备受折磨。而尽管这根本是不应该产生的比较——相比承受了太多折磨却仍然日复一日面临着失去、抓不住任何事物的一期一振,至少他用自己的身体为代价交换了堀川的安全,已经无所牵挂了。

“……”

这分明是已经被前任制造的价值观毒害。审神者在心中默默地回应、并不急着打断,继续倾听和泉守叙述下去。

但前任的行为并不仅限于此。仗着与和泉守之间的交易,他最喜欢做的是在夜伽途中将身为近侍的堀川叫到私室附近,或是运来夜宵或是在门口看守。那时和泉守就只能收敛起满几乎喷涌出来的愤怒和憎恨,竭尽全力咬紧牙关、不能发出哪怕一点点声音。

不能让堀川知道。虽说是尊严,却并不只是尊严的问题。已经付出这样的代价才终于让堀川远离男人的魔爪,那么就绝不能让堀川被卷入的可能性出现——

——在某次夜伽之后,男人无所事事地坐在床边。回头看见和泉守憎恨的目光,他突然冷嘲一声。

“哈哈!你还真以为你献身保护了你的搭档?真是美好的搭档爱啊。跟我做下约定的是比你早不知道多少把的‘和泉守兼定’,真正付出代价的只是这一次又同意听从我全部命令的你罢了。没法对‘堀川国広’出手确实有点遗憾、但还是这种场景下的‘和泉守兼定’比较有趣。嘛,说是‘和泉守兼定’的约定保护了‘堀川国広’倒也没错就是了。”

 

那一瞬间和泉守感觉自己的脑子炸了开来。

抓起本体、拔刀——一系列动作在一瞬间完成,然而就算是如此下意识的攻击也被结界挡下。一般来说私室里是不设结界的、也并没有设置结界的必要,夜伽途中男人也显然并没有开启结界;可就现下的状况来说,足以证明男人阴阳术方面的强悍。

和早有预谋的恶趣味。

结果他还是被翻弄在前任的鼓掌之间。从头到尾。

前任叫山伏进房把他背了出去。即便已经浑身无力,和泉守满腔的愤懑无从发泄,挣扎着想要再次抢过山伏拿着的自己的本体对准讥讽他的男人砍下、即便已经知道毫无用途。山伏平静地抓住了他的手,直到离开别院、来到井边。

“——放开我!我要杀了那家伙——”

“你办不到的。”

山伏从始至终都很冷静。他的长相并非前任的喜好,所以更多只是承受来自男人的暴力尽可能久些护住短刀们和帮夜伽过后的和泉守洗净身体。他比和泉守更早地在这个本丸显现;而原本常挂在嘴边的标志性的笑声早已消失不见,只是沉默地观察着本丸里发生的一切、必要时提供援手,照顾着和他一样沉默的马匹。

但这一次,他比平时多说了几句。

“……堀川会难过的。”男子喃喃着,声音太轻,比起述说给和泉守更近于单纯的自言自语,“他已经看见太多的‘和泉守兼定’刀折了。”

 

“……”

处理完一切后山伏又回去了自己的岗位。他还在提升练度、即将成为下一批进军墨俣的生力军;而现任的第一部队成员们已经陆陆续续接近练度88,和泉守知道前任已经在计划着显现新的一批刀剑男士了——和现在的第一部队成员相同。

他当然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奈何那个人类。可是如果不做些什么,不止是怒火要冲破大脑,连愤怒背后隐藏的恐惧也会一并暴露出来。

是的。纵使不愿承认,但和泉守在害怕着。他有幸并没有亲眼看见萤丸等人告知过的新旧刀剑男士的交替——虽然这将会发生在不远的未来——可一想到他们就这样毫无意义地被当作道具利用完就无情地丢掉、连反抗都不能……甚至连反应都被男人摸得一清二楚。双膝颤栗。结果他努力所做的一切对男人来说也不过是个早在预料之中的笑话;而这循环恐怕会永恒地持续下去。

“那一次之后我就再也没敢反抗过。因为知道自己反抗不了。”说到这里和泉守抬起一手掩住了自己的面孔。他的声音因悔恨和自嘲而扭曲,“……结果明白新来的审神者是个好捏的软柿子之后就把怒气都发泄在你身上,我根本就是个我过去嗤之以鼻的胆小鬼……”

“……”

现在他倒是能够明白那个夜晚为什么在鹤丸提到堀川后青年会脸色大变了。而回想着和泉守对他做过的一切,他闭上双眼思索良久,最后抬起了头。

“和泉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谁知道呢。”对方苦笑,“我要说的只有这些。判断就交给你吧。”

“那么,请成为我的刀剑男士吧。”

和泉守的呼吸一滞。他抬眼看向少年平静的面庞,想要确定他现在的状态;然而只有他抿紧的嘴唇透出些许紧张的情绪。

“……你真的确定?”他急躁地确认,“由我说也不对,可我、那个、对你……”

“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审神者的表情始终保持着平静,“我想要选择不介意。既然已经明白了一切,比起始终揪着过去不放,我更想抓住现在。”

“……”

和泉守呆然地注视着审神者,而后者只是回以始终毫无波动的表情。烦恼再三,青年突然深吸一口气双手落地,呼出后已是掺着无奈的笑容。

“——我知道了。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听从你的意愿。——我是和泉守兼定,帅气又强大,可是最近流行的刀!”

他向少年举出自己的刀。审神者没能跟上节拍,愣愣地眨了眨眼,试探地伸出手并用视线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和泉守也不介意,将自己的本体放在那双手中,按着他的手指让他握紧了刀鞘。视线掠过少年的掌侧,在看清刚才的伤口已经愈合时青年弯细了眼角。

随后,放缓声音。

“——现在,这把刀就听你指挥了。”

 

 

那之后没多久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在和泉守突然竖起眉头还想说些什么时,房门外人声响起,“结束了吗。午饭时间已经过了,我来问一下你们谈得怎么样。”

“……!?”

和泉守惊得肩膀一抖,拿回了自己的刀;审神者也没想到不知不觉谈了那么长时间,不知道乱等人是不是又要生气,当即就要站起去应门。门外的大俱利伽罗听到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的重物落地声皱着眉头冲进来,在看见两个齐刷刷垂直朝着门的方向保持嘴啃泥姿势摔下的人忍不住停下了动作。

“……你们在干什么?”

“哈、哈哈……”如果说只是正坐太久脚发麻而已他会信吗……

 

简单地解决中饭之后审神者继续差点被赶回房间休息。好在大俱利伽罗还算通情达理,在审神者用身体机能退化为理由竭力说服后终于获得了在本丸各处走动的权利。正好看见田地里有人,审神者快走几步凑了过去,大俱利伽罗也没有追上的意思——反正只要是有刀剑男士在的地方就能够保证少年的安全,他并不去过多干涉他的行动。

“——堀川!”

身体机能果然还是有所退步。冲到田地在堀川面前停下的审神者双手撑住自己的膝盖这样想着。缓上几口气后他抬头对上少年的双眼,“刚才和泉守并没有拒绝你的意思。嗯……他只是有些希望单独跟我谈谈的事情而已。”

“诶、……啊、嗯,谢谢。”

没料到审神者只是为了说这些跑了过来,堀川有点发愣。随后审神者就接过他手中的水桶,“我也来帮忙。”

“诶?……主先生您不用做这种事的!”

“我想活动一下身子。”

堀川去抢水桶,被审神者闪过。几下之后他放弃了,去一边将马粪肥拉来浇在作物附近的土壤。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却默契地继续着农活。途中大俱利伽罗也加入了。虽说青年只是来通知审神者手入室已经腾出、来征询他的意见,在审神者按照伤势的顺序安排好手入次序后大俱利伽罗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同样保持着安静浇水施肥,直到田当番的工作结束。

审神者本还想去厨房帮忙,这一次却被大俱利伽罗坚决拒绝,转而要他去迎接远征部队的归还。目送青年去了主屋的方向,审神者和堀川并肩而立站在传送门前,看着树叶随着风过微微地摆动。

 

“……”

……没事可做。审神者在心中抱住了自己的头。传送门边的操作板上,倒计时还在一分一秒地跳动,距离远征部队们的回城还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足够大俱利伽罗和药研等人准备晚饭并端上桌了。

“……那个,主先生。您……”

审神者闻声扭过头去,看见堀川迟疑地张开嘴,但话的后半句却始终卡在喉咙里。他投去目光示意对方可以慢慢来,堀川咬了下嘴唇,终于出声,“呃,……山伏先生已经在接受手入了对吧。”

“嗯。”

审神者看向手中的终端。重伤员到平野为止已经全部手入,但像岩融、山伏这样伤势处在中伤和重伤边缘的伤员同样有必要立刻接受手入。只可惜出于消耗时间和资材的考虑,岩融不得不放到了较后的顺序,山伏则先一步进驻手入室。“怎么了?”

“呃……不,也没什么。”

少年看向传送门的方向。在审神者以为话题到这里结束再次看向远方时,堀川的声音再次响起,随着风传入他的耳中。

“我之前……提过我被用作要挟兼先生的人质对吧。”

点头或者摇头似乎都有些不对。审神者没有发言,也没有转头,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继续。

“实际上并不只是兼先生的。”他的耳边零落下少年细碎而苦涩的笑声,“‘可笑,明明是刀剑,居然比人类还喜欢谈论手足之情’,那个男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践踏我们之间的联系……在威胁山伏先生的时候,他使用的人质同样是我。”

“……”

“虽然我恐怕并不是国広的作品,但山伏先生一直像对待他的亲兄弟一样对待我。……包括山姥切先生还在这个本丸的时候,他一样对我十分亲切。我想,恐怕也有这点原因,前任才刀解山姥切先生而留下了我吧。”

“……”

“山姥切先生是前任的初始刀。但,我并不清楚前任为什么会在五位初始刀中选择了他、在我所知范围内山姥切先生却是前任最讨厌的刀剑男士。也许是因为初始刀自然而然的引领本丸其他刀剑男士的能力触怒了他、又或者是山姥切先生一直在劝诫吧。刀解山姥切先生之后那个男人笑了很久,像是如释重负;而在那之后,只要捡到山姥切国広,他都会第一时间将其刀解。”

“……”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和他们的关系并非那么亲近、山姥切先生是不是就能留下来。”审神者能听出少年刻意在声音中加入了些许积极向上的情绪,但他的话音末尾却带着细微的颤抖,“……可是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要在这样的本丸忍耐着活下去直到被用完丢弃,对他……和对山伏先生来说,是不是更为痛苦呢。”

有什么在脑中闪过。

审神者突然意识到为什么他在听堀川的话时总觉得有些别扭。虽然在称呼别人的时候加上敬称是“堀川国広”这个刀剑男士本身就有的习惯,但在他面前的这个堀川在说到这个词的时候却无意识地带上了一点重音,让整句话的平衡变得奇怪。敬称本身也有与对方保持心理距离的作用。或许是出于对自己名字里的“国広”的介意,又或许是曾经担任近侍且只有自身不曾遭受夜伽而对本丸其他人产生的隔阂感和不安;对少年来说,这算是最直接也最不易察觉的将自己摆在远离他人位置的方式了吧。

“你希望自己不是山伏的兄弟?”

“诶?为什、”没料到审神者会突然抛出这样奇怪的问题,堀川愣了半拍,“……如果不是的话山姥切先生应该会被留下来、不……可……”

“你希望山姥切留下来?”

“……”堀川沉默。几秒后他苦笑着开口,却是扯开了话题,“首先我应该本身就不是山伏先生的兄弟吧?”

“也并不一定需要是兄弟啊。”山伏同样庇护着短刀,明石曾经庇护过大俱利伽罗……这些都是他在与这个本丸的刀剑男士的交谈中了解的琐碎的过去。“就算以刀派、原主等联系,部分刀剑男士之间关系格外紧密,你们都是在这个本丸显现并一直活到了现在吧。互相关心本来就不需要那么多理由,你明明可以坦率点接受的。”

“……就像您坚持要为我们手入?”

“……”那是因为过去曾从与他们有着同样面孔的刀剑男士那里得到了家庭般的温暖。只是想要开口他却感到了迟疑,无法顺利地出口。

“我并没有想到您会原谅我和兼先生。”堀川也没有在意审神者的哑然,依旧注视着传送门的方向,目光中带上些许温和,“那个时候如果您真的继续对我们放任不管,兼先生恐怕早已堕化、而我大概也会选择一同堕化吧。对当时的我来说这是很自然的思维,但现在的我知道‘堀川国広’一定会对这样的结果悔恨不已。”

“……”

“……您说,我可以不用在意那么多、坦率接受他人的好意,对吧。”

他点了点头。

“那么……”少年看向他,眼中闪烁着不安和期待,“……我可以认为您依然愿意向我们释出好意、可以……成为您的、刀剑男士吗?”

他的回答是一个点头。

 

于是少年莞尔。

“我是堀川国広,请多指教。……不过兼先生这次已经抢在我之前了呢,呵呵。”

 

“——我们回来啦。这些就可以了……主?!”

随着传送门打开,传来的是熟悉的招呼声——下一刻审神者就被人从后方猛扑了一把。对方来势太猛力气也根本不加收敛,审神者被撞得向前倒去;堀川伸手接他却同样输给惯性,一眨眼的功夫三人就叠罗汉似地摔成了一团。

“主殿?!您没事吧?!”

审神者努力地摆摆手想传达出自己没问题的讯号,可惜他摔得根本找不着北。好在紧接着背后的重物被人提走,审神者这才得以爬起身,从堀川身上退下的同时揉了揉自己被撞到的额头。堀川倒是没有大碍——该说不愧是刀剑男士?他迅速起身并整理了一下摔得沾满草屑的衣服和脸,“御手杵先生!请您冷静一点好吗?!”

“啊、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罪魁祸首正被蜻蛉切拎着,望向审神者的眼神简直像犯错求饶的幼犬。而跟审神者对视的两枪也突然一愣,同时张口,“主(主殿),你(您)……”

“你们两个先过来一下。”长曾祢拨开众人将两人拉走,不忘回头补充一句,“主,我们几个先去仓库放资材了,您先去休息吧。”

呆呆地目送着三人旋风一样离开,审神者忽地想起要该说的话,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呼喊,“晚饭应该准备好了,那之后就直接去主屋的大厅吧!”

“没——哎哟、问题——”

御手杵的声音远远地顺风传了过来。看着每走一步都要被另两人拉扯一下却依然坚持头朝他的青年,审神者差点笑出声来。

“那么我们也回去吧。”

他转过身看向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的堀川和同样是远征队成员的明石和爱染。注意到后两者盯着他看,审神者困惑地歪了歪头,“……我脸上怎么了吗?”

“不,——啊、”明石率先开口,但话到一半视线就落在他身后的某处不动了。审神者回头,看见两个小小的身影向他冲来,直到抵达他面前才猛地刹住脚步——是博多和厚。

“——主人!”

博多喊出声就开始撑着膝盖喘气。倒是厚先缓了口气,顺势接上,“平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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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确定已经到了审神者看不到的地方,长曾祢才停下了脚步。而对这个时机等待已久,在他停下的同时,御手杵就揪住了他的衣领;蜻蛉切相对冷静,但从他没有阻止御手杵这点足以看出男子的心焦。

“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说实话,我也还没有弄清具体情况,只能去问药研和乱。”

长曾祢头疼地摁住了太阳穴。在见到少年的第一眼他就发现了。——事实上,这个本丸里的刀剑男士们练度大都偏高、大部分人恐怕都在与少年正对面的第一眼就发现了,尽管少年似乎打算闭口不谈、自以为顺利地掩饰下来。他的行为确实没有任何异常,如果他们和他一样只是人类、说不定确实能够瞒过去。

堀川还好。即便抱有疑惑,他至少领会了少年打算隐瞒的意图、应该会体贴着不出口;但御手杵完全不行。他对少年太过关切,会直接捅穿那层薄膜。

“本丸应该就剩下你们还不知道消息了。今天晚上有个会议,地点在别院,去的时候记得不要让主注意到。到时候药研和乱会统一说明。”

——关于少年体内瘴气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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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少年在一片黑暗中睁开双眼,摸索着起了床。

不像前任时期完全没有被利用过的别院只能用蜡烛取光,主屋的房间里都有日光灯。但审神者也生不出开灯的心情,而且说不定会惊醒近侍;他蹑手蹑脚地拉开了房门,犹豫片刻该往哪个方向,很快就选定并迈出了脚步。

 

审神者所住的这个房间几乎是在主屋的最内部。也是因此,如果是第一次进主屋的人大概会首先被错综复杂的道路弄得头晕眼花吧。但主屋的构造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凭借着对自己过去本丸的记忆,审神者轻车熟路地转过几个弯角,拉开房门——

出现在眼前的,是月色下的庭院。

“……?”

原本少年只是打算出来转转,在月色笼罩中的廊下小坐片刻直到睡意泛起;在看到庭院中晃动的人影时他睁大了双眼。长发在月色下反出冰色的光泽,男子的身躯被包裹在袈裟之中,要辨认出对方的身份并不困难。

——兄长大人偶尔会在夜晚梦游。

小夜的话闪过脑海。审神者顾不得自己没有穿鞋一路奔去,在后知后觉地开始犯愁该如何叫醒梦游中的人时却看见对方转了过来,一脸惊异。

诶,不是梦游?

审神者也跟着停下了脚步。相对无言片刻后,江雪大步流星地向他走来,“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只、是,有些睡不着……”尴尬地弯起嘴角讪笑,心知这样下去江雪肯定要赶他回去,审神者跳转了话题,“你呢?”

“我……也差不多。”

“……?”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但他自己也避开近侍的陪同跑出来散心,没理的情况下审神者也起不了性子追究江雪在隐瞒些什么,“还以为你又梦游……不是就好。”

“……梦游?”

江雪却没有放过审神者随口道出的话语。猛然意识到说不定江雪本人并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审神者张皇地摆手,“没事!我只是自言自语。”

“……”

别追究别追究……在审神者在心中不断默念的时候,江雪突然将手伸进了衣襟中。当他的手在审神者面前打开,看着那一截月光下反出锃亮的物体,审神者愣住了。

“……刀片。”

是谁的?犹豫着是否该追问,江雪像是感应到少年想说的话,率先开口,“这是应该给你的东西。”

“……我?”

但是为什么是刀片——

那一日的记忆突然苏醒过来。检非违使挥下手中的太刀,他不暇思索地插入小夜山伏和检非违使之间挥刀挡下、却在下一刻被击飞出去、手中传来干脆的——

断裂声。

“抱歉,”江雪说,“我捡到的……只有这个。”

 

“……谢、谢。”

审神者伸出手,将那截刀片接在了掌心里。大概是因为那一下斩击太过强烈,刀片断裂的截面无比干净,倒像是一小截没装上刀鞘的短刀。

而看着这截刀片,他不自觉地咬着上唇,无言以对。

或许应该庆幸这只是一把无名打刀,而不是刀剑男士的本体。就算折断了无数历史遡行军的刀刃,他还没有让任何一个刀剑男士碎刀过——这点可以算是少年的自傲吧。

然而只是有否付丧神的区别。对他来说这把打刀同样是他的搭档,就算相伴时间可能算不上太长,他终究是折了这把助他良多的刃物。沉浸在感伤之中,审神者感到头上传来平稳的压力,抬头与江雪对上了目光。

“对刀来说,能够为主人的目的达成献出自己的力量,就是一种幸福。”

“……是吗。”

“它一定也是一样的。”

男子的目光落在刀片上,无比温和。

“没有刀不会因为被主寄予深深的思念而不受感动的。虽然它还没有度过足以让它诞生付丧神的漫长岁月,这一点可以由我来保证。”他说,“您能够平安地从那次检非违使的突袭中生存下来,我想,它一定已经非常满足了吧。”

“……嗯。”

或许是因为江雪平缓的语调和他本身的气质,他的话带有极强的说服力。感到心中的惆怅逐渐平淡,审神者让自己的脸上露出微笑,“谢谢你。”

“不必。”

“还有,我听药研说了,当时能够逼退检非违使也是多亏了你。”

“当时若不是您上前,小夜恐怕会再一次被重伤。”他敛下目光,“我已经,再也不想看见那孩子重伤的模样了。”

“……”

“……话虽如此,换来的却是您的濒死,这也是让人无法接受的结果。我们的愿望是保护您,还请您不要忽略自身的平安。”

“……”

审神者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烧。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实在是太过混乱。若是以最冷静的方式思考,出阵时来寻找他的第一部队本身无人重伤,就算是败北也无妨、只要保证了身为不应该上战场的审神者自身安全撤退、他们有足够的余力撤退到战线之外。正是因为太过焦急反而担忧过度——话虽如此,审神者自知自己并无法眼睁睁地看着第一部队重伤归还;若是重头再来,他大概也会采取同样的行动吧。

 

“您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江雪的声音静静地打破沉寂。意识到距离他出来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光着的双脚被草地软软地扎得发痒,寒冷一路爬上脚踝,审神者呵出一口气,忍不住将一只脚搭在了另一只脚上、企图制造些热量。

他也确实有些倦意了。再不回去要是被近侍发现大概又会被生气,就算是拿江雪当借口恐怕也说不通。将刀片用布包好、小心地握在手中,审神者向江雪行了一礼,转身向主屋的方向走去。

“……?”

已经深入骨髓的对外界的警惕性让审神者停下了脚步。虽然现在并不是在战场上,但如此明显甚至带着热度的视线让他无法无视,像是什么无形的针钉在了他的后脑勺。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去——摒住了呼吸。

江雪的身影已经缩成小点,再过不久恐怕就会消失在视线的尽头。从刚才的交谈可以知道他并非梦游,那么自己应该是打搅了他什么。审神者并没有男子可能要采取危险行为的预感,因此也只是随他行动并暗暗为自己叫住他而感到抱歉。那么……

他闭上双眼。

再次睁开时,他已经正确地找到了目光的方向。

 

后山的方向,因明亮的月色而显出身形的剪影伫立在那里。按道理如此遥远的距离,审神者甚至没可能看清他的面容;但他就是知道,那只金色的眸子注视着他,大约从他和江雪分离后就一直如此。

“……”

距离太远了。审神者的余光里映出主屋的模样。不管烛台切的动作有多快——哪怕能够达到当时堕化的一期一振那样瞬间移动般的速度,审神者足以在那之前逃回主屋;就算不能,冒着被责骂一顿的风险呼救,主屋里的刀剑男士们一定也能立刻赶来吧。

而烛台切始终没有动。大概也是想到了同样的事。

“……”

审神者向后退下一步——同时也是向着主屋的方向前进一步。

烛台切没有动。但少年知道,男子正注视着他。

又一步。

再一步。

 

“……、”

他转身向着主屋狂奔而去。关上门后压抑着调整片刻呼吸,又过了几秒,审神者才想起自己本来想保持安静防止吵醒众人。好在似乎也没有人出来找他,周围一片寂静,仿佛只有他一个人。

“……”

有一瞬间审神者突然想从门缝中看看烛台切有没有离开。几秒后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Tbc

 

 



















有个悲伤的故事叫做审神者身上带有的被污染的神气暴露了一切(

题外话,这里不得不指出和泉守同学的剖腹工具不对,用他那把刀是剖不了腹的因为太长了不好拿然后直接被审神者插手阻止……个鬼啦。讲正经的:剖腹使用的是短剑。具体内容就请有兴趣的人自行调查吧w

上章大概劝退了一部分人虽然没有标明是劝退章……嗯正如我说过的这文按道理应该是一个不断劝退的过程所以接下来受众大概还是会继续缩小(然后作者开始放飞自我)。不管怎么说到了这章依然还在追文的GNS你们辛苦了……_(:з」∠)_……以及我没想到今天一早更文居然发现收到两个超长评!感觉赶着假期尾巴拼死码出来值了……( ;∀;)(但你拼死在码的是玻璃渣好吗

最后我要欢呼一下这章终于控制字数了!(虽然还是破了1w5

……本章同样附有一个If结局。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口味……不对总之依然是BE注意并且看不看对结局理解不会有影响,仅供表示来什么都可以接受自找刀片玻璃渣的读者食用……点进来我就默认你是来找刀片的了哦真的就这么默认了哦→→

“如果审神者在进入暗黑本丸后先接触的不是鹤丸,而是烛台切”

……糟糕没爆的字数好像要在这里爆掉了(

另外,因为学业真的已经繁忙到不能挤出很多时间的关系,我只能说为了让这篇文尽早完结会努力,但需要大家做好月更的心理准备……(还有这个月的双倍经验很宝贵作者也是个想拉扯大家里短裤的婶求别催太紧了

雨X清

走投无路(22)

Attention:

暗黑本丸题材(准确来说是原暗黑本丸)。虽然身为后任的男主现在已经基本和解,但文中依然存在暗黑本丸时代的碎刀、重伤疲劳出击、夜伽、暴力、不手入不供食等可能会造成读者不适的描写,如果不是确定自己能够接受极其不推荐继续往下看,看到受不了的地方请立刻右上角逃脱并翻出各种甜向同人舔以恢复对刀剑的感觉,同时请牢记这不是刀剑们正常表现出的性格更不是刀剑乱舞的设定只是环境所迫不对这根本不是环境所迫而是二次同人OOC是作者在胡说八道!都是作者的错作者背锅!好的作者背锅(´・ω・`)

全文存在大量二次设定注意。

请确定看完以上内容还有勇气继续再往下拉。


大...

Attention:

暗黑本丸题材(准确来说是原暗黑本丸)。虽然身为后任的男主现在已经基本和解,但文中依然存在暗黑本丸时代的碎刀、重伤疲劳出击、夜伽、暴力、不手入不供食等可能会造成读者不适的描写,如果不是确定自己能够接受极其不推荐继续往下看,看到受不了的地方请立刻右上角逃脱并翻出各种甜向同人舔以恢复对刀剑的感觉,同时请牢记这不是刀剑们正常表现出的性格更不是刀剑乱舞的设定只是环境所迫不对这根本不是环境所迫而是二次同人OOC是作者在胡说八道!都是作者的错作者背锅!好的作者背锅(´・ω・`)

全文存在大量二次设定注意。

请确定看完以上内容还有勇气继续再往下拉。

 

大概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作者喜欢在tbc之后补充一些杂谈缓和破坏气氛,想要继续体验气氛的人拉到tbc就别继续往下拉了

 

确定继续?

 

Go↓







走投无路(22)





 

 

有什么地方不对。

审神者也很难描述这种感觉。但心悸一阵接连一阵,仿佛海潮一般翻涌不息。

“主?”

“啊、……嗯,抱歉,我有点走神了。”

“是身体不舒服吗?难道说昨天——”

“不、不是什么大事。”冷汗着打断了声线突然低沉下来的乱,审神者苦笑,“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我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三日月只是告诉我了一些情报而已。”

“……”

盯着审神者良久,乱终于放弃追究,嘟囔了一句“确实是没有说谎啦……”又继续回归众人之间。他就这么没有信用吗?在心中暗叹一声,审神者也向着部队缓缓走去。

在短暂休息——事实上是收获玉米——后,萤丸再次拉着审神者出阵。而因为御手杵已经多次央求着要审神者带他出阵,同田贯则是不放心那样的御手杵,审神者在让两人进入队伍后又加入了没有提出要求但微妙地按捺不住的蜻蛉切。最后加上乱和药研两个固定队员,虽然要出阵京都合战场还略有困难,有兵装的保护加上审神者的跟随,倒也能多次战斗后依然保持基本无伤。虽然很想让厚也出阵,男孩的练度太高,会影响经验的汲取,更关键的是会影响掉落刀的有无。

见萤丸凑过来,审神者微弯下身小声询问,“怎么样?”

“只有太刀和打刀。”

“……”

虽然他也没有指望立刻就能拾到。……确实是没有指望!但现实真的摆在眼前时,少年还是禁不住感到了失落。而大太刀的掉落稀少,哪怕是胁差中的笑面青江也好吧,虽然尚不知晓是否有用但对审神者来说任何线索都是通往希望的蜘蛛丝……

可就连一丝微薄的希望都无法寻见。

“怎么办?”

“……先带回去吧。”虽然审神者暂时也没有显现他们的打算,如果考虑到万一的情况,也许未来会有显现他们的可能性。

萤丸点了点头。正好御手杵向这边转来,看见审神者就拼命挥手,“主——再不快点丢下你咯——”

“哈……”苦笑一下,审神者收起终端,“那就趁早抵达终点,然后早点回——”

 

——哔——!!

 

审神者惊得肩膀一抖,差点把手中的终端掉在地上。近距离被音波直击的萤丸捂住耳朵一脸困惑,远处的几人也回过头来,用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

接通终端的通讯,少年的心中从刚才起就翻涌不已的焦躁感和不安突然猛地席卷而上。要说会联络的对象,只会是……

“……者大人!!求您快些回归本丸……!”

传入耳中的是小动物混杂着慌乱和绝望的声音。

“一期一振他——”

 

 

>> 

 

 

——突然的拉力让两人向后踉跄而去。没能站稳坐在了地上,抬起头时他们的面前是宽厚的背脊。

“……山、山伏先生。”

“去那边。”

最先恢复说话能力的是浦岛。在看清眼前的人时他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随后视线落在了男子的手上。

“那边……是、”

“……马、”

终于领悟山伏的指示,浦岛将博多从地上拽起,向着马棚的方向直奔而去。本丸不像战场,用上马也无法在对战中占得上风、反而会碍手碍脚;可供马奔跑的空间并不缺乏。比起山伏自身骑马应战,用于逃跑更为合适。

仿佛感受到空气中噼啪噼啪轻微爆炸般的紧张感,在两人跌跌撞撞赶到马棚时里面的马同样不安分地挥舞着前足,在开门的同时便一涌而出。博多惊慌地避开受惊的马儿们的蹄子,浦岛则在慌神一瞬后匆匆拉住最后才跑出的三国黑,好不容易让它暂时安分下来,回头抓住男孩的手,“快上!”

“诶、可我没有骑过……”

“我也没骑过啦!这种时候管不了那么多了!”

“哇——?!”

半是被丢上了马背,浦岛自己也爬上,险险保持住平衡后终于找对正确的坐姿,三国黑在一声惊慌的嘶鸣后载着两人向着反方向撒腿狂奔而去。

山伏的练度是多少来着?能够抵抗住一期一振的攻击吗?一瞬间浦岛的脑中闪过这样的担忧,可是随后便在颠簸中抛到了脑后。

 

“……”

和浦岛博多几乎是错身而过,长曾祢从玉米秆间挤出身来,站在了山伏的身侧。两人之间没有对话,只是沉默着交换了一个眼神。

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他就匆匆赶向浦岛应在的方向,幸好在那之前就看到山伏将两人引导向安全地带,松了口气。但接下来要面对的同样并不容易。

长曾祢警惕地审视着那个正在向这边一步又一步走近的身影。依然看得出原本的青蓝发青年的俊美容貌,然而他的双眼却从眼白处开始爬上漆黑,身周的瘴气弥漫开来、却又在他周围缠绕不去,让人不寒而栗……

——在堕化着。

长曾祢咬紧了牙关。虽然身为付丧神本能地有着堕化的相关知识,他也只是大概明白这种状态和它的名称,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们有这样一条路可以选择,但堕化同时意味着放弃自己的神智和神格彻底成为依凭自身怨念愤恨而生的恶鬼,而他并不打算选择如此。

萤丸也是一样。所以在谈及本丸当初试图踏上这条道路的同伴们时,男孩既是鄙夷,同时也为其不甘着。

“……”山伏拔出自己的本体,对准了一期一振。而对方同样看见了他们的举动,却只是面无表情,连刀都不曾拔出便向着一侧转去。

——没有把他们当作对手?

“——他的目标是博多!”

在意识到一期一振的目的同时长曾祢吼了出来。但青年已经迈步冲了出去。迎面奔来的马在注意到瘴气的同时纷纷避开,其中的花柑子惊慌失措地在青年面前刹车并发起了攻击,缰绳被抓住后更是加大了挣扎的力道,青年却稳稳地一步也不曾被拉离。随后他便翻身上马向着浦岛和博多离开的方向疾驰而去。

“长曾祢。”

在长曾祢准备追上时山伏喊住了他。回头,小云雀和望月被男子顺服地安抚下来。从山伏手中接过缰绳,两人同时跨上马,期盼着尽早追上并拦在一期一振之前。

 

 

“要、要往哪里……”

他还想问呢!浦岛心乱如麻,但身后紧抓着他的衣服不敢放手的博多显然更加惊慌失措。他的第一想法是去找他的哥哥,但随后便想起长曾祢同样在田地里,现在显然不可能折返回去;随后想到的就是现在的主。

“……不行、主他们出阵了、”

思绪混乱之中身下的三国黑突然刹住脚步,幸好浦岛及时抱住了它的脖子。仰头一看,大俱利伽罗已经将三国黑拉住,皱着眉头开口,“你们……”

马儿的嘶鸣突然响起!先是一愣,在意识过来那会是谁时浦岛的身体僵硬了。身体突然凌空,回过神时他发现自己和博多被大俱利伽罗从马上抱下。“大俱利伽罗先生、”

“去别院。”青年拔出自己的刀,紧盯愈发逼近的一期一振,头也不回道,“式神在那里等着。进入结界就安全了。”

“但是、”

“还愣着干什么?在这种时候就依赖一下我们这些练度高的呀。”

“……”对来者的声音感到了一丝惊讶,但大俱利伽罗很快平静下来,“明石?”

“一期一振怎么说也是前任时期的第一部队成员,做无谓的抵抗可只会自身不保。”青年将两人向自己身后往这边跑来的厚和爱染一推,后两者则一脸惊讶,“诶、”

“你们也是。”明石皱眉,“厚你真的能对一期一振下手么?爱染你练度高没错,可就这点差距在开阔地的战斗中短刀占不了优势呀。”

“国行你说什么啊!我也可以”

“那就把你的速度用在保护浦岛和博多上。”抢过男孩辩解的话头,明石加快的语速以大俱利伽罗和一期一振刀剑相交的声音划上句号,“以我和大俱利伽罗二对一优势更大,你去迎接审神者!”

“……!”

虽然还想说什么,在看见一期一振的姿态时爱染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他和厚原本是去找不知跑去哪里偷懒的明石、准备拉去田地当帮手,在别院门口台阶上逮到他后正上演着拉锯战、突然感知到了这突如其来遍布本丸的瘴气。

明石比所有人的反应都要快。原本就在太刀中速度第一的青年在两个男孩为可能的遡行军入侵警惕冲狐之助丢下一句“通知审神者”就朝着瘴气的发源处跑去。厚和爱染在发愣一下后紧跟而上,在看清瘴气的源头时却惊得不知所措。相反,明石却没有丝毫动摇,仿佛从一开始就已预见。

“还等什么?去呀!”

“……好的!”

明石催促的同时爱染就矮身将博多背了起来,厚依然迷茫着、但几乎是连带着也拉上了浦岛,四人向着别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我一个人战斗。你去”

“你以为我会同意?”几乎是第一时间打断大俱利伽罗的话,明石反驳回去,“我知道你因为烛台切和鹤丸不希望别人受伤,但也起码考虑下你不在之后被丢下的人的感受。”

“……”

“……话虽说得漂亮,你我在练度上可都不是一期一振先生的对手呀。”他苦笑,“嘛……二对一至少能挽回点局面,就暂且放过这点卑鄙吧!”

硬物碰撞,在明石接下一期一振的砍击同时大俱利伽罗将青年拉下马来。只可惜一期一振早有对应,干脆地弃马、终于得到自由的花柑子立刻远离了战斗中的三人,跟着无人看管的三国黑向后山的方向逃亡而去。当下谁也没有理睬两匹马儿的余裕,趁一期一振返身应对大俱利伽罗的同时明石借机劈入对峙中无法抽身的青年的胸膛,瘴气却缓慢地向他侵蚀而来;见状不妙,他立刻抽回自己的本体。而一期一振垂下脸,双眼被刘海遮去看不清表情,嘴角却微微地向上勾了起来。

“……”不太妙。明石很快就理解了这点。而当看到一期一振胸口的伤飘出丝缕瘴气,他愕然看向自己的刀——刚才砍过一期一振的部分沾染上黑色;抬起自己的手臂,仿佛胎记一般、一小块皮肤的颜色变得暗沉。

“这瘴气可有点重呐。”意识到大俱利伽罗又有让他远离战场的意思,明石冷哼一声,“抱歉,我可没有退下的打算。”

“……彼此保重。”

“这就对嘛。”

一期一振现身的时候狐之助恰好在身边算是万幸。现在那个式神大概已经通知出阵的少年回归,但第一部队具体还要多久归来仍然是未知数。——所以得在那之前拖住一期一振。

两人显然都没有应对堕化神明的经验。而就刚才的样子看来,他们甚至不能轻易采取攻击手段;那么能够打破这个局面的,恐怕只剩下了与他们属于不同存在的审神者。

“真困扰呐……”

他叹息一声。虽说早已预想到这个局面,却没料到来得如此突然——而更让明石惊讶的莫过于自身的心境变化和就在当下自己做出的选择。

“——我可没打算过在这里拼尽全力呀。”

 

 

狂奔。不断向前狂奔。博多抓紧爱染的肩膀,看见别院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穿过了什么——那显然是别院的结界。

“博多藤四郎大人!您平安无事吗?!”

看见陆续赶到的四人,狐之助刷地起身冲了过来,在他们脚边转来转去。爱染直接将它抱起到与自己视线持平,“主呢?主要什么时候才——”

“已经联络过审神者大人,他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那我去迎接、”

“那太危险了爱染国俊大人!”见男孩一脸不服,回想起爱染练度的小动物有一瞬间动摇,随后更加用力地摇头,“——这里就放心交给太刀刀剑男士们”

狐之助的声音突兀地卡壳了。爱染困惑地盯着它,正要催促它赶紧说下文,身边博多和浦岛倒吸冷气的声音让他停了下来。回头向后看去,他同样因为惊愕停下了动作——

这里距离刚才他们遇上大俱利伽罗和明石的地方并不远,所以就算抵达别院范围内、声音依旧在他们的身后紧追不放。现在与一期一振战斗着的不止是大俱利伽罗和明石两人,还有不知何时追来的山伏和长曾祢。然而奇怪的是四人和一期一振之间保持着距离,甚至隐隐有被压制的趋势。正好就在这时一期一振拔刀砍向背对他们的长曾祢,在浦岛紧张得站起身来时一个人影从侧边抢入、挡在了长曾祢的前面——

“国行?!”

爱染急着想冲出去却被厚拦住,只能看着明石被长曾祢拉开,显然是负了伤。担心着明石的伤势,爱染始终蠢蠢欲动着想要挣脱厚的手,但一期一振扫来的一个眼神让他的动作冻住了——

“……博多你进屋”

 

——哐!

 

“——噫!”

青年的面孔猛然放大——不是错觉,刚才还在几十米处之外被众人围在中央的一期一振仅仅在这一个瞬间就出现在了结界之前!刀刃狠狠压在结界之上、发出吱吱呀呀的摩擦音;身后的瘴气铺天盖地,占据了他们的视野。刚才一直站在结界边缘的爱染和厚被惊得跌坐在地,面孔绷得死紧;位置稍后的浦岛和博多相对好些,可两人也只是像被雷劈一般动弹不得,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一……一期、哥……”

僵硬的呼唤从博多的口中掉落。可是回应他的却是青年冰冷的目光。男孩颤抖起来,突然明白了——眼前的青年已经不是他熟悉的兄长,甚至不会像过去那样虽显过激却是出自内心想将他们从外界的危险中保护起来。现在支持一期一振的仅仅是他自身的怨恨和愤怒,剩下的一切已经从他的脑中消去;而直到此刻都无意识地以博多为目标,恐怕也只是从尚未堕化时期遗留至今的潜意识下的留意吧。

还是爱染怀中的狐之助第一个反应过来,用带着轻微颤抖的声音大叫,“博多藤四郎大人请您先进入别……浦岛虎徹大人!请您把博多藤四郎大人带进去!”

“啊、……好!”在被指名道姓地给出指示后浦岛终于像是被从时间暂停的魔法中解救出来,拽起博多就拉开大门冲了进去。博多始终呆然地眺望着一期一振的方向,被拖着跌跌撞撞向后。从这个角度终于能看清刚才大俱利伽罗等人战斗的位置。长曾祢和明石似乎受了伤、跌坐在一边;山伏和大俱利伽罗正向这边赶来,可他们的脚下显然就在刚才还不存在的荒芜道路显然是一期一振移动的线路——他身上的瘴气已经浓重到能在一瞬间夺走地面草丛的生机。

“爱染国俊大人和厚藤四郎大人也请远离些”就算有结界、距离如此之近始终让人不好受——狐之助本想这样提醒,面前突然蔓延出龟裂纹的结界让它忘记了接下来的话语。怎么会这样?!别院的结界分明应当能彻底抵挡一切外敌,就算审神者不在的现在依靠本丸里尚存的提供给结界的灵力也——

“——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吗?!”

除此之外想不到更合理的理由。正如他过去曾向审神者说明的,本丸维持着刀剑男士的显现、协助审神者将灵力供应给他们,所以与本丸本身联系起来的术式所制造出的结界无法被刀剑男士突破。——可是现在的一期一振不一样。虽然看外表还没有到彻底堕化的地步,可也距离无法回头已经不远。结界依然在竭力对抗着一期一振的刀刃,但扑面而来的瘴气贴上结界的同时也向着刀刃和结界接触面上的细缝渗透进来,眼看着龟裂纹染上了墨色——

咚!一期一振的身体突然向一边失去了平衡。是大俱利伽罗。他收起拳头后便冲着呆愣的两人大吼,“进别院!结界挡不住多久!”

“吓!遵遵命!”狐之助率先叫出声来,拼命拍打着爱染的手臂催促他赶紧行动。返身进入别院大门,最后进门的厚却迟迟没有将门合起。见男孩迟迟没有动静,爱染也回过头来,“别看了!现在对一期一振说什么也没用、还不知道他会不会对你、”

下半句没有出口。

一期一振没有朝向这边。不知何时他已经转过身去,而刚才还在压迫侵蚀结界的瘴气也伴随着他注意力的转移一同改变了目标。尽管青年的刀刃与大俱利伽罗和山伏相交、暂时被压制;可他的目光却一直眺向远方,显然对眼前的两人毫无兴趣。

——在那目光的前方,出现了审神者的身影。

 

 

>>



连打开时空隧道的速度都是如此让人心焦。

返回本丸的通道打开的瞬间审神者就冲了进去,萤丸想要拉住他却晚了一步,只能和其他人一起紧追着少年穿过传送门。进入本丸的同时第一部队的成员就意识到了异常。原本已经被净化的本丸再次被瘴气所涡旋笼罩,乱忍不住皱起眉头,就看见审神者向着别院的方向拔腿狂奔。

“主刚才接到什么……”

御手杵发问同时萤丸就已经追了上去。听到终端那侧传来的消息后少年面色凝重,只说了一句立刻回城就打开时空隧道跨了进去。众人依然处于一头雾水的状态,但看本丸的情况也能明白确实发生了什么,各自提高了警惕。紧接着跨步飞奔的是御手杵,蜻蛉切和同田贯紧跟其后,乱和药研追着几人的步伐,不知为何心生一丝不安。

——然后,这份不安在看见别院结界外的人时化为了现实。

“……那是……一期、哥……?”

“……”

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药研也是一样。但早在锁城于房间之中时,他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兄长太过于执念对人类的愤恨。所以他才选择采取行动,希望能以此为契机让一期一振抛除偏见、重新用自己的双眼确认少年的一切——纵使如此,遗憾的是,他的行动始终没有在青年的心中投下波澜。

而在日渐平静的日子里,在他忙碌于提高自己能力时,事情终于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可恶、”

“不是药研的错。”

男孩压抑的自责被身边人否定。他愕然扭头,乱已经拔出自己的腰间的短刀,目光尖锐,“这件事上谁都有错、……可是也不是任何人的错。药研已经做得很好了,所以没有做出向这边靠近的尝试和努力的是一期哥。”

“乱……”

“——那就只能打醒一期哥了呢!”

乱得意地笑着,语气明朗。在刚显现之时他就向少年宣誓过就算对手是自己的兄弟也决不手软,可惜那时他还是被突然出现的态度异样的兄长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知所措。

——但现在不一样。他理解了这个本丸的过去。他也了解了一期一振如此反应的缘由。站上同样的起跑线,他终于能够大声阐述出自己的意见,确信是一期一振出了错,并知道他究竟错在哪里。

“……”

短暂的沉默后,药研释然。

“……你说得没错。”伴随着咔嗒轻响,他同样拔出自己的本体,“这次是兄长添了这么大麻烦,也只能让我们做弟弟的来收场啦。”

 

 

——被盯上了。

与一期一振目光相接瞬间审神者突然感觉一丝凉意袭上后背,紧接着被撞向一边!发生了什么?双臂支撑着起身同时他看见萤丸正站在他刚才所站的位置,刀刃相交的对手却是刚才应当还在几十米之外的一期一振。注意到青年伤口处渗出并逐渐包围向萤丸的瘴气,审神者几乎是下意识地感觉不祥、掏出怀中的驱邪符就甩了过去。

但接下来的事情更让他目瞪口呆。在接触到瘴气的瞬间,符纸像是接触到什么有形之物般停了下来,随后突兀地从上至下被黑色染透并化为极细的炭粉掉落在地。但符纸的牺牲并非毫无意义;与符纸相接触的瘴气同样散去,萤丸的身周重新变得洁净。虽然这一切对一期一振的行动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但审神者借此擅自揣测那应当是因为没能够近距离接触青年。

……也就是说,只要能够接触到——

“主!”

身后忽地一股拉力,审神者发现自己被大俱利伽罗揽进怀里,而他的刀刃已经与一期一振的刀刃相抵。刚才也是如此,一期一振的速度快到诡异的地步,怎么想都觉得异常——

“哇、”还在专注于思索其中问题的审神者忽地被大俱利伽罗往后甩了出去,在伸出手臂支撑准备做好落地准备的同时被另一个胸膛接住。这次是山伏。审神者的身体有一瞬间僵直——虽然山伏的态度平和,他和男子之间并没有太多交流,更无从了解他的想法。

但现在显然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确定审神者站稳,山伏便举刀背对他离开,加入大俱利伽罗和一期一振的战局。想起身后不远就是别院,审神者边警惕一期一振的动静边转过身去、在看见抱紧身子躺倒在地的明石和捂住胸口坐在地上的长曾祢时一惊,更是加快了脚步。

“发生了什么……”

开口同时他已经看清了两人的情况。明石胸口的绑带被割断,伤口血肉模糊——但这并非重点。伤口周边,暴露在外的皮肤变成了不详的暗灰,仿佛某种不知名的瘟病。长曾祢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虽然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胸口的皮肤同样变成了暗色。

“……主、咳、”

“等一下。”抬手阻止长曾祢的勉强开口,审神者抬手贴上他的胸口,将自己的灵力注入进去。很快那片格格不入的色彩消褪而去;再次确认长曾祢的脸色,显然已经好转许多,他不禁松一口气,依然按在长曾祢胸口的手却被男子抓住了。

他的神色凝重,“一期一振他……”

“是、堕化……吗?”

“……”男子无言地点了点头,“你打算怎么办?虽说他曾经是一期一振,但继续这样下去迟早会变成单纯的荒神。如果真到那个地步,靠我们的力量就无法阻止了。”

“什么意思……?”

“刀剑男士是因为有各类制约才被称为‘刀剑男士’。比如……有‘主’的存在。”他低下眉头,“刀剑男士再怎么样也只是本灵的分灵,所以刚刚降临的时候练度只有1,也无法很好地控制刚取得的肉身。随着出阵经验的增加和对主的灵力的适应,刀剑男士的能力会愈发接近本灵,但依然存在练度99这样的上限限制。包括就算是相同的刀剑男士,被灵力水平不同的主召唤、自身的能力也会有轻微的差别。——可正是因为得到主提供的灵力并靠其显现,才被称为‘刀剑男士’。”

这么说来三日月曾经说过他斩杀前任是因为诸多要素重合……比如,他才刚被显现、制约的能力尚弱;又比如,他身为天下五剑,神格本身较高。

可就算如此,这并没有解释为何会无法阻止一期一振。见审神者依然不解,长曾祢苦笑,“因为脱离了主从契约。”

“……?”

“荒神跟普通的神明不一样。如果说普通的神明是因为信仰而获得力量,荒神却是依据自身的力量而存在。而正因为不存在主从契约,荒神的力量没有任何限制,可以无限地提升。”

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审神者终于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那、”

“在现在一期一振还没有彻底堕化的阶段,是结束一切的最后时机。”

说到这里,长曾祢的表情变得苦涩,但依然说出了那句少年已经隐隐觉察、却始终惧怕着被肯定的话语。

“——要破坏一期一振,就只能趁现在了。”

 

“……”

喉头干涩。——毋须多问,长曾祢的话显然不是在说笑,更不是毫无觉悟做出的决定。对他来说,这个本丸与他一起度过前任时代的刀剑男士显然是重要的同伴——可现在他却亲口做出了这样的判决。

“选择权在你手上。只要你下令,我们就去执行。”男子说,“——你是我们的主。”

他当然知道这点。但审神者却无法直率地给出这个终结一切的指令。

不止是厚的恳求。从药研的态度就可以看出,虽然在针对人类的事上偏激到无法忍受、男孩始终珍重并敬爱着他的这位兄长。就连被他召唤、跟这个本丸的一期一振了解不深的乱也为青年担忧不已,希望着有一天他能够回心转意。

而破坏显然是最糟糕的结局。

长曾祢依然等待着他的回应。审神者无意识地盯着自己被他紧抓的手,又越过两人的手、落在他的胸口。经过刚才灵力的注入,渗入皮肤的瘴气已经被驱走、恢复正常——现在想想,长曾祢的痛苦恐怕跟瘴气入侵心脏部位也有关系——毕竟,刀剑男士的弱点和肉身的弱点是一样的。

“……”

主?虽然理解少年的苦恼,长曾祢自身也同样为这个决断不忍,但若是这样一直拖延下去显然只会让事情恶化,正当他准备催促审神者作出决定,后者突然站起身来,走向了明石的方向。

青年在刚才他和长曾祢对话的时候也始终无力地缩着身子,小口喘息以疏解胸口的苦闷。意识到人影投落在自己身上,他吃力地抬眼看清了少年,“……小审神、者……?”

“抱歉,现在需要你移动一下。”低声预告一句后审神者矮身将明石的胳膊环过自己的脖颈背了起来,向着别院内蹒跚前进。进门后看见厚、爱染和狐之助时愣了一下,两男孩一狐同样呆呆地跟他对瞪几秒,突然回过神上前一起帮忙搬运明石,可惜从身高角度来说实在帮不上忙。突然肩上力量一轻,审神者困惑地回头,看见长曾祢将明石背在了自己背上、一脸无奈,“你到底想干什么?”

“……去手入室。”意识到自己又犯了缺少说明的老毛病,审神者的声音因羞愧有点飘忽,但很快恢复了正常,“虽然似乎比遡行军的瘴气更棘手些,从本质上来说一期一振的瘴气和遡行军的没有多少区别。既然如此,在手入室手入应该是最好的应对手段。”不管是从耗费灵力还是速度的角度来说。

虽然式神都居住在主屋的手入室,自从得知别院有审神者自己改装的手入室后小人们就转移了一部分过来。将工作交给本行总没错。

但少年依然没有回答对一期一振的处理方式。打开手入室时长曾祢看见呆在里面的浦岛和博多动作一顿,随后将明石放在了地上。确定式神们围住他,他转身直面已经追上来的审神者,“主,你到底打算决不决定破坏一期——”

“拼一把。”

“……拼一把?”

能感觉到身上集中着好几股视线,其中格外灼热的大概是来自厚和博多。审神者重复一遍,眉头微蹙,“嗯。我打算——净化一期一振。”

 

 

在近距离看见兄长的模样后,厚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恳求只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所以当审神者回归、一期一振改变目标后,他满心都被恐惧所充斥。并不是没有注意到审神者在听到他的请求时为难的表情,但除了请求少年之外别无他法。所以他只能拼命地哀求、希望审神者能够哪怕被打动那么一点点,就连在期盼已久的出阵中也时不时被担忧攫住。

所以在听到审神者的话时,他忍不住在狐之助抗议前大声喊了出来,“大将你在说什么”

“我是认真的。虽然不知道成功率如何,但既然一期一振还有恢复的可能性,我不打算放弃。”审神者重复一遍,忽然深吸一口气,“就刚才的种种情况来看,既然一期一振身上的瘴气可以被灵力驱逐,他身上的瘴气也应该是一样。而既然还来得及,我认为这应该跟过去这个本丸里的刀剑男士们一样、只要能够驱除瘴气并进行手入,能够让他恢复原样。”

“可是审神者大人、”

“但是一期一振显然不可能安分地等着被手入。相反,要应付能力逐渐增强的一期一振已经有难度,要做到这点我们还不能伤害到他、而是将他困住并强制执行手入,他身上的瘴气却会侵蚀我们。”

更何况根本不可能就地手入、必须设法将他放入手入室——危险是一方面,凭审神者的能力也不可能在非手入室的环境中手入、更何况一期一振是太刀、重伤的基础上瘴气还浓重到如此地步。

“所以要用这个。”

看着突然竖在自己面前的符纸,长曾祢愣了片刻。这么说来狐之助确实提到过少年制作着驱邪符纸、只是在那个高烧的夜晚时他手头的符纸被瘴气污染、无法派上用途。

“在接近的时候用这个对付瘴气。然后把它贴在刀上,理论上来说也能给现在的一期一振造成伤害才对。”

“……”沉默片刻,就在审神者以为长曾祢最终还是决定否决他的方案时,男子突然叹了口气,勾起了嘴角,“了解了。——目前在我们之中大俱利伽罗和山伏国広对一期一振的抵抗力和攻击效果比较好,我和明石算是被瘴气袭中要害脱离了战线。虽然不知道能做到什么地步,我们会尽全力的……所以把符纸给我吧。”

——想要抓住希望的不止审神者一个人。

“呃、嗯、”没想到长曾祢在他提出有些难为人的提议后立刻就点了头,审神者呆住片刻后掏出一叠符纸递了过去,“虽然之后每天都在做,充其量也不过五十来张,大概得节省点用。”

“没问题。”说完长曾祢就要转身离开,被揪住了羽织的下摆。他回头,看见少年盯着他的脸,“还有。”

 

“——谁也不许刀折。”

 

 

>> 

 

 

从看到审神者起一期一振就明显地改了目标,身上的杀气和瘴气更是高涨许多。某种程度上这也是预料之内的事,但实际确实让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看见审神者进入别院范围才松了口气。

要怎么办?虽说下定决心要彻底不留情直到一期一振清醒过来,乱和药研却不知道凭自己的能力能够做到多少。御手杵和蜻蛉切凭借着自己武器的长度优势从一开始就加入战局,时不时就冷不防给一期一振戳上一记;同田贯在盯着毫不犹豫就加入的两人几秒后回头瞪了他们两个一眼,在看清他们的目光后啧了一声同样加入了战斗。只是瘴气实在太过浓重,几个回合下来御手杵和同田贯就因为双手染上污秽不得不撤退下来;仔细查看,他们的本体的尖端同样在短时间内染上了不自然的锈迹。

“棘手的家伙……!”

虽然抱有不甘,同田贯老实地从前线退了下来。反而是御手杵还想逞强继续发起攻击,被男子一把拉下,“喂,这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东西。”

“但是总得想办法、”

“再乱来那家伙会生气的。”见御手杵的动作一下子顿住,同田贯挑眉,“对吧?”

“唔……唔唔唔唔唔唔——”

知道这句话足够成为束缚青年的力量,同田贯干脆地放开了手。而御手杵本人尽管依然怨念地盯着还在瞅空攻击的蜻蛉切,也确实没有再上前。

再次看向战斗中的同伴,萤丸挥舞着自己的大太刀不时将一期一振逼退向远离别院的方向,大俱利伽罗和山伏则负责顶住一期一振的砍击。原本来说这样多对一的情况、特别是有练度封顶的萤丸在的情况下,怎么也不会打成这个憋屈的模样;但从他们的动作就可以看出几人都没有下死手,跟毫无后顾之忧的一期一振完全不同。

“——、一期哥!”

乱突然大声喊了出来。药研吃惊地看着身边的兄弟,但这并非他的错觉、乱又大声喊了一次。起初一期一振没有回头;在乱的坚持不懈之下青年终于向这边瞟来一眼,目光却始终冰冷得仿佛陌生人。

“……”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但真的看到敬爱的兄长这样的目光时依然免不了隐隐受到打击。药研在心中微叹口气,再次看向乱想确定他是否需要安慰,被男孩脸上的愤怒惊得愣住了。

 

“用这个!”

大俱利伽罗的动作微顿。一期一振暂时被山伏和蜻蛉切围攻,暂得空闲的他转身,与停下脚步的长曾祢对了个正着。

“……?”

“主给的符纸。用这个可以对付瘴气,接下来就得设法让一期一振安静下来了。”

大俱利伽罗看起来有些惊讶,“意思是……”

“啊啊,主说——要净化一期一振。”

听到长曾祢的话的不止他一个。在短暂的愕然后,所有人都迅速地了然并重新集中回眼前的战斗。目睹这整个过程,虽然不符现在的紧张局面,长曾祢还是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他们都猜到了少年一定会这么选择。而在刚才的战斗中没有人对一期一振真正下杀手,也不仅仅出于昔日同伴之情。

眼看着一期一振转向别院方向又要有所动作,萤丸抓过一张符纸贴在刃上便砍了下去。不同于刚才每每攻击便感到的瘴气侵入皮肤的麻刺感,这一次大太刀轻而易举地划破瘴气、在一期一振的胸口留下一道刀痕。

“……!”

一期一振在意识到情况不对的同时向后急退、依然没能完全躲开萤丸的一扫。只可惜符纸在迎上瘴气的同时就已经燃烧殆尽,萤丸收回自己的本体,对上面纠缠不休的几分污浊皱起了眉。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怎么好好利用这些符纸让一期一振冷静下来之后——”

长曾祢的话尚未说完,手中的符纸突然被抢走了几张。比长曾祢喝止更快地,乱抓着符纸就冲了出去,目标直指捂住胸口垂头不语的一期一振!瘴气理所当然地腾起,仿佛有着自己的意志;但在它们侵向乱前、乱手中的符纸便将其统统消解,将男孩从瘴气中牢牢地保护起来。

“——啧!”

然而对乱来说这并非他希望的结果。不能让瘴气消耗了太多的符纸,在确认手中剩余的数量后他更是加快了脚步、并将符纸一手护在自己的胸口,避免它们自发地与瘴气相杀。他和一期一振之间的距离原本就不远,而青年同样已经从刚才萤丸的攻击中重整架势、做好了迎击甚至反击的准备——

——但乱的目标并非于此。

就在一期一振对准乱袭来的线路预先判定他的位置并挥下太刀的同时,他在一瞬间追失了金发男孩的身影。刀刃上确实传来砍中的触感,但比那更明显的是紧接而来的腿部的疼痛。一期一振瞪大了双眼——乱确实直冲他而来,却在途中不退反进忽地滑垒贴地而行、青年的太刀只割裂了他的帽子和一小截金发;而乱却在躲过攻击后已经抵达一期一振的脚边,抓住青年的腿的同时将剩下的符纸全部拍了上去。

乱在心中吐出一口气。刚才的是他的主曾经教过的动作。在这短暂的对峙中他确认了符纸对一期一振本人的效果、也确认了身为短刀的自己利用小巧的身材可以采用的策略,接下来就只要——

 

——哐!

 

视线突然倒转,伴随着失重感乱瞪大了双眼。在他准备起身远离被攻击惊得暂时没有动弹的一期一振的下一刻,乱发现自己被人从地上抱起,同时在耳边炸裂的是刀刃交错的鸣响。

他看向刀刃的彼端。一方是一期一振——从这样的至近距离看请青年的脸,让男孩依然忍不住感到了些许动摇;而抱住他的人,兜帽随着重力缓缓落下,露出熟悉的面孔——是鹤丸!

“……”

瘴气重新翻涌起来,不知疲倦地向两人伸出魔爪;也是在此时乱才惊觉如果不是鹤丸突然的闯入,已经用尽符纸的他一定无法毫发无伤。但现在的情况只是从乱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并没有任何好转。乱咬牙狠狠地瞪视着一期一振的双眼,希望从那对眸子中寻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理性。

“——嘿!”

突然的一扫将一期一振逼退开去,鹤丸舒了口气,将乱放下后看向萤丸准备开口。如果不是萤丸的帮助,他和乱的情况都不容乐观——但在他开口前,萤丸却抓住了他的手腕、径直向外拖去。

“……萤丸?”

“你不许加入。——你还有重要任务的,忘了吗?”

“……”

纵使万分不情愿,鹤丸也不得不承认萤丸在这件事上的谨慎并没有错。萤丸随后就转向乱想要鹤丸将两个短刀男孩带离战场,回身却不见了乱的身影。

“喂!”大俱利伽罗在刚才就想阻止突击而去的乱却没能成功,眼下男孩居然再一次冲了出去,而一期一振显然已经对刚才的动作产生了警惕!在他要追上乱之前,一叠符纸被塞进了他的手心。长曾祢向他一点头,“趁一期一振的注意力在乱的身上,我去回收乱,你和山伏来困住一期一振。”

大俱利伽罗毫不迟疑地点头——就在这时,刀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然后突如其然地消失。

——糟了。

意识到那是一期一振的刀刃砍中了什么时,乱的身体已经向这边狠狠地飞了过来。情急之下大俱利伽罗接住了他,但怀中的男孩挨下正面的一击、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已经是重伤状态。然而比伤口本身更棘手的是上面附带的瘴气。乱的呼吸急促,豆大的汗珠浮出额头,一路渗进头发。

得赶紧交给主处理——

但在那之前另一方却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力。一期一振的本体已经离手,痛苦地挥舞着双手抓紧胸口的衣服、又拼命将手伸到身后企图将背后的人揪下来;而抱紧一期一振后背的男孩同样面露痛苦,却始终用双手双脚八爪鱼似地死死扣住青年,没有任何放松的意思。

“……!”大俱利伽罗再次看向乱,发现男孩的痛苦面孔中带有一丝舒缓。他突然明白了——这竟然是乱和药研共同实施的方案。乱把自己当作诱饵、而这一次发动攻击却是药研。

不能浪费两人制造的这个机会。大俱利伽罗将乱放进鹤丸的怀中,丢下一句“带给主”就冲向了一期一振,目标是掉落在地的本体;为大俱利伽罗掩护的则是蜻蛉切和山伏,两人从两个方向分别夹击、瞄准一期一振的双腿挥动武器——

 

“……呃、咳、哈——”

 

从青年的身上突然爆发出比刚才更大量的瘴气,如暴风一般炸裂开来,几乎将众人掀翻在地!在强烈的气流中蜻蛉切勉强睁开双眼,借着自己武器的长度优势勾住了被掀飞下来的药研。近距离接受了瘴气的洗礼,男孩的情况同样并不乐观,但他的胸口却毫发无损——刚才紧紧扒住一期一振并不止是为了封住对方的动作和逼落武器,药研将几乎所有剩下的符纸压在自己的胸口,贴住了一期一振的后背。

可大势应该已去的一期一振现在却……确认了药研被蜻蛉切等人接住,长曾祢重新盯住一期一振,握紧了自己的本体。原本以为能够顺利,可看这个样子、难道说情况近一步恶化——

“等等。”

身边传来萤丸的声音。男孩的眉头拧成一个结,一瞬不瞬地紧盯着青年的模样。长曾祢再一次看向一期一振。这一次他的表情因为惊讶而僵住了。

似乎依然是刚才那副模样。但奇怪的是,一期一振眼白中的黑色褪去,原本发红的瞳孔也恢复了原来的金色。而在意识到这点后再仔细观察,长曾祢发现青年的表情由刚才渗出狂气的笑容变得冰冷,视线焦点却并不分明,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是……恢复了?还是……”

“不知道。”萤丸的手依然按在自己的大太刀上,“瘴气没有散去。可能是被符纸逼出了体外……也可能、”

是在堕化的同时取回了理智。

男孩不敢把这个猜测说出口,仿佛会一语成谶。谁也没有关于对付堕化的刀剑男士的经验,更何况在这个场合一期一振并不是“刀剑男士”,尽管只是付丧神,他们面对的是堕化的神明。但同时他也不愿意放弃希望。所以萤丸在等。等待着青年的下一个动作——

 

“——”

 

心中一片冰凉。

一期一振突然拔腿飞奔的时候所有人都没能立刻追上他的脚步。像刚才一样,瘴气席卷在青年的脚边,让他的动作变得超乎等级制约地飞快。

“——主!!”

下一刻,青年的刀刃与别院的结界相抵,发出刺耳的声音。而审神者就在结界的另一端,与一期一振对上了目光。

 

——他赌输了。

 

 

>> 

 

 

——为什么不同人对一期一振的攻击的效果和抵抗力会不同?

事实上从治愈了长曾祢之后审神者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要说大俱利伽罗和山伏之间有什么共同点……

………………

并不是说没有共同点,但感觉跟这件事都没有什么关联。审神者转而企图寻找长曾祢和明石共同的可能使他们不利于和一期一振对峙的特征,依然无果。

啊、因为这两个人都露胸口吗?

………………

……可能跟瘴气入侵的难易程度有关但又好像没关系。审神者默默地选择把问题搁置一边,转而寻找其他的策略。

“审神者大人。”

“嗯?”他低头看向脚边的狐之助。小动物摇了摇尾巴,声音中带了一丝哀怨和无奈,“……您到底是什么时候做的符纸……”

“呃……”确实审神者后来就没有当着狐之助制作符纸了。包括他直觉被乱、药研和萤丸看见也会有不太妙的下场,因此只是在大俱利伽罗或者长曾祢守在边上……或者说近侍?的时候才能安心地静下心来写几张。事实上审神者自己有时候都觉得他似乎是把这个当作书法来练了。

……他只是闲下来就觉得不习惯而已。但狐之助一脸放弃仿佛他已经无药可救的模样让审神者又把辩解的话语咽了回去。注意到身边紧盯着远处战况的四人,审神者想了想,“你们先进别院。”

“诶、……不对!那大将你打算怎么办?!”

“我在这里看情况。”在厚瞪大双眼即将反驳前他加重了语气,“守望刀剑男士的战斗是审神者的责任。”

“……如果要这么说的话战斗和守护主也是我们的责任啊!我不进去!”

“但对你来说要跟一期一振战斗会很痛苦吧。”

厚哑然。他确实完全不知所措。在这样已经不容否认的情境面前,别说保护审神者,他恐怕连从一期一振的攻击下自卫都无法顺利做到。而他现在的犹豫已经暴露了他的迷茫,自然也无法继续逞强地表示自己的决心。

“我自有办法。你去保护博多,如果情况不对就带他逃走。你比较年长吧?”

审神者在他的背后推了一把。看着男孩跌跌撞撞几步后回头,目光中掺杂着不舍和踌躇。但在审神者冲他点一下头后,厚最终还是转身跑进了别院之中。狐之助冲着两人的背影大喊,“厚藤四郎大人博多藤四郎大人!请把沿途所有的门都关上!!一重门便是一层境界、就算不能抵挡太久外敌入侵也能拖延逃离时间!”

“狐之助你也进去。”

“好——什么?!审神者大人我不同意——”

“说了我有办法的。你留在这里来不及逃跑才是真的危险。”

“吓?!审神者大人您究竟——”

没等狐之助抗议完毕审神者就抱起狐之助冲着厚和博多丢了进去。小动物平时没经受过这样的待遇,被抛到空中时吓得条件反射缩紧了身子。厚和博多也为审神者的举动吃了一惊,但在被叫到名字后同样条件反射地接住了狐之助。与此同时,审神者一个箭步上前,径直关上了房门。

紧接着门内就传来了啪啪的拍门声。审神者紧张地盯着门,确定门没有被打开后才缓慢地放开了手。狐之助所言不虚,除了笼罩别院的结界外这样也能产生结界——而且看来进出的权力同样控制在他的手中。

确认门后的几人终于放弃、平静下来,审神者回头,看向留下的浦岛和爱染,“你们……”

“那还用说?当然是留在这里!”

虽然没有爱染那么理所当然,浦岛同样面色严肃,“我也要在这里!”

“……”浦岛难得的强硬倒是让审神者惊讶了一下。眨了眨眼,他继续自己刚才被打断的话,“……好吧,爱染可以留下,但浦岛还是进别院里比较好。”

“……、为什么?!”

果然,就算看似已经恢复,浦岛与他对话的声音依然隐隐发颤。他摇头,“不是否定你的能力,但是以浦岛你的练度面对一期一振还太危险了。你们刚才也看到了吧?别院的结界似乎并不能彻底挡住现在的一期一振。在这种情况下让你留在这里……”

“那难道主你留在这里就安全了吗?!你是人类,就算受伤也不能像我们一样手入就能痊愈、只会更危险吧?!”

“嗯。”

“那就!……诶、”

“就算我躲起来也没有用。一期一振的目标是我。”

一期一振之前的目标确实是博多。这点是长曾祢告诉他的。但在少年从合战场回来后,一期一振的目标就变为了他。所以审神者没有躲的打算——就算躲,他也不打算进入别院内部。与其将一期一振的注意力彻底吸引至此龟缩着直到结界彻底破裂、束手无措,不如思考如何更有效地应对青年的恨意。

“但相反的——那也意味着我会是最适合引诱一期一振的诱饵。”他再次抢断要开口的两人,“我没有死的打算。”

虽然在最初的目的上又增加了好几个理由,无论是哪条都足够让少年奋力挣扎下去、起誓突破任何困难,只为在这个本丸生存——生活下去。

“……”浦岛呆呆地张大了嘴巴。倒是爱染在愣住一瞬后举起手来,“好!那到时候就由我抱着主移动吧!”

“……”……爱染在练度上高于一期一振,从速度上来说更是这个本丸最快的。审神者面色复杂地眨巴眨巴眼睛,再眨巴眨巴眼睛,扯出一丝无措的苦笑,“嗯……那,到时候就拜托了……?”

 

“——乱!”

 

谁人惊恐的呼唤声让少年心中一紧、冲到了结界边缘。在看清乱冲向一期一振然而青年显然早已做好攻击的准备时他几乎要冲出去,心中某处的死命提醒却让他硬生生地压制住了冲动。比起以一期一振为中心围作一团的众人,从审神者的角度反而旁观者清。在看见药研掩藏身姿从暗处袭向一期一振时,审神者立刻明白了乱只是负责吸引注意力。

——可那也不代表就可以这么勉强自己!在看见乱被打飞出去时审神者再一次忍耐住冲出去的冲动,双眼只是静静注视着药研的行动。乱不会有事的,他刚才是无伤上阵、不会因为这一击直接碎刀——真的吗?!战场上只要不是重伤进军就基本没有碎刀危险是因为还有足够余力退到安全位置,可这里是本丸!而又有哪里可以算安全位置?!

“主!”

双手同时被抓住。审神者惊得一哆嗦,低头看去,爱染和浦岛同时抓着他的手,目光炯炯。爱染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斥责,“主你不是说你要充当诱饵吗?现在还不是冲出去的时候吧?”

“主!冷静啊,这是药研和乱制造的机会!”

“……”是的,他得冷静。审神者死死地盯着被大俱利伽罗接住的乱。在看见大俱利伽罗将乱交给鹤丸又指了指自己的方向时他强迫自己安静下来。乱一定没事的。还有救。不然他们不会有这样的举动。是的,肯定是这样。冷静——

而被药研紧抱着的一期一振满脸痛苦,费尽全力试图把男孩揪下来。起初审神者不太明白他的反应是为何,在意识到一期一振身边的瘴气即使腾起也在向药研伸出爪牙前就消散时明白过来——药研并非毫无防备地上前,而是带着他给的符纸。

 

——也就是说符纸有用!

就算他此刻只能待在这个结界之中无法参战,一样有可以做的事情。在手被挣脱时浦岛和爱染同时瞪大双眼,担心下一刻少年就会按捺不住冲出去;但出乎他们的意料,少年就地坐下,从口袋中抽出了纸笔,摊平。

“……主?”

“符纸肯定不够。”理解浦岛的疑惑,审神者自顾自地念叨,也是说明给他们听,“比起我自身接近一期一振,显然是用注入我灵力的符纸更方便。”

“……诶?!主你会做符纸?”

爱染满脸惊讶,但浦岛的表情却并不是很好看。前任是个术士。对他来说,少年和前任之间的共同点越少就越是让他安心。

……不,难道有相似之处就意味着少年对他有威胁吗?认少年为主、在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足够理解了。少年跟前任完全是两类人,有着天壤之别——而浦岛羞于面对的,是内心依然怀抱着恐惧的自己。

 

但审神者的下一个举动让两人同时被吓坏了。

少年放下随身携带的打刀,拔出——然后,划破了自己的左腕。

“主?!你——”

但审神者没有回答他们。他专注地盯着面前的纸,用笔吸去手腕上流出的血,甚至因为只割破静脉、嫌血流得太少太慢而皱紧眉头用笔摁住了伤口。完成这一切后,他凝神在纸上书写起来,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有将两人的声音听在耳中。

“……”终于意识到审神者是在制作符纸,原本想要阻止的两人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明明是紧张感极端紧绷的战场,少年集中精神的书写却似乎有着平静人心的力量。爱染和浦岛盯着他笔尖的游走,几乎出了神。

 

然而好景不长。

下一刻刺耳的声音在耳边炸开。爱染和浦岛慌忙抬头,在看见眼前的人时面色青白。一期一振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甩开了众人,再次逼至这别院。而就如刚才一样,他的刀刃压在结界之上,从那里先是裂开无色的缝隙,随后便被肆虐起来的瘴气所渗透。那仿佛是某种拥有腐蚀能力的存在,结界的光一刻比一刻更微弱,在与瘴气的对削中被抵消杀尽、比从术式中吸取灵力再造的速度更快——

“主!快逃!”

爱染冲着审神者大喊,然而少年充耳不闻,依然一心一意地书写着下一张符纸。情急之下两人去拽审神者,而直到这时审神者才终于收笔,抓起摊在地上已经完成的几张符纸在两人耳边小声而快速地开口,“在结界破裂的瞬间、向主屋——”

 

 

起初只是极其微小的一声。然而下一刻,整个笼罩着别院的结界从那处龟裂开来、以难以追寻的速度瞬间延伸开裂纹。随后,出乎意料的平静地、每个龟裂纹中的小碎片都悄无声息地落下、却在落地前就被瘴气吞噬。

“跑!”

可是比审神者、浦岛甚至爱染的速度更快,一期一振向三人挥下了刀刃。而审神者同样有所预料、一手向后丢出符纸。在慢动作的世界里,他注视着一期一振斩断了符纸,表情有一瞬扭曲——

“——可恶的人类。”

少年突然感到彻骨的冰凉。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在合战场上、过去几次被敌人盯中要害时这种感觉都相伴相随。几次之后他明白了,这是死亡的预感。

——没能拖延住——

 

 

“——磨磨蹭蹭个什么劲啊!你是想死吗?!”

 

 

死亡的獠牙在扣上他的后颈前、忽地烟消云散。审神者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悬空,背后紧追着的是刀刃相错的碰撞声。蹬蹬声不绝于耳,视线颠簸不定,加上刚才的轻微失血审神者几乎开始头晕目眩,幸好拎着他的人立刻将他放下,靠着墙壁让摇晃的视界平静下来后审神者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自己靠着的不是墙壁、而是男子的胸膛。

“都逼到眼前了还不逃、你是想找死吗?!也不想想有多少刀剑男士认你是主了!”

男子的大嗓门吵得审神者的脑子更加晕乎,但这并不会妨碍他认出对方的身份。——但这也是审神者感到不敢置信的地方。

“……和、泉守……?”

“喔,干嘛?”

“……”

身下依然透来温暖感,有节奏的颠簸让少年有些缓不过神来。原来他刚才居然是被骑着小云雀而来的和泉守一把抓起、逃离了一期一振的刀刃。保持平衡从和泉守身前露出脑袋,审神者向着别院的方向眺望。与一期一振战斗中的另一人同样骑着马,而那个背影他再熟悉不过——是堀川。

“要不是我们抓住刚好跑过来的马、赶到的时候你脑袋早掉了!你”

“带我去主屋。”

“……哈?”

恨铁不成钢的怒斥说了一半就被打断、甚至给出了指令,这次换和泉守有点发懵了。好在他啧了一声,依然顺从地听从了少年的指令。小云雀绕了一圈,冲着主屋的方向直奔而去,熟悉的日式建筑很快便出现在两人眼前。

——堀川并不能应付太久。审神者抿紧了嘴唇。他不清楚堀川对瘴气的抗性如何,但若是按照最坏的预计、马被一期一振夺走,加上瘴气那诡异的加速要不了多久青年就会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所以必须尽快赶到手入室,做好最后的布置。

能成功的。他在心中重复,咬紧了上唇。一定能成功。不、是一定要成功。虽然没有任何把握和经验,但少年直觉能行。

所以必须得先达成全部的条件——

 

注意到夹在身前的少年无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羽织,和泉守低头看向他的表情。在看见他满面的毅然时,男子咧嘴笑了。

——虽然不知道少年打算做什么,但应该不会让他失望。

 

 

>> 

 

 

“……主!主怎么样了?!”

他们还是没有赶上结界的崩坏。那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而他们赶到的速度却是如此之慢——被瘴气侵袭的四肢仿佛有着千钧重量,难以驱动。

可就在这时,鹤丸注意到斜刺里有什么人冲了过来。他们骑着马,比他们更飞快地闯入一期一振和审神者之间!在众人焦虑的注视中,冲突弥漫起的硝烟散去,留下的仅有骑马的一人、而审神者已经被另一人带走。

不知道是谁松了口气。虽然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他们的主总算免于生命的危险。注意到载着审神者的马拐弯向着主屋而去,长曾祢立刻准备跟上——这正是少年的策略。一期一振显然会追着他而去,而最终的战场显然不能只交给审神者一人。

“——这是要干什么?!”

在动身前,长曾祢的手臂突然被另一只手抓住。鹤丸惊恐地瞪着他,仿佛看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去主屋的手入室。”长曾祢这才想起自己只说了用符纸困住一期一振,却没有来得及交代少年的计划,“那里是主的灵力最浓厚的地方,在那里一口气净化一期一振——”

 

 

“——不能去主屋!”

 

 

……为什么?但在长曾祢发问之前,青年就向着主屋方向直奔而去。白色的衣袍翻滚,仿佛白鹤疾拍的双翅。

 

 

Tbc

 

 



















估摸着新刀锻刀期间和那之后一段时间内不管限定锻刀什么结果我都会郁闷一阵子所以我还是抓紧在那之前把这一章码出来……这个计划被i7真剑同时开活动搅黄了= =|||||刀男这次的杀器有点厉害。。。。。。

以及又把原计划的一章拆成两章了,嗯……论作者死透了的章节分配能力

因为已经和解得差不多,修改了章首的警告文字w

顺便关于限定锻刀,六发富士还有两发别的绘马全部坠机已经生无可恋,祝大家好运吧_(:з」∠)_我家本丸……嗯……正式实装的时候随缘看肝吧(远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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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记:说起来昨晚被自己手癌的白鹤鸡排双翅报社了,嗯,好饿

还有我刚刚爷爷带队all648裸出了大典太(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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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补记:all648大典太带队素早剑来了,懵逼。我只是挑了个看起来最靠谱的公式打算来个200发心死……诶,因为我更新了?所以我应该尽快更下一章?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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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再补记:真剑出小雪鬼女了我炸了,以上,肝活动等下周真剑活动结束再说

……啊对,左文字こゆき是江雪左文字的结缘少女。MD大社,MD抛弃小雪,゚(゚´Д`゚)゚

雨X清

走投无路(21)

暗黑本丸题材。跟隔壁女主的文不一样这篇算是正统(?)类型的暗黑本丸(准确说是原暗黑本丸),还掺杂了其他别的各种P站常见设定要素,所以这篇相对过激而且存在各种P站常见同人设定……总之很惨。不过男审也很强,指精神方面的。(好像立了什么flag

存在暗黑本丸常见的碎刀、重伤疲劳出击、夜伽、暴力、不手入不供食等情况的同时也存在经历了暗黑本丸时代后刀剑们对人的憎恨厌恶以及暴力恶言行为,部分刀已经堕到接近荒神状态没有恢复可能性,比隔壁过分并且含有具体描写,另外这篇里政府是黑的或者说负责男审本丸的役人及其上司是黑的……如果不是确定自己能够接受极其不推荐继续往下看,看到受不了的地方请立刻右上角逃脱并翻出各种...

暗黑本丸题材。跟隔壁女主的文不一样这篇算是正统(?)类型的暗黑本丸(准确说是原暗黑本丸),还掺杂了其他别的各种P站常见设定要素,所以这篇相对过激而且存在各种P站常见同人设定……总之很惨。不过男审也很强,指精神方面的。(好像立了什么flag

存在暗黑本丸常见的碎刀、重伤疲劳出击、夜伽、暴力、不手入不供食等情况的同时也存在经历了暗黑本丸时代后刀剑们对人的憎恨厌恶以及暴力恶言行为,部分刀已经堕到接近荒神状态没有恢复可能性,比隔壁过分并且含有具体描写,另外这篇里政府是黑的或者说负责男审本丸的役人及其上司是黑的……如果不是确定自己能够接受极其不推荐继续往下看,看到受不了的地方请立刻右上角逃脱并翻出各种甜向同人舔以恢复对刀剑的感觉,同时请牢记这不是刀剑们正常表现出的性格更不是刀剑乱舞的设定只是环境所迫不对这根本不是环境所迫而是二次同人OOC是作者在胡说八道!都是作者的错作者背锅!好的作者背锅(´・ω・`)

请确定看完以上内容还有勇气继续再往下拉。

 

大概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作者喜欢在tbc之后补充一些杂谈缓和破坏气氛,想要继续体验气氛的人拉到tbc就别继续往下拉了

 

确定继续?

 

Go↓







走投无路(21)






 

还有多久他就会醒来。

还有多久他才会醒来。

 

 

平野注视着房间的一角,那个将身体尽量折拢、减小占地面积的青年,看着他青蓝色的发顺着地心引力的方向,静静地铺开在地上。一期一振的睡眠越来越深长了。相应的,他保持清醒的时间却越来越短,有时即使睁着双眼也显露出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样,长时间地呆愣着,焦距不定。

那是过去努力从前任手下保护他们的兄长。提出抗议、竭尽全力地想要护住他们平安,用自己的身体代替他们承受恶意的命令、被要挟着去做或是惨无人道或是难以启齿的事……然而他的努力对前任来说,却只是一种取乐的方式。

分明只是刀剑,还真是感人的手足之情啊。前任这么冷嘲着,当着他、厚和博多还有其他几个粟田口短刀们的面在青年的背上狠狠踩上一脚。他的兄长沉默着承受下来——已经习惯了。若是反抗,等待着他们的只会是更残酷的命令。

可光是承受,那个男人并不会就这么放过他们。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丧心病狂的程度上超越他们的想象,他的兄长不是没有反抗过——趁夜伽中前任松懈的时候拾过自己的本体斩下,却在最后一刻被男人的言灵所困。

——然后,就这么走出他的私室,走向粟田口的房间,当着平野、厚和博多三人亲手折断了剩下的短刀们。

当命令的内容达成、重新获得身体的自由,青年张大了双眼跪倒在地,泪水满面,却连一声哀嚎都发不出来。前任出现在门口,嘲笑着他的模样。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发起了行动,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

男孩听到轻微哽咽的声音。循声看去,一期一振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身体似乎缩得更小了些。侧耳倾听,青年呢喃的正是兄弟们的名字、五虎退的、秋田的、鸣狐的、鲶尾的、药研的、前田的、厚的、骨喰的、乱的他的博多的……

他想要凑近去抚摸他的后背,试图让他在梦境中也不至于痛苦着无法安宁。可是比他动作更快地,漆黑浓重的瘴气从青年的后背上手臂上全身各处的伤口冒出,笼罩在他的身周。男孩不禁倒退一步,咬紧了牙关。

好可怕。可怕、可怕、可怕……!

可是他不能逃。已经送走厚,如果连他都逃走、就真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支持青年了。而就在此刻一期一振也一直紧蹙着眉头,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他的呼吸短暂而急促,显然被梦魇擒住无法逃脱。可瘴气依然在弥漫着,缠绕在一期一振的身周、挥散不去,并企图向他的方向侵袭而来。刀光闪过,他的刀刃将面前的瘴气一切两半;然而那毕竟是无形之物、晃晃悠悠地继续向男孩靠近而来,仿佛在嘲笑他的徒劳。

而于此同时他身上的伤口中也弥漫起些许黑色的烟雾,像一只小手那样兴奋地招呼着自己的同伴。他狠瞪着它、身体却不住发抖,终于后退几步冲到了窗边。那是这个房间唯一与外界相通的地方。将伤口靠近层层叠叠木板遮挡之下漏出的些许光线,瘴气便逐渐淡去,消融在空气里。

他回头看向一期一振的方向。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青年的面色变得安详了些,呼吸也终于平静下来。瘴气依然纠缠不去,但他的身体不再紧绷,比起刚才要好得多——大概是噩梦暂时远去了吧。

他的头侧,几把刀交错搁置着。随着时间流逝、得不到足够灵力供应,剩下的刀剑上的付丧神与本丸的联系减弱、返回本灵,刀剑本体也碎成粉末消失不见;仅有这几把最早拾得的刀剑留下,在这个日益瘴气遍布的房间里他们的留存简直像是个奇迹。

 

 

“厚。”

男孩在被叫到的时候猛地抖了一下肩膀。他松开扣住窗沿的手,故作平静地回头,“干嘛?”

“你想去那个人类那边?”

“……!”厚瞪大了双眼,第一反应是看向一期一振的方向,在看见熟睡中的青年时不自觉舒出一口气。随后他的目光转向了平野,带着几分不安和焦虑,“也、也没有怎么”

“是想还是不想?”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硬,平野垂下眼帘,“不管回答是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一期哥和博多都睡着,也不会有人听到的。”

“……”

厚咬住了嘴唇,为难地撇下了目光。……事实上光是这样的反应就足够代表他的想法了吧。但平野并没有催促,只是等待着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我……”

“嗯。”

“……假设?只是假设而已?”

“嗯。”

“我……”

“……”

“……”

“……”

“……那个人类到底怎么样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

“不对。”

厚一怔,触电般地偏开了视线,“我、我还是留在”

“我否定的不是这个。”

闻言厚再次抬头看向平野,用眼神询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片刻后平野终于开口,厚却莫名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分叹息,“你真的不知道那个人类怎么样吗?”

“……”

当然不可能瞒过眼前的兄弟。自从乱和药研离开这个房间,厚就取代了药研的位置,守在窗边。他这是担心主动投向人类的两个兄弟,厚小声地在心中对自己说道。谁知道那个人类会不会突然变貌?会不会威胁他们什么?若是一期哥、平野和博多来问,这就是他的答案。

平野什么都没说。

 

起初半分好奇,半分确实是在担心着两人。在看到乱和药研从传送门回来、疲惫不堪的样子时厚气得几乎要冲出去找那个人类算账;可几天后再次看见两人筋疲力尽地从门里出来,他也条件反射地燃起怒火时,他却看见自己的兄弟们似乎看见了什么,一下子扑了过去、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线条都诉说着自己的喜悦。厚眯细了双眼,向侧边移去一些、再移去一些——这下他终于看见了,乱和药研扑入的,是那个少年的怀抱。

“……搞什么啊……”

对他来说这简直是难以理解的事情。别说主动扑向人类甚至为此欢欣雀跃,光是看到他——前任——的身影,厚就忍不住想躲起来。不是缺乏胆量,而是一旦进入对方的视线、谁知道那个男人会兴起什么念头,而最终要么只能默默承受、要么若是被一期哥注意到则会最终落在他的身上。

他就这样瞪着趴在没能接住跌倒在地的少年身上的自己的两个兄弟,直到三人消失在建筑物的阴影里。

“……”

平野看穿了他因胆怯不断堆积上的辞藻的壁垒。——不如说,平野恐怕也意识到了少年、那个审神者的性情,所以才否定了他含糊的说法。

“……那又怎么样哦。”

厚颇有些自暴自弃地嘟哝着。又能怎么样呢?再是向往也——

 

“那你就去吧。”

“……”

这一次厚连声音都没能发出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平野。刚才的话是他说的?不是他的幻听?他这个最为严格地执行着兄长的意志的兄弟?

“你去吧。”

平野又重复了一遍。再也不能欺骗自己只是耳误了,厚急促地发问,“你什么意思?!你明明——”

“呆在这里你不可能有出阵的机会吧。”

“可一期哥!”平野不也明白的吗?!

“一期哥他……、”

平野扭头看向熟睡中的青年。刚才厚的情绪波动太大一时发出了较响的声音,然而一期一振依然熟睡着,呼吸长而缓,如果不是注意到膝盖遮挡的阴影下胸口不明显地微微起伏根本无法意识到他正处于深眠。倒是房间另一角的博多不舒服地蜷了下身子,但并没有醒来。

“一期哥的状态很不好。……你也应该知道的吧。”

平野的语气中透露着哀伤和淡淡的绝望。厚的语气一滞,无言以对,只得垂下头去。

“……可就算、这样……”

“所以你应该去审神者那边。”

这还是厚第一次听见平野用审神者来称呼别院里的那个少年。果然。他心想。就算没有像他和过去的药研一样持续着眺望窗外,平野同样对那个少年寄予了一分信任。

或许还有一分期待。

“……”他抿紧了嘴唇,再一次看向门口坐着睡熟了的一期一振。就在一个月前,他还保持着极高的警觉,而乱也正是因此整日沮丧地抱着双膝躺倒在地板上,碧蓝色的双眼中毫无神采。

“之后找到机会我也会让博多离开的。你要照顾他,说服审神者照顾他。”

“……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

 

 

“我陪着一期哥。”

男孩有些困扰地笑着,眯细了双眼,将他推出了房门。

 

 

>> 

 

 

踏进传送门的同时,气温骤寒。

 

“大家提高警惕。在市中合战场出阵是绝对避免不了受伤的,重点就看我们这边的远战火力能不能抢得先手。如果真的没能破坏敌方的枪,立刻做好要挨上一枪的心理准备。”

虽然特地选择在本丸日落后出阵、防止突然的昼夜颠倒带来的不适应(虽说实际上需要担心适应问题的恐怕不是刀剑男士而是审神者自己),战场的氛围与和平的本丸毕竟不同。

“我有问题~”

乱高高地举起手来,笑嘻嘻地小声说道。他身边的厚猛地绷紧了身体,但只有药研注意到了。

“什么?”

“——主你打算怎么办。”

“……”

在生气。……这也没办法。毕竟虽然之前勉强说服乱让他一起上合战场,乱显然是以审神者不会受伤为前提。然而到了今天进入战场却突然被告知无论如何也无法抢在敌人前面出手,男孩顿时产生了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主你是人类,跟我们不一样、被枪刺中也无法通过手入痊愈吧?如果是你被敌军攻击怎么”

“等等,乱,冷静一点。”讪笑着稳住挂着微笑却显然怒火中烧的乱,审神者补充自己刚才没来得及说的内容,“我会待在安全的地方。今天给你们装备的铳兵是非常强有力的远战兵装,只是缺点在于兵数太少、支撑不了太多次远战可能就会被打掉。我跟着来最主要的目的中的一个就是为兵装提供灵力。还有一个目的是记录道路的方向。昨天在晚饭的时候也说了吧?只要击破市中合战场,我就不会再跟着夜战部队去池田屋的时代了。”毕竟他也没有必要刻意前往可能会让他受伤的地方。

乱依然将信将疑地瞪着他,嘴巴撅得老高,“真的?”

“真的。”

“你保证?”

“保证。”

“在我们战斗的时候一直呆在战场之外?”

“……那个没法百分百说死。”

审神者冷汗。他好像听到乱低声啧了一声,嗯……大概不是错觉。

他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药研。男孩苦笑,“我的话会支持乱的意见,这样大将也没问题吗?”

当然很有问题。

“——算了,姑且就先这样吧。”放弃继续追问下去,乱耸了下肩结束了对话。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大概又触到了某人的神经,审神者干笑着窥向大俱利伽罗的表情,然而这回后者倒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喔——可以出阵了吧?”

同田贯则是早已耐不住了,双眼因高昂的战意闪闪发亮。他身边的爱染正在观察身边围着的铳兵小人,也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审神者最后看向的是厚。男孩的目光时不时在他和乱还有药研之间移动,每次都欲言又止。现在毕竟是在战场上,还是回去再问吧——在心里做下决定,审神者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内心沉静下来。

 

 

昨天的傍晚,在训练场外一转身就和厚撞了个正面时,审神者的内心充满了惊愕。

——为什么厚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粟田口刀派的房间里吗?一期一振居然同意他出来了?

太多的问题在脑内盘旋,审神者一时间不知道该将哪一个问出口。而在他询问前男孩就急急地开口辩解,“没、没有别的意思!我是真的想成为你的刀!要我立刻出阵也行,做什么都没问题,只要能给我手入……”

“等等,你先别急。”

叫停越说越离谱的厚,审神者有些头疼——怎么说得好像他总是要刀剑男士们不断出阵永无停歇似的……

………………

好像没法反驳。……不、可是那是有原因……

“……”

他的思路已经被带偏了。摁了下自己的太阳穴,审神者决定从最关心的问题开始,“一期一振同意你出来?”

“……不。”

“那为什么……”

“是平野让我出来的。……而且他说、找到机会的话会让博多也……”说到这里他猛地张大双眼,“大将、你能不能让博多躲在别院?!”

审神者咬住了上唇。思索再三,他谨慎地回答,“这点是能做到,但是一期一振那边真的能接受吗?”

闻言厚噎住了。他的眼神不安地游离着,最终还是不得不摇头,“一期哥他……肯定不能吧。”

“那要怎”

“所以大将你能不能说服一期哥?!他只是坚信所有的人类都跟前任一样、说不定还有救!不然的话我、——对了、我还没有报自己的名字!我是厚藤四郎,在兄弟中算是分类成破甲刀、肯定能帮到你的!”

男孩的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像是钳子一样抓得死紧,审神者几乎能听到自己的骨骼吱嘎作响的声音。但厚的目光却让他无法轻易地动手甩开——那简直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一块浮木就死死地抱住不愿放手、哪怕那块浮木也许并不一定能承受住他的分量。

审神者无法直接给出肯定的回答。他至今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期一振,更何况对方显然依然深深痛恨着他——在青年看来,他不止是罪该万死的人类,还是拐走他的弟弟们的元凶。两者相见,别说说服,光是和平谈话的氛围都难以想象。

可是厚的哀求也让他无法无视。

“……”

现在他并非孤身一人,拜托其他人一起帮忙按住一期一振、设法冷静下来之后和平谈话的可能性有多少?考虑到万一的情况,如果没能顺利、他自己也有必要带上武器……

………………

少年几乎想抱住自己的头蹲下来。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行不通,更何况问题的另一个关键点——他自身——都很难主动去执行这个计划。

“……”

可最终他还是得面对这个问题。他毕竟保证过要手入这个本丸的全部刀剑男士……也对。这和以前最绝望的时光里他抱有的最低限的希望有什么分别呢。设法为一期一振手入,然后互不干涉地生活下去,仅此而已。和泉守和堀川那时也是如此,只不过刚好撞上契机罢了。

深吸一口气,他抬手搭上厚紧抓着他的双手。确定男孩从恐慌中回过神来,他慎重地选择着措辞,“——我不能保证一定能说服,但是我会尽量努力。”

厚拼命地点头,手上的力道却更大了。

 

 

“发—现你了!”

乱感觉自己的身体无比轻盈,轻松地绕过敌部队中的大太刀挥下的刀刃,一个弹跳便冲入它的怀中、贯穿了心脏。他的身边,药研高高地跃过薙刀的头顶,自由落体而下将它的背脊劈开一道巨大的裂口。

初战运气不错,没有遇上审神者口中的高速枪。而乱也终于亲身体会到了少年说的“短刀长于夜战”的意义。在夜色下他们依然能准确地辨认出敌人的所在地,敌人却显然不是如此、不管是防卫还是攻击的动作都变得僵硬且缓慢,有时甚至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眼前掠过却毫无反应。而平时刺中敌军也不过是给对方挠个痒痒的攻击,现在可以彻底将其彻底破坏。反而是过去战场上一马当先的大俱利伽罗和同田贯的攻击变得稍显无力,若不是铳兵卸去了敌部队几乎全部的兵装、又破坏了其中的一个大太刀,他们这边恐怕还得吃上一记反击。

突然砰地一声在耳边响起,乱慌张地环顾四周,突然看见视线范围内有无数樱花飘飘扬扬地洒落下来。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回头正好看见审神者从墙角后出来,立刻扑了上去,“主!我拿到誉了!”

“哇、”

这次冲劲太大,审神者不得不抱着乱直接在原地转了一圈。结果一松手男孩又跑向自己的兄弟们一人来了一个拥抱。被搁在原地的少年无奈地笑着,正好大俱利伽罗在旁边,不知该算是搭话还是自言自语道,“乱兴奋得厉害啊。”

“对我们来说战斗本来就是本能。”

突然意识到什么,审神者扭头看向厚——男孩同样兴奋得红了脸,抱着乱又蹦又跳。倒是药研已经冷静下来,用欣慰?的目光注视着两人的喜悦。……审神者一直觉得药研的心理年龄比他的几个兄弟们都要大出一轮,虽然有时也会露出和外表年龄相符的一面就是……

……虽然真要说年龄的话,所有的刀剑男士应该都比他大就是了。

厚的喜悦让少年安心不少。原本男孩就是企盼着出阵而希望重新成为刀剑男士,而现在来看,自己应该没有让他为自身的选择感到后悔。

注意到众人身周的兵装小人已经彻底恢复,他拍了拍手提醒依然情绪高昂的几人,“差不多继续前进了吧。”

 

而在第二战,众人终于遭遇了高速枪。

双方辨认出彼此的部队时爱染、厚和同田贯突然同时倒吸一口气,反应最快的爱染一挥指,身后的铳兵立刻将枪口对准了其中的敌枪!乱和药研也慌乱地摆好架势,谁知敌枪在一瞬间没了踪影、迎面袭来的却是敌方的远战炮火。乱想要躲开敌方的远程、却已经来不及、身边的铳兵小人忽地跳起为他挡下攻击,在弓箭、子弹和投石的三重攻击下轻易地破碎消失。

——主给的铳兵!

乱的脸一下子黑了。但在他有所作为之前,爱染焦急的声音从一侧响起,“乱小心!”

“——!”

抬眼就看见视线的死角里有什么一掠而过,乱下意识地抬手遮挡,视线却突然被黑色的庞然大物占满。腹部传来尖锐的疼痛,在眼前的敌人忽地消失同时腹部的疼痛处蔓延开透骨的凉意,他捂住那处、抬起手来,鲜红的颜色沾满了掌心。

身披黑色斗篷藏身于墙后的审神者握紧了手中的打刀。高速枪的速度虽快,防御力却极低。趁它结束一次攻击转身、毫无防备的时机,哪怕是他应该也能——

“——我啊……最讨厌你这种家伙了!”

原本少年以为被高速枪刺中后陷入混乱的乱突地脚尖一转炮弹般弹出,放弃一切防御将力量集中在速度和冲劲、从背后将调整姿态的高速枪一脚踩在地下!碧蓝的瞳中燃烧着杀意的怒火,乱瞪大双眼,将短刀狠狠地捅进了高速枪的脖颈。后者的骨龙尾张大嘴巴、火焰剧烈地蹿动;然后无力地垂落下去,没了动静。

“……”审神者绷紧了面孔。近距离目睹人型的敌军倒下的血腥场面带来的冲击让他浑身僵硬。乱即刻旋转脚尖重回战场。太过急躁的结果是众人将火力集中在高速枪身上,却因为经验不足反而被对方躲过、最终连敌人其他的兵力都没能削弱多少,大俱利伽罗和同田贯的练度兼刀种的相对不利就凸显出来——尽管对着敌打刀纵劈下去,却只是破坏了对方的刀装。眼看着敌方的攻击就要到来,大俱利伽罗和同田贯做好了挨上一记的准备,斜刺里突然冲出金色的身影。

“别轻敌哦!”

一脚将刚承受完一次砍击、还未恢复站姿的敌打刀踹了出去,乱瞳孔骤缩,双手紧握自己的本体对准敌打刀的喉咙——刺下!不止是大俱利伽罗,另一边的同田贯同样被男孩利落的动作怔住、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前也有同样的敌人。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侧面突然闯入,将完全没料到会从侧面受到冲击的敌打刀摁在了下面。

手起刀落,动作间斗篷落下,露出少年的侧脸。但他使用的打刀毕竟不像短刀那么适合这样的零距离战斗,敌打刀一息尚存;猛地醒悟过来,同田贯上前将审神者拉开防止误伤,挥下手中的刀结束了最后一个敌人的生命。

 

“……”

直到战斗彻底结束,众人才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与高速枪的第一次直面结束了。审神者首先跑向从敌打刀原本站着的地方起身、甩走刀刃上血的乱,男孩则在抬头看见他时一愣,随后眼看着就湿润了眼眶,“……主……”

“让我看看伤口。”

“……诶?”乱慢了一拍伸手去遮,没能赶上审神者的动作。借着月光看清乱腹部的贯穿伤,少年的眉头深深地锁了起来,咬住上唇一言不发。

“没问题啦!我可是刀剑男士、这点小伤根本没有大碍!”

“我知道。”

“所以都说了不用、……诶?”反应过来少年的话,乱愣了几秒,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审神者没顾得上确认乱的反应,而是直接从怀里掏出终端,翻到总览页面。片刻后他抬起头来,“你现在的伤势处在轻伤和中伤的交界线。虽然可能比较吃力,我不打算因为这种程度的伤选择回本丸……乱,能再努力一下吗?”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为少年的话安心下来,乱面露喜色,但随后又立刻暗了下去,“可是……我、我把主给的铳兵……”

“没关系。我还带着备用的兵装。”

错愕着接过审神者递来的绿色小球,乱焦急地出声,“……可是铳兵那么难制造、”他们几乎全员都试着和少年配合,耗费了一堆资材,制造出的铳兵还是只够他们这次出阵,现在他竟然——

“这一点也是无可奈何的。毕竟兵装应该是吸收神气显现、强度跟你们的练度挂钩、而乱你还不是能在这个战场战斗的水平,本身是拔苗助长。加上现在能给你们装备的只有上和并的铳兵,而铳兵本来就很脆弱,被集中猛攻挺不下来也是预料中的损失。”所以审神者本身打的是不同于普通审神者安排刀剑男士出阵、而是他本人也跟着第一部队上战场、直接在每场战斗后给刀装提供灵力的主意。“资材只要远征就能回来,所以不用吝啬兵装。”

“……”尽管还想反驳,心知少年不会改变意见,乱只能撅着嘴将不甘往肚里咽。在刚才的真剑必杀中身上的护甲掉了一地,正好药研捡起后走近递给他,乱一边将护甲往身上绑一边笑嘻嘻撇嘴,“刚才那么激动扑过来,原来主那么关心我啊♥”

“……”虽然是没错但为什么被乱讲出口听起来就这么奇怪呢。审神者感觉自己耳根莫名发烫。叹了口气,他脱下自己的斗篷罩在男孩的身上。

“~~~~~~????”

“刚才两场战斗中我注意观察过了,只要不站在会被波及的范围内就算不用黑色的斗篷掩藏也不会被敌部队攻击。那样的话倒不如用在你们的身上,虽然不知道效果如何、视觉角度来说能起到一点隐蔽作用。……而且就算你是刀剑男士,现在的身体和人类没有区别、虽然比不上衣服、斗篷总能起到点保暖效果。”

爱染一敲手掌,“啊——我觉得这个可行诶!乱被针对说不定跟发色也有关系!”

“嗯,不过现在只有一件斗篷,等回本丸之后让狐之……”说着说着自己停了下来,审神者茅塞顿开,“对哦,终端带在身上,可以现在就通贩新的斗篷、”

“有没有酷一点的款式?!”

“呃……”

那边爱染兴奋地要审神者再蹲下点好看得到终端的屏幕,这边药研面带理解的微笑拍了拍捂着红脸浑身发抖的兄弟的肩膀。在这点上乱至今还是没能胜过他的主。

 

让第一部队全员都套上黑斗篷后,众人的兵装也恢复得差不多,在准备寻找下一个敌部队前审神者开口,“下一战乱退到队伍的最后避免被可能出现的高速枪再次攻击。如果高速枪真的出现,既然被刺无可避免,先尽量让眼睛适应高速枪的速度。……虽然我也是第一次真的面对高速枪,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注意这几点吧。”

爱染举手,“噢,我跟厚还有同田贯以前在这里出阵过,要看清高速枪没问题。其实刚才乱要是能用肉眼追上高速枪的动作,被戳一下是避免不了,但可以调整承受攻击的姿势让敌人攻击不容易妨碍战斗的位置啦。高速枪虽然快,但是相应的也刹不住车,这样就能减小受害了。”

“原来如此……”乱恍然大悟,在心中确定目标,在习惯性看向旁边时忍不住叫出声,“……主你点什么头啦!你用不着记这种东西也没关系!”

“呃?”不明白自己又怎么惹火上身,审神者满脸困惑,“这也是挺有用的知识……”

早就预料到少年肯定又是这种回答,乱气得一跺脚就要直接走,在审神者叫住前被药研和大俱利伽罗拦住。现在他说什么也没法让乱听话吧……苦笑一下,审神者放下了伸出的手。

 

 

几分钟后看着继续开场真剑必杀连续干掉两个大太刀、战斗结束后还不解气地踹了旁边树的男孩,审神者只有抽嘴角的份。

由于审神者是第一次来这个战场,还是像普通出阵一样由身为队长的大俱利伽罗掷骰子决定方向。谁知道走到路的尽头却是再明显不过的死路,原本就怒气冲冲的乱终于彻底炸了。

也就是说这个方向不行吗……至少知道这点也算是个收获了。审神者本人也有些沮丧,但想到就算没有走错路继续进军、乱的伤势也迟早会影响进度,今天就此收手反而是个好选择。

 

通往本丸的时空隧道打开,大俱利伽罗第一个踏入,却在半途停了下来。发生什么事了吗?审神者绷紧身体做好了准备,下一刻青年转过头来,脸上除了紧张还带有一丝困惑。

“——是谁?该不会是一期——”

“不,不是。”摇头否定眯细双眼的乱,大俱利伽罗将视线投向审神者,想说什么却又困惑地咽了回去。最终他返身,“先进本丸。时空隧道不能长时间维持。”

“……”确实如此,再磨蹭下去会有危险。看大俱利伽罗的模样应该不至于明知有危险还让他进入本丸,那么他到底看到了……?

乱先一步走在少年前面,爱染和药研要把他拉下来,被厚抢先了一步。反倒是同田贯站在他的身后、用眼神催促他再不前进前面还要继续闹下去。为眼前的场景哭笑不得,审神者夹在第一部队之中穿过传送门,在看清门口的人时终于瞪大了双眼——他总算明白大俱利伽罗为什么会迷茫了。

“——谁?!”

乱第一时间拔刀挡在审神者面前,在身后人伸手阻拦时不敢置信地瞪向少年。然而在看清周围人微妙的表情时,乱产生了些许混乱,忍不住开口发问,“……主?这是……谁?”

“……”

审神者同样惊讶于眼前人的出现。而来者显然等候他们多时,看见审神者的同时从倚靠的树干边站直了身体,耳侧垂下的绳结随着头部的摆动轻轻摇晃。夜色下男子眼底的一轮新月仿佛吸收满月的光辉微微发亮,注视着少年的面庞,面带微笑。

这个本丸里神出鬼没的三日月、斩首了前任的刀剑男士,居然就这么突如其来地现身在他的面前。

 

“……”

咕咚。咽下一口唾沫,审神者咬住上唇思索片刻,犹豫着开口,“找我……有什么事?”

应当不是他的自我意识过重。审神者自觉和三日月没有过接触,但既然对方在传送门口等待、又是如此反应,目标显然是身为现任本丸之主的他。

“是呢……审神者,我有些话要单独跟你说。能跟我过来吗?”

“——主你不能去、”乱冲动地叫出口,却再次被审神者阻拦。他无法理解少年为什么面对这样一个突然出现的刀剑男士居然主动跟上、还打算独处,和审神者平时的谨慎比较这分明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突然意识到自己并非独自一人,他扭头寻求援手,“——药研!你也说说主啊!还有厚!爱染!大俱利伽罗你也”

“说是素未谋面也……”药研苦笑,“他是……三日月旦那。”

“……斩杀前任的三日月?”乱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只不过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可那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对主做什么——”

“唔呣。如果是这一点,虽然无法以三日月宗近的名义起誓,以我个人的名义还是可以保证的。——我不会趁此机会对审神者动手,你大可以尽管放心。”

“……”盯着开口发言的三日月片刻,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沉默良久后抿嘴,“那我要跟着一起,否则就、”

“乱。别任性。”

“主你才是为什么老是护着三日月!谁知道他跟你独处是想干什么——”

“……”

审神者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焦躁。但依照从萤丸只言片语中得到的情报,三日月会现身这件事本身就足够不寻常。萤丸拒绝提供更多的信息,鹤丸不知去向,如果再放过似乎愿意积极交谈的三日月、这个问题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算了!我才不管主了呢!药研厚我们走!刚好战意高昂睡不着觉我们去远征!”

“乱?!”厚被硬拖着离开、不敢置信的目光在审神者和乱之间来回;药研则早已习惯了两人的互动,无奈地拍拍他的肩膀。乱固执起来跟少年不相上下,现在明显怎么劝都不会听进去……而且从他留下练度更高的大俱利伽罗、同田贯和爱染的行为来看,就算气得几乎被怒火冲昏头脑,乱也没有把少年的安全抛到一边。

“大将你要是有危险记得出声呐?我们先跟乱一起出门了。”

“嗯……”

心知各执己见不会有结果,审神者同样为乱的退让舒了口气;目送三人远去,他看向剩余的三人——大俱利伽罗、同田贯和爱染,依然是各自神情微妙、但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那,我去去就来。你们先去别院的手入室吧。”

大俱利伽罗点头,“你自己小心。”

他同样点头,一手紧贴上腰间的打刀,“嗯。”

 

 

“没关系吗?”

“……?”闻言他抬眼望向前方的背脊,就看见三日月停步、在一块大石上落座,向他招了招手。“什么意思?”

“乱藤四郎是在担心你吧?而且你应该也知道我斩杀了前任才对。”

看了一眼三日月依然悬在空中的手,审神者苦笑,“……这好像跟你现在的动作相反吧?而且、……啊。”

“而且?”

“没什么。”虽然少年很想说三日月应当是未曾出阵过的练度1,而他自认就算不至于自夸能和刀剑男士打个不相上下、对付一个练度1的刀剑男士应该不在话下……问题是这话真的说出口才叫尴尬。“你找我是想说什么事?”

“唔——”

拖长语尾,男子托着下颚沉思片刻,突然笑了,再次拍拍自己的身侧,“也没什么大事,来陪我聊聊天吧。”

 

……他真的做对选择了吗?

审神者最终还是按照三日月的提议与他并排坐下,但将打刀握在了手中。结束这一切后他看向身边,却因眼前的场景愣了一下——三日月将自己的本体远远地搁在一旁,此刻正坐正回来,微笑地看着他。

“……”他无言地丢去询问的目光。三日月的行动才是让他琢磨不透。虽说对刀剑男士来说真的有心攻击完全可以在一瞬间将本体拾回并架在他的脖子上,与本体的距离毕竟会造成时间间隙,在这点时间内反抗和逃脱都绰绰有余。近身肉搏倒是快些,可他并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个练度……又扯回刚才的话题了。

“不用担心。我向乱藤四郎保证过吧?不会借机伤害你。”

他点点头。

——可他同样对那句保证抱有不得不询问的疑惑。然而说完后三日月便仰头望向夜空,少年错过了发问的时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审神者试图从他的视线彼端寻找出什么,徒劳。

反而是很快他也望着天空出了神。圆月高悬空中,偶尔被飘来的浮云遮去一角,却又很快再次露出完整的面庞;而除去空中静静地变化着的画卷,整个本丸都仿佛陷入了沉眠般寂静,仿佛只剩下他和身边的三日月两人。

“满月很美吧?”

审神者坦率地点头。平时并没有静坐下来凝视的机会,现在这片刻的发呆倒是让他想起了过去。偏巧的是过去的三日月也曾这样与他坐在廊下,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风景,偶尔交换几句话语。

也许对他来说有时候确实有必要停下来休息一阵。一直忙碌着整备本丸,少年根本没机会回想起过去美好的回忆——或许正好相反,那时他还没有余裕回想、光是想起就连带痛楚,所以故意让自己忙碌起来。

“你对鹤怎么看?”

“……鹤?”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慢了一拍才跟上话题,审神者眨了眨眼,“……鹤丸?”

“唔呣。”

“……”……为什么会突然提到鹤丸?尽管不解,他还是老实回答,“不是很清楚。我跟鹤丸接触不多。”

“是吗。”

“……但他倒是没有因为我的身份而为难我。”回想起之前的几次接触,审神者有些苦恼地勾起嘴角,“虽然不清楚他本人对我的感觉……要么是中立,要么是抵触吧。但他并没有因为这点就对我施加直接的暴力,最多也不过是恐吓罢了。”

“是吗是吗——”审神者抬头,看见身边的三日月嘴角弯弯笑得挺开心,“看来你观察得倒是很仔细呢。”

“哈……谢谢…?”

“那我就放心啦。”男子依然笑脸盈盈,尽管无法理解审神者也只能窘迫地跟着勾了勾嘴角。随后便听到身边人继续,“不过鹤可并没有讨厌你哦。正相反,他非常喜欢你,只是迫于自己的立场不能表现出来罢了。”

“……因为一期一振和其他几个依然敌视我的刀剑男士?”

“对。除此之外……”

“……?”

“还有我的原因。”

 

审神者盯着吐出惊人发言后便又抬头仰望夜空若有所思的三日月,希望他给个说法。心焦等不到回答,他决定主动提问,“你和鹤丸还有萤丸之间……”

“你知道的有多少?”

“……我也只是从萤丸那里知道他和鹤丸将你封印了起来,剩下的萤丸不愿意透露,说是希望如果我愿意涉足这件事、就主动去从鹤丸口中打听出来。”

“萤也挺够恶趣味的呢。”

“……这个我同意”

“要撬开鹤的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特别是在这件事上。萤还真是会出难题呐——”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审神者无言地瞪着三日月,男子却闲闲地提起另一个话头,“你还还记得我刚才对乱藤四郎发誓时的说法吧?”

少年无言地点头。——那也正是他感到疑问之处。那种带着言外之意的说法……

“现在的我并没有自称‘三日月宗近’的资格呐。”

“……?”

“毕竟,作为斩杀前任的代价,我失去了自己的神格。”

 

见少年绷紧了面孔、却依然一知半解的模样,三日月笑了,“你的乱藤四郎应该已经注意到这点了。不过他还是不放心,想要跟来就是。”

“……既然如此单独交谈是为了……?”三日月本人的秘密显然已经暴露了不是吗?

“只是为了防止造成混乱罢了。——不止是神格的问题,我的身上同样缠着无法散去的污秽。包括我虽有心与这个本丸的岩融和今剑见面,但已经经过手入、袯除污秽的他们不应与我相见。”

“污秽?”

他不禁重复一遍。至少从现在的三日月的外表审神者看不出任何问题。

“现在暂时被鹤和萤封印、看不出来而已。”三日月说,“相对的,污秽从我的身上转移分摊去了鹤和萤那里……现在接受了你的手入还好些,如果鹤还是像之前那样坚持不手入总有一天会出事的。”

“……”所以鹤丸身上的污秽其实是来自三日月?……所以他以为青年的堕化程度棘手、可对方却依然保持着清醒?

突然意识到刚才三日月话语中的逻辑关系,审神者突地站起身来,“……那你接受手入呢?既然其他人接受手入后都好转”

“不,我身上的污秽不是那么容易清除的。至少以审神者你的能力做不到。在这点上随便逞强,反而造成你被反噬,会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结果。”

“……、”

总觉得问题一次又一次出现在相同的地方。审神者还是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灵力的不足,然而就算如此也不想轻易放弃,“到底是什么污秽?就因为斩杀了前任?”

“毕竟是强行违背主从契约的弑主行为呐,没有一定的代价才奇怪。若非因为我是掉落刀而不是锻造刀、与前任之间的联系松散些,就算凭借天下五剑的神格也难以反抗。”

“……”

“而且除了这份污秽之外还有别的东西。”

“……?”

眼前三日月的面孔突然放大了。审神者原本不习惯突然凑近的距离想要向后躲开,在看见男子抬手撑开的一边眼睑时禁不住停下了动作。

——原本从远处看去并无异常的、有着金色弯月的蔚蓝色眼瞳,只有凑到极近才能发现,在瞳孔周围有着细细的一圈暗色瘴气。

“这是……?”

“前任的诅咒。——相当让人厌烦呢。”

三日月这么叹息着,语气中透露出几分厌恶。

 

审神者曾经进入过一次前任的私室。里面意外地简朴,然而堆满了断裂的刀片。——还有,四处也寻找不到前任的尸体。

“那个男人是个阴阳术的行家。就连我的成功也是因为他的放松戒备加上我较为特殊的身份。但就算是在垂死挣扎之际他也没有罢休,而是用最后的力量和自己的一切对我下了诅咒。呼……人类的报复心和执着有时相当可怕呢。”

“前任……到底是什么人?”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三日月耸肩,“在显现并目睹这个本丸刀剑男士模样后的当晚我就结束了一切。这种事毕竟是趁契约刚刚缔结不久、还有反抗余地的时候趁早实行的成功率更大。不过……是呢,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是一期一振和烛台切光忠各自保存的刀片吧。”

“诅咒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审神者想起萤丸的话语。按照男孩的态度来看,他应该有办法解决才对。

“没有。”

“……没有?”

见少年并非疑问而是显然不相信他的回答,三日月摇头,“鹤和萤能做的顶多是将前任的诅咒连带我一并封印起来。但这并不能压制诅咒,依然会以缓慢的速度侵蚀、甚至扩散到他们两人身上。只能靠第三方的外界介入,但你的力量却无法敌过前任的怨念。”

“……”少年暗暗咬牙。他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但在他经历的一切中这种情况却实在太多了。但突然从头顶传来的压力让他一怔,抬头看向同样站起身来的三日月。

“不必多想。”宽厚的手掌在他的头顶轻抚,“你不过是被卷进来,不用为我的事情多操心。只要将我刀解,纠缠在我身上的前任也就无法继续停留在这个本丸。倒是我想把鹤托付给你”

“我才想问你为什么现在就一副放弃的口气?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如果问题都出在我能力不足的话我就想办法——”

“抱歉。……抱歉,我并没有让你生气的意思。”

“……对不起,我也是突然太激动了。”苦笑一下,审神者窘迫地咬住上嘴唇,“但我果然不想就这么放弃。如果现状只有痛苦也就罢了,但在前任已经消失的现在,如果还只是为他所苦而选择刀解,那对你来说的这段人生也未免太过不幸了。”

所以对审神者来说刀解虽然可取、却是最后的手段。而对于生性倔强的少年来说,在事情抵达最后底线前,他会用尽一切力量挣扎。

“你倒是说了和萤一样的话呢。”

“……?”

“没什么。”三日月的声音很轻,“若是有御神刀在倒是说不定有一线生机……但我从鹤那里听说了。要你做到这点未免太为……”

“只要找到御神刀就行了吧?”但他的话语并没有逃过少年的耳朵,审神者撇开三日月的手望进对方的眼,“就算跟运气有关、去战场总能找到的!而且石切丸应该没有那么难找到,我——”

 

“住手。”

 

审神者的话语戛然而止。他转过头,看见了寻找已久却不得的白发青年;而对方正瞪着他,大步向两人走来。

三日月依然一副悠闲的模样,甚至笑吟吟地抬手打了个招呼,“鹤,你也出来散心?”

“我又不是你!”瞪视从少年跳向三日月,鹤丸的眉间出现深深的几道沟壑,“为什么又跑出来?!你清楚你现在的状态吗?!”

“唔……所以我是趁满月出来啊?”

“你——”

鹤丸气急败坏地瞪过去,目光在落在三日月远远搁在一边的本体时突然呆住了。再次把目光收回时他烦躁地抓抓自己的脑袋,抓起三日月就要走,却被再一次拦下。

这一次是审神者。

“鹤丸。”审神者并没有把握鹤丸对自己到底有什么看法,但在这件事上他并没有退让的打算。“有办法解除三日月身上的诅咒的吧?既然如此——”

“不关你事。”

“……”被对方的气势迫得向后微仰,但很快审神者便恢复过来、反而向前踏出一步抓住了他的衣袖,“有关系!现在这里是我的本丸!”

“——、”

鹤丸看上去一脸吃惊。反而是三日月抬袖掩住了嘴角,笑得开心的同时还不忘火上浇油,“鹤只是不想连累到你而已哦。”

“三日月!”

“我不管你对我是怎么想的,难道你觉得继续拖着三日月的问题不寻求外援会有什么好转吗?!”

“你以为我不——”说到一半鹤丸便语噎,恨恨地嘟囔,“要不是萤丸……”

……有个故意卖队友的同伴确实挺惨的。虽然在这点上少年倒是想为萤丸叫好。“萤丸没有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告诉我如果愿意插手,就向你问清楚。……只不过这几天你一直躲着我、”

“没有!”条件反射地反驳完鹤丸才意识到自己正在避免和审神者扯上关系,但已经出口的话已经无法收回,只得悻悻地补充,“……我只是去净身。”

“……?”

“唔。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之前封印减弱、收敛完事态后鹤和萤身上都沾了大量的污秽。但是萤跟你之间有主从契约相对好些、又立刻接受了手入。”依旧被鹤丸瞪着,三日月却毫不在意地继续,“虽然跟你之间没有主从契约,在这个已经被你的灵力净化的本丸里只要找得到干净的水,虽说耗时长些、还是能够洗去污秽的。”

在三日月谈及污秽的同时,鹤丸脸上的表情突然消失了。他再一次抓住三日月的手腕,“——这件事到此为止。三日月,回地下牢了。”

“哎。”狩衣男子依然笑眯眯地一手掩口,甚至有余裕冲着依然留在原地的审神者挥了挥手,“急什么,我又不会逃。”

“你还好意思说得出口?!”

“——鹤丸!”目送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审神者还是没忍住开了口,“我会想办法找到御神刀的,所以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就这样看着两个身影消失在主屋的方向。听到他话的同时白发青年似乎动作微停,但或许也有可能只是他出于乐观的错觉。

 

 

话虽如此,这件事要急也急不起来。

要瞄准特定的几把刀——特别是石切丸和太郎太刀这样的大太刀,并非那么容易就能入手。别说两位赫赫有名的御神刀,他就连有着斩鬼逸话的笑面青江也没有。而考虑到这里过去毕竟是暗黑本丸,审神者并不希望自己因为这个原因急躁起来、催促众人过度出阵;加上三日月、鹤丸和萤丸三人显然也打算严守这个秘密,审神者考虑再三只是向萤丸交代了自己的打算,又将出阵战场定在了以现在第一部队的练度可以承受、没有检非违使出没且在敌本营以外有大太刀掉落记录的京都合战场。

倒算是勉强可以庆幸之前在为乱和药研链结时这把胁差就不在当时所有的刀剑之列。否则审神者很难想像自己会后悔到什么地步。

……人生总是很难预料接下来的遭遇的。一边冒出迷一样的感慨,审神者抱紧怀里的一捧玉米,向已经离得有些远的筐子走去。

 

现在是出阵之间的休息时间。虽然萤丸固执地表示自己还可以继续出阵,但就算保持着樱吹雪状态、一直连续出阵不人道不说显然很可疑。作为休息审神者硬是把他拖来了田地……虽说这算不算得上休息实在很微妙。另一方面乱等人确实对审神者改变出阵地点感到了疑惑,但在萤丸的转移话题下并没有揪着不放。

“……啊。”

走到筐前,茂盛的玉米秆丛中忽地转出一个身影,在彼此看清时双方都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橙发的少年同样抱着满怀的玉米棒,眼神慌乱地四处晃悠,“啊、呃、主、主……”

“好啦,别那么紧张。”

“长曾祢哥哥!”在身后突然响起声音时浦岛刷地跳了一下,但很快从声音中辨认出了对方。慌张地把玉米倒进筐里,浦岛一转身便躲到了长曾祢身后,只露出一个脑袋紧张地盯着审神者的脸。

长曾祢拍拍他的脑袋,“那边的玉米还没有人负责,你去那边?”

“嗯……”坦率地点点头,但少年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审神者身上,直到被他的兄长再次催促,他才撒腿向另一边跑走,很快就消失在了玉米秆之间。

“你也差不多该把怀里的东西放下了吧?”

被指出后审神者才意识到自己还一直抱着玉米,感觉脸上有些发热。长曾祢则不客气地笑出声,“浦岛只是对人类还有点紧张,可他也在以自己的步调接近你。相处时间再久一些肯定也能更率直地亲近你的。”

“嗯。”

“所以你也别那么紧张啦!”

啪!长曾祢一掌拍在审神者背上。毫无防备的少年险些没保持住平衡,郁闷地瞪过去;男子却笑了,“架势稳固不少啦。还有,现在你身上总算有点肉了。”

“……也并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吧。”

“别这么说嘛?看着自己的主状态越来越好,身为你的刀剑男士自然会安心啊。”

“……”

不习惯地转开了目光,审神者抬手擦掉额头渗下的汗水掩饰自己的害羞。这段时光太过和平,而他也总算找回了自己的步调。

“说起来,……”

“嗯?”

长曾祢闻言看过来,少年却没了下文。为什么会突然主动开口?事实上连审神者自己都对自己下意识的行为感到意外。可既然话已出口,不知为何这次他也不想勉强掩饰过去,在心中微叹一口气后审神者平静地继续,“……蜂须贺就没那么坦率呐。”

“……”

果然还是选错话题了?审神者犹豫着是否该回头,但在那之前长曾祢突然开了口。

“——啊啊,那家伙确实不够率直。”

“……”

“……”

“……”

“呐主,你介不介意讲讲你过去本丸的事情?”

 

“……蜂须贺是我的初始刀。”

犹豫再三,审神者最终听从了长曾祢的话。“虽然一开始觉得他很难接近,但时间一长就发现蜂须贺其实只是自尊心很高、结果无法坦率地说话而已。”

“啊啊。”

“最早的时候……对了,他对自己是虎徹真作这点也非常在意,导致平时说话也经常显得很傲慢,但那只是习惯、反而不知道平时该说些什么才好。”

审神者依然记得本丸生活刚开始的那几天。基本上都是靠蜂须贺出阵,少年留在本丸等待他回归,坐在手入室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如果蜂须贺带回了新的掉落刀就由审神者显现。看着伴随着一次次出阵、蜂须贺带着人数逐渐增多到五个的一溜小短刀钻入传送门,少年总是不由得产生一种老母鸡带小鸡的错觉。

但按照蜂须贺的个性,轮到他干内番的时候就开始不停地抱怨。审神者把他的话当耳边风继续指派任务,蜂须贺也一边干一边嘟嘟囔囔,算是成了一种默契;当时新掉落并被显现的堀川国広却不知道这个情况。见蜂须贺一直不满于干农活,少年当即拿过了他手中的农具,“蜂须贺先生,你今天出阵应该已经很累了吧?虽然我还不能在出阵任务上出一份力,农活就请交给我吧!”

“哈?不、你……”

“如果主责怪下来我会解释的!所以您请先去休息吧!”

那之后蜂须贺就被堀川推出了田地。呆在原地不知该采取什么行动才好,那一天青年只得悻悻地回大厅坐着。那之后审神者注意到蜂须贺一直在角落里偷偷盯着堀川、像是有话要说却开不了口的样子,直接拍肩,不顾青年吓得一抖的举动询问,“你找堀川有什么事吗?”

“什?!没、没什……”

“看你这样子就不像是没什么吧。”审神者撇嘴,“闹了什么矛盾?”

“不是!”

“那么是想道谢?”

“不、诶、不是、等等你怎、”

“太明显了。”他耸肩,“那,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我我为什么要道谢?农活就应该交给赝作去做,身为真作的我”

蜂须贺的脸突然青了。审神者眨了眨眼转过头去,正好看见堀川出现在转角,显然也是因为这突然的状况没来得及作反应。

“——不、”

“嗯,我确实说不定是赝品,这点我不否认。不过我觉得跟赝品和真品没关系。只要能够斩杀敌人、护卫主君,身为刀的我们就是尽到了自己的本分,并没有什么优劣之分。能作为土方先生的刀和兼先生一起陪伴他守护心中的信念,我觉得这就是我最大的自豪。”

在叙述过程中,堀川的面色一直很平静。而面对他的话语,蜂须贺的脸因为尴尬、羞愧、逞强和更多的情绪涨红起来,好半天才回神、小声嘟囔,“不、不是、我说的是……”

“……?”

但蜂须贺没有说下去——后来审神者想到了,青年或许是想说他说的赝作其实是指长曾祢、而不是针对堀川,却又因为堀川方才的发言放弃了出口吧——而是突然弯下身鞠躬道歉,“……对不起。”

“呃?没事,我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审神者默默地抬起一手作喇叭状小声,“蜂须贺其实是想为之前的事情道谢喔——”

“主!!”

………………

“……那之后蜂须贺冷嘲热讽了我一番,中心思想是第一部队里应该引入胁差这一刀种提高索敌能力;而且应对相同程度敌人时短刀需要经过更多的训练,为了快些抵达下一个合战场应该逐渐将主力替换成短刀以外刀种、到短刀擅长的夜战环境再让他们活跃。到在战场发现和泉守兼定的时候,蜂须贺抓起太刀就冲回来,堀川紧追其后,剩下人远远地被甩在后面……”

审神者的声音不知不觉停下了。他缓缓地回头,看见男子无声地泪流满面,一手盖住自己的面颊。注意到少年发现了他的样子,长曾祢伸手遮挡在少年和自己之间,“……抱歉,现在就别看我了。”

“呃、”

“没事,我只是有点感动。”抬手向上盖住了眼睛,再次将手放下时长曾祢的脸上除了微红的眼角已经看不到任何流泪过的痕迹,但声音依然微哑,“你过去的本丸真是个不错的地方呢。”

“……”

“在这个本丸的蜂须贺还在的时候,他也经常对我表示不满。就算负伤也一直逞强,坚持一个人扛住前任那里来的所有命令,拒绝从我这里来的任何帮助。”

“……”

“我也不清楚前任对浦岛做了什么。只知道那对当时刚刚显现的他来说显然难以承受,那之后浦岛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而为了避免前任继续对浦岛出手,他就用自己代替浦岛。……虽然在我们双方都被派出本丸时浦岛就没有了保护者。”

“……”

“虽说是这样的本丸,但我和蜂须贺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和睦多少,他依然是见到我就针锋相对。但是、”

在某个夜晚,蜂须贺突然来到房间时,不得不说长曾祢感到了意外。同室轮到休班的堀川体贴地让出了两人独处的空间,长曾祢正在迷惑到底怎么回事,蜂须贺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我应该差不多了。”

“——、”

他当然知道对方隐晦字面后的意思。蜂须贺根本不管长曾祢怎么想,而是直接倒出自己想说的话,“看主的意思,以后估计也不会再用打刀了。在我之后,大概不会有‘蜂须贺虎徹’再被显现。”

“你”

“但是你不一样。”他打断他的话,“你跟浦岛都是入手困难的刀剑男士。而且你来得还不久、要抵达练度88还有的是日子所以!……浦岛就交给你了。然后如果你也差不多了,就拜托下一个‘你’。”

“……”

“这点的话就算是赝作的你也能办到吧。”

“……”

短暂的沉默。就在长曾祢以为对方如往常一样说完准备离开,却为下一句怔住了。

“……而且……你也是…哥哥吧。”

蜂须贺垂下头,眼神不自然地游离着,似乎是在为自己之前的措辞后悔。从他的话中意识到什么,当时还算新人不明白具体意义的长曾祢想要追问个究竟,但蜂须贺早已转身跑了出去。

后来从堀川的口中得知练度88的意义时,打刀已经基本从这个本丸消失了踪迹。

而蜂须贺本人事实上并非死于战场。以真作身份为傲的他对前任实行了最后一次反抗,依然未能取得成果,最终被前任用言灵束缚、当着长曾祢和浦岛的面折断了。

 

“……”

“……主?”

“……”

“喂、主?”

被长曾祢抓住手掌掰开时审神者才回过神来。男子抚摸着他的掌心指甲嵌进肉里留下的印子哭笑不得,“我是很高兴你为我们的遭遇愤怒,不过这一切已经结束、你不用气成这样也没事的。”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结束。前任的阴影依然笼罩在这个本丸之上,纠缠不去——只是审神者并不能说出口,只得依然保持沉默。

“……”

长曾祢似乎也想说什么,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出口。取而代之的他抬起下颚指了指田地的另一侧,“浦岛那边好像差不多了,我过去看看。”

“嗯。”正好也转移了话题,审神者松了口气,点头目送男子消失在玉米秆中,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

 

 

“真够困扰呐……”

直到走到少年的视线之外,长曾祢才抬手掩住了自己的脸。

只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问出口“如果其实你的刀剑男士没有背叛你、你会想要回原来的本丸吗”。可是问了又能怎样?不管什么回答都绝不会是他期盼的答案。

 

 

>> 

 

 

夜色深深。

在注意到那个身躯动弹一下时,平野心中第一反应是喜悦,随即袭来的却是惊恐。一期一振终于醒了——这一次的沉眠横跨几天、比过去的都要漫长,让他几乎心焦到绝望;一期一振终于醒了——厚的逃离即将曝光,而这带来的变化将会是什么?

“一期哥、”

在他呼唤青年之前青年就已经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忽地开口,“厚呢。”

“——!”

那声音格外地低沉而冰冷。不,也许说是毫无感情来得更为准确。平野忍不住哆嗦一下,企图分散青年的注意力,“那、那个、一期哥……”

 

“也背叛了吗。”

 

“——!”

为什么要这么说?!厚逃走的事情瞒不过青年这一点平野心知肚明,也做好了承受怒火的心理准备,但青年的措辞却让他心中一寒。他看见一期一振又一次环顾房间。睡梦中的博多打了个寒颤,眉头紧蹙。他毕竟也是刀剑男士。就算自前任死亡三个多月来一直锁在房中、身体稍显迟钝,无意识间依然感觉到了不适。

一期一振大步走向那样的博多。将男孩抱紧在自己怀里时博多醒了过来,面色青白;然而一期一振并没有松开。平野甚至怀疑他根本没有注意到。

“——你肯定不会背叛的对吧。你最清楚人类到底是什么样子了,不会像乱一样被蒙蔽双眼、不会像药研一样无知、不会像厚一样抱有幻想。你肯定不会离开对吧、一直留在这里——”

博多的挣扎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颤抖得愈发厉害的身体。他本身就对他人的肢体接触感到恐惧;而此刻眼前的青年态度异样,伴随着每一个动作便从他身上各处伤口渗出瘴气,那浓黑色的事物像是烟雾、却比烟雾浓稠些,仿佛有着实体,黏黏腻腻纠缠在身上,想要将他也一并吞噬。

“噫、啊、”

那之后一期一振就这么保持着紧抱着博多的姿势不动了。仅仅是再一次陷入沉眠,然而青年的一切实在太过安静,给两人一种他的呼吸已经停止的错觉。博多向站得稍远些的平野投去求助的目光,带着动摇。阴影中看不清男孩的表情,只有一线细细的月光透过木板和窗帘层层阻碍、落在他的脚边。

“……”

平野动了。小心地搬开一期一振的手臂,博多这才得以从过度的束缚中爬出,神色复杂地看着一动不动的青年。

“啊、平野,谢谢”

“你走吧。”

“……诶。”

博多呆呆地张大了嘴。几秒后他看向地上的一期一振,为难地皱起了眉头,“可、可是……一期哥他……”

“你去新来的审神者那里会比较幸福。”

“……”

“快去啊。”

男孩推了他一下,博多一个踉跄,回头张望着两人,依然张口欲言。但平野只是再次用力将他推向门口。移门只是稍微抵抗一下,最终还是投降、带着轻微的吱嘎声不情不愿向一边滑去。

“再不走来不及了。”

 

 

将自己的兄弟关在门外,确认听到漫长沉默后带着犹豫的远去的脚步声,平野呼出一口气,将所有的力量依托在背后的门板,缓缓滑落下来。指尖颤抖。他用另一只手紧紧抓住手腕,可随后双手都开始颤栗,他向前俯下身去,将双手压在胸口和双膝之间,额头抵上膝盖。

平野藤四郎想要成为一期一振。不,并不是想要成为一期一振这个刀剑男士的意思,而是希望自己能够代替一期一振照顾自己的兄弟们。也并不是想要取代一期一振。他只是,想要在兄长不在状态的理应短暂的时间里代替兄长,然后在兄长回归的时候被摸摸头,一边说着“其实没什么”一边害羞地俯下脸去。

他不知道其他撒娇的方式。

可是一期一振没有回来。他看见青年在一去无回的道路上跋涉,最初为了守护而扛下的艰难痛苦一点点变成主动吸附而来的怨恨、一点一点积蓄在心底发酵腐朽。过去他守护着的弟弟们的呼唤挽留曾让他停下脚步,可是包围他的一切已经太过黏腻沉重,堵住青年的双耳,拒绝了一切试图传入他的耳中的声音。

 

一切都会在下一次一期一振苏醒的时刻尘埃落定。希望几乎为零。可就算如此,平野依然紧紧抓着那一丝飘渺的可能性不愿放手。

男孩紧抱着自己,在心中一次又一次地祈祷。

 

 

拜托了,请留在这里。

 

 

>> 

 

 

少年的目光被稍高处竿子上的一颗玉米吸引住时,微风正拂过,那颗比周边同类都要硕大些的玉米随着风过、轻轻地摇晃着。

“喔!这个好大!龟吉你看!”

小心翼翼地将肩上的乌龟放在地上,确定自己的好伙伴待在了安全的位置,浦岛再一次接近那颗玉米,踮起脚尖想要把它掰下来。几次跳跃尝试之后却依然就差一点,少年挂下了嘴角,眼中却再次燃烧起斗志,“啊啊——!绝对要把你摘下来!”

“那个……”

“——看我、诶?”突然意识到刚才似乎听到什么,浦岛扭头看去,对上了一双蓝色的眼睛。对方躲在灌木丛后,战战兢兢地看着他,随时都像是要逃跑。

“……啊、博多!”

浦岛并没有花多久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他们毕竟同为市中合战场的出阵成员,彼此也熟悉;……在对前任的恐惧这方面,也算是有着共通点。

“不用那么慌也没事啦!”醒悟过来对方究竟在怕什么,浦岛露出灿烂的笑容,“主出阵去了现在不在哦!——话说,主根本不可怕啦!”

“不、不是……啊、不在啊……”

浦岛歪了歪脑袋。而在不安地视线游离一阵后,博多总算露出了整个脑袋,小声着试探开口,“那个、你掰不到的话、可以用刀啊……”

“对哦!”浦岛一拍脑袋就要去抓自己的本体,再次被男孩叫住,“啊、用我的本体好了,短刀比较顺手……”

“可以吗?”

“嗯。”

“那就谢啦!”浦岛接过博多的短刀,抓住竿子开始用力来回割。几下竿子便被割断,目标玉米棒连着上面那截竿子向他倒来时浦岛着了慌,张开双手才安全地抱住。放在地下后,他把短刀还给博多,“你的刀真锋利啊!”

“嗯……哎。”

博多只是勉强地笑笑,继续看着浦岛收获玉米。只是很快少年再次转过身来,“博多你不来吗?”

“……哎?”

“来嘛来嘛!对了,晚饭的时候你也来!自己种植的粮食特别美味哦!诶嘿嘿、虽然我只参与了收获啦。”

“……”男孩有些为难地眨了眨眼,“……可我还没有跟审神者……”

“又没关系!”浦岛一拍胸膛,“主才不在意这种事呢!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跟主建立了主从契约啊!你看那边山伏先生、……诶?山伏先生刚刚还在的现在哪去了……”

 

对博多来说,他并不知道现任审神者是怎样一个人。他甚至不知道对方的长相如何。可从浦岛的样子来看——特别是从与自己相似的浦岛的样子来看——说不定这一次的审神者,真的和前任完全不同。

“怎么样?主他们出阵回来还要点时间,你要不要等一下看看?”

“呃……”

博多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是接着浦岛的话让他身体一僵,“说起来你怎么出来的?之前长曾祢哥哥说你们都关在一个房间里,一期先生放你出来了?”

“啊、那、那个……”

 

 

——空气骤变。

 

 

“……敌袭?!”浦岛第一时间抓起自己的本体,又将龟吉安放在自己的口袋里。博多的脸色发青,抓紧了手中的短刀,一时间竟然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博多你也小心!打不过的话就找地方躲起来、我去找找援兵——”说完浦岛就要拨开玉米秆离开,可一阵拉力却迫使他停了下来。扭头一看,博多紧抓着他的衣服下摆,却并没有看着他、而是紧紧盯着某个方向,发白的双唇不住地颤抖。

“……博多?”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顺着博多的视线,浦岛也扭转头去。——随后,他看见了“那个东西”。

 

 

从主屋的方向缓缓走出的,是一期一振。

……不,事实上浦岛也不是很确定。“那个东西”确实有着一期一振的外貌,可他的一举一动却显得如此陌生。从他周围升腾弥散开的黑色的瘴气,似烟似雾,一圈圈扩散开来;缠绕在枝头,叶片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衰败下去。

“……!”

那个东西很危险。明明没有对应的知识,但浦岛就是本能地理解了这点。而且那绝不是他能够应对的东西、得赶紧逃跑,少年反手抓住身边男孩的手掌将他从地上拖起来,手心湿漉漉得几乎抓不住,可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催促着自己打颤的双腿动起来,拉着同样一步也动弹不得的男孩不管怎样总之现在得逃离这个地方——

 

 

——目光,对上了。

 

 

Tbc

 




















 

「お供します」

这一章部分地方比较阴暗所以接下来作者的废话都是些非常毁气氛的玩意儿→→确定继续往下?好的那往下↓

 











 

讲真回头校对第一段的时候我一瞬间以为一期哥是老年痴呆了(被打

乱酱愤怒过度对高速枪使出了千年杀(并不是

虽然根本不是那回事但作者可耻地在心底对着自己的小说脑补了平野→一期→博多的三角关系,箭头方向代表感情以及攻受关系,前者必须R18后者推荐未满(偏见

这人肯定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自嗨才一直陷在冷CP里出不来的

顺便恭喜落下GN在第十五章就猜到了平野说的那句“博多需要你”的意思wwww虽然最早在第七章一期一振就暗示过这条出路,第十五章里线索给得最明显:

审神者不由得皱眉,看向早已抵达玄关的狐之助,小动物则摇了摇头,“审神者大人您请放心,结界是由本丸本身所维持的,因此身为付丧神的刀剑男士们再如何愤怒也是无法攻破这支持他们显现之地相连的结界的。”

以及我觉得我的话唠本领得到了进一步加强。这章又有情节溢出需要放到未来的章节里了(盯着篇幅不想说话

前任时代长曾祢跟国広三兄弟+和泉守住在同一房间,蜂须贺跟浦岛住在原本的打刀房间,那之后同期的打刀陆续抵达练度88以下略,浦岛换到了长曾祢所在的房间,打刀房间就此被尘封。

另外一期一振说药研“无知”指的是他刚显现不久前任就死了,不理解(一期一振所认定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