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猜拓】浮旧(三十五)
那晚,男人没回去小竹楼,但拓也成功的吃了男人两脚。
他捂着屁股坐回到藤椅旁边,安静了两秒钟,又扭头跟坤猜喊饿。
“饿死算了。”坤猜说。
但拓没理这话,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男人,似乎在期待什么。
男人也知道他在期待什么,就掏出口袋给他看:“什么都没有啊。”
自从但拓来大寨,在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男人就不给他带鸡蛋了。
但拓撇撇嘴,转回了身子。
反正也回不去卧房,男人从椅子上站起来,扒拉了一下那只坚硬的脑袋:“走,我带你去小磨弄吃肉。”
坤猜开始不喜欢小磨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去小磨弄的时间就越来越多,大约是因为这里有妲灿喜欢吃的糖,和但拓喜欢吃...
那晚,男人没回去小竹楼,但拓也成功的吃了男人两脚。
他捂着屁股坐回到藤椅旁边,安静了两秒钟,又扭头跟坤猜喊饿。
“饿死算了。”坤猜说。
但拓没理这话,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男人,似乎在期待什么。
男人也知道他在期待什么,就掏出口袋给他看:“什么都没有啊。”
自从但拓来大寨,在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男人就不给他带鸡蛋了。
但拓撇撇嘴,转回了身子。
反正也回不去卧房,男人从椅子上站起来,扒拉了一下那只坚硬的脑袋:“走,我带你去小磨弄吃肉。”
坤猜开始不喜欢小磨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去小磨弄的时间就越来越多,大约是因为这里有妲灿喜欢吃的糖,和但拓喜欢吃的肉。
夜里的小磨弄,并没有白天那么热闹,可最近有新开的歌舞厅,周围自然有些卖吃食的,男人带着年轻人随便找了个位置,阔绰的点了各式各样的肉。
吃什么,但拓从来不挑,有肉吃就更好了,男人喝酒,他就闷着头一股脑的吃,吃饱了,剩下的装起来给貌巴带回去,一点儿也不跟男人客气。
男人少有的信守承诺,从这天开始,他留在达班的时间就多了起来,也的确开始教但拓认识各种枪支,以及开枪技巧。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但拓逐渐了解到,男人让他顶着鸡蛋面对枪口,是看他对枪口的敏感度。
而那晚坤猜在他肩膀上开枪,是因为发现两个人能够做到呼吸同步,呼吸同步,是辅助射击的关键要点。
男人脾气不好,没有耐心,但讲起这些来,从没有半分的不耐烦,但拓听不懂,他就一遍一遍的说,但拓还不懂,他就把磨语广东话和汉语掺在一起说。
仿佛但拓听不懂,不是但拓的问题,而是他表达的问题。
调整角度,观察风向,带着他去帕南那里,认识每一种枪的型号特点以及拆卸技巧。
男人教他开枪,但也不止教他开枪,还有一招一式的肉搏、打猎、骑马,甚至怎么讨阿姐开心。
——阿姐就像我阿妈一样,你晓得噶?
一天,两个人打的累了,但拓盘腿坐在地上,决定和坤猜讲明白这件。
他对阿姐可没什么非分之想!
男人依旧坐在藤椅上,眼睛透过墨镜落在但拓的身上,年轻的勃邦孩子光着膀子,身上隐约能看到一些肌肉,小麦色的皮肤上布着一层细汗,折射着达班上空的太阳。
男人冷笑了一声,问他:“你配吗?”
但拓的目光黯下几分,他低头摆弄着手里的酒瓶子,晃了晃脑袋。
“哎。”
男人用脚尖掂了掂年轻人的肩膀,但拓回过头来,看到男人敲了敲胸口:“对自己,有信心。”
但拓反应了一会儿,一个骨碌站起身,在院子里疯跑起来。
惊起了棕林里的飞鸟。
男人活动着有些酸胀的腿,想不通年轻人怎么好像永远不知道累一样。
后来没过多久,但拓知道了父亲的死讯,他也说不上自己是难不难过,坤猜给了他一笔钱,让他体面的安葬了父亲,父亲下葬那天,但拓没哭,貌巴没哭,只有阿妈,哭的撕心裂肺。
但拓发现自己一点儿也不了解阿妈,父亲在世时总是打她,为什么父亲死了,她却哭的那么伤心?
他以为阿妈是担心今后的日子,于是他去安慰阿妈,阿妈的嚎啕大哭之中夹杂着许多话,但拓什么也听不懂。
冲天的火光里,其实并没有父亲的尸体,因为发现的时间晚,加上三边坡天气酷热,尸体已经腐败不堪,就地埋了,随着纱笼鲜花一起烧掉的,是父亲生前的东西,然而他也没有什么东西,几件衣服,吃饭的碗,就是所有家当的。
但拓试图在火光里寻找一些父亲的痕迹,却什么都找不到,在他的记忆之中,甚至无法回忆起父亲说过的任何一句完整的话。
他所能回忆起的道理,都是出自达班那个神经兮兮的男人口中。
葬礼要进行七天,坤猜给但拓放了七天的假,可是第三天火葬之后,但拓在家里就没有什么事了,他想回达班,回去练枪、开车、跑货。
阿妈把小竹楼收拾出来,左右两张床,一张是貌巴的,一张是阿妈的。
摆放好,但拓站在门口端详着,很久没有说话。
阿妈擦着手走过来,她的眼睛还红肿着,眼神有些局促。
“这房子太小了噶。”阿妈说:“你要是回来,就和貌巴挤一哈。”
但拓回过神来,他的确在想这个问题,家里确实很小,小的都放不下第三张床了。
他笑了笑,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安慰阿妈:“没事噶阿妈,你晓得嘞,我也不回来住的嘛。”
阿妈没说话,第一次破天荒的留但拓吃饭。
但拓很开心,一步步跟在阿妈身后,看阿妈做饭,好像小时候,还没有到年纪,需要被卖到山上的那些日子。
只是阿妈又哭了,肩膀一抖一抖的,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了起来,眼角是一道道深刻的皱纹。
“但拓。”
但拓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阿妈,楼下忽然有人喊了他一声,他回头看过去,外面是明艳的天儿。
“但拓!”
外面又喊了一声,像是布雅,但拓紧张起来,布雅从来不知道他家,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大寨出事了吗?
“妈?”但拓跟阿妈打了个招呼:“我出克看一哈。”
阿妈低着头,把柜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身形佝偻着,并没有出声。
但拓顺着声音走了出去,外面的阳光实在太好了,但拓被日头晃的睁不开眼睛,他站在楼梯上往下看,并没有看到布雅。
“你爸爸看你来了。”
声音又从远处传过来。
但拓的心里哆嗦了一下,赶紧下了楼,正午的小勃邦安安静静,像是没什么人的样子,他看到貌巴坐在下面的杂草堆上,不知道在摆弄什么。
“没事了啊。”
声音牵着但拓的腿往远处走去,转到进村的那条小路上,但拓看到了坤猜的车。
男人带着太阳镜,靠在车门上抽烟,他像是听见了脚步声,扭头看了看但拓,然后冲他勾勾手。
但拓没动,还是皱着眉头站在那里。
“走啊。”
男人扬了扬头,嘴角微微翘起来。
“带你回家了。”
——————【浮旧篇·完结】——————
——————【归尘篇·预告】——————
【我点头:“没有钱给供货商,供货商就不会出货,麻盆有什么用?至于山上……”
“他们很快就没有精力去管边水了。”我扬起嘴角,冲小柴刀笑了一下:“这是一场战争,但不会是一场冗长的战争,快刀斩乱麻,两天之内,罂粟山,象龙商会,小磨弄,我会让这些人一起向我沈星低头的,所以……”
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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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5.21
更新合集:《念念相续番外篇》
关于更新:单章两千,每天三更
五一快乐~
【猜拓】浮旧(十九)
温热的水从头顶浇下来,但拓吓得往回缩了缩脖子,他从来没有用热水洗过头,这是第一次,并不习惯。
“没事。”阿姐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像是达班热季傍晚的风,温柔和煦,但拓就不怕了,任由阿姐的手指在自己满是血污的头发上穿梭。
妲灿的动作很温柔,虽然这孩子的脑袋像达班门口的石头一样硬,可她还是记得但拓的脑袋上有伤来着,如果把结痂的伤口冲开,应该会很疼的。
水顺着耳朵流到眼睛里,但拓只好把眼睛闭起来,可他很想看看阿姐的表情。
毕竟从刚刚回达班到现在,阿姐只说了这一句话。
耳边是哗啦啦的水声,岩白眉和坤猜的对话,从外间传过来。
“他怎么会想到我呢?”男人坐在茶台后面,他并...
温热的水从头顶浇下来,但拓吓得往回缩了缩脖子,他从来没有用热水洗过头,这是第一次,并不习惯。
“没事。”阿姐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像是达班热季傍晚的风,温柔和煦,但拓就不怕了,任由阿姐的手指在自己满是血污的头发上穿梭。
妲灿的动作很温柔,虽然这孩子的脑袋像达班门口的石头一样硬,可她还是记得但拓的脑袋上有伤来着,如果把结痂的伤口冲开,应该会很疼的。
水顺着耳朵流到眼睛里,但拓只好把眼睛闭起来,可他很想看看阿姐的表情。
毕竟从刚刚回达班到现在,阿姐只说了这一句话。
耳边是哗啦啦的水声,岩白眉和坤猜的对话,从外间传过来。
“他怎么会想到我呢?”男人坐在茶台后面,他并不会泡茶,也不喜欢这种苦兮兮的东西,好在岩白眉也不需要喝什么,有个地方给他坐,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觉得,不像是帕南的想法。”岩白眉的确很满足,他抱着自己的小包,坐在男人对面:“可能是图安想的吧,图安了解你的,大哥,不事到临头,他敢算计到你的脑袋上吗?”
“这件事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他已经没有办法收场了,万一帕南动手,硬把禅林那片茶园抢下来送给你,他在你这里的身份就彻底坏了。”岩白眉谄媚的奉承男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便是得罪吴奔,也不能得罪大哥你的。”
“图安在茶园上下功夫,这件事背后未必没跟吴奔商议,吴奔出不去货,心里着急,和图安狼狈为奸……”男人的话停了下来,没有说下去。
岩白眉小心的打量着男人的表情,也小心的问:“那大哥……怎么想呢?”
男人没说话,拿起茶针,把上面的茶叶一点点的拆下来。
“我觉得,大哥出面也没什么问题。”岩白眉语气轻松:“帕南是小勃邦的人,多多少少知道大哥的名头,图安就更别说了,从头到尾都是山上的人,这件事如果吴奔不出面,大哥出面,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两个人联手,先把联邦军打出去,路一旦走通了,就万事都通了。”岩白眉的手指落在桌子上,语气笃定。
坤猜的眼睛顺着他的手指上挑,最后落在了对方那双细长的眼睛上。
岩白眉以为坤猜要说什么,可等了半天,坤猜也没有开口,灰蓝色的眼睛只是不断的在自己身上扫视,岩白眉心虚起来,率先挪开了目光:“大哥,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白眉啊。”男人的嘴角勾起来,似笑非笑的盯着眼前的人:“图安给了你多少钱啊?”
岩白眉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了,片刻后,他才勉强笑了一声:“大哥,我不过是在中间传个话,怎么会……”
话没说完,额头前就多了一把手枪。
男人歪头,目光从枪身后面挪出来,不轻不重的落在岩白眉的脸上:“你跟了我好多年嘛白眉,可是看起来,你不太了解我。”
“我错了大哥!”岩白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马认错,他咽了咽唾沫,嘴角微微发抖:“图安说,如果大哥可以出面帮他说话,他就帮我在小磨弄立足的。”
“你知道我的,大哥。”他犹豫的抬起眼睛来,像是鼓足了勇气,才敢去看枪口后面的那双眼睛:“我不想打仗了,我想安安稳稳的做点生意。”
岩白眉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有没有说动这个男人,总之对面的人没有开枪,但枪口也没有放下,男人的目光在岩白眉的脸上扫了扫,像是在思考什么。
片刻后,枪落在了茶台上。
岩白眉也松下了这口气,他垂着头,微微有些喘息。
“其实也不错啊。”男人转头看向窗外,孔雀站在架子上,昂着永远也不会低下来的头:“图安和我,是老朋友嘛,这个面子我不给他,也要给吴奔,毕竟那条路走不通,山上也总是在打我的主意。”
“白眉啊。”男人说话间,学着妻子的样子,把茶叶丢进茶壶里,在倒上些水冲泡:“你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瞒我的嘛,如果这件事同时能给你带来一些好处,一举两得啊?”
岩白眉心里一紧,他有点紧张的去看大哥的表情,他想知道这个男人是真的这么想,还是顺水推舟做人情。
可是看了良久,他也没看懂,索性就不看了。
眼前的人虽然看起来有病,可自从跟着他,自己不仅活下来,还赚了很多的钱,什么都有可能是假的,但时间不会是假的,这么多年的交情,就算是块石头,也能捂热了。
“谢谢大哥。”岩白眉看对方给他泡茶,赶紧接过来喝了一口,眉头挑了挑,并没有多话。
“时间定下了吗?”坤猜问。
“定在后天,猴王说明天他要去山上打猎,后天吃肉,地点也就定在了他那里。”岩白眉如实回答。
“也好啊。”男人点点头:“猴王那里地势不明,不管他们带多少人,都不会轻而易举的开打。”
地点是岩白眉定的,他和坤猜想的一样,不过他还是有些许的担心:“可这些本地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大哥还是要多带点人过去,万一真的动了手,只怕伤到大哥。”
“不用,我一个人就行。”男人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想伤到我?他们也得有这个本事。”
也不知道是谁两年前肩头上挨了一子弹。
岩白眉翻了翻白眼,想怼男人一句,可为了保命,他只能点头赔笑:“是我想多了,他们当然伤不到大哥。”
男人知道岩白眉最善于阿谀奉承,只是他不计较这些,三边坡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他见的多了,利益驱使之外,哪有什么真心实意。
在三边坡信真心,还不如信块叉烧。
“阿姐……”
外面的谈话声落下来,卧房里的声音就尤为明显了,粗着嗓子的勃邦人有些哽咽,不住的认错:“我错喽阿姐,你莫哭了噶,我不疼的,你看这都好了嘛。”
“真嘞,你相信我嘛,一点都不疼,这算不得啥子嘞。”
“你看你看,你看我动起来,一点事都么得……”
“坐下!”妲灿的声音打断了对方,半晌后,但拓还是小心的开了口:“莫哭了嘛……”
男人回过神来,问眼前那个端着茶杯,却一口不喝的岩白眉:“你说,猴王明天去打猎?”
“嗯。”岩白眉赶紧回答:“山上有些野鹿的嘛,他说打两头,鹿角卖下山,肉的话,咱们谈事那天吃。”
“好。”坤猜点点头:“那天我带但拓去。”
又是这个但拓。
岩白眉悄悄的翻了个白眼:“大哥,他跟傻子似的,去能干什么啊!”
“他能保护我啊。”坤猜抬起眼睛,颇为认真的反问对方:“难不成,你来保护我啊?”
岩白眉扯着嘴角假笑了两声。
对面的男人放过了他,只是抬抬手:“怎么不喝啊?”
他顿了顿,问岩白眉:“不好喝?”
“好喝好喝。”岩白眉赶紧把杯里的茶喝完。
茶盏落在茶台上,男人的眼睛扫了扫:“那喝干净。”
岩白眉看着茶盏,里面的茶已经喝完了,只剩下一些墨绿色的茶叶了。
但明显,男人也是知道的,他没办法,只好仰起头,把那些茶叶也倒在嘴里,眯起眼睛冲坤猜笑,然后抻着脖子咽了下去……
【猜拓】浮旧(十二)
但拓靠近在卧房的房门,晃着眼睛仔细听里面的动静。
坤猜已经进去有一会儿了,不知道在和阿姐交代什么,里面有些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出来,但听不清说什么。
是坤猜让他站在这里等着的,所以两个人说的话一定是和自己有关,坤猜该不会是在和阿姐商量,怎么打自己一顿,或者怎么弄死自己吧。
不会不会。
但拓又往前凑了凑,整个耳朵都贴在了门板上,即便坤猜在生气,也不会杀自己的,而且有阿姐在,阿姐也不会同意他杀自己的。
每每想到阿姐,但拓的心就会放下来一些,他总是觉得幸好有阿姐,要不然,他早就被这个疯子给打死了。
耳朵刚贴到门上,门就被推开,但拓没来得及躲,额头被磕了一下,他赶...
但拓靠近在卧房的房门,晃着眼睛仔细听里面的动静。
坤猜已经进去有一会儿了,不知道在和阿姐交代什么,里面有些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出来,但听不清说什么。
是坤猜让他站在这里等着的,所以两个人说的话一定是和自己有关,坤猜该不会是在和阿姐商量,怎么打自己一顿,或者怎么弄死自己吧。
不会不会。
但拓又往前凑了凑,整个耳朵都贴在了门板上,即便坤猜在生气,也不会杀自己的,而且有阿姐在,阿姐也不会同意他杀自己的。
每每想到阿姐,但拓的心就会放下来一些,他总是觉得幸好有阿姐,要不然,他早就被这个疯子给打死了。
耳朵刚贴到门上,门就被推开,但拓没来得及躲,额头被磕了一下,他赶紧往后退了一步,不敢去揉额头,只能笔直的站在旁边。
妲灿也被吓了一跳,踮起脚来,手指尖落在但拓的额头上,看不出来有没有磕红,但的确肿起来一些:“偷偷听什么呢?”
但拓不好意思,垂着眼睛摇摇头,没有回答。
妲灿并没有追究,只是目光在但拓身上打量了一圈,扯了扯他身上的衣服:“你这套衣服倒是大一些,但怎么坏成这个样子?”
“么事噶阿姐。”但拓抻抻自己的袖子:“这是我阿爸嘞衣服。”
“难怪。”妲灿点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屋子里:“猜,带小但拓去买一身衣服吧,他好像……”
妲灿的话停顿了片刻,仰起头看了看黑瘦的但拓:“又高了一些。”
初初见面,妲灿站在小竹楼上,她看但拓,只需要垂下目光就好了,后来这孩子在大寨的时间长了,妲灿才发现,小但拓一直都不矮的。
“他自己没有衣服吗?”声音从屋子里传来,但拓抻着脖子往里面看看,床上和窗子下面的躺椅上都空荡荡的,坤猜似乎并不在房间里。
可声音,又的的确确是从房间里传出来的。
而且接下来的声音里,夹杂了些许的不满:“我没给过他钱吗?”
妲灿觉得丈夫说也对,阿猜虽然人凶一点,但在钱上很少计较的,更何况,但拓这个孩子,惯会讹他坤猜的。
妲灿知道但拓是好孩子,拿了钱也不会学坏,不过还是想逗逗他,就故意沉下些声音来:“是呀但拓,钱呢?”
“钱都给阿妈了嘛。”看到阿姐像是生气了,但拓急忙解释:“我么乱花钱噶阿姐,每一次坤猜给我嘞钱,我都拿回家里克,阿妈和貌巴要生活的嘛。”
“好了好了。”妲灿看但拓有点急了,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逗你呢,等下你们聊完,让坤猜给你些钱,他那套衣服,你穿了好些年了,也该换一换了。”
“没钱。”坤猜的声音再一次从屋子里传出来,带着些许怨气:“逻央被他用枪赶走了,我没钱给他。”
“是你个人不要钱的嘛,咋个是我把人赶走了噶?”但拓更急了,走过去跟坤猜讲道理:“这件事跟我么得关……”
话还没说完,被里面丢出来的枕头砸在了脑袋上。
“讲过几多遍了?”妲灿掐着腰,学着坤猜的口气:“你们两个讲话,不要丢我的东西!”
但拓觉得阿姐生气了,赶紧把枕头捡起来,放回到床上去,一进屋,才看到坤猜盘腿坐在衣柜前,地上摆了一地的手榴弹。
“没事的。”妲灿跟进来,安慰但拓:“坤猜不给你钱,那我们等下就在他的衣柜里找一找。”
“左右你们两个身量差不多,他的衣服,你都能穿的。”妲灿笑眯眯的说。
“给!给!”坤猜扶着床起来,咬牙从兜里掏出一团钱来,一股脑的塞进但拓的怀里,然后把口袋里的内衬扯出来给妻子看。
但拓没想到坤猜会突然塞钱过来,一下子也没拿住,掉了几张在地上,他怕坤猜反悔,就赶紧蹲下捡起来,揣回到兜里,然后咧着嘴笑起来:“谢谢坤猜。”
“谢谢坤猜。”妲灿也跟着但拓笑起来。
坤猜本来在生气,可看到妻子笑,自己也就没那么生气了,凑过去要奖励,吓得但拓赶紧转过头,望向窗外。
奖励似乎是没要到,身后传来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声,接着是阿姐走出去的脚步声,但拓这才敢回过头,他小心去看坤猜的表情,发现男人并没有生气,而是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站在窗前,但拓可以清楚的看到衣柜里的全貌,他诧异的发现,那里面并没有衣服,而全部都是枪。
手枪、猎枪、步枪、冲锋枪,应有尽有,下面还有满满两箱子的子弹。
但拓认识的枪并不多,在他原先的认知里,枪只分大枪和小枪,后来知道些名字,也是偶尔在坤猜和岩白眉的言语中听到的,可名字和模样对不上号,他也不知道这些枪的区别是什么。
坤猜极少让他进卧房,他也从来没有看到过坤猜的这些枪,男人一般只拿一个手枪,然后会随手在口袋里装些子弹,以防万一。
不过在但拓看来,男人很少真的动枪,一般想杀谁随手就杀了,除非很紧急,或者需要逼问什么,才会把枪拔出来。
床上放着那把但拓从秃子那里顺来的那把枪,旁边也放着一把一模一样的,坤猜端详了一会儿,勾勾手,让但拓过来。
但拓想,让他打一顿,在换一些钱给阿妈,也是值得的。
于是就走过去,跪坐在那堆手榴弹旁边,把丑话先说在了前头:“坤猜,虽然你刚刚给过我钱,但你现在要打我,还是要给钱噶。”
男人正低头数着子弹,听见这话,有点诧异,随即抓起抢来,一枪托砸在年轻人的腰上:“你揾老衬啊?”
腰上被打的有点疼,但拓也没听懂坤猜说了一句什么,不过大概是骂他吧,可他不在意,骂也任骂,打也任打。
给钱就行。
枪被随意的丢在但拓的面前,坤猜把手榴弹塞进柜子里,顺口问他:“你将佢带返嚟,知道呢系咩呀?(你把它带回来,知道这是什么?)”
但拓看了一眼,嘟囔着回答:“枪.”
男人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缓慢的抬起眼睛。
但拓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废话,想改口,但又回答不上来男人的问题,只好摇头:“我认不得,秃子那里嘞人,都拿这个嘛。”
“这是56式半自动步枪。”坤猜咬着并不标准的汉语回答,随即转成磨语:“以前啊,三边坡打仗,联合军队用G3的很多,不过前几年,勃邦政府从中国采购了一批重武器之后,很多装备体系就依靠中国进口了。”
“这枪不便宜啊。”坤猜掂了掂手里的枪,若有所指的看向但拓:“你在小勃邦住,那一片是图安的地盘,图安不止和联邦政府军打,也和帕南在打仗,那你知不知道,帕南是哪里人啊?”
但拓原本是不了解这些的,不过这几年跟着坤猜,他对这些事情也有些了解:“你不是讲,帕南之前,也是小勃邦嘞人?”
“他和图安打仗,打的什么呢?”坤猜又问。
但拓回答不上来,可看上去坤猜也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他就自己想了想,试探着开口:“他是被图安从小勃邦赶出去的嘛,他应该是想,把小勃邦抢回来?”
难得的,坤猜像是笑了一下。
“小勃邦啊,不是个什么好地方,靠着山上和那一片橡胶林吃饭,帕南呢,是小勃邦的人,早年勃北将军死后,他手底下的人打仗的打仗,贩毒的贩毒,图安是山上的人,借着勃北将军的势利,把帕南从小勃邦撵出去了。”
“这些年,帕南打的一直是收复战,他要夺回小勃邦,图安不肯,小勃邦是图安打下的第一块地,地丢了,面子就丢了,可图安比帕南有根基,有山上的支持,也就有钱,我刚才说了,这枪……不便宜的。”
但拓开始没听懂坤猜说的这些,乱糟糟的,他听起来头疼。
可坤猜又强调了一下这枪的价格,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接着,眼前出现了秃子的那些手下,这枪是人手一把……
“你嘞意思……”但拓凑到坤猜身边,黑亮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坤猜:“那王八蛋骗我的嘛!”
“他不是啥子帕南嘞人!他是图安嘞人?”
【猜拓】浮旧(九)
但拓的确看到坤猜了。
并且他清楚的看到,坤猜指了指额头,依照他对坤猜的了解,坤猜嘴里说的应该是——来,朝这儿开枪。
那一瞬间,但拓紧张了起来。
秃子手底下的人很多,枪也很多,要真是哪个不长眼的,为了表功给他脑袋上来一枪怎么办?
不过转眼间,但拓就不害怕了,更准确的说,是他想通了,因为这很符合坤猜的性格。
所以但拓自然能了解男人的每一个眼神和每一个动作,他知道坤猜要他走,也知道坤猜接应他的地方,只要有坤猜在,别说这些人这些枪,就在多一倍,他也不害怕。
但他不能走。
他听到了那些人,想要坤猜的命。
还想要坤猜的大寨。
要坤猜的命就已经不能容忍了...
但拓的确看到坤猜了。
并且他清楚的看到,坤猜指了指额头,依照他对坤猜的了解,坤猜嘴里说的应该是——来,朝这儿开枪。
那一瞬间,但拓紧张了起来。
秃子手底下的人很多,枪也很多,要真是哪个不长眼的,为了表功给他脑袋上来一枪怎么办?
不过转眼间,但拓就不害怕了,更准确的说,是他想通了,因为这很符合坤猜的性格。
所以但拓自然能了解男人的每一个眼神和每一个动作,他知道坤猜要他走,也知道坤猜接应他的地方,只要有坤猜在,别说这些人这些枪,就在多一倍,他也不害怕。
但他不能走。
他听到了那些人,想要坤猜的命。
还想要坤猜的大寨。
要坤猜的命就已经不能容忍了,居然还妄想着达班的大寨,大寨里可是有阿姐的,但拓怎么可能让人碰阿姐?
所以但拓那儿也没去,他就守在这片茶园里,虽然他想不明白,这秃子要怎么对付坤猜,但他可以先一步,对付这个秃子。
“老子讲给你噶。”
但拓仰起头来,他靠在一块大石头上,那石头把他和秃子的身形遮挡的严严实实:“问你嘞话呢,你最好老老实实嘞回答,这样咱两个都方便,你要是不讲,或者讲瞎话,那可就不好说喽。”
他说完,眼睛向下瞟了瞟:“可懂噶?”
秃子的嘴被一块破布头塞的严严实实,他哼唧了两声,连连点头。
这套话是他从坤猜那里学来的,没想到还真的好用,他露出脑袋,看了看不远处巡逻的守卫,见没惊动谁,就起身往秃子的方向挪了两步,把那块破布头拽了下来。
“救命……”
但拓的手还没等放下来,那秃子就杀猪一样喊了起来,但拓眼疾手快的又把破布怼了回去,接着向后张望,不远处那个巡逻的大兵果然被惊动了,向这边看过来。
但拓气了个半死,从地上抄起一块石头砸向秃子,嘴被堵着,秃子一声惨叫憋在了嗓子里,血顺着脑袋流了下来,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等他回过神来,往但拓的方向看时,对面已经没有人了。
估计是吓跑了。
秃子松了一口气,用肩膀撑着地,支起半个身子,往茶园里张望,马上就看到了自己人正往这边走。
他用尽全力发出了些声音,引得那个大兵过来,对方也很惊讶,认出是大哥,就过来救他,结果刚往前走了两步,脖子就被一只胳膊勒住,接着寒光一闪,一个什么东西插到了大兵的脖子里。
血一下子就喷了出来。
借着月光,秃子看的清清楚楚:那是发给工人们,用来吃饭的勺子。
但拓被喷了一脸的血,他胡乱的抹了一下,眼里的杀意已经掩盖不住了,几步冲秃子走过来,扯着他的衣服,把他往林子深处拉过去。
秃子“呜呜”的叫着,像是求救,也像是求饶。
“老子是信你嘞,你晓得噶?”但拓一边走,一边低声骂:“你他娘嘞坑老子噶?要不是有事问你,老子早把你卸了喂狼!”
他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停住了脚步,回身把死掉的那个大兵身上的枪摘了下来,这种步枪他不会用,坤猜也不教给他,但他平常看坤猜用,偷偷学了个大半。
他挂在身上,又在地上搬起一块大石头,对准秃子的脚,狠狠的砸了下去。
血迸溅出来,染红了但拓的笼基。
那秃子猛的惨叫了一声,但因为嘴被堵着,也没叫出来,双手被绑住,他快速的用膝盖抵住地面,人往前爬,他也不知道要去哪儿,但终归不能再这里等死。
但拓几步跟上来,一脚踩在对方脑袋上,弯下腰来,阴森森的问:“你想去哪个地儿嘛?”
秃子知道自己逃不走,脚上的疼让他脑袋上冒出一层又一层的汗,他不停的哼着,脑袋一下一下的磕在地上,这次很明显,是在求饶了。
“我不想动你嘞嘛。”想起刚刚的事情,但拓觉得自己很无辜:“咱个是不是讲好喽不喊?是不是讲好喽?你为哪样说话不算数呢?”
秃子呼哧呼哧的喘着,抬起眼睛去看但拓,用几乎无法察觉的幅度晃了晃脑袋。
“我不信你喽。”但拓放开他,去搬刚刚砸碎秃子脚腕的那块石头:“么关系噶,你死喽,我问别个也是一样的嘛。”
他像是说给秃子听,也像是自言自语。
说完,回来搬起那块大石头,准备砸碎秃子的脑袋。
秃子要被这浑身是血的年轻人吓死了,也不管是趴着还是跪着,脑袋一下一下的撞在地上,给但拓磕头求饶。
但拓的石头举起来,又放下:“你还骗我噶?”
“唔唔……”秃子疯了一样摇头。
但拓想了想,蹲下来,小心翼翼的把秃子嘴里的破布摘下来,秃子这一次的确没喊,他光顾着倒在地上喘气了。
但拓的目光往他脚上撇了撇,骨头碎了,是很疼的。
“我抓你,么别的问题啊,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到底是哪个嘞人?”但拓抓着秃子的脑袋,把他的脸掰过来,让他看着自己:“为哪样,要杀坤猜呢?”
秃子瞪着眼睛看着但拓,喘了一会儿,才说话:“你根本不是貌巴可对噶?”
他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皮哆嗦了两下:“你是啷个但拓!达班嘞但拓!”
但拓翻了翻眼睛,准备把破布在塞回去:“是噶,死了见了佛,记得讲清……”
“等等等等!”秃子被但拓的动作吓坏了,他赶紧改了口:“你莫杀我!我讲!”
但拓的手悬在半空中,谨慎的问:“想好了噶?”
“想好了想好了。”秃子这一次像是真的老实了,不过他不太相信但拓,向但拓确认:“我说了,你能不杀我噶?”
“能呐。”但拓把枪背在身后,心不在焉的回答:“你讲吗,我肯定不杀你。”
“是帕南。”秃子很乖的回答:“老子是帕南嘞人,买茶园的钱也是帕南将军给嘞,为的就是引坤猜出来。”
“然后嘞?”但拓顺着秃子的话往下问。
“然后找机会把坤猜弄死噶!将军讲,图安和坤猜关系好,跟山上都有关系,杀了坤猜,图安就更好对付……”
他的话就只说到这儿,下一秒,但拓手里的石头就砸了下去,他不用听原因理由,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对坤猜动了杀心的人,就不能活。
一个都不能。
他背着枪,顺着坤猜之前暗示他碰头的地方走过去,坤猜脑子好使,他定下来的地方,一定是周围防守最为薄弱的。
而且都过去两三天了,坤猜不可能还蹲在那儿等着自己,从那个地方跑出去,也不用停,直接去找帕南。
但拓紧了紧身上的枪:送他上天!
坤猜给出的西南方向,有一个小小的陡崖,位置有点高,所以秃子的人对这里防范没有那么严密,但拓趴在崖边上看了看,虽然底下有点黑,可他觉得没什么,中间有一块突出的石头,就算是踩不住,用手抓一下,也算是缓冲。
摔不死。
但拓想清楚了,撑着崖边就跳了下去,跟他设想的一样,虽然陡,但并不是特别高,他的手抓住凸起的峭壁,脚尖几乎就碰到地面了。
但拓利落了落下来,摸着枪也没什么问题,就弯下腰,把自己藏在黑暗里,往林子里的方向去。
可步子还没等迈,就听见背后“啪嗒”一声,像是有谁用打火机打了个火儿。
但拓的动作僵住片刻,接着赶紧回过头,眼睛还没有看到人,头发就先被人抓住了!
香烟味窜进鼻子里。
“疼!”
但拓惨叫起来。
“疼噶坤猜……”
【猜拓】浮旧(六)
——把你剁了当肥料。
秃子当时一句恐吓的话,但拓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想那不过是随便吓唬自己的。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真的被拉到了一个山头上种地。
但拓起初是很恐惧的,他害怕这些人是种罂粟,一旦沾上这东西就完了。
可被拖到了地里,发现他们根本不是在种地,而是把地里的树苗拔出来,丢掉,烧毁。
至于拔出来的是什么,但拓不知道,他更想不明白的是,种个地为什么需要这么多人看着他们。
没错,看守的人非常多,而且每一个人手里都拎着长枪,只要但拓敢站直身体往四处张望,就会有拳脚或者棍子打在身上,所以但拓只能暂时放下逃跑的计划,伺机而动。
体力活对但拓来说不算什么,吃不...
——把你剁了当肥料。
秃子当时一句恐吓的话,但拓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想那不过是随便吓唬自己的。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真的被拉到了一个山头上种地。
但拓起初是很恐惧的,他害怕这些人是种罂粟,一旦沾上这东西就完了。
可被拖到了地里,发现他们根本不是在种地,而是把地里的树苗拔出来,丢掉,烧毁。
至于拔出来的是什么,但拓不知道,他更想不明白的是,种个地为什么需要这么多人看着他们。
没错,看守的人非常多,而且每一个人手里都拎着长枪,只要但拓敢站直身体往四处张望,就会有拳脚或者棍子打在身上,所以但拓只能暂时放下逃跑的计划,伺机而动。
体力活对但拓来说不算什么,吃不饱也不算什么,这种日子他都已经过惯了,可是他心里很着急,他怕在这个地方久了,坤猜以为他死了或者学坏了,等他回去,又不要他了。
妈的!
每一次想到坤猜会不要他,但拓的火气就从头顶窜出来,恨不得给旁边那个端着枪的看守两脚!
拔了三天树苗的但拓,因为做事又快又利索,而多得了一块饼子,他饭量大,原本自己是不够吃的,可跟他一起干活的,有一个年纪和貌巴差不多大的孩子,面黄肌瘦不会干活,一天也吃不上一口饭。
从小生活在三边坡的最底层,但拓看不见别人的苦,毕竟也几乎没有比他更苦的人了。
可自从他割了梭温的舌头,坤猜按着他的脑袋让他照顾了梭温一段时间后,但拓突然觉得,自己有了一些奇怪的改变。
于是,他把自己的饼子掰了一块,递给小孩儿。
小孩儿夺过来就往嘴里塞,但拓看着,想起了前几年的自己,随即有些感慨的笑了笑。
还没等笑完,那小孩儿像狼一样又扑过来,一把夺走但拓手里的饼子,但拓气的骂了一句,拎着小孩儿的衣服挥起拳头,小孩把后背转过来,随便但拓打,往嘴里塞饼子的动作,一点儿也不含糊。
但拓想想,又把拳头放了下来。
他挨过饿,知道不是饿极了,不会豁出命去要一口吃的。
但拓把手边缸子里的水递过去,小孩儿谨慎的盯着但拓,确认了半天对方不会打自己,才接过来咕咚咚的喝起来。
“你也是被卖来嘞?”小孩儿吃完东西,有了些精神,虽然和但拓依旧拉开着距离,但还是小心的搭起了话。
但拓垂着脑袋想了想,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我是小勃邦嘞。”小孩儿往但拓的方向挪了一步:“你嘞?你是哪个地方嘞?”
“我也是小勃邦嘞嘛。”听见是同一个地方的,但拓提起几分兴趣来,他盘腿坐在地上,目光一上一下的打量着对方:“小勃帮,我咋个么见过你嘞?”
“我不在寨子里住。”小孩儿抬起手,指了指东边:“我在东边那片橡胶林后面住,我阿爸在林子里做工的嘛。”
但拓听到这里,眼睛亮起来:“那小柴刀,你可晓得噶,他爸爸也是在林子里做工的嘛。”
“认得认得,我们好兄弟嘞。”小孩儿咧着嘴笑起来,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同乡,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但拓身边坐下。
看着他受伤的腿,但拓忽然想到,自己来的那天,这个孩子正被按在地上打,一棍子打在腿上,一直瘸到现在。
这么看,他不是和自己一批来的,应该比自己来的早。
棚子里的人都睡了,周围安安静静的,只有些虫鸣鸟叫,但拓压低了声音:“那你可晓得,这是哪个地儿?他们把这一片树拔喽,又是想要做哪样?”
“树?”小孩儿往白天做工的地方看了看,连连摇头:“那不是树噶,茶叶你认不得?不过,我也不晓得他们要干啥子。”
他说完,眼神暗了几分:“说不得,拔起这些树,是要种罂粟的嘛。”
罂粟。
但拓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起自己家的地,就是政府不允许在种罂粟后,改种庄稼,结果没两年,地就荒了。
这么好的茶园,现在反而要拔了改种罂粟,真是让人起无名火。
他生起气来,也就不说话了。
“不过我听讲噶,这一片,山上盯好久了噶,早就想拔了种罂粟,可有个啥子厉害嘞人物不同意,人家专门喝这个地儿嘞茶,所以这个多年都没变。”夜里的三边坡,有点发冷,小孩儿抱着膝盖取暖。
但拓不知道这些,即便跟了坤猜,他也从来不管山上的事。
不过,但拓有点奇怪:“你是咋个晓得嘞?”
“小勃邦好些人都卖上山了噶,我一个兄弟在山上,他讲嘞。”小孩儿心不在焉的回答。
可的确因为太冷了,小孩儿缩着脖子躲回了帐篷里。
但拓睡不着,这一片种啥,跟他没关系,他还是盘算着,自己怎么跑回去,时间长了坤猜生了气,那才是个大麻烦。
他起身去林子里上厕所,准备摸黑观察一下地形,可往里走了没两步,就听见远处一阵阵的脚步声,但拓身子一矮,躲在了旁边的阴影里。
手电筒的光线在脑袋上来来回回的扫着,但拓看不到那边的情形,但能隐约听到一些对话,说话的人讲的是磨语,声音有些熟悉,像是那天把他带来的秃子。
但拓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人就往跟前挪了挪,秃子的磨语说的非常快,他在问旁边人,要多久才能把所有的茶树清理干净。
“这么看,还要半个月吧。”挂着枪的看守一边抽烟一边回答,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被秃子挥手打断了。
“明天上午不出工,多弄些吃的给这些人。”秃子丢了烟头,用脚捻灭。
他应该是这里的首领,说气话来,语气强硬:“等人到了,拉出去给我牟足劲儿的干!”
“有人要来?”看守心领神会,不过秃子没回答他,只是骂了一句很难听的脏话。
看守呵呵的笑起来:“赶快弄完噶,弄完老子想回去打仗的嘛,要想种地我回山上种好不的嘛,跟着将军,不就是为了打仗抢地盘,过好日子噶?”
“哪个不是?”秃子瞪起眼睛来,随即语气又好了几分:“忍耐点啦,等把啷个啥子阿猜嘞命搞来喽,他新盖嘞那个大寨,就是咱们的嘛。”
“达班……”秃子冷笑一声:“算个屁噶!”
【猜拓】浮旧(四)
“好多钱嘛?”
粗着嗓子的声音从竹楼上传出来,但拓缩在墙角,把阿妈和貌巴护在身后,他没抬起眼睛去看对方,可余光里还是能看到阿爸递过来的那些钱:“你现在这个厉害嘛,能赚钱,也不管老子嘞死活……”
阿爸说着,生起气来,一脚踹在但拓的肩膀上。
常年抽烟膏的人都没什么力气,但拓没觉得疼,动手的又是阿爸,他就什么都没说。
可貌巴忽然抬起他的胳膊钻了出来,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抓着一根棍子:“你莫打我哥噶!再打我哥!老子跟你拼命!”
这自从杀了摩戈,但拓回小勃邦的时候就少了,回来也就是送米面粮油,给阿妈留点钱,就在跑回达班,所以他...
“好多钱嘛?”
粗着嗓子的声音从竹楼上传出来,但拓缩在墙角,把阿妈和貌巴护在身后,他没抬起眼睛去看对方,可余光里还是能看到阿爸递过来的那些钱:“你现在这个厉害嘛,能赚钱,也不管老子嘞死活……”
阿爸说着,生起气来,一脚踹在但拓的肩膀上。
常年抽烟膏的人都没什么力气,但拓没觉得疼,动手的又是阿爸,他就什么都没说。
可貌巴忽然抬起他的胳膊钻了出来,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抓着一根棍子:“你莫打我哥噶!再打我哥!老子跟你拼命!”
这自从杀了摩戈,但拓回小勃邦的时候就少了,回来也就是送米面粮油,给阿妈留点钱,就在跑回达班,所以他也不知道,貌巴什么时候已经长大了。
仔细算算,十三岁,是不小了。
阿爸瞪了半天的眼睛,气的说不出话来,冲身后那个站在门口的秃子嚷嚷起来:“不是要人噶,带走带走!”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累极了似的,往后踉跄两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抵债!”
带人来要债的秃子听了这话,手在光秃秃的脑袋上摸了摸:“这个就是你说嘞貌巴?太小了噶,带回去能做啥子嘛!”
说完,他的目光落在但拓身上:“这是哪个?也是你的娃儿吗?”
快把自己抽死了的男人,已经昏昏沉沉的打起了瞌睡,没有回答这话,秃子掐着腰,面色有点为难。
一般要债不会来这么多人,阿爸肯定是跟人家说好,要拿貌巴抵债,这些人不是来要债的,是来抓人的。
这种事情时有发生,有时候送去抵债的是貌巴,有时候送去抵债的是阿妈,处理这种事情但拓也算是有经验的。
可今天这个秃子带来的人太多了,但拓恍惚回忆起来,自己停车的时候,就看到不远处的公路上也听着几辆皮卡,小勃邦是个小地方,车开不进来,那几辆皮卡,大约也是这个秃子的。
那看来,杀了眼前这几个人,也解决不了问题的。
但拓想着,几乎没有犹豫,往前走了一步:“老子是貌巴。”
“你?”秃子有点犹豫,不过那点儿犹豫在他眼中转瞬即逝,他不用纠结谁是貌巴,反正名字什么的,他也记不住,只要带走的人能干活儿,他就不亏:“那你跟我们走噶?走的话,咱两个就算是消了债。”
说着,他从腰间拿出一张纸,看起来是双方的借据。
但拓扫了两眼,上面的数字大的惊人。
他不怕这些人,也无所谓这些人拉他去干嘛,他只是有点担心达班。
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借据上的金额太高了,他自己掂量了一下,觉得在坤猜心里,自己未必真的值这么多的钱。
更何况,这两三年的时间里,坤猜不止养着他,还养着阿妈和貌巴,不能阿爸的债也要坤猜来背。
他以前总觉得坤猜好有钱,可后来见了摩戈,见了图安,见了木塔,他逐渐觉得摩戈骂的挺对的,坤猜和那些人比起来,的确有点穷。
而且但拓也被抓过俘虏,他知道跟着这种人无非就是挖战壕扛尸体,真打起来,他趁乱跑了就行,那秃子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下来战场,根本没精力顾忌自己的死活。
顶多五六天,五六天之后逃出来,再回达班,随便编个理由搪塞阿姐就行。
今天看坤猜灰头土脸的样子,肯定是没在阿姐哪儿讨着便宜,他跟阿姐出去办事,走了三四天,回来又没碰到阿姐,应该会去大曲林找乐子,接着进山,五六天的时间,坤猜都未必能回大寨。
哪会有心思,去管自己去哪儿了呢。
“走呐。”但拓收回目光,大喇喇的回答。
秃子歪了歪脑袋,示意但拓跟他走,然后把那张借据撕碎,随手一丢。
“等一哈。”但拓回头看了一眼倒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阿爸,他把阿爸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套在自己身上,把自己那套坤猜的衣服,塞进了貌巴的手里,小声嘱咐:“别怕噶,没两天就回来喽。”
貌巴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但拓,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但拓跟着人往下走,一边走一边问那个秃子:“你们,是哪个地儿打仗的队伍嘛。”
“少打听嘛。”秃子撇了但拓一眼,不过态度倒是好了一些:“让你做哪样呢,你就做哪样,做嘞好的嘛,吃肉喝酒,少不了你嘞,做嘞不好,把你剁了当肥料。”
他说完,拍了拍但拓的后脑勺:“可懂噶?”
但拓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愣头青了,他跟着猜叔两年多,大大小小的场面也见过不少,就顺着对方的话笑起来:“懂的嘛。”
一句话刚说完,旁边突然冲过来几个人,两指粗的麻绳从脖子上绕过去,双手被绑在了身后。
被拽着走上公路,那几辆车果然是他们的,只是但拓没想到,车上歪七扭八的,还倒着不少人。
几乎和他一样,都被绑着胳膊和手。
坤猜说,脑袋是用来思考的,所以跟这个秃子走之前,但拓是简单思考过的,他知道小勃邦附近打架,无非就是政府军、图安和帕南,有时候山上的毒贩发疯,也会让人下来插一脚,但打完就走,坤猜说……图个开心。
但拓理解不了,这有什么开心的。
可无论是哪一方的势力,抓壮丁俘虏,不会开车来拉,顶多绑起来,一路走回去,动了车,就说明要去的地方很远。
但拓的心悬了起来,他回头想问那秃子,可秃子早就上车了,只有两个人手下,把但拓丢到车上,接着,晃晃悠悠的开了起来。
但拓没站住,一下子摔在了车上,胳膊压到了旁边的人,那人没惨叫,只是一个劲儿的求饶,他这才看清楚,车上被抓的人,眼睛都被黑布蒙了起来。
蒙眼睛是为了不让他们记住路,那这些人要被拉去哪里呢?
但拓想不明白,不过车顺着小勃邦渐渐开上了大路,看方向像是要往拉赞的方向去,但拓跟坤猜去过一次拉赞,很热闹,像大曲林,但要穿过一片封锁区,那里也在打仗,那些人不认得山上,也不认得坤猜,听说最大的武装部队是一个叫班隆的将军。
这秃子是班隆的人吗?
但拓正学着猜叔的样子思考,突然被对面的车灯晃了一下,他眯着眼睛往对面扫了一眼,结果看到了一辆非常熟悉的车。
那辆车非常快的和他们的车擦肩而过,但拓刚看到方向盘后面的人,眼前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的眼睛也被蒙了起来。
但他还是认出了那个双手离开方向盘,正低头点烟的男人——坤猜!
【猜拓】浮旧(三)
“多少人?”
但拓这孩子说话总是嘟嘟囔囔的,坤猜没听清,不满的皱起眉头来。
“四个。”但拓察觉到了,声音大起来,像是冲男人让让:“四个我是打嘞过的嘛,可他们手上有枪噶,那个长!”
但拓说着,又比划了一下。
跟下午说给细狗时的一样。
接着,他抬手抹了一下额头,刚刚被按在地上,额头擦破了皮,火烧火燎的疼着:“有枪我咋个打嘛,就遭他们给打喽。”
他两手一摊,理直气壮。
但拓不是胡说,四个大兵他对付起来的确没什么问题,坤猜眼神暗了暗,转眼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想要枪啊?”
但拓怔了怔,然后笑着蹭了过去:“可以噶坤猜?”
“可以。”男人点点头,风轻云...
“多少人?”
但拓这孩子说话总是嘟嘟囔囔的,坤猜没听清,不满的皱起眉头来。
“四个。”但拓察觉到了,声音大起来,像是冲男人让让:“四个我是打嘞过的嘛,可他们手上有枪噶,那个长!”
但拓说着,又比划了一下。
跟下午说给细狗时的一样。
接着,他抬手抹了一下额头,刚刚被按在地上,额头擦破了皮,火烧火燎的疼着:“有枪我咋个打嘛,就遭他们给打喽。”
他两手一摊,理直气壮。
但拓不是胡说,四个大兵他对付起来的确没什么问题,坤猜眼神暗了暗,转眼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想要枪啊?”
但拓怔了怔,然后笑着蹭了过去:“可以噶坤猜?”
“可以。”男人点点头,风轻云淡的回答。
轻松的语气反而让但拓觉得这话没那么可信了,他又退了回去,将信将疑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撑着地站起来,手拉着但拓的领子,把他扯到不远处的竹竿旁边,脚下踢了一下:“站好。”
但拓立刻挺直了后背,靠在竹竿上,一动不动,只有两只黑亮的眼睛,跟着坤猜晃:“坤猜、我晓得我不该和人打架,我错了噶,你打也打喽,又要做哪样嘛。”
坤猜回来的时候,虽然扣着个太阳镜,可但拓还是能看出来,他是有些疲累的,刚刚他坐在那儿说话,更是有气无力,整个人没什么精神。
不过现在男人的眼睛里像是燃起些兴致来,但拓笔直的站着,接着看到坤猜从口袋里掏出个鸡蛋来。
但拓现在一日三餐都在达班吃,达班虽然没啥钱,但吃喝一点儿也不差,隔三差五就能吃到肉,鸡蛋在但拓眼里,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了。
可坤猜给的不一样,但拓每一次看到坤猜给他带鸡蛋,都很高兴。
这一次他的嘴还没有咧起来,就看到男人一抬手,把鸡蛋放在了自己的脑袋上,但拓翻起眼睛,似乎想去看那个鸡蛋,但什么也看不到:“坤猜,你这是做哪样?你莫耍我噶!”
男人并不理他,为了能够放稳鸡蛋,他调换了好几个角度,慢慢松开手,圆滚滚的鸡蛋还真在但拓的脑袋上站住了。
“别动啊。”坤猜嘱咐。
然而话音未落,那枚鸡蛋就因为但拓歪头往上看而掉了下来,但拓吓了一跳,先一步接住鸡蛋,刚想递给坤猜,脖子上就挨了一巴掌。
“讲没讲不要动!”坤猜的声音狠了起来,抓着头发把人拽直,一把夺过鸡蛋:“在掉下来我要你的命!”
为哪样啊……
但拓想问,可但拓不敢,他这回一动也不敢动了,站的比身后的竹竿还直,别说讲话了,他觉得呼吸都影响他顶住这颗鸡蛋。
或许是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鸡蛋很快就放稳了,男人小心的垂下手,确定那鸡蛋不会掉下来,才往后退了几步。
“我可以给你枪。”坤猜拍了拍手上的浮灰,转身往对面的廊桥上走:“看你能不能保住这颗鸡蛋哦。”
男人没有走出很远,在十来米的位置上停住,他的确是有点儿累,靠着廊桥坐下来,先是检查了一下弹夹,然后拉了枪栓,枪口对准的但拓的脑袋。
但拓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坤猜要打那颗鸡蛋吗?那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坤猜的枪法……
他还没等想明白,巨大的枪声就在耳边响了起来,但拓条件反射一样缩了缩脖子,鸡蛋“啪”一声落在地上,摔裂了鸡蛋壳。
“捡起来。”男人的脑袋从枪口后歪了歪,露出一只带着寒意的眸子:“放好。”
但拓听不太清楚,枪声太大了,现在坤猜的声音仿佛是通过山洞传过来的一样,夹杂着“滴滴”的声响。
不过他还是听话的蹲下身,捡起鸡蛋,放回到自己的脑袋上,刚刚放稳,手还没等落下来,对面的枪又响了,他又哆嗦了一下,鸡蛋落在地上,子弹嵌在了鸡蛋上方的竹竿里。
但拓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被这一枪吓得魂儿都飞了,可当着男人的面儿,他又不敢表现出害怕来。
坤猜最烦胆小的人,他不敢犹豫,蹲下去去捡那个已经快摔烂了的鸡蛋,抓了好几次才抓到。
这一次,坤猜出奇的有耐心,他静静的等着但拓站起来,等着但拓自己顶好那颗鸡蛋,然后才抬起了枪口。
已经失败两次了,无论男人是要干什么,但拓都觉得自己不能再失败,因为坤猜没有那么好的性子陪他玩儿,他这么做,一定是有目的的。
但拓想不通坤猜的目的,但他大约找到问题的根源了,坤猜每一次开枪,都是不经意间扣动扳机,他没有心里准备,即便是有准备,也会本能的去躲子弹。
而那颗圆滚滚的鸡蛋,只要自己稍微抖一下,就会滑落下来,除非自己像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但拓想着,把鸡蛋放在脑袋上,手背到后面,紧紧抓住身后的竹竿,心里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动,反正对面是坤猜,他开枪那么准,也不会把自己打死。
打死也就打死了,没有坤猜,他也活不到现在,怕什么呢?
但拓索性闭上眼睛,静静的等着枪响。
等了半天,坤猜也没有开枪的意思,但拓睁开眼睛去看,发现坤猜人已经不见了,他坐着的那个位置,也放了一个鸡蛋。
没错,坤猜一般都是给他两个鸡蛋的。
但拓跑过去,把那个鸡蛋拿起来,放在手心里吹了吹,收进口袋里,准备带回去给貌巴。
他以前总在心里骂坤猜是神经病,可跟着男人的时间久了,他发现这个男人并不总是神经的,他做的事情一般都有点道理,只是自己笨,很少能想通罢了。
但拓揣着鸡蛋回了大寨,大寨里静悄悄的,阿姐休息,谁也不敢吵闹,他蹑手蹑脚的上了车,倒出大寨。
开到小勃邦的时候,天已经微微擦黑了,但拓没觉得有什么,他经常这个时间到家。
这个时间很好,阿妈和貌巴都吃过晚饭了,他可以在家里多坐一会儿,帮阿妈修一修东西,然后等到睡觉的时候,他在开车回达班,回小竹屋眯一觉,第二天依旧能去麻盆搬货。
可当但拓顺着小路走出来,看到自己家门前围着几个穿着迷彩服的大兵时,手里的干菜就被丢在了路边。
“妈!”
【随机掉落】702(下)
被丢进副驾驶的沈星,觉得自己像是猜叔那些低价进高价出的货。
可乐纸抽方便面,在但拓这里,都是这样的待遇。
刚到三边坡的沈星,并不知道猜叔和但拓之间的事情,他觉得猜叔对但拓就像是一个老大对待不怎么喜欢的小弟。
没错,从小寄人篱下,善于察言观色的沈星,一开始就能从猜叔看但拓的眼神里,看出压抑感强烈的不耐烦来,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沈星心里就认定——对猜叔忠心,是我哥人好,但猜叔这个人,对我哥并...
被丢进副驾驶的沈星,觉得自己像是猜叔那些低价进高价出的货。
可乐纸抽方便面,在但拓这里,都是这样的待遇。
刚到三边坡的沈星,并不知道猜叔和但拓之间的事情,他觉得猜叔对但拓就像是一个老大对待不怎么喜欢的小弟。
没错,从小寄人篱下,善于察言观色的沈星,一开始就能从猜叔看但拓的眼神里,看出压抑感强烈的不耐烦来,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沈星心里就认定——对猜叔忠心,是我哥人好,但猜叔这个人,对我哥并不好。
后来“接管”了但拓的沈星,一点点理解的猜叔眼底的那种不耐烦。
因为但拓这个人,真的是讲不听的。
“和我没关系。”像货物一样被塞进副驾驶的沈星,把手从安全带里拔出来。
安全带不是绑货的绳子,不能这么系的:“李队长不是也说了吗?抓我是为了保护我,我啥都没干。”
他摊了摊手,语气无奈:“我甚至连包间都没进。”
“你还想着进包间噶?”但拓转了一下方向盘,车子上了高速。
初春的天津,风里夹杂着泥土的清香,很像雨季的达班,沈星被这话怼的无话可说,转过头去看窗外。
“咋个不讲话?”车里安静了须臾,但拓性子急,听不到沈星的声音,自然就看了过来:“可是心虚噶沈星?”
“能不能不打我?”沈星觉得说啥都没用。
不如直奔主题,捞干的唠吧。
但拓怔了一下,他往沈星这边侧过头来,可眼睛还是盯着前面的路。
不管在哪里,不管什么情况,但拓开车,永远是最稳最让人放心的:“你这个讲,可是承认啥子喽。”
“我承认什么了我!”沈星苦笑了一声,他喝了两口酒,又被夜里的风吹了一下,脑袋有点儿疼。
听见但拓粗着嗓子说的这些话,脑袋就更疼了:“但我承认不承认,有什么用呢?”
但拓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这么理直气壮,从方向盘后面拿了手机,丢在沈星的腿上:“你个人看噶。”
沈星还真就拿起来看了一眼,手机解了锁,屏幕停在一张照片上,照片里他正笑着跟威廉说话,或许是错位的关系,看起来他的额头已经碰到了威廉的耳朵上。
扪心自问,他也不确定这是不是错位,因为那个酒吧太吵了,威廉来的时候,沈星已经扯着脖子跟张一则喊了好一会儿了,他真的喊不动了。
可这样的话,说出来但拓根本不会听的,他顺手划了一下,下一张照片,让沈星的眉心跳了一下。
因为那个时候的他,正越过威廉,去摸阿虎的肩膀。
沈星看了一眼照片发送过来的时间,哈哈的笑起来——张先生是真的厉害,实时转播。
他顺手给张一则拨了过去,那边接电话的是他的秘书,说张一则已经上了飞机。
“那你告诉他,回来的时候给我个消息。”沈星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衬衫,心平气和的跟小姑娘说话:“我会去他办公室门口上吊,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
但拓听见沈星这话,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但很快又严肃了起来,他把手机夺过来,挂断了电话,丢回到方向盘后面。
车子拐进地下车库的时候,他顺口问沈星:“好看噶?”
沈星转过头,目光一上一下的打量着但拓:“啥呀?”
“啷个叫威廉嘞。”但拓停好车,解开安全带。
他没下车,这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往沈星这边侧过了身体:“可好看噶?”
沈星也解开了安全带,他的手肘撑在车门上,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但拓这个问题:“还行吧。”
但拓的嘴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他利索的下车关门,然后把沈星从车里拖了出来:“阿星,你有些时候,是不是做嘞太过分喽?”
沈星踉跄了一步,差点儿摔倒,他觉得但拓这话,似乎是若有所指:“我还什么时候过分了?”
他刚反问过这一句,就被但拓抓着手腕往电梯里拖,那只大手比李队长的手铐还要紧,沈星的心里害怕起来。
他知道但拓喜欢他,对他好,为了他可以把命豁出去。
可要是逼急了,他不见得不会把自己这条命收回去。
和猜叔一个鬼样子——得不到就毁掉。
“前一段时间,李队长跟我讲,他年前在医院碰到过你。”但拓跟着进了电梯,他的手插在口袋里,一步步把沈星逼到了电梯角落:“你和周依依一起去嘞,去看周乾打伤嘞那个人。”
“你和周依依,关系还是蛮好嘞嘛。”但拓挑挑眉,问沈星。
这都哪辈子的事儿了。
沈星眯着眼睛回忆了半天,才确定确有其事。
“她说她弟弟打了人,她不敢自己去道歉,所以让我陪她去。”沈星实话实说:“道歉而已,但拓,又是在医院,什么问题都没有。”
“你?你算是她哪个人嘛?她么得男人噶?”但拓又问。
被逼问着,沈星又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天的场景,赶紧解释:“她说她老公出差了。”
但拓想也没想:“你连她男人出差都晓得噶。”
得!
沈星闭了嘴。
这哥认准了的事儿,说什么都没用。
“是啊。”
楼层到了,沈星一把推开他,自己进了家门。
“她请我去她家,说有事求我,然后我们一起睡了觉,睡完我又陪她……”
沈星正自顾自的胡说八道,突然被人抓着肩膀按到了墙上,接着脖子上被狠狠的咬了一口。
“你讲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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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拓!”
沈星惨叫了一声,一连推了几下也没推开,扯着头发把那颗脑袋拉起来:“你他妈的是个畜生啊!”
被扯了头发的但拓,疼的皱了眉,可那表情看起来,像是发狠一样,沈星心里有些害怕,赶紧松开手,又把人往外推了推:“哎呀,没有的事儿,我逗你玩儿呢!”
“啥子没有?”被推开的勃磨人立刻又凑了过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沈星:“么克她家?还是么和她睡觉?”
“人家看上的是你啊。”人在无奈的时候,是真的会笑:“我就不是周依依喜欢的类型,她要是喜欢我这样的,我们早就在一起了,还用的到今天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
但拓想了想,觉得像是这么个事儿。
“那个威廉呢?”可但拓不放过他,把他抵在墙上逼问。
沈星的目光飘了一下,才两个小时不到,他就已经忘了威廉的长相,主要也是那酒吧灯光太暗了,他压根就没看清楚过威廉那张脸。
不过对他的肌肉还是记忆犹新的。
见沈星不说话,但拓的手马上掐住了他的脖子:“你咋个不讲话,你想哪样呢?”
但拓高一些,为了防止自己不真的被他掐死,沈星不得不踮起脚尖来:“没想没想,他就一个卖酒的,我能想什么?”
沈星说着,推开了但拓的手,拽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衬衫,去冰箱里拿酒:“张一则这些把戏,你也不是不知道,天天在他那儿上当……”
说着,沈星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但拓:“要不你把我打一顿,这样等他回来,你也可以把他打一顿!”
但拓解开袖扣,回到沙发上坐下,看上去闷闷不乐:“我打他不需要啥子理由,想哪样打,就哪样打。”
倒也是。
沈星开了啤酒,递给但拓。
但拓接过来看了看,没喝,顺手放在桌子上。
沈星的目光跟着那罐酒,觉得但拓的情绪有点儿古怪:“咋了?咋不喝啊。”
“没胃口。”但拓靠在沙发上歇了一下,掏出烟来点了一支。
“喝酒要什么胃口啊。”沈星翻了翻眼睛。
“阿星?”但拓大喇喇的靠回到沙发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沈星不知道但拓什么意思,就走过去坐下,旁边的人凑过来,温热的气息扑在沈星的耳廓上:“你后来见着周依依,可跟她讲了你嫂子嘛?”
沈星开始还没理解这话的意思,等转念明白过来,小耳朵马上就红起来,他起身想走,被人按着肩膀又坐回到沙发上,最后只能抻着脖子躲开对方的胡茬:“但拓!但拓你不要想拿着这个借口做什么啊!我的伤……”
“你的伤已经好了。”但拓打断沈星的话,夹着烟的手接过沈星手里的啤酒,自己喝了一口:“现在,老子倒是有了喝酒嘞胃口嘛。”
“没好没好!”沈星抬手去抢救,结果被压住了手,动也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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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叔早就走了。
而且在猜叔走的第二天,沈星就知道了,猜叔跟老沈,究竟说了什么。
因为就在沈星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回自己家的时候,被沈建东和赵洁联手拦住了,一个拿出舅舅的辈分,一个拿出医生的身份,联手拿出猜叔的手机号,三管齐下,禁止沈星回家。
这种事沈星本身脸皮就薄,硬着头皮回家倒像是他忍不住投怀送抱一样,所以就讪讪的回了客房,一住,就是两个月。
除了晚上要回家,但拓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沈星,有时候看着但拓的肌肉和背影,沈星总是会想入非非,于是趁着老沈或者阿妈看不见,他会逗逗但拓。
或许是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沈星总是觉得但拓不抗逗,很多时候他刚坐在但拓旁边,但拓的脑子,可能就已经上高速了。
但几次被拍了手背的沈星,逐渐回忆起但拓超强的自制力。
很快,沈星就开始清心寡欲的养伤,他逐渐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早睡早起,没人折腾自己,身体好的很快,他去复查的时候,那个连猜叔都没给过好脸色的胸外主任拉着他笑得眼睛都没了。
他说沈星是个很好的学术病例,非常是和整理成资料,发表在学术刊物上。
沈星赶紧解释,说我那个乱叫爸爸是装的,医生的学术刊物都是指导性的,别传播出去耽误了别人的治疗。
但主任说没事。
那个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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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但拓越是保持这种有距离的关系,沈星就越是害怕但拓突如其来的兴致,因为但拓是三边坡穷山恶水里养出来的恶……饿狼。
饿的久了,可是会吃人的。
所以这段时间,沈星一直装的弱不禁风,就是要给但拓一种,自己还病着,不能剧烈运动的感觉。
刚刚被咬了一口的沈星,更加确定但拓想要吃了他的决定,他挣扎着想从那只手里逃出来,可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沈星急的额头上有点出汗,索性歪过头,一口咬在但拓的小臂上。
余光里,那只粗糙的大手握成了拳头,小臂内侧的肌肉绷紧,上面的刺青更加明显了一些,沈星忽然回忆起酒吧里威廉递酒过来的那只手臂,当时觉得线条很好看,现在看起来,也就一般而已。
毕竟威廉只是看起来有劲儿,可但拓,是真有劲儿。
这一口在但拓的手臂上落下一排牙印儿,看上去倒挺可爱的,可在但拓感觉……但拓几乎没什么感觉,于是他手腕一翻,捏住了沈星的下巴:“小憨狗有点野的嘛。”
咬了人家一口,不但没跑出来,反而被掐住了脸,沈星气的有点想哭,他赶紧求饶:“拓子哥,我这胸口上的伤还疼呢!我真的没……”
“是噶!”这话提醒了但拓,他撑着沙发坐起来,捻灭了手里的眼,快速的解开沈星的衬衫:“老子看一哈嘛。”
沈星去拦,可怎么也拉不住那双手,很快,胸口的疤痕就出现在但拓的面前,枪伤的伤疤并不大,和沈星手掌的贯穿伤有点相似,但为了清理弹片,他开了胸,一道狰狞的疤痕,盘踞在皮肤上,非常刺眼。
沈星很白,特别是回到中国之后,没有了三边坡的毒日头,他很快就白了回来,但胸口上一直有一片疤,但拓知道,那里曾经纹过一双眼睛。
沈星的纹身洗了很多次,最后落下了一片混沌,增生的瘢痕像是一片旧地图,小磨弄、达班、磨矿山……记载着他在三边坡走过的每一步。
沈星很少有做完后悔的事,但如果能重来一次,他不会轻狂到去端了屠宰场,不会在不经意间说出那些伤害但拓的话,也不会再把贾斯汀的眼睛,落在自己的胸口。
猜叔骂他骂的一直很对——他算什么啊!
但拓知道纹身这件事,一向眼里不容沙子的勃磨人却从没有因为这件事跟沈星闹过情绪,但拓人看着糙,可心思很细,他知道沈星已经足够难过了,他不能让沈星更难过。
可每每纠缠在一处,但拓会一次一次的撕咬那里的皮肤,只有被最原始的念头支配时,他才会失去理智一般,不顾一切的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而荒唐的事情是,沈星这个纹身还没有洗到第五次,一颗子弹,就从贾斯汀的眼睛上打了进去,于是,又是枪伤又是刀口,现在,彻底不用洗了。
那双眼睛那个人,甚至连沈星,一起葬身在了三边坡黑漆漆的枪口之下。
但拓的粗粝的拇指在伤口上掠过,沈星仰起头来,头顶的灯太亮了,于是他伸手挡住。
他不想去看但拓,因为从心底喜欢一个人,是无法免疫对方的,即便他心里害怕,他也还是会不由自主的给出一些回应。
或者是,邀请。
耳边传来但拓两声低笑,接着,温热的额头落在他的脸侧,声音带着许多难以明说的笑意:“咋个回事噶阿星。”
“看起来,你比我急噶。”
但拓总是喜欢说一些让沈星觉得不好意思的话,他急忙抓住那双胡作非为的手,皱起眉头来威胁对方:“我还病着,你这样,我要告诉赵医生。”
“告呐。”但拓根本没往心里去,手腕一翻,沈星的皮带就被挑开:“你就是讲给猜叔也么得关系噶,你跟我,不是合理合法嘞嘛。”
沈星真是被这句“合理合法”说的无可奈何,他正搜肠刮肚的想着借口,发现但拓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接着人往后撤了撤:“阿星,我想起一件事。”
“啊?”沈星的脑子还有些混乱:“什么事。”
“你可还记得,你在机场,跟我打嘞那个赌?”但拓歪着头,颇为认真的问沈星。
沈星的脑子马上就不混乱了。
他张了张嘴,正想着用什么借口搪塞过去,发现但拓已经凑到跟前儿,还顺势拍了拍自己的脸:“你输了嘛阿星!”
“哥,我那不是为了……”沈星舔了舔嘴唇,他的话刚开了口,人就被但拓捞起来,抱进了卧室,稳稳的放在床上。
而后,这个人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床尾,脚撑在床上,冲沈星挑眉:“你莫不是想要赖账噶?”
催债对于但拓来说,是驾轻就熟的事情,这句“你想赖账”也是他经常对别人说的,而眼下的沈星,更希望但拓能打他一顿。
打了,就不要逼着他认输了。
沈星往后缩了缩,被扯开的衬衫和消失的皮带已经让他看上去很狼狈了,他是绝对不可能履行那个承诺的。
于是,他钻进了被子里,刚刚有点安全感,被子就被掀开,但拓顺手将被子丢到床下,他并不过来,而是撑着下巴,目光慢慢的扫过沈星。
弄得沈星心里有些痒。
“老子给你三分钟嘞时间。”但拓抬起手腕,那是猜叔走时留下来的表,一向很准:“你应该了解我嘞嘛,达班但拓嘞手里,从来不死账。”
“哥、哥哥哥……”本来已经逃到里面的沈星,听了这话吓得又蹭了过来,退而求其次。
他也不是不能被但拓睡一下的。
“你知道我是胡说的。”沈星的胳膊搭在对方的脖子上,把脸凑到对方的脖子上蹭了蹭,整个人的重量压了过去:“别闹了,好不好?”
但拓最喜欢沈星软绵绵的认错,他的手从衬衫底下探过去,落在对方的腰间:“你耍我嘞时候,可不是这个讲嘞嘛。”
沈星绷直了后背,顺着但拓的指尖起了些细密的鸡皮疙瘩,他还想说什么,可手臂被但拓拉着向下,接着冷不防的绑在了身后。
突然掰过去的肩膀让沈星“哎呀”了一声,可但拓不在意,哪个角度会伤到人,而哪个角度不会,猜叔已经教过了。
他学的很好。
“但拓!但拓你放开我,你、你别……”
沈星开始还是想骂的,但很快骂声就传不出来了,手虽然被绑着,可腿还是能走的,于是沈星挣扎着往后挪,结果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但拓也没有扶他,就笑呵呵的看着他自己折腾,反正衬衫虽然松松垮垮的搭在肩头,但西裤已经丢在了旁边。
他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觉得满脸通红的沈星,看起来好吃的不得了。
地上是厚厚的地毯,倒是也没怎么摔疼,沈星用手肘撑着床尾想要站起来,结果被但拓用皮鞋抵着肩膀慢吞吞的压了下去。
他只好把自己缩在了床尾,一脸视死如归:“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你死了这条心吧!”沈星凶狠了几分:“但拓!”
沈星这辈子被吊起来打过,也顶过别人的枪,可要说做过最疯狂的事,应该是被弄成这副鬼样子,还敢在但拓面前叫嚣。
但拓的眼神中明显闪过一丝诧异,接着,那只皮鞋落在了沈星的膝盖上,沈星刚想躲,膝盖猛的被人踩向一侧。
他的柔韧度并没有那么好,马上疼的“嘶”了一声,抬起眼去找但拓算账,可那只脚并没有就此作罢,而是顺着膝盖内侧探进去。
同样的动作,沈星也做过,但沈星力气小,但拓当时也穿着得体,而如今的沈星,看上去实在是有些狼狈。
但越是这样,他的呼吸就越错乱不堪,双手被绑住,那只脚上的皮鞋带着丝丝的凉意,与滚烫的他完全不同。
沈星提了几次气,他想骂几句但拓,或者求一句但拓,可每每话到了嘴边,都被对方的动作打乱,他只能委屈的看着但拓。
看但拓连衬衫,都完好无损的穿在身上。
“阿星。”但拓眼角噙着笑,他似乎很喜欢这样逗沈星,不紧不慢,看着那个灵光的小脑袋一点点陷进去。
哪怕是疼,也红着小脸咬牙忍着。
“你到底是情愿,还是不情愿噶?”他的确有时候不太明白沈星的表情,那双无辜的眼睛看上去是有点儿痛苦的,但从嘴角溢出来的声音,却不那么绝对:“要不,老子给你钱?你是不是就愿意了?”
沈星有些哀怨的抬起眼睛,咬着牙骂起来:“但拓,你当老子是什么人!是那些……”
“你认不得人家嘞好身材噶?”但拓笑着打断了沈星的话,脚尖在对方软糯糯的肚子上点了点:“你看看你,有啥子嘛!”
沈星被骂的委屈,扭过头,咬紧嘴唇,不肯发出半点儿声音。
但拓当然不能随了他的心愿,脚下刚用了些力气,沈星就躬下身体,立刻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哥,不用给钱!真的、你、你放过我吧。”
“认输噶?”但拓的脚尖落在地上,凑过去,把那张小脸掰过来问。
沈星眼角有些泪,他经常这样,但拓并不放在心上,但人还是倔强的摇头:“不认!”
“么的关系噶。”但拓今天出奇的好脾气,他把人抱起来,放回到床上:“老子帮你嘛。”
领口垂下来的狼牙,锁骨上的纹身,就像那些可以练出来的肌肉一样,不止但拓有。
可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在沈星的世界里,只有但拓独有,也是对沈星最为致命的药。
他被滚烫的勃磨人笼罩住,仿佛置身热烈的火山中,被绑起的手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开了,他不敢去看那双几乎要把他吞没的眼睛,只好垂下目光,落在一下一下晃动的狼牙上。
没有金属项链,没有花哨的点缀,甚至有些微微泛黄,但那是但拓的。
也曾经是沈星的。
他下意识去咬吊着狼牙的绳子,有些尖利的牙齿在但拓的脖颈间留下丝丝的痕迹来,但拓的手很大,有点粗糙,却从来不笨,灵巧的动作分散了沈星的注意力,疼起来的时候,沈星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但拓是了解沈星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个又菜又爱玩儿的沈星,但沈星怕疼,略疼一疼他就往后缩,只是事到如今,已经不是能由着他躲的时候了。
微微扬起来的小下巴上干干净净,但拓用自己的胡子蹭了蹭,沈星吃痛着想躲,又被勃磨人一口叼住,那只搭在肩膀上的手不轻不重的拍了两下,埋怨且夹杂着喘息的声音里,带着丝丝的哭腔。
“慢点!疼……”
中国人含蓄,最容易害羞,所以沈星总是喜欢关着灯,可两个人的关系太绝对了,沈星的喜好在过程中似乎并不重要,但拓觉得沈星总是叽叽喳喳的叫着关灯很吵,就在他每一次开口的时候多用些力气。
沈星虽然不会安静下来,但终归不是叽叽喳喳的了。
事后被拎着耳朵嘱咐,但拓也不见得能够记得住。
下一次,依旧是明亮的灯光,来不及拉合的窗帘,和纠缠在一起的人。
但拓的动作慢下来些许,他喜欢看沈星有些失神的眼睛,和眼角被逼出来的眼泪,这能让他感觉到自己完全掌控者对方,从抗拒到接受到予取予求,每一寸的改变,都是他给他的回应。
也都代表着,这个人,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
沈星不喜欢过程太激烈,可但拓一旦停下来,他又不满意,于是有些不解的盯着但拓,白皙的脚腕磨蹭着对方麦色的小腿,唇齿鼻息之间,似乎在央求什么。
但拓没有之前那么急躁了,他逐渐认识到,他们不会在某一天突然死去,也不会被某些人刻意分开,他们有足够的时间相爱相守,有足够的时间耳鬓厮磨。
所以他不理沈星,反而拉着那只修长的手,触碰自己的手臂。
“我觉的,我不比他们嘞差。”但拓笑起来,乌黑的瞳孔里,映出沈星的羞赧。
沈星要报复但拓,额头蹭在对方的喉结上,低低的笑起来:“还是,差一点的。”
被激起胜负欲的男人仿佛脱困的猛兽,沈星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嘴里认错或者求饶的话一个字儿也听不清,最后,似乎只剩下的断断续续的哭声。
但拓的恢复了一丝理智,哭的有点儿早呀!
他把那只毛肉肉的脑袋按进喧软的枕头里,顺着单薄的手臂,抓住了那只柔软的手。
碰到自己的一瞬间,沈星猛的摇起头,他挣扎着想要跑,但脖颈被一只大手狠狠地制住,动也动不了。
那只黝黑粗糙的手指带着白皙修长的手掌,像是初入三边坡时两个人的关系一样,当初他手把手的教沈星怎么接水,怎么送货,怎么过边检。
现在,他依旧手把手的教沈星。
怎么接受、怎么讨好、怎么取悦自己。
哦,取悦沈星他自己。
中国人学什么都快,马上,那只黝黑的手就离开了,沈星算不上无师自通。
毕竟他根本不是不谙世事的小男孩。
他想停下来,可下意识的动作已经不受大脑支配,凶狠的诱导者也死死的盯着他,越是感知到那灼热的目光,感觉便越强烈,直至所剩无几的理智被淹没,而后像是被谁,迎着额头,开了一枪。
“装哪样嘛阿星。”
蜷缩在床上不肯从枕头里逃出来的沈星,看上去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刺猬,但拓扒拉了一下小耳朵,他一转头,把耳朵也藏起来了。
但拓盘起腿,大声的笑起来。
“老子不信,你以前啥子都么做过。”
“不然,你说不得哪样嘞话嘛阿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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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切又回到了当初的模样,被翻来覆去的吃干净了,只剩下一副骨头,丢进浴缸里。
好在为了防止骨头散架,但拓从不折腾水里的沈星。
洗过澡睡一觉,第二天,餍足的狼恢复了人形,他端详着他的阿星,白白嫩嫩的,养两天,又可以吃下一顿。
真好。
沈星迷迷糊糊的脑袋里,想着赵洁说的“脱敏”,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对但拓脱敏,什么时候会变成网上说的那种老夫老妻。
就是自己在他面前跳舞,他都无欲无求的那种老夫老妻。
“其实,威廉是挺好看的。”睡到中午的沈星不想起来,跟但拓窝在床上,翻看张一则发来的那些“物证”。
正午的天气很暖,窗子开着,徐徐的微风扫在雪白的被子上。
“有进步啊,但拓。”他说完这话,拍了拍但拓的脑袋,弯着眼睛夸奖:“我还以为你会被张一则说动,然后真的揍我一顿。”
“老子可不想跪到外头克。”
但拓趴在枕头上,侧着脸,看着眼里有了光彩的沈星。
沈星的脑袋里却在复盘着昨晚在酒吧发生的事情,他在想要不要给李队长打个电话,了解了解情况。
李队长那个人虽然不咋地,但自己要死皮赖脸的问,他还是会说的。
“喜欢噶阿星?”
沈星正想着这些事,突然听到但拓这么问了一句,他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些,但又马上压了下去。
喜欢吗?
喜欢吧。
他是喜欢的。
他喜欢但拓强迫他,推不开打不走,下手不留余地,让他尝一尝如果没有但拓,他在达班是怎么被勃磨人吃掉的。但也喜欢但拓不强迫他,知道什么时候停,什么时候让他从濒死的状态中缓过一口气来,在发狠一样把他推上去。
他喜欢但拓凶一点,按着他的脑袋,甚至撕扯他的头发,像是惩罚似的拿他发泄,他知道那并非不尊重,而是那个总觉得自己只有一天寿命的勃磨人,从不言说的恐惧。但也喜欢但拓温柔一点,亲吻或者调笑,余下的什么都不做,头挨着头躺在一起,浪费时光。
他喜欢但拓捉弄他,说一些他想都不敢想的话,做那些他在小视频都没看过的事,刺激他每一根神经,让他事后都不敢回忆。但也喜欢但拓拉着他速战速决,然后套上衣服,两个人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继续谈生意或者杀人,该干什么干什么。
喜欢在厨房,在卧室,在洗手间,在车里,甚至在健身房二楼那个小小的密室里。
所以只要是但拓,他都喜欢。
“喜欢嘞话,下一次我陪你一起去看。”但拓回答。
沈星摆弄着但拓的手,又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过了片刻,微微抬起些头来,神色茫然:“啥呀?看啥呀?”
“你不是讲,你喜欢看那些个男人噶?”但拓翻过身,冲天花板举起手,绷紧手腕,胳膊上的肌肉更加清晰了:“这不是你喜欢嘞?”
“哎呀!”沈星气的头疼,一巴掌拍掉那只炫耀肌肉的手:“白夸了啊!”
“我讲给你啊沈星。”但拓反手拉住沈星的手腕,伸进被子里:“今天这个不算的嘛,这个账,老子早晚会要回来!”
“我不帮你噶,我就开个啤酒,坐那个地儿看着……”但拓说着,还抬了抬下巴,示意沈星去看床尾放着的椅子。
刚刚缓过来的沈星,马上又红了脸,一头钻进被子里,可又觉得自己丢人,往但拓的怀里挤挤,一口咬在对方锁骨上。
“怕哪样嘛!”但拓也不觉得疼,哈哈的笑起来,低头去看,但只能看到沈星软趴趴的头发:“你有啥是老子么看过嘞?”
沈星把脑袋从枕头里抬起来:“畜生!”
又骂!又骂!
但拓有点生气,不过他不舍得打沈星了,他知道沈星听不得自己说这些话,那就偏偏要说:“我晓得你在三边坡怕得病,除了刘金翠,没有别个的嘛!”
但拓枕着自己的手,看着天花板上吊着的灯:“那个长嘞时间,你肯定自己……”
“但拓!”沈星从被子里伸出手来,一把捂住了但拓的嘴。
笑声从指缝中露了出来,但拓拉着那只手亲了亲,又不满足,顺着手腕一点点的挪上去,嘴里含糊不清的问:“那我不讲喽,可我得晓得,那时候,你心里到底想着哪一个?”
——最初发现他有这个心思的时候,我意外的没有排斥,甚至认为我们早晚会在某个合适的契机下发生什么。
锋利的犬齿叼住细嫩的耳垂,有点疼,也有点痒,沈星挣脱了几下,躲不过去,只好把脸藏到对方的胸口,如实回答。
“我那个小竹屋的床上,就只有一个你的毯子呀。”
话音落下,耳边的心跳声猛的清晰了一些,但拓的笑声从头顶传过来。
沈星又往但拓的怀里钻了钻。
分享这种事,真的很丢人呐!
他心里生着闷气,可但拓衣服上传来的气味,又瞬间将他拉回到小竹屋的那张床上。
盖不住脚的小毯子上,都是那个长头发勃磨人的气味,每每不经意之间的触碰,都会在沈星心里,激起小小的波澜。
于是他做出一副天真的模样,傻乎乎的跟在对方身后,看他在太阳底下爽朗的笑,看他在雨里盯着猜叔的背影焦急,看他在嘈杂的人群中寻找自己,也看他在发现自己时,眉宇间一闪而过的惊喜。
他总是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爱上这个人的,而这个人,也同样说不清什么时候对自己动了心,大约天气和时间都刚刚好,大约人和佛脸上都带着笑。
大约是在烂透了的人生里,只要被这个人牵着,他就可以闭上眼睛,跟着他不顾一切的奔逃。
他不是自己的救世主,自己也不是能够庇护他的佛,他们都是芸芸众生中的一粟。
是彼此黑暗人生中的一道光。
“但拓。”
沈星的声音透过但拓厚实的胸腔传了过来,他仰起脸,也只能看到对方脖子上的那道疤。
“我爱你。”
枕着手掌的勃磨人挑挑眉,领悟到了什么,于是翻身而起:“晓得喽阿星!”
“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窗帘!但拓!窗帘没拉!”
【随机掉落】702(上)
“姓名。”
警车在天津的街道飞驰而过,李队长坐在副驾驶,转过头看着身后带着手铐的嫌疑人。
一般来说,普通案件是不会在车上进行突审的。
但,眼下的情况特殊。
然而后座的嫌疑人并不想说话,他把两只手举起来,在李队长眼前晃了晃。
李队长没搭理他,又问了一遍:“姓名。”...
“姓名。”
警车在天津的街道飞驰而过,李队长坐在副驾驶,转过头看着身后带着手铐的嫌疑人。
一般来说,普通案件是不会在车上进行突审的。
但,眼下的情况特殊。
然而后座的嫌疑人并不想说话,他把两只手举起来,在李队长眼前晃了晃。
李队长没搭理他,又问了一遍:“姓名。”
对方讪讪的放下手,清了清嗓子:“沈星。”
李队长转过身,拿起自己的保温壶喝了两口,感觉热水顺着喉管流进胃里,他心满意足的靠在座椅上:“哎呀沈星,你说说,我这人生的小目标,一转眼就完成了一半。”
“三分之一。”旁边同样带着手铐的嫌疑人拍了拍李队长的后座,提醒他。
李队长又转回来,目光在张一则的身上扫了一圈,更正了一句:“三分之二。”
张一则并不生气,嗤笑一声,转头看向窗外,李队长觉得他态度不好,刚想训两句过过瘾,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接起来放在耳边,局长的问话一句接着一句的传过来,让人应接不暇。
也不用应接,局长压根没想听李队长说话,他最后就撂下一句:“影响不好,赶紧放人。”,而后挂了电话。
李队长的手机“嘟嘟嘟”的响着忙音,他气的丢了出去:“煮熟的鸭子飞了!”
沈星听见这话,哈哈的笑起来,当初跪着求猜叔不杀张一则,真是个太明智的决定了,在天津,还是张先生有用啊!
“你别笑,沈星。”李队长的手指点在沈星的脸上:“局里只让放张一则,可没说放你!”
沈星脸上的笑马上就僵住了,他往前凑了凑,带着手铐的手扒着副驾驶的椅子:“为啥啊!凭啥放他不放我啊!”
“不知道啊。”李队长耸耸肩:“我带你回局里,你问局长去啊?”
一句话,噎的沈星没了声音。
不过他很快转过头去找张一则算账,但张一则先一步无辜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没事儿星哥,我都出去了,你肯定也能出去。”
说话间,警车下了高速,他们没有拉警笛,在黑夜里并不明显,小警员停了车,李队长从副驾驶上下来,拉开车门,给张一则打开了手铐。
张一则活动了一下手腕,抬手搭在李队长的肩膀上,把人往远处带了带:“李队长,说真的,咱们就不能找时间好好聊聊吗?”
李队长抬手把人推开:“聊什么?”
“你老婆的工作,我可以想办法……”张一则摊开手,一五一十的跟李队长讲道理。
“用不着。”李队长回绝了张一则,他转过头的时候,发现带着手铐的沈星正准备溜下警车,顿时气的笑起来,抬腿脚腕一勾,车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沈星揉着脑袋,手缓慢的从车窗下面伸了起来,干脆利落的比了个中指。
“你女儿也要上初中了,全市重点初中……”
“你忙不忙啊张先生?”李队长不耐烦起来,手指落在张一则肩膀上:“你那么多的生意,还有时间盯着我家的事儿?我丈母娘心脏手术你帮我找个大夫呗?”
“没问题啊。”张一则手插在兜里,想都没想的就答应了下来:“你想在哪里治?北京还是上海?”
话刚问出口,李队长就转身回了车上,张一则不死心,跟上来拍窗户:“美国还是德国啊?我帮得上忙的,真的……”
话被天津夜里的风吹散,张一则假模假样的追了两步警车,就没有在往前走,身后有人跟上来,把大衣披在了他的身上,张一则转身下桥,上了自己的车。
“哥,去哪儿?”方向盘后面的年轻人转过头来问。
“回家。”张一则整理了一下西服,舒舒服服的躺在自己的加长商务里。
年轻人没多话,启动了汽车,一脚油门刚踩出去,坐在后面的张一则心里觉得不踏实:“小周啊,给我定个机票。”
“还去香港吗?”周乾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老板。
张一则摘下眼睛,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去美国吧。”
“我得……”
张一则开口,就忍不住笑起来:“躲远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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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真的被带着手铐,抓到局子里。
因为虽然他表面上看着很无辜,但具体是不是无辜,他自己最清楚。
他打过人,拿过枪,组织过赌博,参与过“贩毒”组织。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进公安局,居然会是因为——
“嫖娼。”
李队长的包“啪”一声落在桌子上,沈星的目光被拉包吸引了过去,他要是没认错的话,那还是他送给李队长的。
“长本事啊沈星,真厉害!”李队长摆摆手,让旁边的警员出去,看着关了门,才拉开椅子,他没有审讯犯人时的那种严肃,眼睛里也没有失望和无奈。
他只是揉着眼下的颧骨。
因为在走廊已经笑了十分钟了,脸都在疼:“你说你怎么这么棒呢?我因为腿伤都调治安大队来了,还能把你抓来……”
李队长原本也想严肃的,但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起来。
“李队长,李哥,哥!”沈星往前挪了挪,把自己的手铐又往前递了一下:“咱能不能讲点道理?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我好好儿坐那儿喝着酒,扫黄你扫我干嘛?”
他说着,想要站起来,但是被座位上的小桌板给挡了回去,沈星就抻着脖子,让李队长看自己的领子:“我这衣服穿着呢吧!人是清醒的吧!桌子上的酒,就只是酒吧!”
沈星说着,生起气来:“我咋了!你非把我带回来啊!”
“调查嘛调查……”李队长看沈星的确是有点激动了,压了压手掌,让他冷静。
这段时间李队长到治安大队帮忙,很多事都不熟悉,忙的也没有去看沈星,不知道他身上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不过看这中气十足的样子,像是不错,细算算,也三个多月了,估计养的差不多了:“我就是了解了解情况,对吧,没什么事儿我是要放了你的啊。”
沈星皱了皱眉头,他觉得李队长虽然轴,但也不至于这么轴吧,他还要给自己来诛心那一套吗?
“我呀。”李队长清了清嗓子:“会联系你家属,把你接出去的,你放心。”
沈星的脑袋“嗡”的一声响了起来。
“你神经病啊你给他打电话!”坐在小板凳上的沈星破口大骂:“你故意整我是不是?我告诉你我要投诉你!”
“投!赶紧投赶紧投……”李队长摆摆手,让沈星冷静下来。
他见过沈星难过,见过沈星生气,见过沈星阴气森森,也见过沈星半死不活。
但从没见过沈星被吓成这个样子,看着还挺好玩儿的:“我刚来这儿,我也不熟悉办案流程,你要是能给我投回刑警队,那我更开心呢!”
沈星瞪了半天的眼睛,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你在我这儿卡BUG呢?”
“你是不是个人啊!”沈星还想骂,可他骂不出妈来妈去的脏话,想了半天,就想出这一句话来。
李队长低头笑了笑,抱着肩膀,靠在办公桌上,他的神色严肃起来几份:“我也不是针对你,你有没有嫖娼这件事,很难界定,所以才跟你了解情况,你得配合。”
“哪里难界定了?”沈星想不明白:“我是给钱了!还是找女人了!还是……”
“问题就在于,你身边虽然没有女人。”李队长是很想严肃的,可说到这儿,他又实在是忍不住想笑。
太不专业了。
他搓了搓额头,强迫自己严肃下来:“但有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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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人不会被同一块石头绊倒太多次。
比如张一则这块石头。
沈星能被绊倒第二次的原因,是因为张一则这一段时间,人都不太正常。
一个出现问题的,是赵洁。
当赵洁气势汹汹的拎着一个证书走近老沈家里的时候,沈星就觉得不对劲儿了,他想跑,但没跑了,被按在沙发上审问。
“我跟你说啊沈星,我哪儿也不去。”赵洁的手拍在烫金证书上:“我去那个医院看了,光挂号费就500多,那什么地方啊那是!一天能有几个病人啊,我在那我能有什么前途啊!”
沈星被说的一头雾水,他打开证书看了看,发现那并不是证书,而是个聘书,聘请赵洁去天津一个什么国际医院做医生。
“这和我没关系吧……”沈星把聘书放回去,陪着笑。
赵洁哼了一声:“跟你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但我们院长让我给张先生带个好。”
她说完,四下看了看,确定但拓不在周围,气的去揪沈星的耳朵:“你好好的你老琢磨我工作干什么!”
沈星被训的很冤枉,于是准备找张一则聊一聊,可他还没等联系张一则,第二件事又发生了。
老沈现在住的这个房子是租的,年前因为尕尕走失的事情,沈星心里一直过不去,他打算着等到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就搬到尕尕学校附近去,这样更方便照顾孩子。
赵洁揪沈星耳朵的第二天,原房东就横跨天津市,跑过来找沈星,说是要办过户。
沈星还傻呵呵问人家,这房子卖出去了?结果那大娘很淡定的回答:“怎么着?您买房子不过户啊。”
沈星说我没买啊,大娘电话号码一翻出来,买房子的是张一则手底下那个虎哥的。
沈星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想把大娘哄回去,可大娘说钱已经交完了,就办个手续怎么这么费劲?
最后,房子落在了沈建东的名下。
于是当天晚上,沈星就去找张一则谈,他想问问张一则是怎么回事,有钱没地方花了,还是觉得做这些事,算是讨好自己?
他是不是捡了一条命,太兴奋了啊!
原本但拓是要跟着一起去的,可尕尕打电话,说学校要打扫卫生,让家长去帮忙,这种力气活儿当然是但拓了,沈星就自己开车去华逸,跟张一则要个说法。
他人到了,张一则却不在,华逸的经理说,张一则去了一个叫702的酒吧见朋友。
沈星有点儿生气,明明约好了在华逸见面,怎么能爽约呢?爽约又怎么不提前说呢?害得他开了这么长时间的车跑过来?
经理很淡定,把地址给了沈星,说张先生说了,星哥来了,也去702见他,他给星哥准备了一份礼物。
“他不是要崩了我吧。”听到礼物两个字,沈星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他对张一则实在是没有什么信任。
不过他还是去了,没有信任,但的确是有好奇的。
张一则名下也有几个酒吧,之前有些毒品流通,酒吧里乌烟瘴气,沈星除了去蹲点儿,几乎不会过去,自从张一则听话的把酒吧弄干净了,生意就没有之前好了,但沈星反而爱去,安安静静的坐着喝酒,挺舒服的。
可一进702,沈星感觉心脏都要被音响给崩飞了。
他被服务生带到了二楼,二楼靠里面是包间,而靠近围栏那一圈也是卡座,张一则西装革履的坐在沙发上,手里的佛珠不见了,倒是夹了根烟,转头往下看。
下面是什么,沈星开始真没注意,因为一楼人太多了,他个子又矮,也就只能看到人家的后脑勺,可借着张一则的光,坐在沙发上往下一看,沈星差点儿被一口酒给呛死。
张一则被他咳嗽这几声吓得二郎腿都放下了,赶紧让人去给沈星顺了顺气,顺手收走了沈星面前的酒,换了一杯香草味的气泡水。
“怎么了?”
确定沈星只是呛到了,而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张一则的心放了下来,他弹了弹烟灰,靠回了沙发上:“但拓,没有这么漂亮的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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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实在是不擅长跟别人去谈论但拓的肌肉,特别是张一则身后还站着那位大小姐的亲弟弟。
“你约我来这儿干啥啊?”沈星有点坐立不安,一楼的音乐很吵,二楼也好不到哪儿去,沈星只能大声了些:“咱俩不能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谈事情吗?”
“哪有什么事儿啊。”张一则挥挥手,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楼下,相比较之下,他好像比沈星更喜欢看那些跳舞的人。
男人。
“刘艺他爸被陈会长威胁,刘艺这才帮王泽做了身份,把你和那个李队长骗的团团转,现在陈会长失踪了,吴海山做了象龙商会的会长……”张一则云淡风轻的说着这些,终于把目光收回来:“你不是都知道吗?还用我说?”
“不是这些。”沈星摆摆手,他喝了一口气泡水润嗓子,扯着脖子喊着聊天这种事儿,对他难度太大了:“赵洁那个工作和我舅的房子,你是啥意思啊?”
张一则抻着胳膊,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喝了一口眼前的威士忌:“谢你啊。”
沈星眨巴眨巴眼睛。
“谢你在猜叔面前救我一命。”张一则的酒杯轻飘飘的碰在沈星的杯子上:“准确的说,谢谢你救了我全家的命。”
“我一直想跟你聊这件事,但最近太忙了,才倒出空来。”
“我知道猜叔落地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奢望过自己能活,我觉得能保住温玛和孩子,就是我最好的命了,所以我的确应该谢谢你。”
张一则作正了身体,双手合在额前:“真心的。”
他是说了一句“真心的”还是说了一句“瓦萨哩”,沈星其实是没听清的,因为楼下的音乐实在是太吵了,他挥挥手,打断了张一则的话:“你行了,你别整这没有用的,我告诉你啊,我姐那个工作挺好的,你别乱给人家安排,还有那个房子。”
沈星说着,停顿了一下,又喝了口水:“那房子多少钱,我还你。”
“知道你有钱,星哥。”张一则笑了一声,亲自给沈星的气泡水倒满,抬抬手,让沈星看他身后的人。
沈星抬头看了,但二楼灯光晃的他都快吐了,除了周乾和阿虎,他对其余五六个人并没有什么印象,甚至看不清对方的脸。
他不知道张一则让他看什么,但这神秘兮兮的劲儿,沈星也害怕自己错过什么关键信息,就起身想过去仔细看看,结果这六七个人异口同声的喊了声星哥,沈星又坐回到沙发上了。
“跟那些黑帮电影学点儿好吧。”沈星尴尬的抓了抓脑袋,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用认识他们,让他们认识你就行了。”张一则挥挥手,让那几个人靠近点儿,然后大声吩咐:“以后,星哥的话就是我的话,他让干什么,你们就得干什么,明白吗?”
“明白。”几个人接二连三的回答。
沈星才不信张一则这鬼话,听这些,还不如抓着围栏看下面跳舞的那些人。
跳的还……真挺不错的。
“张一则,我来天津,是因为我家在天津,我是个天津人。”沈星看了两眼,觉得这么看下去不是个事儿,这显得他对那些穿着白衬衫顶胯的男人有兴趣一样。
于是转回头,跟张一则说话:“我不是来抢你的位置,当黑老大的。”
“你看我的时候,能不能把我脑袋上‘三边坡’这三个字儿摘掉,就当我是一普通人,行不?”沈星说完,特意站起身和张一则碰杯:“我谢谢您嘞。”
沈星站起来了,张一则自然也就站起来,他哈哈笑着,喝了口酒,转身扶着围栏往下看:“说真的沈星,底下这么多男的,有没有比但拓身材好的?”
沈星不想回答张一则这个问题,他晃了晃脑袋,可眼神的确不自主的往下瞟。
他对男人挺没有感觉的,相比之下,他更喜欢看美女,人美声甜,前凸后翘,谁看了不喜欢,下面这一群大老爷们儿,除了能看出来“有劲”,还有啥可看的?
可张一则提到了但拓,他就不由自主的想要多看两眼,想看看但拓和这些人的区别是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你在这儿投其所好呢?”沈星站在张一则身边,他终于不用扯着脖子喊了:“那你知不知道,我并不喜欢男人?”
张一则的手搭在围栏上,金丝眼镜后面的眼睛里,溢出几分嗤笑来。
“但拓啊,和这些人不一样。”沈星觉得他不信,撸了撸袖子,准备给他上一课:“正好我最近开健身房,来,我给你普及一下啊。”
“他们这种举铁练出来的肌肉,看起来饱满,但线条并不清晰,并且他们是针对某一块肌肉进行抗阻训练,整体比例不好,协调性也不好,一旦停止训练,肌肉流失就非常明显。”
“可但拓那种不同,他是常年在三边坡搬货打人,调动的事全身性的肌群,体脂率低,平衡性好,耐力更强一些。”沈星一板一眼给张一则解释。
张一则连连点头:“就是耐力好,更持久。”
沈星觉得张一则说的没错,他点点头,但很快反应过来不对,五颜六色的灯光底下,沈星的脸刷一下红起来:“你这总结的什么玩意儿!”
“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张一则摊摊手,脸色无辜:“不过我不这么觉得啊,我觉得健身还是有用的,而且人家这耐力也不错的。”
他说完,回头看了一眼阿虎,冲下面点了点手:“你让威廉上来,陪星哥喝一杯。”
“这还有外国人呐?”沈星抻着脖子,目光跟着阿虎看了过去,大约一分钟左右的时间,一个年轻人被阿虎带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一瓶酒:“张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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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
根本就不是什么外国人。
人是宽肩窄腰的,比例不错,长的也挺好,不张扬,看上去反而有些斯文。穿着白衬衫,衣服特意选了小一号,勾勒出身上的肌肉,领口斜斜的敞开着,并没有舞台上那些人穿的夸张。
沈星的眼睛扫了一圈,没有太多兴趣,他倒是看到带威廉回来的阿虎趴在张一则耳朵上说了句什么话,让张一则露出些惊讶的表情,随即摇摇头,似乎并不在意。
“威廉,好兄弟嘛。”张一则点了烟,手在威廉身上拍了拍,又捏了捏他的肩膀,回头叫沈星:“你试试?手感比但拓的好。”
“你有病啊!”沈星张嘴就骂了回去,虽然他知道这威廉可能就只是陪着跳跳舞喝喝酒,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工作,可沈星对自己和但拓的事情,几乎是能不提就不提的。
现在这不等于告诉所有人,自己喜欢男人吗?
“不是,张一则,你不是有老婆吗?”沈星提起一口气来,准备反将张一则一军:“你咋还在外面玩儿这么花啊?”
威廉是知道张先生的,但并不知道沈星,听到沈星这样跟张一则说话,先是露出些惊讶的表情,随即垂下头笑了笑。
“老婆是老婆。”张一则接过威廉递过来的酒,后面的话没有说,只是挑挑眉,他的人跟着都笑了起来。
笑个屁啊!
沈星脸上的红晕就没退下去过,他觉得这儿吵的他脑袋疼:“我不跟你说了,我回家了。”
“急什么啊!”张一则抬手拉住了沈星的胳膊:“威廉就是跳跳舞啊,你怕什么?”
“星哥,你呀,就是吃的太少了。”张一则掐了烟,手落在沈星的肩膀上,把他转向那个叫威廉的男人面前:“多吃点,才知道什么好吃啊。”
威廉倒不觉得有什么,开了酒,递给沈星,沈星顺着他拿酒的手往下扫了一眼,小臂上匀称的肌肉,的确和但拓有一拼。
而且目光往上挪了挪,他发现威廉敞开的领口里带着一条金属项链,底下也坠着一颗狼牙,沈星的目光在狼牙上转了一圈,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狼牙随着动作在眼前一晃一晃的场景,红晕从耳朵一直蔓延到脖颈。
“星哥,虎哥说,你是开健身房的?”威廉倒是很大方,他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职业有什么问题,沈星没接他的酒,他就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弯起手臂,给沈星看自己的肌肉:“你看我这还需要怎么练练?”
沈星顺着他的话去看他的手臂,鼓起来的肌肉的确很漂亮,不过他摆摆手,笑了两声:“你看我像是懂健身的人吗?”
说完,他也学着威廉的样子,弯起手臂来,肌肉也有,但和威廉比起来,约等于没有。
“那看来,星哥懂得是理论了。”威廉做了个请的姿势,让沈星坐回到沙发上,然后自己也坐下来,身体朝沈星这边微微倾斜过来:“星哥的生意在什么地方?我们这一行对身材要求太高了,星哥看能不能帮帮忙,找个好点的教练带带我?”
“那可不便宜呀。”沈星抿了一口酒,他也不知道自己喝的是什么,但口感明显没有之前么烈了:“你想好哦。”
“你知道威廉在这儿坐十分钟要多少钱?”张一则坐在对面,接过了话:“他可不是穷人。”
沈星对这一行没什么了解,威廉看到张一则,就合起手掌来拜了拜:“那还是要多谢张先生照顾的。”
张一则没应这话,只是含着笑看向楼下,阿虎躲回到包间里接了个电话,急匆匆的出来,又跟张一则说了句什么,张一则摆摆手,还是没说话。
聊了两句,沈星觉得威廉挺不错的,他在三边坡的时候,也接触过一些做这个行业的人,别的不说,王安全,就是其中之一。
他不了解别人,但了解王安全,每一句看似释然的玩笑后面,他都含着眼泪,通红的眼睛和身上的伤,即便是后来从卡蒙寄过来的照片,眼睛里也没有当初在磨矿山初遇时的光彩。
可威廉不一样,他没有那么多委屈,相反似乎觉得很自在,兴致勃勃的跟沈星聊着健身的问题,说开心了,把衣服上的扣子解开,让沈星去按一按他的胸肌。
沈星赶紧摆手,笑着回绝他,威廉说那就喝口酒吧。
“这个酒也不错的。”威廉给沈星的酒杯里添酒,自然而然就往沈星的方向挪了挪,膝盖不由自主的碰到了沈星的腿。
酒还没有添完,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叫威廉,应该是他的时间到了,但威廉没敢动,抬眼去看张一则,张一则坐在那里抽烟,勾着嘴角摆摆手,阿虎就把来叫威廉的那个人带走了,回来的时候,手里又带了一瓶酒。
“这咋还买酒啊。”沈星想不明白,这都一桌子酒了,张一则手底下那些人又不过来一起喝,就他们两个人,喝死也喝不完这些。
“星哥,这是威廉送的。”阿虎把酒放在沈星面前,解释起来。
沈星了然,随即想起去年刚认识阿虎时的场景,不由得笑起来:“阿虎,你看看人家卖酒这个水平,你在看看你,怎么回事啊?”
提起仙人跳,膀大腰圆的阿虎不好意思起来,半跪在桌子旁边,给沈星赔笑:“我不懂事啊,求你了星哥,别提了行不,你要总提这个事儿,张先生回去打我咋办啊?”
“你打不过他?”沈星没对威廉动手,倒是捏了捏阿虎胳膊上的肌肉:“骗谁啊!就他那小胳膊,你给他抓过来。”
说着,沈星两只手一掰:“撅折!”
“呦呦呦呦呦……”阿虎赶紧摆手让沈星别说了。
这话沈星敢说他都不敢听:“可别说了星哥,再说阿虎就给你磕头了。”
损张一则,一直是很解压的事情,可这一刻沈星有点想但拓了,因为但拓不在,根本没有人跟自己一起损张一则,就连无论他说什么,都能很快融入进来的威廉,这一刻都没有接话。
真没意思。
不过,很快有意思的就来了,阿虎刚从桌子旁边站起来,一楼突然就传出一阵接一阵的尖叫声,接着,楼上楼下的白炽灯突然就被按开,黑暗中的纸醉金迷被骤然拉回到现实,随之而来的,是警察一声接一声的呵斥。
这种事情对于酒吧来说,也是很常见的,所以沈星并没有当回事,一直到几个拿着警棍的警察上了楼,沈星清楚的看见了后面那个驼着背背着手有点瘸的——李队长。
李队长也看到了沈星,他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眼睛里亮起一道诡异的光,接着,手铐落在了沈星的腕子上。
年轻的警员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抓沈星,但李队亲自抓的人,肯定没问题,所以推搡着沈星往前走,李队长觉得不过瘾,亲自把沈星和张一则关进了自己的警车里。
李队长坐进副驾驶的时候,体会到了女儿作文里经常会出现的一句话。
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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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包、车钥匙、手表、手机……”
警察把小框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然后指了指眼前的本子:“在这里签字,就可以走了。”
笔被接过去,有些粗糙的手在后面窄窄的空隙里,写下了两个歪歪扭扭的中国字,接着把东西一样一样的拿起来。
远处传来脚步声,但拓抬头看过去,李队长和沈星正并肩往外走,沈星一直在揉着手腕,眼睛心虚的垂着。
“……如果你被治安大队的人带走,他们又要查你的身份和你的背景,到时候牵连出来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对你不好。”走近些,李队长的声音清晰起来。
刚刚出来送东西的警察回了办公室,又是夜里,走廊左右没有什么人,李队长的话,就说的明白了一些:“所以不是针对你。”
余光里,但拓静静的站在那儿,没有迎过来,也没有说话。
“那我还得谢谢你呗。”沈星咬牙切齿的问李队长?
李队长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而后点了点头。
“你说的我都理解,可你为啥要给但拓打电话啊!”沈星没敢往前走,他甚至往李队长身后缩了缩:“要不你还是把我抓起来吧,我在你这儿,避避风头。”
李队长被沈星逗的笑起来,但很快,脸上的笑落下去几分:“702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张先生可不是带你去看男模的,我们抓的那些人里,有一个老板,跟他一直有些恩怨。”
“所以你猜谁打的举报电话?”
“你啊。”李队长没有多说,他抓着沈星的胳膊,把人往外拉:“你那位姓张的同事,反反复复叮嘱我,一定要顾好你的安全,我这么忙,不可能把你送回去吧。”
他拉了两下沈星,觉得有点儿拉不动,索性就把人往但拓那边推了一把,冲但拓挥挥手:“咱俩就算交接啊。”
但拓看了李队长一眼,没什么表情,李队长知道他看不上自己,也就没放在心上,转身回去忙了。
沈星看看走远了的李队长,又看了看一步步走过来的但拓,往后退了几步。
可在但拓的步步紧逼当中,他就没有逃得掉的,很快,手腕被那只大手拉住:“走噶。”
但拓低声说:“回家。”
他这幅样子,沈星是真的害怕,他也不敢多话,就伸手出手,想要把手表接过来。
可但拓并没有递给他。
“莫带了噶。”
但拓拉开公安局的大门,回头看着沈星。
“这个贵嘞表,等哈碰碎了,就可惜了嘛。”
【但拓×沈星】白莲座下篇(三十九)
沈星看到猜叔挽袖子那瞬间,瞳孔放大了好几倍,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抬起手来刚摆了两下,认错的话没等说出来,人就被抓着肩膀拖到了跟前。
他跪了半天了,两条腿都是麻的,被猜叔一扯,脚下也没跟上,人在猜叔眼前摔了个狗吃屎,看上去像是给猜叔磕了个头。
但拓伸手想扶住他,都没有来得及。
不过沈星这个头也没磕下去,他用手撑了一下地,脸准确无误的撞在了猜叔的膝盖上,猜叔没什么事,沈星抬起头的时候,抹了一脸的鼻血。
“阿星!”但拓吓了一跳,赶紧冲过来看沈星,张一则正站在旁边,想回身去给沈星拿纸,结果被冲过来的但拓伸手推了一把,人向后踉...
沈星看到猜叔挽袖子那瞬间,瞳孔放大了好几倍,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抬起手来刚摆了两下,认错的话没等说出来,人就被抓着肩膀拖到了跟前。
他跪了半天了,两条腿都是麻的,被猜叔一扯,脚下也没跟上,人在猜叔眼前摔了个狗吃屎,看上去像是给猜叔磕了个头。
但拓伸手想扶住他,都没有来得及。
不过沈星这个头也没磕下去,他用手撑了一下地,脸准确无误的撞在了猜叔的膝盖上,猜叔没什么事,沈星抬起头的时候,抹了一脸的鼻血。
“阿星!”但拓吓了一跳,赶紧冲过来看沈星,张一则正站在旁边,想回身去给沈星拿纸,结果被冲过来的但拓伸手推了一把,人向后踉跄了两步,撞翻了沙发前的桌子。
放在桌子上的酒杯“啪啦”一声落在地上,倒是没碎,咕噜噜滚出很远,撒了一地的酒。
好在但拓抓了些纸,止住了沈星的鼻血,猜叔低头看着刚刚还在杯子里的酒正在地板上慢慢散开,脑袋里浮现出四个字——鸡飞狗跳。
猜叔瞬间没了耐心,伸手推开挡在眼前的但拓,抓着沈星的领子,把人往起提了一下,沈星立刻吓得缩起脖子来,战战兢兢的看着猜叔:“我错了、我错了猜叔……”
猜叔脸上没有了方才的笑,他眯着眼睛盯着沈星,挺想像抽但拓一样抽这个中国小孩儿一顿。
可看了看那张都是血迹的小脸儿和吓得不敢抬起来的眼睛,猜叔又放开了他。
猜叔觉得,自己真的没怎么打过沈星,主要这孩子也用不着他动手,自己就能弄一身的伤。
随即,他回忆起那年生日,自己的确曾给了他一耳光。
“我听细狗讲,那年你这只耳朵被我打坏了?嗯?”猜叔掐着沈星的脸,手随意的扒拉着沈星的耳朵。
那只耳朵后来又被四爷的枪打了一下,落了疤,被这么一碰,还挺疼的,沈星歪着头,小心的抬起眼睛,人看上去有几分滑稽。
猜叔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不然让但拓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吧,你就不会一天爸爸的叫个没完了。”
“是吧,但拓。”猜叔抬起眼睛去看但拓:“你割舌头这种事,很在行啊。”
但拓被吓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猜叔不过是在生沈星的气,就跟着跪下来给沈星求情:“猜叔,我也给他讲了不要骗猜叔……”
他本来想说沈星不听话,可一想猜叔听了这话,恐怕会更生气,就往前挪了挪,手握了几次拳头,才敢落在猜叔抓着沈星的那只腕子上。
手心是猜叔手腕上那只冰凉的手表:“猜叔,阿星晓得错喽,我回去骂他的嘛,你莫跟他生气可行噶?”
猜叔的眼睛垂下来,看着那只手,不止是手,但拓整个人,都没有在三边坡时那么黑了。
原来他不是生来就那么黑的啊。
猜叔的思绪飘了飘,他收回了目光,也收回了思绪。
“嗯。”猜叔从鼻子里应了一声,顺着但拓的力道放开了手,目光挪回到沈星身上:“那你是后来想起了什么,还是一开始就在骗我?”
“是后来想起来的。”沈星可怜巴巴的看着猜叔,可马上看到猜叔的眉头往下压了压,立马改口:“不是不是、是一开始,一开始就骗您来着。”
“早醒了是吧?”猜叔倾身过去,声音冷下来,手指戳在沈星的伤口上:“觉得这儿打了个血窟窿我就不能打你了是吧!”
沈星疼的抽了口冷气,额头上冒出些汗珠来。
猜叔没理他,冲张一则抬起手来,张一则起初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很快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抓着那把枪,就把枪递了过去。
虽然枪递过去了,但他脚底下轻轻踢了两下沈星,沈星抬起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着张一则,发现张一则正趁着猜叔上膛的时候给他使眼色,让他往后躲一下。
然后张一则挪了一步,挡在沈星前面跪了下来。
猜叔上膛关保险,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眼前跪着的从沈星变成了张一则,就皱了一下眉头:“怎么了?你自己的命都顾不过来,还准备替他算这笔账?”
“他好歹替我求了温玛和孩子的命。”该说的都说完了,张一则仿佛坦荡了许多:“我知道猜叔不舍得杀他,顶多是打两下痛快痛快,那猜叔就打我吧,反正早晚都得死。”
猜叔倒是没想到,张一则能说出这种话来。
法沙在达班的时间并不短,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讲义气,惹了祸从不互相推诿,只有法沙,不敲到他脑袋上,他从来不站出来说话。
这么多年,猜叔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要替别人挨罚。
“那……”猜叔的枪口落过去:“你替他死啊。”
面对枪口,张一则的确心里发抖,可他也知道早晚要挨这一枪,缩头缩脑的反而让但拓看不起。
只是他还没等说话,身后的沈星嘀嘀咕咕的伸出个脑袋来:“我也就喊了几声爸爸,不至于您就要崩了我吧……”
猜叔原本的注意力放在张一则身上,听见沈星喊爸爸,心里的火气又蹿了起来,他摆手让沈星往前来,手里的枪指向掉在地上的手机:“你就喊爸爸了?”
“你有没有给小柴刀发消息呢?”枪身转了一下,弹夹落在沈星的额头上,不轻不重的点了几下:“新年快乐?乜意思啊?”
“我知道你嘴好硬的嘛。”猜叔笑了一声,他倒是没有开枪的意思,只是顺手把手枪递给但拓:“那我现在个给小柴刀打电话,问个清楚?”
猜叔这么说,就是什么都知道了,沈星的心凉了半截,想着这回完了,这回数罪并罚了。
“我、我是让小柴刀给张一则打电话……”沈星瘪瘪嘴,声音囫囵着从嘴里溜出来:“告诉张一则掉头回来,说、说猜叔会心软的。”
跪在在旁边的张一则觉得自己没听懂沈星的话,他转过身去看沈星:“你让、小柴刀给我打电话?”
沈星怔了怔,抬起头茫然的看着张一则:“小柴刀没给你打电话吗?”
随即他猛的反应了过来,他和小柴刀之间的事儿,连但拓都不知道,那猜叔肯定是从小柴刀那儿诈出来的,他都招了,也就不会给张一则打电话了。
那张一则还真的是回来送死的?
沈星刚刚还觉得他漂亮话说的好听,原来,那是他的真心话?
“没有、没有人给我打电话啊。”张一则无辜的看向猜叔,继而发现猜叔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吓得连连摆手:“真的猜叔,我没有接到任何人的电话,我掉头回来就是、就是因为……”
猜叔抬手止住了张一则的话。
那些话他刚才听到了,也不想再听第二遍。
他老了,听的多了,会心软。
没错啊,他、老了嘛。
猜叔微微的叹了口气,看向但拓:“你怎么看呢?”
但拓没想到猜叔会问他的意见,他一向属于没有意见的,听猜叔或者听沈星的,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
但如果真的思考,但拓回忆起张一则的那些话,的确是有些迟疑的。
因为他也曾像张一则那样的活过,他也曾经觉得自己走了好久,也没有走进达班。
“猜叔,你晓得我的嘛,他动过杀你嘞心思,也动过杀阿星嘞心思,我肯定是不想让他活。”但拓说着,去看张一则,目光中有些愤怒,可张一则的背后就是沈星,看到沈星,但拓的神色自然就柔和了下来:“可阿星讲嘞对噶,人不是佛,不会一念成魔,他只是起了一个念头,猜叔饶了他,他肯定会听话的嘛。”
猜叔眯了眯眼睛——这话是沈星说的吗?
不过猜叔没计较,毕竟,把沈星的话放在心上也没什么不好。
说到底,沈星从来不是个坏孩子。
一个会想着给他留后路积福的孩子,怎么会是个坏孩子呢。
“我说过,给你一次机会,就只给你一次机会,这件事不会变的。”猜叔的身体向前倾了倾,手肘搭在膝盖上,抬起眼睛去看张一则:“你明不明白。”
张一则点了几下头,听话的抬手去管但拓要枪,但手刚抬起来,被猜叔“啪”的一巴掌打掉。
那只手腕顿时通红一片。
【但拓×沈星】白莲座下篇(三十七)
张一则深吸了一口气,他扶着旁边的桌子缓慢的站起来,接过了但拓手里的枪,低头看了看,突然笑了一下。
沈星坐在沙发上,也抬着眼睛看着张一则。
每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沈星都在告诉自己不要得寸进尺,猜叔表面上表现出来的慈和是一回事,他内心里暗藏着的狠戾又是另外一回事,猜叔能够放过女人和孩子,已经是退了一步,否则依照他的性格,他必定是要斩草除根的。
可沈星最近脑海里总是闪出李队长的话——别再死人了。
于是,在张一则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抬手抓住了张一则的手腕。
“您再给他一次机会吧。”沈星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撑着沙发,慢吞吞的跪下去。...
张一则深吸了一口气,他扶着旁边的桌子缓慢的站起来,接过了但拓手里的枪,低头看了看,突然笑了一下。
沈星坐在沙发上,也抬着眼睛看着张一则。
每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沈星都在告诉自己不要得寸进尺,猜叔表面上表现出来的慈和是一回事,他内心里暗藏着的狠戾又是另外一回事,猜叔能够放过女人和孩子,已经是退了一步,否则依照他的性格,他必定是要斩草除根的。
可沈星最近脑海里总是闪出李队长的话——别再死人了。
于是,在张一则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抬手抓住了张一则的手腕。
“您再给他一次机会吧。”沈星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撑着沙发,慢吞吞的跪下去。
猜叔仿佛早就预料到沈星会这样,他一点儿也不惊讶,只是抬了抬手腕,去看腕子上的表:“阿星啊,三分钟过去了,你就想到这一句话来替他求情?”
“阿星!”看到沈星跪下,但拓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想把沈星拉起来,可沈星身上有伤,他又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只好转到他眼前去:“你不是答应我,猜叔如果执意要杀他,你不得求情噶?”
“我就是觉得他罪不至死啊!”沈星一字一顿的对但拓说,咬重了的声音,同样也说给猜叔听:“他没有心要杀我,他就只是错了一个念头。”
“您不是也讲,人不是佛,不会一念成魔的,这样的念头每个人都会有,我也错过,但拓也错过啊。”沈星往前跪了几步,他仰起头,去看猜叔。
猜叔说,让他做自己,那他就做自己,无论猜叔喜不喜欢,会不会生气。
那沈星、就是这个样子的:“谁没错过呢,猜叔?每个人都应该有一次机会的……”
每个人都应该有一次机会。
原本只是侧身站在沈星身后的张一则,听到这句话心里突然厌烦了起来,他活了一辈子,一辈子的时间都战战兢兢的,“机会”两个字就像个玻璃球一样,捧在手心里。
无论受多少人的尊重,无论走到多高的位置,他都得捧着,略微往下放一放,都不用猜叔敲打他,谁喊他一声张一则,他就又要抬直手臂捧起来!
所以他不喜欢别人喊他张一则,甚至不许别人喊他张一则。
于是,天津尊称他张先生的人越来越多,他不在意尊称,只要不叫他张一则,叫什么都好。
可股东大会、出席活动,甚至每天签署的各种文件,他还是要写下“张一则”这三个字。
每一笔,都是猜叔在提醒他——我给过你机会。
“猜叔给过他机会噶。”心里的话和但拓的声音同时响起,张一则抬起眼睛看向但拓,但拓的嘴一张一合,他在跟沈星说话,可那声音还是会无差别的进入他的耳朵。
“他多年前杀猜叔嘞事,猜叔么得追究,现在他又动了……”
“你知道什么啊?”拎着枪,忍无可忍的张一则,突然打断了但拓的话。
他没生气,他只是觉得但拓太好笑了,所以嗤笑着反驳但拓,看向但拓的目光里,也充满了轻蔑。
在猜叔面前,他一直很尊重但拓,但拓下手又狠又利索,打架杀人,即便是出去惹麻烦,张一则也能在猜叔看向但拓的眼睛里,品出细微的欣赏。
木塔说,三边坡找不出像但拓那么忠心的人了。
所以他一个叛徒,根本没资格去嘲笑但拓,可忠心算什么呢?是狼是狗还是人,看的不是忠心,也不是手段,看的是认下的主,看的是眼前主事的人。
人家把你当成什么,你就是什么。
掂了掂手里的枪,张一则对上但拓凶狠的眼睛,事到如今他反而不怕了,反正就是一死嘛。
“你也就知道我是帕南的人,你觉得我就算是死,也应该死在帕南的寨子里,所以我留在达班我就是叛徒,你也因为这一点,从心底看不起我。”
“在你心里,我和帕南的关系,就跟你和猜叔的关系是一样的,可实际上呢?实际上你屁都不知道。”张一则眸子一冷,突然骂了一句。
骤然抬高的声音吓得沈星哆嗦了一下,他赶紧回头去看张一则,却发现眼前的张一则,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摘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揉了揉眼睛之后,顺手丢在旁边的沙发上,目光抬起时,那双眼睛里已经看不出戏谑和玩笑,只剩下了独属于勃磨人的阴狠。
“我六岁那年就被卖给了帕南,跟我同一批卖过去的就有十几个,你知道那个时候我叫什么吗?我叫十二,因为人贩子给我的编号是十二。”
“帕南的军队里,有一个比我大几岁的勃族人,把我当亲弟弟一样照顾了五六年,帕南不喜欢这样,他不喜欢这些人除了信任他以外,还会信任别的人,所以他把那个勃族人绑来,逼着我杀了那个勃族人,那你知道那个勃族人叫什么名字吗?”
张一则笑起来,似乎在给但拓讲笑话:“他叫法沙。”
“所以你他妈什么都不知道,你有时候就像个大傻子一样……”张一则似乎也觉得这话好笑:“你甚至都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根本不是布雅把我捡回大寨的时候,而是那年坤猜给帕南和图安讲和。”
“就在猴王那片仓库里,他们在里面吃猴王打的野鹿,烤鹿肉特别香,可咱们进不去,在外面顶着大太阳等着,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猜叔从里面走出来……”
也许是提到了猜叔,张一则眼里的笑落下去半分,从而换上了些许的拘谨,不过他的话没有停,继续说:“他叼着烟,手里抓着一快特别大的肉,丢在你身上,告诉你,吃吧。”
“讲和这种事嘛,讲的和最好,讲不和当场就会打起来,所以那天猴王仓库的外面,守了很多很多的人,我们都拎着枪等着听里面的声音,只有你坐在地上吃肉……”
张一则说到这儿,终于忍不住哈哈的笑起来,抬起手去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你自己说,你像不像个大傻子?”
“所以其实啊……”笑了几声之后,张一则的眼泪毫无征兆的落下来,砸在手里那把黑漆漆的枪上:“杀坤猜这件事,不应该是我去的,但我特别想去一趟达班。”
“我想看看达班到底什么样,想知道是他为什么对你们这么好。”
“可走了这么多年,我好像还是没能走到达班。”
“是吗,猜叔。”
【但拓×沈星】白莲座下篇(三)
张一则在知道猜叔落地中国的那一瞬间,从椅子上往起站了好几次,年轻的女秘书过来扶他,可无数虫蚁在脚下啃咬的痛感越来越清晰,他最终还是没站起来。
自己这里一直是猜叔落地中国的第一站,无论猜叔要去哪里,只要来中国,就会通知他,由他来安排后续的行程。
可这一次,没有。
张一则跟着猜叔的时日很长,他太了解猜叔了,这个男人行事一向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和习惯,轻易不会改变。
一旦规矩变了,那...
张一则在知道猜叔落地中国的那一瞬间,从椅子上往起站了好几次,年轻的女秘书过来扶他,可无数虫蚁在脚下啃咬的痛感越来越清晰,他最终还是没站起来。
自己这里一直是猜叔落地中国的第一站,无论猜叔要去哪里,只要来中国,就会通知他,由他来安排后续的行程。
可这一次,没有。
张一则跟着猜叔的时日很长,他太了解猜叔了,这个男人行事一向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和习惯,轻易不会改变。
一旦规矩变了,那很多事就要变了。
没进病房之前他还抱有一丝幻想,想着大概是假消息,或许猜叔根本没有来中国,这样他还能有一线生机。
可当他真的看到猜叔坐在眼前时,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扶着膝盖捡那串佛珠的短短几秒钟,张一则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他仔仔细细的盘算了一下自己在天津的势力,想猜叔会不会看在他手里这些生意的份儿上,看在他还能给达班赚钱的份儿上,留他一条命。
张一则没心思去管别人,但李队长一眼认出了张一则。
他盯张一则的时间,远超于盯沈星,这个在天津手握着很多生意,每一次出现都是前呼后拥的男人,此刻脸上挂满了惊恐与胆怯,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人。
顺着张一则的目光看过去,李队长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猜叔身上。
下一刻,那位一跺脚天津都要抖三抖的张先生,缓缓的跪了下去。
屋子里安静的只剩下了角落里监护仪器的声音。
“你看够了噶?”
最先开口的是但拓,他根本没理会跪着的张一则,而是直勾勾的盯着李队长:“看够了就走噶,你不想知道,到底是哪个要杀你?”
“你不想知道嘞话,我还想知道,究竟是谁冲阿星开的枪。”但拓走过去,抓着李队长的胳膊,把人往外面拽:“你不是总讲你嘞义务你嘞职责噶?去尽你嘞义务嘛,沈星这里,和你么得关系!”
李队长只是疑惑了一瞬间,马上就想到但拓赶自己出去肯定是有原因的,张一则还跪在地上,他到底……
李队长还没等想出个一二三来,人就被推出了病房,房门“嘭””的一声关上了,接着从里面反锁起来。
四天了,张一则终于露面了。
但拓把袖子向上挽了两圈,露出胳膊上的刺青,回身走向张一则。
张一则听见了脚步声,他回头似乎想说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头发就被人一把抓住,他疼的叫起来,但也马上收住了声音。
但拓的眼睛像是深林里蛰伏多日的恶狼:“你不听话噶,法沙?”
“不是我的人……”张一则忍着疼,他有很多要解释的话,可眼下这个情况,他只能尽最大的能力说出他认为重要的一句。
因为剩下的话,但拓未必有耐心听。
但拓的确不想听,沈星已经躺在这里了,张一则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赵洁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和沈星但拓成为一家人了,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她对但拓所有的了解,都来源于沈建东和沈星的形容。
今天,作为一个医生,她认为但拓那不是在打人,那几乎等同于杀人了。
李队长被推出了门,可人未必就会走,如果张一则死在这里怎么办?
理智上,赵洁觉得自己应该去拦住但拓,可她不敢,几天前还敢去阻拦但拓打尕尕的赵洁,此刻一步都不敢向前,她只能拉着沈建东的胳膊,把自己藏在沈建东身后。
沈建东也不敢去拦,达班猜叔那是什么人啊,他可以把自己当成亲家,但自己绝对不能真把自己当成人家的亲家,更何况人是猜叔的人,事是猜叔的事。
沈建东只能抬起手,捂住赵洁的眼睛。
如果是前几年,张一则至少能抗一阵但拓的拳头,可在中国养尊处优这么多年,拳脚上的事情他早就生疏了。
而且他不可能还手,因为猜叔坐在这里。
如果猜叔开口,但拓肯定会停下来,猜叔没开口,那打他的人就不是但拓,而是猜叔。
猜叔要打他,他能怎么办?
穿着昂贵西服的张一则蜷缩在地上,金丝框的眼镜已经被踩碎了,佛珠也散了一地,鼻子里的血根本止不住。
“但拓!”
病房的门被撞开,虽然早就领教了但拓的拳头,李队长还是把文件包一丢,冲上来试图拉开但拓:“你真的想沈星睁开眼睛,看到你因为打死人进了监狱吗!”
他的声音很大,可但拓根本就不想听,随手一推,李队长就被推出三四步,差点儿摔在地上。
“你是要打死他?”李队长又冲上去,使出全身的力气,把但拓从张一则身上推开:“这是中国!你要先想清楚,这个后果你能不能承担的了!”
“什么后果啊。”
但拓没有说话,提出问题的,是那个一直在床边祈祷祝颂的老人。
此时此刻,这个老人正抿着笑,容色温和的反问自己。
“蓄意殴打他人,致伤残身故,都要承担刑事责任。”无论是谁,李队长都是这样回答,随即,他转过头去,看向喘着粗气的但拓:“我不可能眼睁睁看你打死人的,你最好考虑一下你自己的行为,如果你不想在这儿考虑,那就跟我回局里考虑。”
说完,李队长拿出手铐,往但拓的方向递了递。
但拓盯着那手铐,突然想起李队长刚刚那句话——你真的想沈星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你因为你打人进了监狱吗?
沈星不止一次的劝告过他,这里是中国,一旦出了问题,他解决不了,虽然此刻猜叔坐在这里,他一定有办法让自己全身而退,那么今后呢?
今后再也不回中国了吗?
还是把舅舅和阿妈也带去三边坡?
阿星每天殚精竭虑平衡之下的关系,真的要就此打破吗?
但拓的迟疑给了张一则足够的时间,他撑起手臂,迅速的爬向猜叔的椅子,口中无语伦次的认错:“坤猜、坤猜你给我点时间!三天!不!一天!你给我一天时间!我保证把开枪的人从天津找出来!”
“求你了坤猜、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张一则鼻子和嘴里的血染红了脖子和衬衫,他仰着头哭求着。
猜叔连连点头,抓着他的手想把他扶起来,可他根本不敢起身,只敢爬起来跪在猜叔的脚边,猜叔没办法,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知。”猜叔熟悉的广东话在张一则的耳边响起来,瞬间将他带回了闷热的三边坡:“我知你尽力喇,张先生。阿星已经出四日啦,如果你可以揾到凶手,会带嚟见我。(阿星已经昏迷四天了,你如果可以找到凶手,会带来见我的。)”
“没事啊。”猜叔再一次和善的去拍张一则的肩膀:“我知你喺天津唔易嘅,咁多年,辛苦你喇。(我知道你在天津不容易的,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猜叔说着,停顿了片刻,抿着笑问:“既然这样辛苦,不如把手上的事情放一放,跟我回去休息一下,怎么样?”
“你不想家吗?张先生?”
【但拓×沈星】曙暮(十九)
“还没趴够啊。”
但拓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吵醒了昏昏欲睡的沈星。
天色晚了,风从窗子灌进来,但拓怕一身汗的沈星生病,在旁边的沙发上扯过毛毯,盖在对方身上。
“你……”
沈星像三边坡的蛇一下“嘶”了一声,手上用力抓了一下但拓的手臂,呼吸屏住半晌,才有点哀怨的扬起脑袋:“你别动!”
“好呢星哥。”但拓宠溺的笑了笑,听话的一动不动。
沈星知道,喂饱了的勃磨人一向好说话。
但好说话的时间,不会很长。
...
“还没趴够啊。”
但拓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吵醒了昏昏欲睡的沈星。
天色晚了,风从窗子灌进来,但拓怕一身汗的沈星生病,在旁边的沙发上扯过毛毯,盖在对方身上。
“你……”
沈星像三边坡的蛇一下“嘶”了一声,手上用力抓了一下但拓的手臂,呼吸屏住半晌,才有点哀怨的扬起脑袋:“你别动!”
“好呢星哥。”但拓宠溺的笑了笑,听话的一动不动。
沈星知道,喂饱了的勃磨人一向好说话。
但好说话的时间,不会很长。
“不过讲起来,星哥。”但拓揉揉鼻子,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笑意:“你应该是晓得我嘞,你要是再不起来,等我起来喽,你就更起不来喽。”
正在毯子里迷糊的沈星瞬间就清醒了,他眨巴眨巴眼睛,撑着但拓身后的沙发,咬着牙用膝盖撑起身体,随即腿一软,摔在旁边的沙发上。
“洗澡噶。”但拓扣好腰带,想拉沈星起来。
“等会儿吧。”沈星眯着眼睛,摆手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我睡一会儿。”
但拓觉得他是装的,他干啥了就累成这样?
可即便是装的,但拓还是把他抱起来,丢在浴缸里,又调了合适温度的水。
自己则在旁边的花洒下面洗了澡,衣服都穿好了,浴缸里的沈星,却歪着脑袋睡着了。
这倒是常有的事了。
但拓叹了口气,倒了杯酒,坐在浴缸旁边陪着他。
其实也不用陪的,毕竟这是里中国,很安全,不会像在三边坡一样,但拓总是担心有人给他一黑枪。
可是但拓习惯了,守着沈星,他就安心。
“哥。”
在暖洋洋的水里泡了一会儿,沈星的精神恢复了许多,他抬起眼看着但拓:“我也想喝。”
但拓听了,便把杯子递过去。
可想想又不妥,去厨房热了牛奶端回来。
“我想喝酒。”这回沈星没伸手,对但拓也不太满意。
“喝哪样?”这一点上,但拓从来不惯着他。
牛奶杯直接塞到了沈星的手里:“你喝嘞还不够多?再喝下去,年纪轻轻就成酒鬼了噶。”
沈星被骂的还不了口,乖乖的喝了两口牛奶,自己从水里爬出来,换上但拓递过来的衣服。
“张一则。”
但拓放下酒杯,想起正经事来:“他的事,就这么算了?”
沈星扶着洗手间的门,沉默了半晌,点点头:“算了。”
但拓没说什么,蹲下去放浴缸里的水。
沈星回到外面,拉开窗帘:“你是担心,我不继续盯着他,回去没办法跟猜叔交代?”
“我不担心的嘛。”但拓擦着手,从洗手间里走出来:“你终归是已经有了打算。”
沈星勾起嘴角笑了笑。
“你还记得,蒂萨吗?”沈星端着自己的牛奶杯,望着外面昏黄的天空。
天色已经不早了,太阳落入天际,直留下一道淡淡的光晕在远处。
白日进入黑夜,晨起的曙光经过漫长的一日,更替至初夜的暮色。
天将晚。
但尚未晚。
但拓想了想,回答:“那个,屠宰场的老板。”
“是啊。”沈星点头:“当时你抓着他的儿子在下面,我和猜叔在楼上,猜叔看着他,说他是恰珀的白手套。”
“咱们,倒也需要一个白手套。”沈星说着,勾起嘴角,淡淡的笑了笑。
但拓目光沉了沉,听懂了沈星的话。
“我也被盯上了。”
沈星把牛奶喝完,杯子顺手放在了落地窗旁的小茶桌上。
“这未必是一件坏事,但绝对不是好事。”沈星摇头,他的脸色沉寂下来:“庆幸的是,还有张一则挡在我前面,他可以帮我引开一部分的关注,他要是出了事,我这儿的情况,只有可能更糟糕。”
但拓听着沈星的话,难免为此担忧起来。
可随即,他又觉得没什么可担忧的:“大不了,回三边坡噶。”
沈星听见这话,笑了一下,松了口气:“是啊,猜叔也讲,终归是可以回家的嘛。”
他的语气轻松,可目光,却丝毫没有轻松下来。
“我这一次被抓到公安局,发现李队长已经注意到我们的资金流动了。”沈星抱着肩膀。
玻璃上映照出但拓的神情,他回头看了过去:“他盯上了咱们的钱。”
原本是一件严肃的事,可但拓却莫名的想笑。
沈星就是这样,别人盯上了他的命,那无所谓,但如果盯上了他的钱,那麻烦就大了。
但拓一直以为猜叔是三边坡最贪的人,可现在看起来,沈星倒是青出于蓝了。
“你也不止是张一则,一个白手套噶。”但拓走过去,目光灼灼的落在沈星身上。
沈星苦笑一声——这个醋也吃?
可笑意落下之后,沈星正色起来:“但拓,你记清楚,这一路走来,无论多少错,都是我一个人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你不是我的白手套。”他顿了顿,笑起来:“而我,是你的白手套。”
但拓的眉头紧紧的锁在一起,像是没明白沈星的意思。
不过沈星不在意,他的手落在但拓的肩膀上,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达班啊,早早晚晚都会落在你手里的。”
“咋个可能嘛。”这句话,但拓听懂了:“猜叔老早就讲过喽,你脑壳聪明,达班跟着你……”
“算了吧。”沈星挥手打断了但拓的话:“也就你信猜叔这些话。”
但拓怔了怔,他没有反驳沈星,因为他突然意识到,猜叔……好像的确不怎么可信。
“但拓啊。”沈星又拍了拍但拓的肩膀:“你才是猜叔一而再、再而三拯救于万一的人。”
“你到底跟哪个学嘞,一口一个但拓的叫噶?”但拓躲开了沈星的话题,他伸出手,掐住那只白胖的脸蛋:“喊哥!”
“哥哥哥哥哥……”沈星被他拎的踮起了脚,那副故作深沉的模样,马上就没有了。
但拓被叫的心满意足,他松开了手,顺便揉了揉沈星的脸,一套动作自然流畅。
像是做过无数遍了。
沈星自己也揉了揉脸,然后向后退了一步,目光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但拓。
这反而给但拓看的有点心虚,他也低头看了看自己:“你看哪样嘛,还有哪个地儿是你么见过呢噶?”
沈星白了他一眼:“我发现,你没什么特别好看的西服啊。”
但拓动了动脖子,眯着眼睛看向窗外:“老子不喜欢噶呐,穿着不舒服,也不方便打人嘛。”
“那咱们去意大利怎么样?”沈星提出个意见来:“去给你做一身,好看的西服。”
但拓摇头:“不去,浪费钱噶。”
“不不不,不是浪费钱。”
沈星伸了个懒腰:“你在三边坡那么喜欢刷鞋,不想试试做裁缝?”
但拓好像听明白了,但又好像没有。
可明不明白也无所谓,沈星终归不会坑他的。
“去呐。”但拓伸出手,摸了摸沈星的小耳朵:“你讲去哪地儿就去哪个地儿嘛。”
“早晚有一天。”
沈星咬牙:“给你卖了。”
但拓笑起来:“好呢,卖好多钱呢?”
沈星掐着手指头算算:“一百三十五万。”
听见这个数儿,但拓气的骂了一句:“你可是记仇记到今天噶?”
“是啊,然后我在找人把你吊起来打一顿。”沈星走过去,拍了拍但拓的脸,目光轻蔑,倒像是侮辱他的大反派:“告诉你,白天是卖你,晚上是帮你。”
但拓顺着沈星的力道偏过脸去,舌尖舔了舔嘴角,呵呵的冷笑了起来。
“那看起来,明早不得放你早早起来噶。”但拓低下脑袋,把睡袍上的带子抽出来,缠在手里,顺手一推,还有些腿软的沈星向后踉跄一步,后背贴紧了冰凉的落地窗。
“但拓!”沈星想骂人,可堪堪喊出一声但拓,凶狠的勃磨人就扯开了刚系好的衬衫,像是山间野兽啃咬自己的战利品。
他倒是不常这样蛮横了。
沈星仰起头来,望着天花板上明亮的灯光,他想起了三边坡的艳阳天儿,那时候每一次和但拓纠缠,沈星都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被他弄死。
“你讲晚上要帮我嘞嘛”
但拓膝盖撑着地面,他抬起眼睛,看着满脸红晕的沈星,含糊不清的说。
“或者,我帮你,也是可以嘞。”
沈星顺着声音,垂下目光,脸上红的更厉害了。
他别过脸去不好意思看对方灼热的目光,却在听到一声“阿星”后,彻底缴械。
落地窗旁的小茶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翻了,牛奶杯落在地面上,咕噜噜的滚出很远,杯子里余下的些许牛奶顺着杯沿稀稀落落的洒在了地毯上……
——————【曙暮篇·完】——————
————【白莲座上篇·预告】—————
【可没想到沈星这一脚并没有就此收住力道,反而脚腕一抬,皮鞋顺着面颊擦过去。
不轻不重,却像是给了他一耳光。
但拓偏过脸去,眉头猛的一皱。
猜叔就总是抽他耳光。
除了猜叔,没人可以这么对他。
也没人敢这么对他。】
更新时间:2025.02.18
关于更新:每章2k,早中晚更新。
更新合集:《念念相续番外篇》
白莲座见~(这个年累死我了,我要歇歇。)
(拜拜!)
【但拓×沈星】曙暮(十六)
沈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只记得挂了电话,靠在车窗户上的时候,外面的天像已经蒙蒙亮了,可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周围都是刺眼的阳光。
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
能安稳的睡到现在,是因为但拓一直用棒球帽给他遮着阳光,沈星想道谢,一扭头,看到但拓脖子上被自己打的那个巴掌印是没有了,但是留下了一道划痕。
真是疯了。
沈星瘪瘪嘴,给但拓去揉脖子。
完全没注意到,站在车外敲玻璃的张一则。
“铛铛铛”
张一则又敲了敲玻璃,...
沈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只记得挂了电话,靠在车窗户上的时候,外面的天像已经蒙蒙亮了,可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周围都是刺眼的阳光。
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
能安稳的睡到现在,是因为但拓一直用棒球帽给他遮着阳光,沈星想道谢,一扭头,看到但拓脖子上被自己打的那个巴掌印是没有了,但是留下了一道划痕。
真是疯了。
沈星瘪瘪嘴,给但拓去揉脖子。
完全没注意到,站在车外敲玻璃的张一则。
“铛铛铛”
张一则又敲了敲玻璃,他身后有人给他打着伞,但大中午的日头太毒了,他还是被晒的睁不开眼睛,也没了耐心:“跟着我的车!”
说完,人上了车,沈星和但拓对视了一眼,开车跟了过去,最后停在了会所门前。
张一则下车进了门,沈星也跟着走了进去,他原本想等一等,他觉的李队长盯他盯的太紧了,可又一想,觉得没什么意义,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这就是在中国的好处吧,只要没有证据,他就永远不可能出问题。
不像三边坡,看谁不顺眼,都可以拖进警署打一顿。
张一则说吃饭,就真的备下了菜,沈星没什么胃口,窝在椅子上喝茶水。
张一则递了烟过来,他那天晚上给沈星递烟,沈星也没要,所以他索性就没给沈星。
没想到但拓反手递给了沈星,沈星接过来点上。
张一则叹了口气,这俩人什么时候回三边坡啊。
烦死了。
“虎哥也是今天早晨被带走的。”张一则想了很久,才找到开口的契机:“打架的事情,不知道被谁捅出来的,他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我也……”
“刘艺。”
沈星抽了口烟,打断了张一则的话。
张一则没听懂,眉头紧紧的锁在一起:“你说什么?”
“虎哥做局套的那个人,我同学刘艺。”沈星靠在椅子上重复了一遍,然后起身,去沙发上拿了个垫子,垫在屁股下面。
审讯室那个凳子太硬了,张一则要什么格调,会所也是清一色实木椅子,他坐的屁股疼。
重新坐下,沈星才抬起眼睛去看张一则:“你看不出来他是个警察啊。”
张一则愣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
沈星觉得他这表情挺逗的:“我走的时候不是告诉你了吗?你被盯死了你知不知道?”
“你早就知道他是个警察?”张一则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甚至像是有点生气:“你知道他是警察你不告诉我?”
“我知道个屁啊。”沈星翻了个白眼:“他是我初中的班长,初中毕业他去了重点高中,再然后我读大专人家上大学,毕业我就去三边坡了,我哪知道他什么工作啊!”
“那你怎么确定他是警察的?”张一则掸了掸烟灰。
沈星叹了口气。
他真不知道张一则这个脑子是怎么回事。
“但拓打人这件事,除了我和但拓,只有你的人知道,你的人不可能把事情捅到公安局,我和但拓更不可能了,所以这里面就只剩下刘艺了。”
“那不对噶。”但拓也抽着烟,听着沈星说话,觉得有点奇怪:“人是我打嘞,他又是你嘞同学,为哪样,要说是你打嘞人呢?”
沈星叹了口气:“因为李队长找我是有目的的,他可能是希望我给他在三边坡当眼线吧,刘艺不知道你是三边坡本地人,他以为你就是我的一个打手,所以觉得你也搭不上三边坡,就把这件事扣在我的脑袋上,把我拉进去,跟李队长聊。”
“刘艺。”张一则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拿起手机,噼里啪啦的发了一条什么。
沈星抬手,把手机按了下来:“没用的。”
“你那个什么虎哥,找人做局骗钱,不可能随便抓一个就骗,刘艺的身份肯定是好的,虎哥才敢下手,这也就说明,他有可能是个便衣,刑警便衣不会保护的这么好。”
沈星停了下来,挑了挑眉头:“你明白我的意思?”
张一则马上就理解了:“缉毒警察?”
沈星瘪瘪嘴,随即掐了烟:“虎哥的那个什么妹妹,叫小贺?这姑娘吸毒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就算闻不出来,还看不见她胳膊上的针眼嘛?”沈星撇了一眼张一则。
张一则靠在椅子上,半天没有声音,沈星知道,他未必不知道这些。
他不说话,不见得是震惊,或许是没想到,自己能看出这些来。
沈星看了但拓一眼,但拓低着头抽烟,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些事但拓是知道的,但拓不表态,那就是和猜叔一样,随便他处理的意思。
沈星放下心来:“所以就算你看不见她胳膊上的针孔,那么她的供需链,你也应该知道吧。”
“上一次我问你啊。”烟烧了一半,沈星弹了弹烟灰,手随意的搭在桌子上:“我问你,有没有把你自己当成达班的人,我说了,你想好这个问题,咱们在谈,你今天请我吃饭,难道不是因为已经想好了这个问题?”
“我不急。”沈星随意笑笑:“你要是没想好,我可以等你想好了,再吃这顿饭。”
张一则抬眼看着沈星,半晌,笑起来:“猜叔什么意思?”
“你坐在这里跟我聊这些,不可能没跟猜叔通过气的。”张一则笑的很客气:“猜叔怎么讲呢?”
其实桌子上的三个人,没人是傻子,大家虽然名义上为猜叔做事,可实际上各有各的心思。
张一则为钱。
沈星为人。
但拓……
沈星也不知道但拓为什么,但终归,他是这里面,对猜叔最忠心的人,他坐在这里,就等于同猜叔坐在这里。
所以张一则才会慎之又慎。
“你要猜叔讲哪样?”但拓顺其自然的把话接了过来,他看向张一则的目光,与往日不同:“你不是不晓得,猜叔嘞性格,他当初为了阿星,跑了一趟中国,你嘞意思,可是让他再跑一次,亲自跟你谈噶?”
“正如我所说的,张先生,你已经被盯上了。”沈星的语气沉稳异常:“国内禁毒力度有多大你不是不知道,你的生意达班没有插手,但你的账目牵扯到达班,一旦出了问题,猜叔势必会弃车保帅,你觉得你会是被丢掉的那个,还是会被保下的那个?”
说到这儿,沈星伸出手,用盘子里的叉子敲了敲张一则面前的骨碟。
“又或者,最后伸出手托住你的,是哪一个呢?”
【但拓×沈星】曙暮(十三)
“但这样聊天,其实没什么意义,对吧。”
沈星收了脸上的笑,他开始认真的看向李队长。
他觉得或许,两个人之间,应该认真的聊聊了。
”我知道,你从去年年末就开始怀疑我了,的确啊,我不可能真的掐指一算,就算出谁在吸毒。你觉得我能一眼看出那几个人的问题,是因为我和三边坡、或者三边坡的毒品,联系密切。”沈星平静的语气,像是在说着一件与他并没有多大关联的事情。
甚至他连语调,都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啊李队长,我能知道他们吸毒,是因为他们身上的味道,三边坡都是这个...
“但这样聊天,其实没什么意义,对吧。”
沈星收了脸上的笑,他开始认真的看向李队长。
他觉得或许,两个人之间,应该认真的聊聊了。
”我知道,你从去年年末就开始怀疑我了,的确啊,我不可能真的掐指一算,就算出谁在吸毒。你觉得我能一眼看出那几个人的问题,是因为我和三边坡、或者三边坡的毒品,联系密切。”沈星平静的语气,像是在说着一件与他并没有多大关联的事情。
甚至他连语调,都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啊李队长,我能知道他们吸毒,是因为他们身上的味道,三边坡都是这个味道,我能分辨出来,并不稀奇。我也要告诉的是,我和你,一样恨罂粟。”
“但我还要告诉你的是,无论你怎么想我,花费多大的警力盯着我,都没有意义,因为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是一个合法商人,做正经生意,和毒品没有关系,我也没有杀过人,在三边坡或者在中国,都没有,所以……”
沈星停顿了一下,抿起几分笑来:“所以我不怕你查。”
“赌博呢?”李队长认真的听完了沈星的话,他似乎都没有思考这个年轻人说过的话,直截了当的问。
接着,李队长笑了笑,从自己的笔记本里抽出一张照片,亲自走过来,放在沈星的眼前:”去年你告诉我,世纪赌坊跟你没有关系,那么鑫豪赌坊跟你有没有关系?你又有没有参与过聚众赌博,有没有组织过聚众赌博?”
被李队长一句话戳中要害,沈星苦笑了一声,看来李队长和三边坡那些废物警察还是不一样的。
他垂下眼睛,盯着鑫豪酒店的照片,又费解的抬起眼睛:“我就喝多了打个人而已,又不是金融犯罪,你总是盯着我兜里这几个钱干什么?”
李队长没有回答沈星,他也没必要回答沈星的话。
但坐在这里的沈星,必须要回答他所有的话。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关系。
“鑫豪酒店是我老板的产业,但其中的赌坊属于他合伙人的,这在当地是合法生意。我去鑫豪酒店,只是帮他做事,老板之间的往来,我这种小员工,是不清楚的。”沈星躲不过去,只好回答他。
而李队长的手指,马上落在了沈星的眼前:“沈星。”
他嘴角有些扬了起来:“你明显没有刚才看起来,那么坦然了。”
沈星歪歪头,他没有反驳李队长,因为他需要给自己在这场谈话当中一条后路,不过这也说明,李队长是相信他和毒品杀人,没有关系。
而至于赌博,沈星的确是心虚的,当初世纪赌坊被查,他曾经被抓进去过,当时他的身份就是赌客,境外赌博涉及金额过大,在国内一样会判刑。
不过好在有觉心吞,即便曲碰有他的涉案卷宗,只要他不在中国犯涉毒杀人这种大案,公安机关是不会小题大做到跨国调取他的犯罪记录。
就算是是李队长真有这个本事,觉心吞也会把事情做的干干净净。
这一点,沈星有把握。
“凡事要讲证据嘛李队长。”沈星靠在椅子上,直了直自己坐的有些僵硬的后背:“毕竟,我们是中国人民警察呀,不是需要塞金条打探消息的联邦警署。”
李队长被这话说的笑了起来,坐在这里教他怎么当警察的嫌疑人,他还真是第一次遇见。
“问你个别的事吧。”李队长扬了扬眉头:“你打架的那个酒吧,老板姓张,也是几年前从三边坡到天津来的,生意做的很大。你频繁出现在他名下的酒吧、酒店、和私人会所,你们应该是认识的吧。”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好像只是随意的问一句。
但沈星还是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李队长虽然愿意找自己谈话,但他的确没有必要花费太大的警力盯着自己,但如果张一则名下的酒吧里有毒品流通,那么他们绝对会花费巨大警力去盯毒品。
盯毒品就要盯酒吧,盯酒吧就会发现,自己频繁的出现在张一则的各个酒吧里,自然也就会怀疑自己了。
涉及到这一点,沈星还是有些矛盾的,虽然猜叔的意思,是他可以随便折腾,但沈星也不想把这些事折腾到警方面前。
沈星觉得自己在三边坡可以做任何违法的事情,他的底线只有一件,就是不杀人,只要不杀人,无论警方翻到他什么事,他都不会判的太重。
——杀人的事,找但拓嘛。
这是当初猜叔跟桑吉说的话,现在看来,这话未必是说给桑吉的,或许也是说给自己的。
毕竟毒贩杀人,怎么会用但拓呢。
可这是中国,谁杀人都躲不过,都会判刑,沈星带但拓回来,是希望他离开那个地狱一样的地方,开心自在的生活。
不是让但拓,来中国给他做白手套、背黑锅的。
所以,如果想要在中国,安安稳稳的混下去,他就需要另外一只白手套。
“不认识。”沈星果断的否认了和张一则的关系。
顺便反问李队长:“我为什么要认识他?就因为我去过他的酒吧?酒吧开门迎客,不是谁都能去的吗?”
说到这儿,他突然很想笑,抬起手,在眼前堆满了证据的小桌子上晃了一圈,食指落在了虎哥的照片上:“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我同学说,他也是酒吧的人。”
“如果按照你说的,酒吧是张老板的,我和张老板又认识,那他为什么要把我打他的事情捅到你们这里来呢?无论我们是朋友还是敌人,私下解决,肯定比这样,更好吧。”沈星慢条斯理的反问李队长。
也算是给李队长,一些反应的时间。
而李队长也没有沈星想的那么简单,他的手指,也落在了虎哥的照片上:“正是因为你们认识,所以你刚才才那么笃定,对方一定会和解的。”
“我没有笃定哦。”沈星摇头,眯起眼睛笑起来:“我只是想麻烦李队长,帮我问一下而已。”
事情又绕了回来,李队长揉了揉鼻子,他看着沈星,开始不说话了。
沈星也不着急,他知道李队长在抻着他,等自己没耐心了坐不住了,或许就要开始突破自己的心理防线了。
同时,沈星心里也的确觉得奇怪,李队长不管问什么,其实都没有太多的证据,事情到这一步完全可以结束了。
可为什么没有结束呢?
他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还是说,他有一些其他的证据?
难道说,这一次真的没有那么容易,从这个审讯室走出去了吗?
沈星的手垂在身前,一下一下的揉着伤口。
“聊聊你自己吧。”
终于,李队长再一次开了口。
他抬手关了头顶的监控器,也让身旁的同事先出去,审讯室里,只剩下了李队长和沈星。
水凉了,他起身给沈星换了一杯温水。
“你去三边坡那一年多大?”李队长靠在办公桌上,自己也喝起茶水来:“二十二?二十三?”
【但拓×沈星】曙暮(十一)
“诶诶诶……”
沈星回头看着张一则,脸色冷下来:“你说话注意点儿啊,什么怕老婆?你的人扣住我,管我要钱,谁出门身上带着十来万啊?我不给,是他要跟我动手,打我!那我不得找个人给我付钱啊!”
随着沈星抬手指过来,虎哥赶紧从几个保安后面钻了出来:“可不敢乱说啊星哥,我啥时候打你了……”
说着,他拎起手,手指头垂下来,明显是已经断了:“是你打我的呀。”
“你什么态度?”沈星抬眼看向虎哥:“不该打你的吗?”...
“诶诶诶……”
沈星回头看着张一则,脸色冷下来:“你说话注意点儿啊,什么怕老婆?你的人扣住我,管我要钱,谁出门身上带着十来万啊?我不给,是他要跟我动手,打我!那我不得找个人给我付钱啊!”
随着沈星抬手指过来,虎哥赶紧从几个保安后面钻了出来:“可不敢乱说啊星哥,我啥时候打你了……”
说着,他拎起手,手指头垂下来,明显是已经断了:“是你打我的呀。”
“你什么态度?”沈星抬眼看向虎哥:“不该打你的吗?”
被沈星冷冰冰的眼神扫过来,虎哥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去看张一则,张一则也正垂着眼睛看沈星,他忽然觉得,沈星的一举一动,有点像猜叔。
眉角不自觉的皱了一下,张一则冲虎哥摆摆手:“你先出去。”
经理搀扶着虎哥,和屋子里的人都往外走,沈星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目光跟着小贺,不得不说,这姑娘长得的确是很好看。
“她……”沈星抬手指了指小贺。
“是是是。”虎哥用那只还健全的手,把小贺推回了房间里:“星哥放心,我妹子给星哥留下。”
“留什么留!”沈星心里“咯噔”一下,张口就骂:“出去!”
“好好好。”虎哥看沈星变了脸色,又赶紧把小贺拽了出去。
门关上,沈星心虚的撇了一眼但拓,好在但拓低着头扣表带,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张一则绕到沙发前面坐下,递了沈星一支烟,被沈星推开。
“行了,别生气。”张一则自己点起烟来,佛珠被随意的丢在桌子上:“他们又不知道你星哥是何方神圣,你怪他们?”
“我怪他们?”沈星笑了一声:“这就是在中国,这要是在三边坡,这几个人早就死了。”
张一则扬扬下巴,脸上一副不屑的神色,可但拓就站在旁边,他也不敢把话说的太过分:“行了,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沈星歪在沙发上,支着脑袋看着张一则。
张一则看似在抽烟,实则被沈星盯得有点心虚,末了,他咳嗽两声:“你别这么盯着我看啊,对你对我都不好。”
“张先生,咱们两个都是天津人,我拿你当兄弟。”沈星抻着胳膊,倒了一杯酒。
酒吧送进来的假酒。
手腕一甩,推到张一则眼前:“咱们呢,又都给猜叔卖命,说白了,你和我之间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我也没有那个心思,成天到晚的盯着你,我现在想问你一句话。”
他抬起眼睛,透过明亮的灯光去看张一则的眼睛:“你觉得,你还是不是达班的人?”
弹烟灰的张一则,手指微微停顿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没瞒过沈星,沈星的嘴角向下沉了沉,回头去看但拓。
但拓坐在吧椅上,修长的腿撑起来,目光也正盯着张一则。
“你觉得呢?”张一则靠回到沙发上,目光从眼镜里折射出来,似笑非笑的看过来,也把问题抛了回来。
沈星才不上当,他笑着摆手:“我不是猜叔,也不是你张先生的人,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定,定好了,我们再聊。”
他说完,站起来,往外面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张一则:“但有件事我得提醒你。”
他说着,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张一则:“你被警察盯上了。”
张一则眉心跳了一下,他垂着眼睛抽烟,什么都没说。
门外黑压压的站了很多人,看得出来,这些人都在等着里面的动静,如果沈星和张一则翻脸,那么他们马上就会冲进去。
这一次冲进去,恐怕就是你死我活了。
不过沈星不害怕,他身边站着但拓,害怕的,应该是这些人才对。
沈星把车留在了酒吧门口的停车位上,自己坐上了但拓的车,他喝了酒,只好但拓来开车。
但拓刚坐到方向盘后面,就觉得沈星不太对劲儿,他的手支着头,上一眼下一眼的盯着自己看个不停。
“看哪样吗。”但拓垂着眼睛拧车钥匙:“啷个妹子性格莫看够,现在又来看我噶?”
沈星哼笑了一声,他就知道,但拓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反应,但他肯定注意到了这件事。
不过是在外人面前,给自己留了面子而已。
还真是谢谢他了。
“咱们那些生意怎么样了?”沈星没有搭茬,转开了话题。
“好呢嘛。”但拓回答:“其实我觉着,鑫豪嘞收入,就足够你我用了噶,国内嘞投资,收收线,就放掉噶。”
这一点和沈星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别扭:“鑫豪怎么说,也是猜叔的产业,这些钱还是要好好打算的。”
“你有哪样打算?”但拓觉得沈星既然提了,就肯定是心里有了打算。
他开着车,等着沈星的回答,可是半天过去了,沈星还是没有声音,他只是扭着头看向窗外,一语不发。
和猜叔一个样。
但拓在心里叹了口气,不过他也习惯了,不说就不问。
回家睡觉。
第二天一早,沈星被敲门声吵醒,他顶着鸡窝一样的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闭着眼睛嚎了一声:“又不带钥匙啊哥!”
“阿星。”
但拓从厨房走近卧室,把手里的牛奶递过去:“我在家噶。”
沈星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朦胧的接过牛奶喝了一口,敲门声还在继续,但拓去开门,沈星也就跟着出去看。
“你好,沈星在家吗?”
外面的人礼貌的问但拓,但拓的目光在两个人穿着的警服上打量了一下,回头看向沈星:“阿星,找你嘞。”
【但拓×沈星】曙暮(五)
回天津是沈星心血来潮的一句话,但仔细想想,现在两个人想去哪里又不是心血来潮决定的呢?
所以很快,他们就到天津了,这一次回来,天津正是热的时候,一下飞机的但拓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三边坡。
“天津的空气比三边坡好嘛。”但拓跟沈星开玩笑。
沈星点点头,很难不赞同这个观点。
到天津第一件事当然是回家看舅舅和阿妈,可来开门的,是赵洁。
赵洁的头发挽在脑后,被一...
回天津是沈星心血来潮的一句话,但仔细想想,现在两个人想去哪里又不是心血来潮决定的呢?
所以很快,他们就到天津了,这一次回来,天津正是热的时候,一下飞机的但拓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三边坡。
“天津的空气比三边坡好嘛。”但拓跟沈星开玩笑。
沈星点点头,很难不赞同这个观点。
到天津第一件事当然是回家看舅舅和阿妈,可来开门的,是赵洁。
赵洁的头发挽在脑后,被一个金属夹子夹着,身上穿的围裙,俨然一副家里女主人的样子。
她向后退了一步,抱起肩膀:“今儿啥日子?失踪人口回归了?”
沈星傻呵呵的笑着,跟赵洁打招呼:“哎呦,我那异父异母的亲姐姐。”
被赵洁白了一眼。
飞机餐不好吃,沈星饿的要命,看见赵洁穿着围裙,换了鞋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找吃的。
“没做饭。”赵掐着腰喊了一嗓子,回过头,看到但拓蹲在地上,把沈星甩飞的鞋摆好,冲他竖了竖大拇指:“我们拓子哥好样的。”
但拓低着头笑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踏进厨房的沈星没有走第二步就退了回来,捏着鼻子问赵洁:“你整啥呢,研究生化武器吗?”
“阿妈的药啊。”赵大夫打了沈星一巴掌,进去打开砂锅,往里面看了看:“你不是给阿妈在中医院拿的药吗?医院里一次熬半个月的量,放的时间太久了,别人没事儿,可阿妈年纪大了,老人肠胃不好。”
“我倒夜班,就过来给阿妈熬出两三天的。”赵大夫擦着手,回答。
“诶?”沈星过去,用肩膀碰了碰赵洁的肩膀:“姐你人这么好,我是不是多少得给你表示表示?”
赵洁推开他:“你勤回来看看老沈比啥不强?”
“对啊。”沈星这时候才想起来:“我舅呢?”
赵洁哼的笑了一声:“进屋半年了,才想起来问你舅?”
“我撵他出去遛弯儿去了,本来就剩一条腿了,还不好好锻炼。”赵洁虑着药渣,嘴里吐槽着老沈。
沈星哈哈的笑起来,终于有个能管住沈建东的人了。
“赵大夫。”但拓换了一件舒服的衣服,走近厨房,把手里的盒子递到赵洁眼前:“这次回三边坡,给你带嘞礼物。”
赵洁愣了一下,她没接,只是晃着脑袋:“我上一次说了,我们医院有制度,不让收礼。”
“这又不是你单位。”沈星接过来,怼在赵洁手里:“你这么帮我们照顾老沈和阿妈,我们还不能谢谢你了?”
“顺手的啊。”赵洁擦了擦手,叹了口气:“我一个人在天津,又没有什么别的事儿。”
沈星噗嗤一声笑出来:“还没找着男朋友呢?”
“来。”赵洁端起滚烫的中药:“大郎,吃药。”
沈星缩着脖子跑去了客厅。
赵洁摘掉围裙,打开盒子,把里面的坠子拿出来,对着阳光看了一眼:“这么绿啊。”
沈星正喝水,听见这话呛了一口。
吴海山要知道自己辛辛苦苦找的帝王绿只得了一句“这么绿啊”的评价,估计义眼都要气飞了吧。
“肯定很贵吧。”赵洁虽然不懂玉,但只要长了双眼睛的人就能看出来,这和市场上那些不一样。
她放回到盒子里,还给沈星:“我不能要啊,你快拿走。”
“我给你说赵大夫。”沈星坐在沙发上,手指点了点桌子,拿出谈生意的架势。
结果被对方挥手打断:“不用说,我肯定不能要。”
“我照顾老沈和阿妈就是顺手,咱们都住一个小区,而且老沈和阿妈对我也很好啊,你要因为这个给我送东西,那我就要多想了。”赵洁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沈星。”她叫了一声沈星的名字,笑得妩媚起来:“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不远处正在收拾行李的但拓,抬起了脑袋。
沈星觉得身后一阵阴风。
“你这招太狠了。”沈星眯着眼睛,摇起头来。
“你拿着嘛,我们特意从三边坡带回来的噶。”但拓虽然听不得这话,但也清楚赵洁是在开玩笑,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没好多钱呢嘛,主要是我们嘞心意。”
“老沈是我病人,你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丢了工作咋整?”赵洁依旧摇头,眼睛弯弯的笑着:“记着吧,将来有事找你帮忙,你记得还我人情就行。”
“赴汤蹈火。”沈星义薄云天的抱拳。
沈建东很快就回来了,他热得满头是汗,一进屋就开始吐槽赵大夫,话说到一半才发现沈星和但拓回来了,装作并不开心的样子瞪了两个人一眼,晚饭的时候却多喝了好几杯酒。
“最近这几年,被拐到三边坡的人越来越多了。”吃饭的时候,舅舅指着电视:“你马叔给我打电话,说前几年我们在金占芭盖的几个楼,里面关的全是中国人。而且新闻上也总有报道,你们要是没事儿,就别回去了。”
“那咋能行?”沈星放下筷子:“那边有生意啊,还有猜叔,一年怎么也要回去看看的。”
舅舅的目光从电视上挪到沈星脸上:“你有什么生意?杀人的生意,还是越货的生意?”
赵洁晚上跟着大家一起吃饭,听见这话耸了耸肩膀,像是被吓着了。
“舅!”沈星有点生气,撂下筷子:“我们前几天回去,猜叔把鑫豪交给我了,那不是个正经生意吗?”
“鑫豪?”这个词儿对沈建东来说太遥远了,却也太记忆犹新了。
他在三边坡做了那么多年的工程,最后就是折在鑫豪上。
“那也是人家猜叔的生意,不过交给你打理而已。”沈建东眼睛一闪,低下头喝酒。
“不是啊舅。”沈星更正沈建东的话:“猜叔把鑫豪百分之五十的股份给我了,他现在占股百分之二十,剩下三十是銮巴颂的。”
沈建东的酒杯停在了半空中。
就这几个名字,在三边坡光说说就能吓死人。
半晌,他问沈星:“那一年能赚不少钱吧。”
沈星嗯了一声:“中国人进三边坡,都从小磨弄入关嘛,小磨弄现在顶级的酒店就鑫豪一家,下面还带着博彩,吃住玩一条龙,当然赚钱。”
沈建东听见博彩,心里有点担忧:“那你回中国,不会出问题吗?”
“不会吧。”沈星扬着脑袋思考了一下:“桌子下面的合同而已,舅你也不是不知道,在三边坡,桌子下面的合同比桌子上面的更有效。”
他顿了顿:“再说,即便要签桌子上面的合同,也是签但拓的名下,他那边没什么法律问题,我这边就没有。”
“哇。”
赵洁托着下巴,一脸羡慕的看着沈星。
“豪门啊沈星。”
“我也想嫁入豪门。”
“你在胡说八道。”沈建东敲了敲赵洁的桌子:“我就把你赶出家门。”
沈星本来想怼赵洁一句,可想起前几个月在达班吃饭,那一寨子的光棍儿,有了一个好主意。
“我舅不是说,最近被拐到三边坡的人特别多嘛?”
“来啊赵医生,我和但拓把你拐过去,卖掉怎么样?”
“细狗是那边龙头老大猜叔的表弟,还有小柴刀,人帅又年轻,油灯也很好啊,算数算的好,管钱,亏待不了你。”
“那我要个最好的!”赵洁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一脸兴冲冲的样子。
“最好的没有了。”沈星摆着手:“我被卖给了最好的。”
他喝的有点多了,眯了眯眼睛,伸出一根手指头:“一百三十五万,怎么样?老子值钱吧。”
尕尕去学琴了,沈星在饭桌上随便的开着玩笑,但拓垂着脑袋哈哈的笑起来,阿妈也跟着笑,只有舅舅摔了一下杯子。
“他娘的。”
“不吃了!”
【但拓×沈星】曙暮(四)
沈星睡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个天杀的勃磨人抱回了床上,身上干干净净的,所以人也舒舒服服的窝在床里。
他没睡够,闭着眼睛眯着,想起昨晚但拓在身后凶巴巴的讲“以后都听你的可行?”心里便觉得好笑。
用最凶狠的语气说着服软的话。
“还生气噶?”但拓走进来,他刚洗完澡,身上是好闻的栀子花香。
离开了三边坡,沈星就很少能闻到但拓身上的肥皂味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花香奶香木香。
...
沈星睡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个天杀的勃磨人抱回了床上,身上干干净净的,所以人也舒舒服服的窝在床里。
他没睡够,闭着眼睛眯着,想起昨晚但拓在身后凶巴巴的讲“以后都听你的可行?”心里便觉得好笑。
用最凶狠的语气说着服软的话。
“还生气噶?”但拓走进来,他刚洗完澡,身上是好闻的栀子花香。
离开了三边坡,沈星就很少能闻到但拓身上的肥皂味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花香奶香木香。
但拓根本没什么感觉。
他唯一觉得苦恼的,就是这些味道熏的他头疼。
不过很快,他也习惯了。
沈星装睡,并不想理他。
冰凉的勃磨人钻进了被子里,又被沈星一脚踢了出去:“滚。”
但拓也不生气,搭着床边坐下,手指拢了拢沈星的头发:“跟你道歉噶。”
沈星愣了一下,懒洋洋的睁开眼睛去看他。
“我就是觉得,你害怕嘞样子,怪可爱的嘛。”他揉着沈星的耳垂,一双眼睛温柔的像是要把沈星化掉:“那半空中也没啥子可看的嘛,你比下面嘞风景,好看的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但拓开始会讲些软绵绵的情话了。
不像是在三边坡,两眼一睁就是喝酒。
沈星最受不了他这样。
火儿也发不出来,气也生不起来。
“不过你不可以在这个玩儿了。”但拓手腕一翻,掐住了沈星的脸:“给老子玩儿坏了咋个弄。”
沈星知道他说的什么,噗嗤一声笑出来:“坏就坏了呗。”
“那不得行。”但拓咬着牙,晃了晃沈星的脑袋:“听!见!么!得!”
沈星疼起来,噼里啪啦的打了但拓几巴掌,但拓吃痛,放开了他。
不过好在但拓也知道沈星现在不抗磋磨,暂时不催着他洗澡,也不催着他吃饭。
除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极限运动,但拓并没有什么爱好,他闲下来就坐在窗前抽烟,有时候会递给沈星一支。
沈星也抽烟,不过在中国受的义务教育中,抽烟是一个不好的习惯,以至于他并没有那么大的烟瘾。
抽烟最频繁的阶段,就是猜叔打聋他那只耳朵后,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斗不过那个老东西,所以只能靠抽烟来麻痹自己。
带但拓离开三边坡之后,沈星就不怎么抽烟了,不过如果但拓给他一支,他也会抽一口,然后透过烟雾去看但拓的脸,两个人就那么静静的对坐着。
沈星不知道但拓在想什么,他性子急、脾气爆、一根筋,但他会安静的在窗前坐很久。
沈星就陪着他坐,回忆着过去,想自己什么时候爱上他的。
他不知道。
因为在他的概念里,就不应该爱一个男人,他喜欢跟在但拓身边,是因为有安全感,并且能感觉到但拓与其他人的不同。
勃磨人没有道德,没有底线,没有三观,更不懂什么叫做道歉,什么叫做愧疚,跟没有脑子的恶鬼一样。
可能因为猜叔是广东人的缘故,被他一手带起来的但拓,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人。
但沈星也同样能够清楚感知到但拓对他的非分之想。
从开始的排斥,到小心提防……或许被三边坡同化了吧,忽然有一日沈星觉得也没什么,人命在三边坡,就跟草一样贱,说不定哪天两个人就死了,纠结爱或者不爱,是互相慰藉还是长相厮守都没有意义。
可这孙子,却啥也不说。
一直到最后,到他盯着自己的眼睛,说我知道你证件放在哪里的时候,沈星觉得自己脑袋里有点什么东西,突然塌了。
他突然意识到,他已经爱上这个人很久很久了。
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沈星不知道,于是他又从头开始回忆。
就这样,两个人谁也不说话,抽着烟,在窗前坐上一天。
但拓有时候回过神来,发现沈星也坐着发呆,脸上会有些歉意,用手指背碰碰沈星的脸,问他,和自己在一起,是不是很无聊。
沈星晃头,他没有感觉到无聊,他觉得很好,非常好。
他生在了一个和平的国家和一个和平的年代,这一生当中可以经历的惊心动魄太少了,可他偏偏冲进了三边坡,每天顶着枪口吃饭,从害怕到无感,现在的沈星,觉得能安安静静的坐一天,什么都不用担心,也不用算计,真的太好了。
不过他很好奇,抓着但拓的手翻来覆去的看,然后也去摸但拓的脸:“你们为什么,都用这个地方去摸别人的脸啊。”
“你这样,猜叔也喜欢这样。”他指了指但拓的指背,又指了指手心:“我们都是用手心的呀。”
但拓噗嗤一声笑出来,把手掌翻过来,掌心里是一层薄茧,摸起来,就像是细砂纸,然后他在沈星的脸上搓了搓。
胖乎乎的小脸立刻被搓红了。
“看嘛。”但拓有点心疼,给沈星揉了揉。
沈星拉着但拓的手,仔细去看,上面横错的掌纹很深:“给我讲点以前的事儿嘛。”
他抬起眼,看向但拓,语气带着丝丝点点的乞求。
但拓躲开沈星的目光,他又点了一根烟:“讲哪样嘛?没什么好说的。”
沈星笑笑,也不强迫他,因为不需要着急啊,终归他们的时间还有很多,但拓又没有那么多的脑筋,左套一点,右套一点,他会慢慢把这个勃磨人的前半生拼凑起来。
他想知道,但拓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他身边的。
也想知道,但拓是怎么一步步变成但拓的。
这一路一定非常苦。
也一定非常酷。
“笑啥子嘛。”但拓掐了掐他的脸,另一半也红起来,皇后镇的夕阳下,沈星像是害羞了一样。
沈星不回答,他整个人缩在椅子上,抱着自己的膝盖,转头看向外面。
但拓伸出手,连人带椅子拽到自己身边,沈星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他赶紧扶住把手:“干啥呀!”
“近一些嘛。”但拓有一说一,他喜欢挨在沈星身边,软软糯糯的,很好捏。
也是可以近一些的。
沈星赞同,然后继续看着窗外。
粗粝的手掌搭在肩膀上,然后挪到后脖颈,最后罩在他的后脑勺上,但拓的呼吸间带着烟草的味道。
尼古丁会让人上瘾。
罂粟会让人上瘾。
有些人也会让人上瘾。
“回家啊。”
沈星扬起头来,任由勃磨人的胡茬落在脖颈间,微微有些痒,他的声音里也染了些笑。
“好呢。”
但拓没抬头,手掐灭了只抽了半根的烟,没找到烟灰缸,就顺手丢在了地上。
口里含糊不清的回答。
【但拓×沈星】曙暮(三)
沈星翻身从床上爬起来,他拼命的往后挪了几下,和但拓拉开距离,然后抬手指向但拓,做出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今天敢碰老子一下,你死定了!”
“死嘛。”但拓不在意,他一颗一颗的解开衬衫扣子,嘴角勾着毫不在意的笑:“反正这条命是你的嘛,你想要就要走噶。”
沈星是生气的。
可这话怎么还有点……顺耳呢?
但沈星笑不出来,他伸出腿,脚尖落在但拓的胸前,止住了对方欺身过来的动作。
...
沈星翻身从床上爬起来,他拼命的往后挪了几下,和但拓拉开距离,然后抬手指向但拓,做出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今天敢碰老子一下,你死定了!”
“死嘛。”但拓不在意,他一颗一颗的解开衬衫扣子,嘴角勾着毫不在意的笑:“反正这条命是你的嘛,你想要就要走噶。”
沈星是生气的。
可这话怎么还有点……顺耳呢?
但沈星笑不出来,他伸出腿,脚尖落在但拓的胸前,止住了对方欺身过来的动作。
“你为什么总是喜欢,让我做一些我不喜欢的事情。”
沈星半靠在床上,挑着眉问但拓。
但拓怔了一下,他不懂什么你情我愿,而且……沈星不喜欢嘛?
但拓回忆了一下——他觉得沈星很喜欢啊。
所以他垂垂眼睛,目光落在了那只白嫩的脚掌上,觉得这或许是沈星发出的邀请呢?
奈何中国人的目光太不友好了,但拓撤回了身体,他跪坐在床尾,反思了一下自己。
十秒钟之后,他并没有反思出个所以然来,再次抬起眼睛,看见沈星浴袍松松垮垮的搭在肩膀上,一侧的脸被昏黄的台灯照亮,另外一侧则隐没在黑暗里。
看不懂,那不懂就问。
“你不喜欢?”但拓的手撑着床,向前倾身,仿佛是准备捕猎的豹子:“你确定,你不喜欢这个样子噶?”
沈星气的翻起了白眼,眼下这个情况,但拓的脑子里好像也不会在有其他的事情了。
而当只粗粝的手掌落在脚腕上,被他牵引着向下的时候,滚烫的温度让他不自主的缩了缩脚趾。
沈星的脑子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了。
他不太生气了,反而开始耐心的磋磨着一向凶狠的勃磨人,发觉自己的话也起了些作用,急性子的但拓稳稳的跪在那儿,低着眼睛,像是在欣赏着自己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在但拓眼里,年轻的中国人很少这么主动,即便他们已经在一起快两年了,沈星有时候还是会害羞的把脸藏进枕头里,只留出一只通红的小耳朵,露在外面。
所以很难想象前一秒还在张牙舞爪的生气的沈星,现在又用那只白皙的脚掌在温驯的讨好他。
中国人与勃磨人不同,他们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一如既往的内敛含蓄,沈星没什么技巧章法,只是冰凉的脚趾会带起一阵一阵的热浪,这浅浅的逗弄令奇怪的感觉从后脊攀升,但拓抿了抿嘴唇,他蹙起眉头,呼吸渐渐重了起来。
勃磨人凶狠,还贪心。
他想要的当然不止如此,所以咪起眼睛快速的扫了一眼沈星,在判断沈星没有生气的同时,准备扑过去。
他很骄傲,决定完事之后要跟沈星讲清楚:你看,我现在都会判断你生没生气了。
可就在目光落在沈星脸上的时候,沈星比但拓先一秒动了起来,他迅速撑起另外一只腿,被但拓握住脚腕的那只脚用力踩了下去!
但拓怎么也没想到沈星会有这样的反应,他原本也没用多大力气去抓那只脚腕,冷不防被踩下去,他再想用力制住对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从来没在床上吃过亏的但拓不得不随着沈星的脚躬下身去。
猜叔说,但拓下跪的时候,后背是直的。
沈星抿嘴笑了笑——也不怎么直嘛!
“沈星!”但拓一只手撑着床,扬起脸来,目光中露出凶狠的神色,像是要把沈星吃掉。
床是柔软的,另外一只腿也撑着力气,所以沈星的心里还是有点儿数的。
没有数也没关系,沈星想,真废了他,自己以后的日子会轻松很多。
不过但拓恶狠狠的目光让沈星有点儿不爽,他脚下加了点力:“你还凶我?”
“沈星!”但拓随着沈星的动作,又向下弯了弯背,几乎要把脸埋进眼前的被子里,语气也从凶狠变的急促起来:“我错了噶!你莫用力!”
“不是说好,什么都听我的吗?”沈星歪着头,想去看但拓的表情,很没有礼貌的打断了但拓的话。
“听呐!”但拓的声音有点抖,他一只手抓着沈星的脚腕,另外一只手撑在床上:“我哪样没听你的噶?”
“嗯?”沈星发出了疑问的声音,脚又往下踩了踩。
“阿星……”但拓的手撑不住,后背也塌了下去:“我错了嘛,有啥子事,你放开讲噶。”
“你知道以后,要乖乖听我的话了,对吧。”沈星向但拓确认。
“晓得了嘛。”但拓的脸埋在被子里。
他衣衫完好,只有腰带松松的挂着,衬衫被挺阔的后背绷直,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以后我不想做的事,都不会让我做了。”沈星再次向但拓确认:“对吧。”
但拓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对噶阿星。”
让三边坡都谈之变色的达班但拓,在自己面前乖乖跪着,沈星的心情好了许多。
“真知道错了吗?”沈星又向但拓确认。
但拓有点说不出话来,连连点了几下头。
“那我现在说,我放开你,你乖乖去沙发上睡。”沈星奖励似的动了动脚趾,换来但拓一声轻微的喘息:“你听话吗?”
“听话噶。”但拓乖乖回答。
沈星动了动腿,示意他放开自己的脚腕,然后守信用的收回了那只脚。
但拓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倒在床上。
沈星盘腿坐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勃磨人有时候很好骗的。
或许是觉得自己丢了脸,但拓耳朵通红,他抬眼看了看沈星,也不说话,胡乱抱起被子,转身出了卧室。
可能生气了吧,沈星想。
不过没关系,他会把他自己哄好的。
沈星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腰间的带子重新系好,抬手刚想关灯,灯被另外一只手关上了。
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人被扛起来,几步出了卧室,丢在外面宽大的沙发上。
“但拓!”沈星的手肘磕在了沙发扶手上,他疼的骂了一声:“你他妈刚才怎么答应我的……”
“我是乖乖在沙发上睡的嘛。”但拓低头看着沈星,想起刚才这小子折磨自己时的得意样子,咬了咬牙,但语气还是笑着的:“阿星你咋个来喽,我就不晓得了噶。”
“但拓,你说话不算数!”沈星扒着沙发要跑,一面跑一面威胁。
但被抓着腰拖了回来,指甲在皮革上留下一道抓痕,接着又被猛的翻过来。
但拓用膝盖压住沈星,笑看着对方挣扎:“你跟老子去麻盆换酒嘞时候,不就晓得老子说话不算数嘛!你咋个骂我嘞?你讲我是个小人来的嘛!”
沈星的腿被他压的生疼,奋力挣扎了几下但毫无成效,最后只能垂下眼角认错:“我错了哥,你放过我吧,我今天命都被吓没了半条,别折腾我了……”
“你命好好的噶,我晓得的嘛。”但拓逗狗一样,挠了挠沈星的下巴,惹得他缩起脖子来。
“不过你既然来喽,那我就得招待好你嘛。”但拓抽出沈星睡袍上的腰带,将两只纤细的腕子绑在一起,猛的掰过头顶:“你们那个中国话咋个讲嘞?”
“以牙还牙噶!”
沈星猛的被制住,人弓起了身体,白嫩的脸攀上些红晕,他歪过头,把脸藏在臂弯里。
耳边但拓轻轻笑了一声:“你都这个样了,咋还嘴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