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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长来的时候，顾魏正在办公室写病历。

护士长说，有穿制/服的在导诊台，但不是你们家那位。

顾魏一慌，手底下的病历多了条水笔道。

陈宇去执行任务了，一个多月前走的。说好最多两星期，到今天杳无音讯。

顾魏这些天睡得不好，净/做/些乱七八糟不吉利的梦。

一颗心整天到晚都悬着，对着病人时还稍微好点，只要一回家，焦虑就像缠住他不放的厉/guǐ，甩都甩不掉。

顾魏放下笔出门，在走廊差点跟三个人撞上。

导诊台周围人来人往，杨子站得笔直，左手托着制/服/帽子。

顾魏看见来的人是他，脑子里唰一下成了空白，脚步也定在原地，再没迈出去一步。

杨子是陈宇手下。

陈宇转正没多久杨子进队实习，陈宇升小队长那天杨子转的正，陈宇升/队/长的时候杨子/做/了小队长。

顾魏跟陈宇结婚时，杨子还瘸着条被/罪/犯/打/折的腿，给陈宇做了伴郎。

杨子冲他走过来，磕了下脚后跟，立正站好给顾魏敬/礼，顾哥，领/导叫我来接你。

车程不远，匀速开也只用十五分钟。

车上没有人说话，杨子不说，顾魏也不问。

等红灯时杨子收了条微/信，局/长发语音问他们到哪儿了。

背景音里有人在哭，杨子回都没回直接锁了手/机，顾魏也装作没听见。

到了以后从停车场上楼，杨子戴好帽子，对着电梯门整理衬衫。

12楼下了电梯正对面，就是陈宇他们队的办公室。

电梯门一开，左右两边都是陈宇的同事，每个人都用左手托着帽子。

有不少人顾魏连见都没见过，可他们都和杨子一样，立正站好给顾魏敬/礼。

局/长也给顾魏敬/礼，就站在陈宇的办公桌旁边。

顾魏其实没来过办公区，但他能认出来。

别人的桌子上堆着文件，陈宇的桌子上堆着小玩意儿。

有竹蜻蜓有弹珠有小汽车有卡通小人儿还有动物模型，一大半儿都是顾魏给他买的。

正中间是两个相框，一张是顾魏的单人照，一张是他们的结婚照。

现在，这张热热闹闹的桌子中间多了一套制/服，上面还压着一顶帽子。

局长把衣服递给顾魏，跟他说，小顾，我也很痛心，但希望你节哀。

顾魏接过那叠衣服，认真扶起被局/长碰倒的小汽车，他人呢？

身后有人哭起来，顾魏回头看，是杨子。

局/长眼神飘忽，还在找。他中了几/qiāng，又掉进河里……希望你理解，小顾。

顾魏想起自己上学时课本上印的溺/水/者照片，个个都是全身肿胀，面目全非。

现在陈宇也变得跟那些人一样了。

孤零零地，毫无生气地，面容可怖地，沉在水底。

那样可怜又可怖的人，是陈宇。

是他的小宇。

顾魏抬起头，问局/长，他吃过饭了吗？

局/长一愣，……什么？

顾魏重复一遍，他有没有吃饭？

局长说不出话，顾魏就转头去问杨子，他到底有没有吃饭？

杨子只是哭，顾魏就挨个问屋子里站着的人，他吃饭了没有？你看没看到陈宇吃饭？陈宇吃饭了吗？

局/长/去扶他，小顾，你的心情我完全理解，但事已至此，你要节哀。

顾魏小心地抱着衣服，去按电梯向下的按钮，陈宇还饿着，我得回家给他包饺子去。

葬/礼/规格很高，台子上还是只有陈宇的一身制/服。

顾魏和陈宇他爸爸一起搀着陈宇的妈妈，亲眼看着那身衣服化成灰烬。

临走的时候陈宇他爸先把妈妈送上车，又下来找顾魏，孩子，心别太重。宇子没了，但你得好好过。

顾魏摇头，爸，我跟小宇一样，我也是您儿子。往后还跟以前一样，我每礼拜都去看您。

回来以后顾魏请了三天假，在家洗衣服。

顾魏把陈宇所有的衣服都翻出来，一件一件地手洗。

阳台、客厅甚至洗漱间，全都晾满了陈宇的衣服。

但顾魏还觉得衣服太少，时间太长。

顾魏在家里转了好几圈，地板拖了三遍碗筷洗了两遍玻璃全都擦了。

顾魏站在一尘不染的家里，终于无事可/做。

空了一半的衣柜还开着门，顾魏垂/下/头，用泪水把时间填满。

上班以后的顾魏看起来跟之前没什么两样，出诊、手术、值班，每件事依旧井井有条。

不少人在背地里议论他，说他冷/血说他薄/情的都有，甚至有人传他精/神/有问题。

只有护士长偷偷跟顾魏带的实习生说，我总觉得你们顾老师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什么事，你们多注意点儿他。

直到顾魏脸色煞白被同事送去急诊，护士长才想起来，她是觉得好久没见顾魏吃过饭这件事很奇怪。

胃里长了块息肉，顾魏的导师亲自主/刀/做/的微创。

切完得住院观察两天，医院照顾他，给顾魏找了个单人病房。

顾魏没告诉他爸妈也没告诉陈宇爸妈，只来了几个同事看他。

护士长也来了，问顾魏伤口疼不疼，还需不需要什么东西。

顾魏摇头，又拜托护士长，麻烦你帮我把办公室那件制/服拿过来吧。

晚上病房熄灯，顾魏把陈宇的制/服盖到身上。

握着空荡荡的袖子，顾魏放低了声音，小宇，我生病了。所以你哄哄我吧，好不好？

顾魏病好以后照常上班，每个月的调休就做两件事。要么去看爸妈，要么去看陈宇。

他爸妈家跟陈宇爸妈家轮着去，不管去哪家，爸妈都变着法给他/做/好吃的，把他一个人当成两个人这么疼着。

去看陈宇的时候，顾魏总是起的很早。忙活着包完饺子放进保温桶，带去跟陈宇一起吃。

顾魏很少开口，话都在心里说完了。

待到太阳快下山，顾魏收拾好东西，轻轻/亲/一下陈宇的照片，乖一点啊，我走了。

快过年的时候，顾魏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捡了只小流浪狗。

顾魏本来没想管，但他走一步小/狗就追他一步，扒着他的裤脚，小声地叫。

看着那双可怜巴巴的狗/狗/眼，顾魏差点落下泪来。

检查完带回家，顾魏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星星。

星星跟着顾魏一起去看陈宇，顾魏解开牵引绳，放星星去草丛里玩。

顾魏给陈宇介绍，那个是星星，是我们的崽。

顾魏仔细擦干净石碑上的尘土，问陈宇，你呢，你有没有变成天上的星星？

全局/上下都知道了，陈宇负/伤进医院，看上了一个医生。

陈宇/吊着胳膊上的石膏回来上班，先去找杨子。

杨子正吭哧吭哧替陈宇写报告，陈宇拍拍他肩膀，你是不是胃疼？

杨子一头雾水，啥？

陈宇掏出手机，你/身/份/证号多少？

杨子下意识说了串数字，陈宇预约完顾魏的号，拽/起/杨子出门，走吧，看病去！

杨子到诊室门口排上队，还是挺迷糊，宇哥，咱是/盯/梢/来了？

陈宇摇头，你不是胃疼吗？哥带你看医生。

杨子/摸/摸/肚子，我胃疼吗？没有吧……

陈宇抡圆了那只没折的胳膊，对准肚子给杨子一拳，跟哥还装，胃疼咋还不承认呢？

杨子/腰/都直不起来了，边嚷嚷肚子疼边小声/咒/骂/陈宇。

正好叫到号，陈宇架起杨子进诊室。

顾魏看看杨子，哪儿不舒服？

杨子颤巍巍伸手指陈宇，他/打/我……

陈宇赶紧捂住杨子的嘴，他胃疼得脑子都不清醒了，你别听他的！你好顾医生我叫陈宇，我今年23岁属牛狮子座未婚，有房没车有摩托有存款，身高180体重65，身体健康，没有不/良嗜好。

顾魏简单给杨子查了查体，病历都没写，严肃地跟陈宇说，身体健康是大事，不能拿来开玩笑。再说这里是医院，你们耽误了我的时间，也耽误了其他病人的时间。

陈宇又架着杨子出诊室，直眉瞪眼差点领着杨子撞柱子上。

杨子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宇哥！你想啥呢！

陈宇如痴如醉，他好凶啊！他凶人的时候更漂亮了！好喜欢！

杨子也把手机拿出来，宇哥你/身/份/证/号多少啊？我帮你挂个神经科的号。

杨子又挨了顿打，俩人/开/车/回局里。

陈宇抱着手机来回来去看刚刚/偷/拍的高/糊顾魏，粉色爱心泡泡冒的满车都是。

杨子偏头看看他，宇哥，你追顾医生多久了？

陈宇比划个一，杨子点头，才一个月啊？怪不得我看他跟你都不太熟。

陈宇摇头，不，一天。昨天碰见的，今天刚开始追。

杨子怕出交通事故，生生把几万句吐槽咽回了/肚/子里。

晚上/下了班，陈宇招呼队里所有人去食堂小炒餐厅边吃饭边开会，他请客。

六七个年轻小伙子凑一桌，不管三七二十一，菜刚端上桌就是一顿风卷残云。

吃饱喝足，陈宇宣布会议主题，如何追到顾医生。

陈宇先表态，要不你们轮流胃疼，我带你们去看病？

肚子还疼着的杨子举手反对，不好吧宇哥！我看顾医生今天就有点生气，你再来这招他不得烦你？

陈宇一想也是，那你说咋办！

杨子想了想，我听人家说，想追人的第一步就是得让他记住你。要不这样吧宇哥，你轮休时别在家呆着了，你就去顾医生诊室门口坐着，先刷个熟脸，你觉得咋样？

陈宇每周二轮休，一查医院排班表，顾魏正好每周二三四出诊。

到了周二，陈宇踩着医院开门的时间就去了。

门口候诊区有两排椅子，陈宇挨个儿试了一遍，第二排最右边一个的视野最好，能看见顾魏全脸。

顾魏上午50个号下午50个号，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陈宇坐到快十一点，顾魏还没注意到他，导诊台的护士小林带着/保/安大爷来了。

小林问陈宇，你好，需要帮忙吗？

陈宇点头，指指诊室里，你有顾医生电话吗？有的话给我一个。

小林默默站到/保/安大爷身后，你要看病得提前预约，你找顾医生到底什么事！

陈宇呲着牙冲小林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找他谈个恋爱呗。

小林猝不及防被陈宇的笑容/击/中，愣是半天没说出话来。

保/安/大爷回头看小林，怎么处理？

小林不好意思地从/保/安大爷背后走出来，先不处理了吧。

午休时间到了，病人都走了，陈宇还坐在门口看顾魏整理病历。

小林带着小姐妹又来看陈宇，离得老远窃窃私语，叽叽喳喳讨论陈宇跟顾魏谁更帅。

小林坐陈宇旁边，帅哥，你真的是来追顾医生的？

陈宇/打/小也没少让女孩儿追，一琢磨又觉得往后还得靠这些小护士跟顾魏套近乎，于是毫不吝啬地又展示一回笑脸，是呀，姐姐们帮帮我好不好？

小林面红耳赤快要晕倒，电话！微/博！微/信！我都有！都给你！

陈宇美滋滋掏出手机刚准备存顾魏电话号码，手机突然被人/抢/走了。

抬头一看，顾魏板着张脸低头瞪着他。

陈宇游刃有余拉拢小护士的心态突然崩塌，你你你……你那个，下，下班了？

顾魏面无表情，你又来医院/干/什么？

陈宇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我我我……我那个，就，轮休，就来……就，看看。

顾魏把手机扔他/怀/里，冷若冰霜的模样看得陈宇心里发慌，我早跟你说了医院不是开玩笑的地方，请你赶紧离开。

说完陈宇，顾魏又瞥一眼小林她们几个，午休就赶紧吃饭去，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小林带着小姐妹灰溜溜地走了，还不忘偷偷挥手跟陈宇拜拜。

顾魏还盯着陈宇，再不走我叫/保/安了，你这种行为/干/扰到我们的正常工作了。

陈宇垂头丧气站起来，走出几步又退回来，围着冷言冷面的顾魏左右看看，突然笑开了，顾医生，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放着光的/狗/狗/眼跟又傻又治愈的憨憨傻笑带着丘比特的神/箭/狂/戳顾魏心窝，顾魏哽了一下，转头就走，无聊！

陈宇冲他背影挥手，顾医生，你耳朵红了哦！

再到礼拜二早上，陈宇没来。

顾魏一整天都心气儿不顺，小林还没眼/色/，午饭时特意跑来问他，顾医生，追你的那个帅哥今天没来？

顾魏面色一凛，批评小林十分钟，告诫她专心工作。

下午四点半门诊结束，四点二十的时候陈宇来了，还/抱/着好大一捧玫瑰花。

陈宇/堵/住下班的顾魏，把花递出去，顾医生！你，你……

陈宇说了没俩字就卡壳，手还折了一只不方便，只好把花往顾魏手里一/塞，从兜里掏出张手卡。

陈宇深情朗诵，啊，顾医生，你啊，人比花娇！花比不上/你啊，啥都比不上/你！

顾魏把花还给他，转身又走了，无聊。

陈宇/抱/着花很是尴尬地站在原地，小林过来看他，帅哥你没事吧？

陈宇抬头笑了笑，啊，没事没事。

小林叹口气，你说你喜欢谁不好啊非喜欢顾医生，顾医生可是出了名的不食人间烟火。

陈宇拨弄着花瓣，目光低垂，喜欢就是喜欢嘛，我又没有办法。

再到礼拜二，送的是小蛋糕。

顾魏只看了一眼，说陈宇无聊。

下个礼拜二，送的是楼下的砂锅粥。

顾魏还是看一眼，说陈宇无聊。

又到礼拜二，送的是小面包。

顾魏多看了两眼，还是说陈宇无聊。

还是礼拜二，陈宇去拆石膏来晚了，顾魏没等他，早就走了。

陈宇坐在等候区第二排最右边的椅子上，看着空荡荡的诊室怅然若失。

小林过来看他，这周带的什么？

陈宇把盒子举给她看，小面包。他上礼拜多看了两眼，我猜他可能挺喜欢的。

小林在他旁边坐下，语气充满不忍，强扭的瓜不甜，也许顾医生对你真没那个意思。

陈宇垂着头不说话，半晌，把手里的盒子递给小林，谢谢姐，这个你们分了吧，应该挺好吃的。要是分完有多的，就给他……给他拿一个。

再到周二，陈宇真的没来。

四点半门诊结束，小林跟同事感慨，跟看了个烂尾的电影似的，还挺难受。

下了门诊的顾魏路过，脚步没停。

回到办公室关/上/门，顾魏拿出手机，点开隐藏相册。

里面有三张照片，一张是陈宇歪在等候区睡着了，一张是陈宇扶独自看病的老人进诊室，一张是陈宇鼓着腮帮子跟/保/安/大爷一块儿吃盒饭。

顾魏的手指停在删除选项上犹豫很久，还是按了下去。

周三下午，陈宇意外地出现了，还穿着一身/制/服。

也没坐，就直愣愣站在诊室门口。

顾魏忍不住出来看他，你别挡着病人进来。

陈宇往旁边退了几步，我马上就走。

顾魏的目光/扫过他全身，你是/警/察？

陈宇点头，嗯。马上要出个大任务，我来看你一眼。

顾魏眨眨眼，哦。

陈宇搓搓鼻子，那我走了。

顾魏低下头，嗯。

陈宇转身走出去几步，又回头，你吃到小面包了吗？

顾魏一愣，……什么？

陈宇摇摇头，没什么，要是……要是有机会，我再跟你买。

陈宇说完要走，顾魏叫住他，陈……陈宇，你小心点。

三个月，陈宇人影不见。

顾魏照常出门诊查病房/做/手术，仿佛陈宇的到来只是他规律生活中的一点小插曲，转瞬即逝。

这天下班，顾魏的师兄来看他。

师兄没错过顾魏看见他时略显失望的眼神，哟，怎么啦这是？万年老铁树要开花啦？？

师兄跟顾魏是同一个导师，在隔壁市工作，偶尔来看看顾魏，算得上是他最熟的朋友。

顾魏脸有点红，抬手打了师兄一下，胡说八道！

师兄拉着他在等候区坐下，快快快，跟我说说是什么神/仙/下/凡，能让你这么个冰块/春/心萌动的？

顾魏还是要/打/人，别乱讲！！

师兄急得不行，那你倒是自己说啊！！

顾魏羞赧地小声说，是有个人，还不错……

师兄眼睛亮起来，成了吗成了吗？

顾魏摇头，成什么成，你刚也说了啊，我是个大冰块。我……我太闷了，你知道的，上学时就有很多人说我假正经。他不一样，他爱笑，一笑就傻傻的，挺……挺可爱的。

顾魏神色落寞，自嘲地笑了笑，我给不了他什么，我这么无趣一个人。所以我就别耽误人家了，我自己过也挺好的。

师兄/搂/过顾魏的肩膀，瞎说啥，你好着呢！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我项目拿了奖金，请你吃饭！

顾魏跟着师兄站起来，路过导诊台，小林递给他一个盒子。

顾魏奇怪，这什么？

小林目光躲闪，小……小面包。

顾魏心脏怦怦跳，他人呢？！

小林指出口，走了有一会儿了。

顾魏急得冒汗，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小林看看顾魏师兄，欲言又止。

师兄大惊/失/色，拿手机给小林看锁屏，我闺女都上幼儿园了！！

顾魏看着面包盒子，恶/狠/狠/地/骂，大笨蛋！

师兄踹他，你也好不到哪儿去！追啊赶紧！！

顾魏去追陈宇，一直追到医院停车场。

陈宇慢吞吞低着头走路，黑了也瘦了，左手/裹/着/厚厚一层纱布，右脚还跛着。

顾魏停住脚步，小声叫，陈宇。

陈宇顿了顿，没有回头。

顾魏又叫他，陈宇。

陈宇回过头，因为脚瘸了一只，动作有点搞笑。

顾魏没笑，陈宇倒先笑了，顾医生，好久不见。

顾魏走近两步，你怎么/弄/成这样？

陈宇还是笑，小伤，没事儿。面包我给那个谁了，你记得去找她要，别又让她自己吃了。

顾魏喉咙里/堵/着一万句千头万绪的话，怎么理都理不顺一个开头。顾魏自己跟自己较劲，第一次如此厌恶自己/沉闷刻板的性格。

陈宇看他不说话，还是笑了笑，抱歉啊顾医生，又耽误你时间了。你忙你的，我不打扰你啦。

陈宇跛着脚转过身，顾魏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袖口。

陈宇诧异地回头，顾魏马上低下头，你……你转过去好不好？你别……别看我。

陈宇听话地把头转回去，顾魏还是没有理顺那些话，只好把很多件事混在一起说，那个是我师兄，嫂子，嫂子是我师姐。我梦见过你两回，梦里的我很生气，因为我看不清，你很模糊。醒了我就更生气，我觉得都怪我没能记清楚你的样子。我去了很多手机修理店，他们都说修不好，你的照片删了就是删了，没有了。我讨厌我自己，我甚至/恨/我自己。我觉得不合理，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顾魏攥着陈宇的袖口，我这人很不好，我从小就不太会表达情感。我爸我妈都在国外，我不会撒娇，也不会/哄/人高兴。我假正经，我闷葫芦，我扫兴，我不会说话，不会照顾人。我……总之我很不好，非常不好。

顾魏慢慢松开手，你没有无聊，无聊的人是我，耽误时间的人也是我。对不起，我……

陈宇打断他，我能回头了吗？

顾魏头低得更深，……嗯。

陈宇去牵他的手，顾魏立刻躲开了。

陈宇就换受伤的左手，顾魏这回不躲了，攥着拳头缩在陈宇掌心里。

陈宇/摸/摸/他手背，你没有一丁点儿不好，你特别好。

顾魏眼眶一热，连忙抬起另一只手盖在了眼睛上。

陈宇拉下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特别好，真的，你最好了。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

顾魏看着他，眼泪都忘了擦，我也……也喜欢你。

陈宇勾勾他的手指，是吗？那太好啦，那我们就可以在一起啦！

顾魏喃喃地笑起来，捶了陈宇一拳，什么啊……在一起是一辈子的事，哪有这么简单。

陈宇拉住他另一只手，一辈子就一辈子呗，咱们一天/天慢慢儿过呗，我还嫌短呢。哎，你刚是不是/打/我了？

顾魏才意识到刚刚的动作过于亲昵，耳朵又红起来，对不起对不起，疼吗？

陈宇/猛/摇头，不疼不疼，可舒服了！太可爱了你，跟小宝宝似的。

顾魏头顶/都要冒/烟了，乱讲什么呀！

陈宇心情舒畅，又问顾魏，你是不是下班了？那走呗，我送你回家？还是去吃饭？

顾魏看看表，我/约/了我师兄，我问问他能不能让你也去。

陈宇乖乖牵着顾魏一只手，等他给师兄打电话。

电话接通，师兄的大嗓门自带免提，成了吗成了吗！！

顾魏把手机拿远，师兄，我能不能再带个人去吃饭？

陈宇跟顾魏在停车场等师兄下楼，陈宇晃晃顾魏的手，什么叫带个人？我是谁啊我？

顾魏斜他一眼，行行行，待会儿给师兄介绍，跟他讲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陈宇，行了吧。

陈宇还是摇头，陈宇是名字，随便谁都能叫。你不能/叫这个，你得跟别人不一样。

顾魏想了想，小宇？

陈宇瘸着脚蹦跶，嗯嗯嗯！

顾魏憋着笑，又叫他，小宇！

陈宇仰着脸傻笑，哎，我在呢！

顾魏眯着眼笑得很开心，伸手/揉/揉/陈宇的耳朵，小宇好乖喔！

师兄从请一个人吃饭，变成了请两个人吃饭。

顾魏给陈宇夹块排骨，你们出任务都不让人吃饭吗？看看你瘦的！

陈宇/啃/着排骨跟他撒娇，我的天哪，出任务可累了！饭没得吃/觉/也没得/睡！可累可累了！

顾魏动作不停，给陈宇夹肉剥虾剔鱼刺，快吃快吃，不够吃再加。你别动别动，别碰着左手，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师兄看看陈宇又看看顾魏，站起来要走。

顾魏纳闷儿，怎么了师兄？

师兄微笑，我先回家了，我好想我老婆孩子。

过了几天，杨子真的肠胃炎，肚子/疼/得站不住。

陈宇还是给他挂了号，带他去找顾魏看病。

进诊室关好门，陈宇随手把杨子放在一边，急着去/抱/顾魏，我好想你啊宝宝！晚上我接你下班呗？你别/做/饭了，咱出去吃，你想想吃啥。

顾魏在陈宇/怀/里/伸个懒腰，想吃火锅！

陈宇笑嘻嘻/亲/亲/他，好！我下午订位子。

顾魏看一眼杨子，他怎么了？

陈宇挠挠后脑勺，不知道，装的吧？

杨子两眼一闭，晕过去了。

杨子要结婚，满办公室散喜帖。

散到陈宇跟前，杨子递了两张，带顾哥一块儿来啊宇哥！

陈宇接过来，翻开喜帖看里头的名字。

杨子凑过来，我很真诚的！都是自己写的！几百张！

看得出来，陈宇点头，字写的真丑。

杨子没生气也没还嘴，抱着剩下的一大摞喜帖坐在陈宇旁边，宇哥，你跟顾哥结婚的时候紧不紧张啊？

陈宇转转手上的婚戒，紧张啥啊？他能跑了啊？

杨子趴在桌上有点儿泄气，就……就生活突然变了，以后家里多个人，怕过不惯。

陈宇没接话，杨子抬头一看，他正全神贯注看手机。

杨子愤怒地扔过去两张喜帖，宇哥！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陈宇抓起车钥匙出门，到点儿了吧我先走了你顾哥昨天说想吃小蛋糕我的天哪去晚了该没有了他晚上吃不着又要不高兴那我就没好果子吃更别提吃/他了你走的时候帮我打卡——

杨子生无可恋，目送旋风陈宇出门。

半分钟以后，杨子收到条微信。

点开一看是陈宇，一共三句话。

忘了回答你问题。

我没这感觉。

他一直在我心里，没什么惯不惯的。

杨子忍无可忍，愤怒地把陈宇桌上那一排玩具车全推/倒了。

蛋糕店门口排了将近二十人，陈宇开/车门一路小跑，去窗口先问，芝士慕斯还有多少？

店员头也不抬，还够还够，后面排队排队！！

陈宇这才放心，乖乖站在队尾慢慢排。

芝士慕斯是这家店的招牌，几乎每天都要排长队，不少人特意跑来买。

顾魏喜欢得很，吃一口就叼着小勺子眯眯眼，开心得像只小兔子。

陈宇吃不出蛋糕有什么好，但凡是能让顾魏开心的就都是好东西。

陈宇下班早的时候基本都会过来，蛋糕都是现做的，一排就要半个小时。

顾魏今天值白班，陈宇算算时间，估计前后脚到家。

陈宇等得无聊，一拿手机发现衣兜里还有别的东西。

掏出来一看，杨子的喜帖。

陈宇看着喜帖有点儿感慨，一眨眼的功夫，他跟顾魏结婚都三年了。

他追的顾魏。

那会儿他刚毕业第一回出任务，胳膊让人打折了。

结果因祸得福，吊着半拉胳膊在医院走廊只看了顾魏一眼，就觉得老天/有眼，/月/老/终于/显/灵/了。

求婚也是他求的。

那段时间他跟顾魏都忙，忙得脚不沾地没空吃饭没空睡觉。

虽说早就住到一块儿了，但仔细一算得有大半个月没见上面儿了。

陈宇盯人盯了几个大夜，轮休半天回家洗澡换衣服。

进门一看，桌上几个碟子，碟子上还扣着碗。

掀开碗，一碟子排骨一碟子牛肉一碟子青菜。

旁边有一大碗饭，饭碗底下压着张纸条。

如果你看到这个的话，就证明我又没能抱到你。记得噢，欠了我一个抱抱。多吃点饭！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陈宇狼吞虎咽吃完饭，抓/起车钥匙出门直奔首饰店。

五分钟以后揣着对白金素戒出来，又赶去顾魏医院。

万幸顾魏没排门诊，在住院部值班。

陈宇一路冲进去，看门大爷在后头追着喊，哎！干/什么的！别跑！

顾魏被这副阵仗吓了好大一跳，先给大爷道歉，对不住对不住，这我对象。

大爷以为他俩闹翻/了陈宇来哄人，气还没喘/匀就先劝架，小，小两口，别，别吵，吵架！

送走大爷，顾魏拉陈宇进办公室，怎么了你？这个点儿非跑来找我，你又要出任务啊？

陈宇拉起顾魏手腕看表，距离轮休结束还剩半个小时。

他回局里要十五分钟，所以留给求婚的时间也只有十五分钟。

陈宇一秒都不耽误，举着戒指噗通就跪下了，宝宝，咱结婚吧。

陈宇衣服脏兮兮的，下巴还胡子拉碴，脸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划破两条小口子。

整个人就眼睛最精神，亮晶晶的看着顾魏。

顾魏戳戳盒子里的黑丝绒，你知道尺寸吗，哪个是我的？

陈宇爬起来给他戴上戒指，我就休三个小时，马上得走了。

顾魏急着去/摸/他肚子，回家吃饭了吗？

陈宇把另外一只戒指放在他手里，回了，特别好吃。

顾魏把手里的戒指给陈宇戴上，凉的热的？忘提醒你了，得用微波炉热一下。

陈宇又去看他手腕上的表，热了的。

顾魏也看表，还有多久？

十分钟，陈宇恋恋不舍跟顾魏十指紧扣，我没来得及洗/澡，欠你的那个抱抱下次再……

顾魏搂住他脖子，比陈宇更舍不得这样珍贵的十分钟，就要抱！不许浪费时间！

婚礼前三天，双方父母都来了。

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跟陈宇和顾魏说得遵老礼，不能见面。

陈宇一步三回头，拉着行李箱出去跟爸妈们住酒店。

婚礼前夜，以/瘸/腿伴郎杨子为首，给陈宇办/单身/派/对。

喝/到十二点半，陈宇冲出了门。

杨子一瘸一拐追他，宇哥！先别/吐！厕所不在那边儿！！

陈宇在路边拦出租车，杨子终于追上来，宇哥，你去哪儿？

陈宇急得不行，宝宝，我的宝宝不见了！我要回家找我的宝宝！！

杨子拖着他回酒店，等明天啊，今天不行。

陈宇/玩/命/挣/扎，连踢带打跟杨子/搏/斗。

杨子打不过又躲不开，刚一松手，陈宇拔腿就跑。

车也没打，一路跑了六公里回家。

到家一点多，顾魏早睡了。

敲了几下门没开，陈宇累得站不住，坐在地上边敲边哭。

顾魏迷迷糊糊打开门，陈宇像只落了水的小狗，可怜巴巴/抹/着眼泪。

顾魏拽着陈宇胳膊想把他/弄/进家门，陈宇/窜/起来抱/住/他，哇哇地哭。

顾魏拍他后背，怎么了这是？

陈宇伤心/欲/绝，他们不让我回家！我说我要回家，我得回家啊——！

顾魏/摸/摸/他脑袋，为什么必须得回家啊？

陈宇用力抱/他，因为，因为你在家……宝宝，宝宝在家等我。

顾魏洗了毛巾给他擦脸擦手，陈宇小呼噜都打起来。

顾魏问他，明天要/做/什么你知道吗？

陈宇抱着顾魏一只手，不知道……

顾魏拍拍他，明天我们去结婚好不好？

陈宇闭着眼，迟钝地笑起来，好——！

顾魏笑他，笨/蛋，你现在知道结婚是什么意思吗？

陈宇真的摇头，不知道……但，但你说去，那就，那就去。

陈宇五点半被电话吵醒，下意识先捂住顾魏的耳朵。

接起来是他爸，劈头盖脸/骂/他/没出息，让他赶紧/滚/来/酒店收拾。

陈宇跑去洗漱，顾魏也跟着起来准备。

陈宇出门前/亲/亲/顾魏，宝宝，待会儿婚礼见啊。

换好礼服听杨子抱怨他昨晚犯蠢的事儿，陈宇突然又跳起来，完/蛋！誓词忘写了！

陈宇愁得/啃/指甲，二十分钟就憋出一句话，顾魏，今天是我们的婚礼。

杨子幸灾乐祸，宇哥你说你平时这酸话一/套/一/套/的，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呢——

陈宇扔开笔要揍/人，外面有人敲门。

杨子趁机跑去开门，是顾魏。

顾魏也换了礼服，端着汤盅看陈宇，你有没有不舒服？我借酒店厨房，给你煮了白粥。

杨子出去了，陈宇坐在桌前喝粥。

顾魏拿起他刚写了一句话的手卡，这是你的誓词？

陈宇把那张卡/撕/成两半扔进垃圾桶，誓词我都想好了，用不着写。

顾魏沿着长长的路一步一步走过来，陈宇看着他，像是一眼就看完了他们的一辈子。

陈宇先说誓词，杨子还跟着紧张，宇哥！想不起来说啥就直接/亲/也行！

陈宇拒绝了司仪的话筒，握着顾魏的手，把誓词讲给他一个人听。

宝宝，你太好了。没有人会像你这样惦记我、照顾我、爱我，也没有人像你一样把我放在心里想着念着。再也没有比你更好更/爱/我的人了。但我不是因为你对我好才爱/你的。我想你的所有开心幸福都跟我有关，也想你所有的烦恼和悲伤都让我来安慰。我太喜欢你了，我总是舍不得你。结了婚也是一样，我还是要黏着你，要你管我/骂/我，也要你/爱/我。你只能/爱/我。因为我也只/爱/你。

司仪又把话筒给顾魏，顾魏也拒绝，悄悄勾住了陈宇的手指。

我这人其实性格不太好。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所以我很喜欢规划，规划生活，也规划感情。而你是我所有规划里的意/外。但你是好的意外，就像造访沙漠的流星雨，或者落在山顶的彩虹。你是这颗星球几十亿人中，独/属于我的另一半。所以遇见你、爱/你、被你/爱，都让我觉得很幸福，也很骄/傲。共度余生应该不难吧，我们像从前的每一天一样，继续相爱就行。我准备好了，我相信你也是。

司仪大喊，现在新郎可以——

陈宇/亲/得很急，但很克制。

顾魏小声逗他，怎么，不敢啊？

场面/一/发/不可收拾，陈宇他爸又开始/骂/他没出息。

终于买到蛋糕，陈宇小心翼翼提着盒子放在副驾，开/车/回家。

星星叼/着拖鞋迎接他，陈宇举着小蛋糕，谢了儿子！

顾魏在厨房洗菜，回来了？饭还要一会儿，饿不饿？

陈宇过去抱他，给你买蛋糕了。

顾魏眯着眼笑，那我吃了饭再吃。

陈宇把喜帖给他看，周六杨子结婚，叫你也去。

顾魏点头，你想想给多少红/包合适，明天我去取钱。

陈宇嗯了一声，把脑袋埋在顾魏肩膀上，紧紧/抱/着/他。

顾魏回头看他，怎么啦？

陈宇/亲/他耳朵，想你了。

顾魏/耳/朵/红起来，又，又胡说！

陈宇再/亲/他一下，宝宝，跟你结婚好幸福。

顾魏红着脸不说话，菜切得铛铛响。

陈宇知道他/脸/皮/薄，抱/了他一会儿就准备去洗/澡/换/衣/服。

刚一松手，顾魏回头瞪他，你去哪儿！

陈宇一愣，洗/澡/啊。

顾魏扭回头接着切菜，小声嘟囔，吃了饭再洗不行啊！

陈宇重新抱/住/他，脸闷在顾魏后背，止不住地笑。

顾魏骂/他，犯什么/病！有什么好笑的！

陈宇还是/亲/他，我开心，不行吗？

顾魏举着dāo回头，不许笑了！！

陈宇一秒严肃，收到！

顾魏接着切菜，陈宇接着抱/他。

顾魏切着切着停住手，捏/了块番茄喂/给/陈宇，确实挺幸福的。

杨子婚礼结束清点/礼/金，陈宇跟顾魏送的红包里除了/钱/还有张纸条。

扯出来一看，是陈宇的字。

祝你们像我和顾魏一样幸福。不过我们实在太幸福了，你们应该做不到。

杨子给陈宇打电话，你以为你的字就不丑吗！！你的字也丑！！！比我的字更丑！！

陈宇有点/喘，我就说，你们，做/不到。你看你，洞/房，都没我，跟你顾哥，忙。

杨子气得要晕/厥，陈宇又说，挂/了，你顾哥，嫌我，不专心，yǎo我……哎/！你别……！啧/！

电话断了。

杨子连夜去单位，把陈宇桌上所有玩具都推/倒了。

顾魏的医院里出现了流感。

顾魏最开始只觉得病人似乎突然多起来，症状都是恶心/和腹泻，伴着发烧。

化验结果显示有炎症，可跟肠胃炎又不太一样。顾魏觉得奇怪，同样的病人还不在少数。

顾魏心里放不下，下了班还待在办公室，把几个病人的化验单摆在桌上研究。

小林下班路过他办公室，推门进来看一眼，顾医生还没走啊，不用回家给阿sir做饭？

顾魏推推眼镜，他啊，他三天没回家了。

有个跨/国/集/团的头头在边/境出现，局/长/点名陈宇带队配合邻省协查。

陈宇忙得脚不沾地，翻卷宗查监控蹲行踪，事事都要他部署策划。

吃饭/睡/觉都成奢侈，只来得及在每晚顾魏该/睡/觉/的时间给他发条微/信。

其实也就两个字。

安，乖。

小林叹声气，那顾医生你也早点回家啊，我听急诊护士说最近流感闹得厉害，你别去人多的地方。

顾魏蹙起眉头，流感？

小林夸张地比划，我今天看急诊排了这么老长的队！不光咳嗽打喷嚏，还有人当场吐在导诊台！

顾魏/抓/起桌上的化验单/跑去急诊，立即请了消化科和急诊科的主/任/会诊。

会诊结果跟顾魏预想的差不多，流感/病/毒/变异，部分病人在呼吸道出现症状之前，先出现了肠胃不适。

急诊/主任给上/级/防/控/中/心/打电话，领/导/很重视，说要派研究员来组织工作。

顾魏没想到，研究员是他的大学同学，慕之。

慕之比顾魏小一届，当年在学校时跟他并称金童玉女，更曾以在校庆晚会上拿着麦克风跟顾魏表白而一战成名。

顾魏跟陈宇结婚时她在国外进修，顾魏自认为跟她也不算很熟，又担心慕之的光辉事迹惹得陈宇不痛快，所以连请柬都没单独给她发过一封。

因此如今再见，顾魏心里率先存了一层待人不周的自责。

早上几个科室跟慕之的团队一起开大会，会议散场顾魏回办公室，突然有人敲了他的门。

慕之站在门外，好久不见啊，师兄。

顾魏的自责更甚，是，好久不见。你……

慕之打断他，师兄你结婚不通知我，所以贺礼也没给你准备，咱们扯平。

顾魏正好有台阶可下，忙不迭点头，好。

慕之看他手上的戒指，婚礼没参加上，人长什么样总得让我看看吧？

顾魏从衣袋里拿出手机翻陈宇的照片，莫名觉得喉咙发痒，偏过头去轻咳了两声。

然而喉咙的痒意却没有轻易褪去，顾魏的轻咳声渐渐大起来，腰几乎要弯下去。

慕之迅速去探他额头的温度，师兄，开会时说起过，你们消化科首诊了不少流感病人，是吧。

顾魏额头不烫，只是喉咙不舒服，痒中渐渐带了些许刺痛感。

慕之没再说什么，顾魏自觉退后几步，从桌上拿了口罩戴好，我待会儿去做检查。

顾魏去挂了号，楼上楼下折腾一通，喉咙越来越痛，鼻子也开始不通气，缺氧缺得头重脚轻。

检查结果出来，确诊是流感。

顾魏思前想后，琢磨着免得扩大传播范围，正好陈宇不在家，星星也有自动喂食器，他/干/脆/在医生休息室凑合住几天算了。

顾魏回办公室收拾东西，慕之放心不下，过来问他检查结果。

顾魏跟她隔开两米远，叫慕之也把口罩戴上。

顾魏边说边咳，慕之从饮水机接杯水，远远放在他桌上，你回家休息吗师兄？叫你家里人来接你吧。

顾魏摇头，他不在家，咳……我在，在休息室，咳，凑合两天。

慕之还要说什么，顾魏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是陈宇的视频通话邀请。

顾魏把慕之刚倒的那杯水一口喝/干，反复清了很久的喉咙才接起电话。

陈宇看起来有点邋遢，神色也很憔悴。然而看见顾魏的脸出现在屏幕上，陈宇还是咧开嘴笑了，宝宝。

顾魏心疼他笑里藏着的疲惫，皱着眉嗔他，又没/睡/是不是？打什么电话啊你，赶紧挂了，你有空多/睡/会儿。

陈宇/揉/揉/眼睛，待会儿，待会儿车上/睡。

顾魏紧张起来，要出任务？

陈宇点头，不远，三天就回来。

能让陈宇连着几天昼夜不休，顾魏猜到这趟任务的重要程度非同一般。

顾魏也很清楚，重要程度往往跟危险系数成正比。

看见顾魏沉默，陈宇努力宽慰他，小事儿，真的！就三天，分分钟搞定我就回来了，特简单！

顾魏急得咳起来，你别，咳，别大意！

陈宇表情严肃起来，怎么咳嗽啊，你病了？

顾魏在口罩底下深呼吸，努力压住喉咙里翻涌的气流，没……没有，就着急，呛了一下。

陈宇凑近了看他，真的假的？那你口罩摘了我看看！

顾魏慢吞吞摘下口罩，用力抿了抿嘴唇，硬是挤出副好气/色给陈宇看，骗你做什么，真的没事。

视频通话的画质实在不算好，陈宇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不放心地嘱咐顾魏，没事儿就好，反正你多注意，好好吃饭！

顾魏垂下眼睛，真的三天就回来？

陈宇眉眼间的神色软下来，温声哄他，当然是真的啦！等完事儿以后我休几天假，哪儿都不去，就在家陪你，好不好？

顾魏拇指贴到手机屏幕上，陈宇也把手伸过来，好啦，拉过钩钩了，宝宝放心吧。

远处有人叫了陈宇一声，陈宇回过头喊了两句，匆忙跟顾魏告别，宝宝，我得走了。

顾魏点点头，小心点，听见没有？

陈宇正经起来，冲顾魏晃晃脖子上戴的玉坠，听见了。乖，在家等我。

顾魏眼眶发热，嗯，我等你。

电话挂断了，顾魏扶着窗台，放任自己咳了好久。

慕之目睹全程，给未曾谋面的陈宇打了低分，怎么连你生病了都看不出来，师兄，他平时也这么迟钝吗？

顾魏好容易顺过气来，不是迟钝，他只是太听我的话。他可傻了，我说什么他都信。

慕之语塞，顾魏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一张陈宇被他戳着脸的自拍，你看是不是？傻傻的，特别乖。

顾魏取了药去输液，心里还惦记着输完液要去休息室收拾晚上/睡/觉/的地方。

然而病程进展的速度远超预料，一瓶水还没挂完，顾魏迅速发起了烧。

休息室没住成，顾魏直接住进了病房，当晚就烧到了39度。

呼吸科老张是主治医生，问顾魏，老顾，通知下家属吧，你这烧一时半刻退不下去的，得有个人照顾你。

顾魏面色平静，淡淡摇头，没关系，我可以。

老张正劝他，慕之也过来了。

顾魏额上冒着冷汗，高烧让他不自觉地有些发抖，多大的事啊，怎么还都来了。

慕之拿起他的手机，师兄你再不打电话，我就替你打。

顾魏接过手机，打了也没用，他每次出任务都要/上/交手机的。

慕之更急，那你这样没人管也不行啊！

顾魏咳嗽着笑了笑，怎么不行？生个病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顾魏所言非虚，这场病对他来说，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

持续的高烧、难以入睡的咳嗽、喉咙像火山一样的灼痛、酸痛无力的四肢，这一切似乎都没有摧毁顾魏。

他始终保持着清醒和稳定，按时吃药，整齐记录着自己每个小时的体温变化，病号服似乎都比别人穿得板正。

慕之每天来看他三次，帮顾魏从食堂打一碗白粥送来。

顾魏温和地道谢，像完成任务一样把粥喝光，然后对着空碗拍一张照片。

慕之奇怪，师兄，你拍这碗/做/什么？

顾魏翻着相册，每次我跟他讲我真的有好好吃饭，他都不信我。

病痛仿佛在他的理智面前自惭形秽，到第三天早上，顾魏的体温回落到了37度。

老张查房复诊，惊讶于顾魏的恢复迅速，不错啊老顾，明天没事儿就出院吧，回去再好好养两天。

慕之来看他，没说两句话，顾魏的手机响了。

陈宇的大嗓门洪亮地传出来，宝宝！我马上到家了！

顾魏眨巴眨巴眼，嗓/音/软/软/地喊了声小宇，坚强外壳应声/碎/裂。

陈宇一惊，宝宝！你怎么了！

顾魏撇撇嘴，眼泪都要落下来似的，小宇，我在医院……我，我生病了。

慕之目瞪口呆。

她从来不知道顾魏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顾魏念书时成绩好又自律，身上永远带着温润的疏离感。追他的女孩前赴后继，所有人得到的回复都只有一句礼貌的抱歉。

有不少人说，顾魏怕是天生有情感障碍。

尽管早已放下对顾魏的喜欢，但对慕之对顾魏的敬佩之情依旧存在。

她对这种/鄙/夷/的说法很反感，觉得这反而是顾魏与生俱来的优势所在。

所以对于顾魏在病中的冷静表现，慕之并不觉得意外。

在她印象中的顾魏，本该如此/独/立/而理智，时刻保持着谦谦君子的体面与风度。

现在竟然亲眼见到顾魏因为一个电话红了眼眶，慕之觉得简直难以置信，所有认知都被颠/覆。

不过十分钟，陈宇飙/着车/飞进医院停车场。

陈宇像小火箭一样冲下车，跟着又冲进住院大楼、冲上五楼。

冲到病房门前时，陈宇才堪堪停住。

慕之已经走了，平/日/里独当一面、英勇无比的顾医生终于现出原形，委屈又无助地抱膝坐着，眼巴巴望着门口。

陈宇长舒了一口气，慢慢走到顾魏身边，握住他一只手，你怎么样？还有哪里难受吗？

顾魏仰着头看他，毫不掩饰地跟陈宇坦白，难受的。嗓子疼，没力气，哪儿都不舒服。

陈宇心疼更甚，俯身/亲/亲/顾魏额头，那怎么办？

顾魏朝他张开手，泪珠全汪在眼睛里打转，抱/抱，抱/抱/就不难受了。

陈宇在他身边坐下，揽/着/顾魏的腰把他抱/进了怀里。

顾魏埋在陈宇肩膀，贴/在他耳边小声啜泣。

陈宇顺着他的背，现在呢，感觉好点了吗？

顾魏带着鼻音，轻轻地嗯了一声。

陈宇手绕到背后，握住顾魏/圈/在他/身/上的手，我走那天听见你咳嗽，你那时候就病了是不是？

顾魏不应声，小猫一样蹭/了/蹭/陈宇的耳朵。

陈宇大手包着顾魏的小手，心疼得语无伦次，什么事儿啊这都是！委屈着了吧？肯定委屈着了！没事儿啊，没事儿！不哭不哭，不哭了宝宝，我回来了啊，我回来了。

顾魏/埋/头/吸饱了陈宇的味道，像朵沐/浴/在甘霖中的小花，渐渐滋/润/地舒展开来。

护士敲门进来，顾医生该去拍胸片了，你没有家属是吧？那先去一楼交费，再去三楼拍片。

陈宇俯下身子，理了理顾魏脚上的棉袜，给他穿好拖鞋，谁说顾魏没家属？

护士看看他，你是顾医生家属啊？

陈宇站在顾魏身边/搂/着/他，嗯，我是他丈夫。

拍完片陈宇去取结果，顾魏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等他。

大厅的公/共/电视在放社/会/新闻，顾魏随意地看了两眼，屏幕里的画面都被打满了马赛克，只有底下的字幕清晰滚动。

我市/缉/du大队与邻省联合展开行动，共抓/获/A/级/通/缉/犯1名，省级在/逃/嫌疑人3名，其余犯罪嫌疑人15名，共缴获du品7.9公斤，仿制qiang12支，子/弹/136发。

陈宇举着片子回来，我的天哪宝宝，你的肺原来长这样！好可爱！

没听见顾魏的回答，陈宇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电视。

看清屏幕上的新闻，陈宇冲顾魏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周围都是人，顾魏一个字都不能问。

顾魏只是回过头看着陈宇，紧紧/抓/着他的手指。

陈宇放下片子，抬手捂住了顾魏的眼睛，叽里呱啦噼里啪啦轰！记忆消除术！biu！

顾魏软着手推他一把，声音有点哽咽，别闹！

陈宇放下手，很认真地看着顾魏的眼睛，没事的，宝宝。

顾魏揉揉眼，你人都回来了，我当然知道没事。可没事归没事，我还是担心你。

陈宇勾勾他的手指，我也一样。你病都快好了，我还是心疼得不行，想把前两天的补回来。

顾魏描他手心里的纹路，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怪你。

陈宇握着他的手，我知道。你跟我讲过的，瞎担心最没用了，要相信你，你很厉害。出任务时不许瞎想，要专心保护好自己，我好好地回来/抱/你才最重要。

顾魏/揉/揉/他头发，小宇最听话了。

陈宇反问他，那你呢，饭好好吃了没有？

顾魏骄傲地给他看手机里的空碗照片，喏！你自己看嘛！

片子拍完，还要去验血。

顾魏胳膊伸进窗口，陈宇凶神恶煞板着脸瞪验血的小护士。

针/扎/进顾魏手臂，陈宇比他还紧张，抱/着/顾魏不住/亲/他，乖哦乖哦，宝宝乖，痛痛飞！

护士一言难尽地看着顾魏，顾医生你怕痛啊？前两天给你打针输液时也没觉得啊。

陈宇护崽一样把顾魏/搂/在/怀/里，哪有小宝宝不怕痛的！你前两天是不是扎/疼/他了？！

老张看了片子跟验血报告，确认顾魏差不多痊愈了，让他今天再注意点体温，没什么反复明天就能出院。

陈宇忙前忙后，打饭喂饭擦手喂水切水果晒太阳，阵仗大到顾魏像是生活不能自理。

流感病况趋于稳定，慕之的团队准备撤出医院了。

慕之临走过来参观，师兄，这就是传说中的你家那位？

顾魏正被陈宇/夹/在胳膊底下/强/行/擦身，挣/扎/着挥挥手跟慕之告别，过几天，过几天请你来家里吃饭……哎你别……！你/擦/哪儿呢！！

转天一早，老张来看顾魏。

难得顾魏/睡/了懒觉，裹/在/被子里让陈宇/抱/着，睡/得/很沉。

老张非礼勿视，顺手拿起顾魏的体温检测表看了一眼。

姓名：顾顾小宝宝。

体温情况：亲/着稍微有点烫、亲/着不烫了、亲/着真的不烫了、亲/着/一点儿不烫了、忘/亲/脑门儿了反正嘴不烫。

老张把顾魏喊醒，老顾，快出院吧，求求你了。

一个病假一个调休，顾魏跟陈宇都在家待了一周。

陈宇依旧事无巨细地忙前忙后，总算把顾魏脸上的小肉肉养回来。

假期最后一天，顾魏打电话给慕之，叫她来家里吃饭。

慕之带了两瓶红酒来赴约，顾魏安顿她在客厅坐好，回厨房继续做饭。

陈宇像只小陀螺，一会儿洗菜一会儿端锅，比星星还听话，围着顾魏滴溜溜转悠。

慕之看了几眼觉得腻歪，起身在客厅里转了一圈。

墙角有个大书柜，杂七杂八什么书都有。

最下面一层摆着照片，有陈宇跟顾魏不同时期的合照，有陈宇几次立功表彰的照片，还有几张是顾魏论文或者课题获奖。

慕之重新坐回沙发时，顾魏在案板前切菜，陈宇蹲在他脚边剥蒜。

大概是剥出一个毫发无损的，陈宇大呼小叫喊顾魏看他，宝宝！你看！我棒不棒！！

顾魏停了/刀/看他一眼，呼噜呼噜陈宇脑袋，小宇最棒了。

陈宇雀跃不已，更小心翼翼对待手里剩下的蒜瓣。

慕之回头看看书柜里的照片，渐渐明白陈宇为什么能收服她那位神一样的顾魏师兄。

只不过得了句随口一说的夸奖，却能比戴/奖章时笑得更开心，恐怕没有人能逃得出这样深邃的柔情吧。

顾魏端着红酒，郑重感谢慕之，真的谢谢你，那几天这么照顾我。

慕之大方跟他碰杯，不客气师兄，就当给我多年前失败的暗恋画个句号。

送走慕之，陈宇的假笑瞬间收敛，苦大/仇/深在厨房洗碗。

顾魏过来找他，吃醋啦？

陈宇把碗洗得哐当哐当响，我这是，这是引狼入室啊我！

顾魏嘻嘻笑着捏他气鼓鼓的脸颊，乱用词！这都多久的事啦？当年我就拒绝她了，人家现在也讲了是画句号，所以就没事了嘛！

陈宇重重用鼻子哼了一声，不理顾魏。

顾魏转转眼睛，从陈宇胳膊底下钻进去抱住他，哪儿来那么多话啊你。明天就该上班了，你今晚还不抓紧时间/干/点儿正事？

惦记着顾魏还在身体恢复期，陈宇一直不敢开/荤。

今天名正言顺，陈宇折腾到尽兴才收手，恋恋不舍把顾魏洗干净送进/被/窝。

陈宇按时出门上班，被早安/亲/亲/弄醒的顾魏顶着头炸毛，给主任打电话再请一天假。

主任听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小顾你嗓子怎么又哑了？流感反复了？！

顾魏比生病时更惨，嗓子都没声了，没有，我是累过头了，就……积劳成疾。

局/里最近部署一个重要行/动，陈宇连轴转了一周多。别说跟顾魏约会，就连局/里/的单身宿舍都有三四天没回去过。

阶段总结会结束，会议室里一个两个熬得都没人样儿。局/长环顾一圈，发话说放一晚上假。

杨子拉住步履匆匆的陈宇，宇哥宇哥，我求你了，我礼拜一出门前忘了扔垃圾袋，里面还有个泡面碗，我怕招来什么神秘小动物，你先陪我回宿舍看看再去找顾哥行不行？

陈宇脚步不停，杨子几乎挂在他的挎包上跟着小跑。

陈宇分神回头，你知道你再不松手会招来什么吗？

杨子心虚地松了松手指，招来……什么？

陈宇抽出书包就跑，我的/毒/打。

摩托车停在医院大门口，陈宇摘了头盔拿出手机，一滴汗顺着发梢滴到了屏幕上。

陈宇扣过手机在短袖上擦了一把，给顾魏发微信，宝宝几点下班？我接你。

陈宇抬眼看了看人来人往的门诊大楼，又补充一句，你忙的话我就等会儿你，别着急。饿不饿？我给你买好吃的。

陈宇殷勤地给顾魏罗列他在医院门口看见的“好吃的”，烤地瓜、小面包、糖葫芦、雪糕、冰镇汽水，还没列完，对话框顶/端的顾顾宝宝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呀！你来啦！我马上出来！！

陈宇比喝了冰镇汽水更爽快，不急，别跑。

即便这样说了，陈宇猜顾魏应该还是边走路边回的微信，因为完美的顾医生罕见地打出了错字，是你额了吧，还说我！晚饭还不知道次什么，你先垫一口呀！

顾魏平时走路总磕磕绊绊，陈宇担心他一直盯着微信不安全，干脆没回。

对着后视镜整了整刘海，陈宇咳嗽两声压了压止不住上扬的嘴角，扫视人群的目光快赶上在/监/控/里甄别/嫌/疑/人。

目标很容易被锁定，顾魏隔得老远冲他挥手，小宇！

陈宇也挥手，张开胳膊等顾魏拨开人群跑进他怀里。

然而幻想破灭得很快，陈宇眉头紧锁，目光不善地审视着跟顾魏一起走过来的人。

顾魏给陈宇介绍，这是我同事，隔壁肝胆科的林彦医生，上个月刚从邻市医院借调来的专家。

林彦笑起来，哪里是什么专家，又开我玩笑。

陈宇略点下头，林医生。

林彦也跟陈宇点头，久仰陈sir大名，顾医生经常提起你。

陈宇的直觉/警/铃/大作，虽是初次见面，但林彦刚刚看向顾魏的那个眼神，莫名让陈宇觉得极不舒服。

说起来也是好多天没见过面，即便碍着同事在旁，顾魏还是先一步握住了陈宇的手，你忙完了？

陈宇收回与林彦对峙的目光，看向顾魏的眼神蓦然温柔许多，还没。但今天晚上没事儿了，能陪你。

顾魏小小地雀跃起来，那晚上我们去吃火锅？

陈宇被他带的什么烦恼疲惫全忘了，食指点了点顾魏鼻尖，行，听你的。

顾魏晃了晃手上的钥匙，不过得先把我的车送去店里修。你饿了吧，先买点什么吃？

陈宇摇头，车怎么了？

顾魏看向林彦，前天不是下雨吗，我担心去地铁站的路上不好走，就开了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淋了雨，点火好像出了点毛病，容易熄。林医生说他有朋友在附近开了4S店，可以帮忙看看。

陈宇啊了一声，松开跟顾魏牵在一起的手，有些别扭地抓了抓头发，那要不，要不你们先去？我正好去火锅店排队先。

顾魏了然地瞥一眼陈宇，主动把他的手牵回来，排什么队呀，我在小程序取个号就行了。

陈宇垂下眼睛，脚尖/蹭/了/蹭/地上的土，哦。

顾魏揽住了他的胳膊，抱歉地看着林彦，不好意思啊林医生，小宇好不容易来接我一次，我还挺舍不得他摩托车后座的。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开我的车？我们跟着你。

话已至此，林彦顺水推舟卖了个人/情，要是信得过我，你们可以直接去吃饭，车钥匙给我就好。

晚高峰时段，车多人也多，红灯的时间好像都比白天长。陈宇心不在焉望着远处信号灯上的倒数秒数，在心里回想前天那场雨。

结论是一片空白。他甚至不太知道前天下了雨。

他这一周里有百分之八十的时间在专案组会议室度过，剩下的百分之二十用来吃饭睡觉，以及早晚给顾魏发两条微信。

这是他跟顾魏定下的规矩，是他们在最繁忙的时候也必须保障的最弱联系，以确保对方没有出现意外、身体依然健康。

所以，下着大雨的前天对于他跟顾魏来说，不过是彼此都好好活着、平安度过的普通一天。

而他在这一天里分给顾魏的时间，只有两句话，加起来也不过八个字。

宝宝，想你。宝宝，放心。

想到这里，陈宇有些挫败地释然。

他这口醋吃得确实不够理直气壮，因为他压根没办法要求顾魏跟这样的他说起车子出了问题的事。

这道理很简单，就像谁都没办法要求别人一定要在机场等一艘船。

因为等了也是白等，说了也是白说。

顾魏拿着铅笔在菜单上打钩，全部选好以后把那页纸推给陈宇，你看看还要加什么。

陈宇接过菜单，意外地在就餐人数那一栏看到了一颗爱心，里面写着他和顾魏的名字。

陈宇惊讶地抬头，顾魏伸出来的手越过桌子和餐具，揉/在他的额头上，醋包包，全院都知道我有男朋友了好不好。

尽管陈宇还没有彻底想通，但他的嘴角已经开始不听话地活跃起来，小酥肉点了没有，我能吃两份吗？

顾魏叫服务生，您好，先上两盘酥肉可以吗？我家小朋友肚子饿了。

这顿火锅吃完的第二天，部署了一周的行动突然提前了。

距离交易日还有五天，潜/伏大半年的线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暴/露/了。

最后一条出现在线人频道的信息是“船”，这个字闪过几秒，代表通讯正常的绿灯猝然湮灭。

没有人顾得上悲伤和心痛，陈宇跟老刘一起整合了队伍去码头。

照旧是杨子开车，陈宇在副驾。后排除了陈宇手下的两个兄弟，还挤进来一个老刘队里的阿仓。

阿仓这个外号源自于他爱吃零食、体型微胖的特点像个仓鼠，而且还爱聊天说小话，跟谁都熟都聊得来，嘴皮子动起来就停不住。

气氛凝重的车里也不例外，阿仓胳膊肘碰碰左边的人，压低声音问，那线人你知道不？说是姓方，咱们学校大/师兄。

身边同事来了兴趣，你怎么知道？

阿仓扬起下巴，听人说的呗！有个小女孩儿，今年也才不到两岁吧。

车里一阵沉默，阿仓边叹气边继续念叨，干/咱们这行，真是难说。我老婆跟我妈总劝我别/干/了别/干/了，要是我也有个女儿，没准儿就真怂了。

没有人搭话，好像说什么都是多余。

陈宇回过头，都别瞎想，专心点。

阿仓意识到场面有些凝重，迅速换副笑脸活跃气氛，对对对，不说这个不说这个。等到了码头，咱们肯定是一网打尽，然后各回各家休假去！我老婆早说了想去海岛旅游，你们谁有合适的地儿给我推荐推荐？

一小时后，老刘亲自打电话给阿仓的老婆，问她能不能尽快来一趟医院，阿仓可能不行了。

车队还没到码头就被对方拦截，陈宇他们猝不及防边打边退。对方下了狠手不肯罢休，阿仓撤到车后的动作只慢了一步，侧颈瞬间多了个窟窿。

人没抓到，车跟丢了，还折了三个兄弟。

陈宇陪老刘坐在手术室门口，茫然地看着身上斑斑点点的血迹。

他分不清这些红色印记的主人是谁。可能是阿仓，也可能是其他人。

陈宇拿出手机，翻到他和顾魏度假时报的海岛旅行团，截了图，发到阿仓的微信上。

阿仓家属赶来得很快，白发苍苍的两位老人，还有泪流满面的妻子。

走廊里的哭声痛彻心扉，陈宇默默陪在一旁，也跟着掉了眼泪。

老刘拍拍他肩膀，抹了抹同样赤红的眼眶，回吧，咱回去接着/干。人还没/抓/着，哪有脸在他跟前哭。

下着楼老刘才觉出肩膀疼，一看也是个挺大的口子，转道去了急诊/缝/针。

在医院待了这么久，陈宇本来是存心避着，不打算让顾魏看见他这幅打了败仗失魂落魄的样子。让老刘这么一耽误，空下来的脑子反倒被思念占满。

如此疲惫不堪的一天好像格外需要顾魏来安抚，陈宇坐立不安，趋向顾魏的本能蠢蠢欲动。

陈宇起身走向五楼，在电梯里下定决心。

什么都不做，只躲起来看一眼就好。模样弄得这么惨，他会害怕的。

顾魏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陈宇收起足音躲进墙角，屏气凝神探出一只眼睛。

林彦从远处走过来，敲开了顾魏办公室的门。

陈宇眉头一皱，正打算跟过去一看究竟，却在看清门内的场景后顿住了脚步。

林彦进去得匆忙，门只虚掩了一半。透过留下的那一半空隙，陈宇清楚地看到顾魏左手缠了很厚一圈纱布。

离得太远，听不清屋内的对话。不过看两个人的肢体动作，大概是林彦想帮顾魏换外套拿书包，顾魏逐一表示拒绝。

林彦最后叮嘱几句走出办公室，顾魏站起来走去衣架前，脱下了白袍。

纱布挡着袖口，顾魏动作缓慢地蜷起手指，一点一点退了出来。

然后拿起衣架上的外套，先小心地套上左手，再回手去捞垂在身后的右半边袖子。抓了几下才抓住，顾魏艰难地找到右肩入口把手放进去，原地蹦了几下，总算把衣服/套/上。

一脱一穿，顾魏花了将近五分钟的时间。

包背在肩上，手机、地铁卡、医院门禁卡、饭盒提袋拿在右手。顾魏站在开关前犹豫一会儿，走回桌前把刚刚拿起的东西全部放下，折回来先用右手关了灯，再返回去拿好东西，用脚尖勾上了门。

顾魏坐电梯下楼了，陈宇还站在原处，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林护士在背后拍他肩膀，陈sir还真是你？顾医生走了吧，这都几点了。

陈宇有些僵硬地转过身，他怎么……怎么了？就手，手怎么了他？

林护士忿忿不平，有病人家属闹误会，拿着水果/刀/威胁实习医生。顾医生人好过去帮忙劝，那家属看他挂了个副主任的名牌觉得是领导，冲着顾医生就去了。

陈宇攥紧拳，那孙子人呢？

林护士赶紧说，抓走了抓走了，听说/拘/留了。顾医生手也没大事，皮外伤，不会落病根影响手术的。

坐在回局里的车上，陈宇心乱如麻。

他似乎终于想明白，从初次见到林彦开始，他心中的芥蒂就并非单纯来自于醋意。

还有愧疚。对于他缺席了与顾魏有关的太多场合的愧疚。

日常琐碎、病痛折磨、危难险/情，无数个本该由他出现和顾魏一起面对的场景里，从来都没有他的身影。

陈宇想起在走廊里痛哭的阿仓一家人，还有那个还不满两岁就失去了父亲的小女儿。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格让顾魏也背负着这些。

他凭什么？

让顾魏独自面对一切困难，然后随时可能消失于不知名的某处，在顾魏平稳的生活里留下一个永远补不回来的空洞。

顾魏不该受这样的苦。他值得更好的。

算算时间，顾魏差不多到家了。陈宇拿出手机，给他发今晚的微信。

宝宝，分手吧。

陈宇关掉了手机，转头看向窗外模糊的夜景。

老刘瞥他一眼，诧异地/探/头/过来，老陈你又哭啊，想起阿仓了？

陈宇低下头，泪痕和衣服上的血色交织在一起，嗯，我想阿仓了。

反复看了一夜的/监/控/，翻遍了整个码头几千个集装箱的往来记录，交易用的那批货最终被定位在一个私人仓库。

这么大宗的货，除了走水路以外别无他法。局/长/派人声东击西，连夜严查车站和机场。

第二天中午，码头/盯/梢的同事回话，有人来点货。

下午三点，一艘破旧的渔船入港。

四点，渔船开始装箱，货是一箱一箱的白/酒，包装崭新。

局/长/下命令，四点十五集合出发。

陈宇换了衣服清点好设备，拉开抽屉拿出准备了很久的两封信，撕掉了那封原本要给顾魏的，只把留给父母的那封放了回去。

重新打开手机，陈宇很意外地发现顾魏并没有回复他。

陈宇说不清他此刻的心情，失落、孤单、释然、想念，杂七杂八混在一起，只觉得难受。

抬腕看了下手表，距离集合时间还剩三分钟。

陈宇给他爸打了个电话，爸，我出任务。

他爸顿了一下，好，千万要小心。

陈宇嗯了一声，你跟我妈照顾好自己。

他爸应一声，你就别管我们了，管好你自己，眼神活泛点，多留神。

陈宇还是嗯一声，爸，我喜欢上一个人。

陈宇他爸笑起来，那好啊，什么时候带回家让我们见见。

陈宇深吸一口气，爸，他在市医院消化科，副主任，办公室在五楼右手边第三间，每周二三四出门诊。他叫顾魏。

陈宇他爸有些奇怪，人还没见，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陈宇又看一眼表，起身去楼下集合，没什么，想让你帮我记着他。

同样的码头，同样的对手，同样的任务目标。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准备更加充分的一方是陈宇他们。

对方显然没料到他们来得这么快，匆忙应对间显示出他们毫无防备的慌张。陈宇和老刘带着人从两侧包抄，形势十分有利。

进了仓库大门，陈宇回头看一眼杨子，杨子会意地领着三个人绕到了后门，悄悄去验箱子里的货。

火/力被陈宇他们牵制，后门的守卫轻易被放倒，杨子顺利打开一个纸箱。

表面看起来是一箱普通的酒，杨子抓起包装盒晃了晃，从一个明显轻了很多的盒子里掏出来一小袋白色粉末。

验过货，杨子带人回去支援陈宇。

另外三个人走在前面，杨子殿后。惦记着这么大的网就要收了，杨子分了下神，不小心踩到了地上躺着的后门守卫。

陷入昏迷的守卫猛地惊醒，下意识抄起身边的/匕/首/冲杨子一挥，杨子立时侧身倒了下去。

挥出下一/刀/之前，杨子旁边的三个人已经反应了过来，击/bi/了守卫。

陈宇远远地目睹了这一幕，阿仓颈侧的那个窟窿出现在他脑海中，深渊一样/喷/薄/出无穷的恐惧。

老刘招呼手下人上前，冲陈宇吼，这儿用不着你！快去看看！

陈宇点一下头，冲过人群去找杨子。

身边的人合力把杨子拽进铁门后面的/死/角，陈宇匆忙赶到时，杨子正呲牙咧嘴嚷嚷腿疼。

血湿了半条裤子，但万幸伤口在小腿上，出不了什么大事。

陈宇一巴掌呼他后脑勺，他/妈/的，就你会添乱！

杨子一手捂头一手捂脚，宇哥你怎么还打我！越打越流血！

陈宇又呼他一巴掌，你怎么不把脑子流出去呢！

收拾了现场，老刘押着人和货回队里，陈宇跟着救护车送杨子去医院。

做完手术把杨子送进病房，陈宇再回到局里，迎面碰上了局/长。局/长刚跟上头汇报完情况，杨子还行吗？

陈宇点头，没事。

局/长/叹声气，看看陈宇，你也回去睡吧，歇两天再说。

洗过澡换了干净衣服，陈宇站在大门口看了眼手表，凌晨三点半了。

短信收件箱依旧空空如也。陈宇收起手机站在夜色中，莫名觉得自己无家可归。

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

陈宇没骑摩托，一步一步走到顾魏家楼下。

六楼右边第二个窗户，黑着灯。

陈宇在楼门口对面的大树旁边坐下，盯着那个黑漆漆的窗户看。

他以为自己会想起很多有关他和顾魏的过往画面，或者会想起他们之间说过的话、发过的微信。但都没有，他只想起了顾魏的脸。

柔软的头发，漂亮的眉毛，湿漉漉的眼睛，一生气就皱起来的鼻子，还有很乖很软的桃心/唇。

他想得太过于入神，以至于想象中的那张脸真的出现在面前时，陈宇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顾魏只好又叫他一遍，小宇？

陈宇弹着跳起来，啊……？不是，你怎么，你怎么在这儿？

顾魏反问他，你呢，你又为什么在我家楼下？

陈宇有些急，顾魏一向作息规律，在凌晨四点出现在楼下绝非正常，你先别管，你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不睡觉？

顾魏还是看着他，你也不像睡/过觉的样子。

陈宇哽住，我……我出任务。

顾魏握住他的手腕翻过来，一道陈宇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擦伤出现在路灯下。

顾魏看着那道伤，上楼吧，先上楼再说。

顾魏这间出租屋陈宇来过几次，一室一厅的布局他很熟悉。熟门熟路在沙发上规矩坐好，把手腕摊开在顾魏眼前。

顾魏左手上的纱布还没拆，只用右手沾碘酒给陈宇消毒，不时地轻轻呼一口气上去。

这样的场景陈宇也很熟悉。饱满的熟悉感让他渐渐松弛了神经，自然地伸出另一只没伤的手臂，环住了顾魏。

顾魏动也不动地认真对待伤口，像闲聊一样随口问道，陈宇，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陈宇动作一僵，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收回那只有些越矩的手臂，我……我不想耽误你。

顾魏拿了纱布缠在陈宇的手腕上，所以你是真的想分手？

陈宇没听明白，顾魏转头看他一眼，自嘲地笑了笑，我以为是你必须在任务里做戏给别人看，所以连回都不敢回你。我怕你出事，去了你们单位几次想打听你的事，可又不知道问谁。刚刚也是，我睡到一半醒了，怎么都躺不住，就又去你们单位看了看。

陈宇再次/抱/住/他，宝宝，我……

顾魏垂下头，我没遇到过这种事，你每天在做什么我只能靠猜。幻想了这么多没用的，结果你是真的想跟我分手，倒显得我像个傻子。

陈宇心都要碎了，揽着顾魏的肩膀圈住他，我没，我不是那个意思！前天没了两个同事，一个刚结婚，一个女儿才两岁。我听老刘说以前有个同事的女儿也是两三岁，在她爸爸的葬礼上问爸爸去哪儿了，妈妈说爸爸很久不能回家了。然后这个小女孩儿说，爸爸不是一直这样吗？

顾魏埋/在陈宇/怀/里不说话，陈宇/蹭/蹭他发顶，我也老不回家，你车坏了我不能帮你修，你手疼我不能帮你换衣服拿东西，下大雨我也没法去接你回家。我心疼你，舍不得让你跟着我吃苦，整天替我担惊受怕。

顾魏静默一瞬，忽然愤愤地骂，陈宇，你/混/蛋！

陈宇让他这一嗓子给骂/懵/了，只呆呆地啊了一声就让人推倒在沙发上狠狠揍了两拳。

陈宇抱着头四处躲，顾魏揪着他耳朵拽他出来，居高临下跟他瞪眼睛，陈宇你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是不是？我比你大六岁，没遇见你的二十多年我上学考试工作一个没耽误，我是我们医院最年轻的副主任，我过得好着呢！我跟你在一块儿是因为我想跟你好好过，不是因为我没了你就过不了！你以为我不忙？你以为你有两天不回来这家就过不下去了？还舍不得还心疼我，我呸！舍不得你还要甩了我，心疼我你还一回来就气我！

陈宇挨打又挨骂，可怜地抓着顾魏一只手，宝宝，你这么喜欢我，我好开心啊，真的好开心！但是我，我不能光被你喜欢啊，我什么都帮不了你，弄得你有事儿都不愿意跟我说了，那我老这样，你不是喜欢着喜欢着，就不喜欢了吗！

顾魏板着脸最后锤他一下，软下力气倒在陈宇/身/上，我今天去换药，老张说恢复挺好的，过两天能拆线了。手不方便我就没做饭，去吃的食堂，不怎么好吃。今天病人太多了，手也疼，主任让我明天轮休。

三句话没头没尾，陈宇不明所以。顾魏趴在他/胸/口上抬头看他，是我不好，总想着你忙，好多事就没跟你说，怕打搅你。我以后改，大事小事都跟你说，都让你知道，让你帮我。

顾魏冲他伸出一根小拇指，作为交换，你也要跟我坦白。你去做危险的事要告诉我，你有不开心有小情绪，也要跟我讲实话。

陈宇搭上他的手指，顾魏勾在一起晃了晃，我一直都相信，不管你走了多远、走去了哪里，都能平平安安地回家。所以你也要相信我能照顾自己，能好好等你回来，好吗？

陈宇用力点头，握/着/顾魏的手/抱/紧/他，好。

温/存/不过片刻，顾魏踢了陈宇一脚，一骨碌爬起来去拿手机。

陈宇赶紧护着他，咋了宝宝？

顾魏哒哒哒敲字，谁知道你到底想没想通，明天又遇见个什么事再跟我分手怎么办？我得写个家规治你，再说一次我就……就不要你了！

顾魏眼角还红着，小脾气也没全消，绷着下巴/剜/陈宇那一眼毫无伤害值，倒像跟他撒娇要哄。

陈宇也跟着坐起来，贴着顾魏耳朵问，宝宝，你觉不觉得进门少了点啥？

顾魏家规刚写完第一条，不耐烦地瞥陈宇，少什……

陈宇/搂/着/他/亲/个没够，接过顾魏的手机扔在一边，你刚说明天轮休？

顾魏环着陈宇脖子，……嗯。

陈宇欣慰地点头，转头又跟顾魏强调，家规管天管地都行，可不能管这个，这事儿得听我的。

趁着休假，陈宇飞速打了报告收拾了行李，飞速搬进了顾魏家。

进门先上交一张银行卡，你要觉得这屋小，咱再租个大的也行。

顾魏把银行卡揣兜里，继续往墙上贴家规，算了，凑合挤挤住吧，攒着点首付的钱。

第二天一大早，陈宇胡子拉碴穿着背心短裤，骑摩托送顾魏上班。

到医院门口，陈宇帮顾魏摘了头盔，拉起他左手/亲/了/亲，自个儿留神，别碰着伤。乖乖上班啊，我晚上来接你。你想吃什么好吃的跟我说，我买了给你带过来。

碰巧又遇见林彦，顾魏板正地打招呼，林医生早。

陈宇跟着点头示意，又见面了林医生，谢谢你这两天照顾我们家顾魏。

如果说林彦之前的确抱有过幻想，那么他今天看到陈宇的目光，就明白自己输得很彻底。

他很难想象这个年纪并不大的小男生在这两三天里遭遇了什么，竟能让眼中的犹疑与不确定全部蜕变成相知相守的坚定。

一时之间，林彦不知道是该羡慕快速成长为成熟伴侣的陈宇，还是该羡慕对伴侣拥有如此强大的安抚能力和驯/服能力的顾魏。

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

眼前这两个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偷偷在背后勾手指的人，应该会厮守终生，再没有什么能够把他们分开了。

等林彦进了门诊大楼，顾魏回身捏陈宇脸颊，小宇今天好乖哦。

陈宇骄傲昂头，你都说了咱俩才是一家子，我还跟外人较什么劲。

目送顾魏进去上班，陈宇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接起来发现是杨子，宇哥你人呢？今儿队里不是轮到你照顾我给我打饭吗！我饭呢！

陈宇压根儿没听他说什么，扯着嗓子就嚷嚷，跟你说个重大好消息！我不跟你住了！我搬出去了！因为我有家有宝宝！我不用住单身宿舍了！等你出院就能独享单人间了！你高不高兴！不用谢！！

顾魏查完房回办公室，发现医院八/卦/群有几百条信息。

点进去一看，是急诊老张在爆料，@所有人！特大新闻！老顾跟陈sir同！居！了！！陈sir同事亲口哭诉的！保真！！

顾魏私信陈宇，晚上我要吃/狗/肉/包子，你把自己包进去当馅儿吧。

从刚在一起的时候王一博就不肯承认爱吃醋的本性，不管谁问、不管哪个采访，说起这个话题都是一个回答，我不爱吃醋，我吃醋一般人也看不出来。

于是在肖战去山下的另一个组拍了三天戏、回来以后还跟另一组的对手戏演员聊微信时，江澄一脸坏笑地拍了拍面色不善的王一博，照你之前说的话，那我们能看出来的人都挺厉害啊，都不是一般人！

王一博连玩笑话都懒得反驳，沉着张脸去抢肖战手机，快开拍了你不知道吗！还玩，玩什么手机！

肖战让他吓了一跳，手机没拿稳掉在了地上。幸好没磕碰到哪儿，肖战拾起手机，毫不留情拍过去一掌，你有毒吧王一博！威亚还没吊呢拍什么拍啊！

王一博眼睛瞪得老大，惊讶地捂着胳膊，肖战你，你还打我！你怎么还打我？你跟别人发微信，你还，还打我？

肖战无可奈何地翻个白眼，把手机屏幕举到王一博眼前，导演啊，是导演好不好啊大哥！我感谢一下导演都不行啊？

周围工作人员不少，听见肖战无奈的语气都跟着笑了起来，副导演还帮着解围，好啦好啦一博，战战不会跟那个组跑了的，你放心好了。

然而这句话却没有起到什么安慰的作用，王一博的怒气更盛，你还有理了你！肖战你，你怎么这样！你还说我添乱，你才添乱！你就是故意气我！我感冒才好你就气我！

两个人打打闹闹的场景平时也很常见，但王一博像今天这么着急的时候却不多，副导演怕真的说着说着急了眼，赶紧又劝，算了算了，多大点事？一博你怎么还真跟蓝湛似的，真要给战战设几千条家规，微信都不让他发了？

话音刚落，王一博还没说什么，肖战倒先板着脸严肃起来，你别这么说啊老师，一博跟蓝湛哪儿一样了？他也不是那个意思。

周围轻笑的人群噤了声，副导演也显得有些尴尬，啊？不是啊，我也没说一博不好，真的，我真没那意思。

王一博的脸色倒是瞬间缓和不少，甚至还得意地冲肖战挑了挑眉，转身躲去了树荫底下。

肖战嘁了一声翻个白眼，冲副导演做个鬼脸，没事老师，我们跟你闹着玩呢。

肖战微信发完了，把手机递给助理，吹着小风扇也站到了树荫底下。王一博立马晃悠着过来黏他，贴在肖战后背压低了声音问他，你说说呗，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肖战头也不回，被风吹起来的发丝搭在王一博肩头轻轻飞舞，你？除了吃醋和霸道不讲理，你还能有什么别的意思。

王一博被人凶了也不生气，笑嘻嘻还往肖战身上黏，瞎胡说，我从不吃醋。

肖战回手把风扇怼他脸上，你不吃醋，你冒酸水你！

王一博变本加厉，就冒就冒，别人笑话我你还替我说话呢，所以我名正言顺，我理所应当！

肖战耳根绯红，胳膊肘狠狠/撞王一博肚子，粘人精醋坛子！往后站点儿，你不热我还热呢！

围观了全部情节的江澄偷偷跟师姐议论，第一次见吃醋吃得这么坦荡这么无所畏惧的，一博真厉害。

师姐表示赞同，这样其实也挺好的，事儿都摆在明面上说，不用闹小情绪。这样两个人都省事，说开了就好了。要是畏手畏脚的有事也不说，弄得两个人都别别扭扭的，估计阿战还要生气呢。

江澄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膀，一博不是那样的性格吧，我看他情绪都写在脸上，才憋不住呢。

谁知道江澄一语成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在王一博身上似乎没有贯彻到底，日渐有了些细微的变化。

要说这变化，还是王一博自己琢磨出来的。

跟肖战在一起时间久了，默契程度如同窖藏陈酿，相处得越久便越醇厚，磕磕碰碰的棱角被磨得契合了不少，拌嘴吵架的次数渐渐变得屈指可数。

更何况相隔两地聚少离多早成常态，谁也舍不得把宝贵的相处时间用在毫无意义的争吵与拉扯上，即便真遇到矛盾也是事事以对方为先，想吵都没得可吵。

成熟稳定的相处模式不仅让肖战跟王一博的感情历久弥新，更获得身边知情/人士的一致好评。王一博偶尔录节目时跟哥哥们说起最近发生的日常琐事，过来人涵哥总是频频点头，拍着王一博的肩膀嘱咐，这就对了一博，两个人不容易，多互相理解，多为对方考虑，这才叫好好过日子呢。

于是王一博默默把好好过日子当做了光荣而幸福的责任，一切大事小事都以此为标准进行衡量。凡是对他们家和对肖战好的事就做，凡是有损他和肖战感情的就一律拒绝。

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他没跟肖战说过，但他每次按照这个标准做了正确的事以后，肖战总会表扬他。

表扬他乖，表扬他听话，表扬他懂得爱惜身体，表扬他生病了吃药，表扬他体贴懂事，表扬他很会爱人，表扬他是最棒的/狗/狗。

王一博因此获得极大鼓励，更加认真地把这条守则在心里置顶，摇着尾巴开开心心地接受肖战摸着他头发/吻/他嘴角的奖励。

所以在见到肖战的绯闻突然间上了热搜还被炒得火热时，王一博心里顿时冒出两个想法。

一个是这事儿肯定是假的，一个是他得大度点，为了这事去质问肖战可不是一个正确的做法，那样就不够懂事了。

说是说得出，理也仿佛是这么个道理。可有句话说得好，道理谁都懂，但就是骗不了自己。

肖战的绯闻对象王一博也认识，是个性格很好的女孩子，跟大家相处得都很好。肖战跟她一起合作过不止一次，两个人是很好的朋友，这次冲上热搜的动图和视频都是片场的花絮。

王一博点开视频，肖战跟绯闻女主角的相处模式看起来很轻松，说说笑笑地对戏聊天，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越矩的言语和动作。

助理偷偷看了看王一博紧皱的眉头，及时把手机递了过来，老板你看，两边都辟谣了，热搜降得挺快的，不是什么大事。

事儿是假的，影响不算大，也想清楚了要做个大度的人，可王一博还是心烦意乱，索/性/锁了手机往后一仰，闭着眼睛靠在了车座上，知道了，不用你说。

王一博进门的时候肖战正在收拾冰箱里的东西，手机搁在桌子上自动播放着群里的语音。王一博摘了背包去洗手，听见肖战手机里类似辟谣、炒作、营销、流量之类的耳熟字眼层出不穷。

王一博暗自撇了撇嘴，回身去拿毛巾擦手。

转过头时才发现肖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身后，王一博愣了一瞬，迟疑着接过肖战手上的毛巾，怎么了？

肖战抿抿嘴，没有。饿了吗？饭很快好。

王一博挂好毛巾，不着急，你慢慢弄。还差什么，我帮你洗菜？

肖战摇头，都准备好了，不麻烦。

肖战在厨房忙碌，王一博换了家居服出来溜达两圈还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干脆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百无聊赖地摁着遥控器，几十个频道反反复复切换了好几轮。王一博对着电视里的广告发愣，肖战搁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是今天的绯闻女主角，发来几个链接，下面是一串嘻嘻哈哈笑着的表情包，跟肖战吐槽营销号无中生有的本事日渐增长，顺便感谢他这么快就出来辟谣。

直到肖战过来按灭了屏幕，王一博才意识到他已经盯着手机看了很久。

肖战把右手端着的碟子放在餐桌上，王一博的目光从手机上挪到了肖战的身/上，不声不响地一直盯着他后背看。

肖战背对着他同样沉默，顿了好久才轻声叫了王一博的名字，你要是别扭你就直说，这么藏着掖着的，你不难受我还难受呢。

王一博垂下眼睛，我哪儿别扭了？我没别扭，我好着呢。

肖战还是不肯转身，扶着餐桌椅低低地笑了一声，是吗？回家到现在没碰过我一下，眼神一撞上就往旁边躲，刚才又盯着她微信看了这么久，王一博，这叫没别扭？

王一博站起来去/抱/肖战，从背后/搂/着他/亲/了下耳朵，嘴上还是不肯承认，真没别扭，假的啊就是，我一点儿都不在乎。

肖战回头看王一博，王一博下意识还是想躲，想起肖战刚才说他的两句话，硬是定住了脑袋没动，顺便还扯了个笑脸，我说真的！为了个不存在的事儿跟你闹别扭，我哪儿有那么幼稚啊我，没必要。

肖战点点头却没说话，沉默着摸了摸王一博的脸颊，去厨房端了菜出来。

沉默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睡觉时，王一博心里别别扭扭，怎么想都觉得不好受。他一会儿觉得是自己没发挥好，都想好了要大度要大度，怎么就没能贯彻到底。一会儿又有点儿埋怨肖战，这人明明都看出他别扭了，怎么也没点表示呢？

王一博越想心里就越乱，肖战在他身边倒像是睡得挺安稳，关了灯之后就老老实实贴在他手臂边上，半天功夫连姿势都没换过一下。

王一博的视力优势在此刻得到了充分发挥，朦胧的黑暗中，肖战的睡颜依旧清晰。

王一博看着看着就没了脾气，小心翼翼挪开胳膊把肖战抱/进/怀/里，屏住呼吸/吻/了下他的额头，没表示就算了，说了大度就是大度，你不表扬我我也一样大度！

王一博表决心似地连着/亲/了好几下，担心吵醒肖战才依依不舍地停了动作，搂/着肖战闭上了眼睛。

王一博很快睡熟了，不知道梦里出现了什么，突然急促地咳了几声。怀/里一直安静着的人悄悄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像哄小孩一样在他背上顺了顺。

王一博很快被安抚，黏着肖战再次陷入了沉睡。

肖战动作小心地转过头把脸埋进了王一博的怀/抱，声音极小极小地叹了一声气，王一博……你个大傻子。

接到广告镜头补拍电话的时候王一博还在刷牙，肖战一早起来给他煮的面都没吃上一口，急匆匆赶去了京郊的录影棚。

进棚就开始弄妆发，工作人员拿了大纲过来。王一博看了一遍才发现，今天的拍摄里原来还有地板动作。

王一博条件反射去摸膝盖，转头又问助理，护膝，我护膝带了吗？

助理连忙翻箱子翻书包，冲着王一博摇头，想着今天是拍商务，护膝绷带什么的那个包就没带。

王一博眉头紧锁，在棚里四处张望，借一个呢？借一个别人的也行。不戴，不戴他得说我啊他，我待会儿还得回家呢。

找了几圈还是没有，助理绝望之际准备求助外卖软件，一拿手机倒开心起来，老板老板！肖老师助理说给你送早饭来了！他车上没准儿有呢！

王一博助理去了地下停车场，十分钟以后回来，左手上提着一个干净整齐的保温袋，右手真的拿着一副护膝。

助理把保温袋放在王一博面前，拉开拉链。

先拿出一个保温桶，汤和面分了两层，面上整齐地码了几块排骨和青菜。

又拿出两个小饭盒，一个凉拌一个炒菜，都是王一博吃惯的小菜。

最后拿出一个小号保温杯，里面的豆浆还冒着热气。

王一博敏锐地觉察了异样，抬头看着助理，这是谁拿来的？

助理目光闪烁，怎么说呢老板，我也不能明说，所以你懂了吧？

王一博抬腕看手表，距离定好的开始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王一博先跟化妆和服装老师道歉，再去跟导演道歉，抱歉导演，我出去一会儿，马上回来。

导演设备还没调好，痛快地答应了王一博，还叮嘱他不用着急，时间很是充足。

王一博匆匆出门又匆匆回来，手忙脚乱把饭盒保温桶全部盖好放回保温袋，抱/在/怀/里跑出了门。

地下车场空无一人，车都没停几辆。车门开着，肖战闭着眼仰面躺在座椅上，思绪就像耳朵里早就按了暂停键的耳机，空空荡荡地没有着落。

从远处奔来的急促脚步声打破了肖战耳边的寂静，肖战惊醒一样弹起来去拉车门，却在看清那个身影之后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你怎么下来了？

王一博抱着保温袋挤进车上，我猜就是你，这袋子要让别人拿过来肯定不长这样。反正来得及，我就来找你吃饭。

肖战帮他把保温桶再次拿出来，王一博自己端着保温桶吃面，肖战一手一个小饭盒，替他举着那两盒小菜。

王一博呼噜呼噜吃得很香，肖战把饭盒递过去，别光吃面啊，吃点菜。

王一博夹一筷子菜连着面一块儿往嘴里放，肖战看着他鼓起来的脸颊，笑着表扬他，小博真乖。

王一博冲他挑挑眉，这就乖了？

肖战竟然真的点头，嗯，小博真的很乖。

王一博停了筷子抬头看他，肖战笑了笑，眼眶却有点发热，但是受了委屈不肯说的时候不乖，只在我睡着的时候偷偷/亲/我不乖，心痛的时候不告诉我也不乖。

王一博放下手里的碗筷去/抱/肖战，隔着座位扶手和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这个拥/抱的动作显得有些滑稽，甚至硌得两个人都有些不舒服。

但没人在意这些细节，搁在对方背上的手臂不约而同地收紧，肖战埋首在王一博肩窝，闷着声音说，我想了一整夜，我怕是你真的没那么在乎了，也怕是我差劲到让你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我一直在想要不要问你，一直在想，想得我脑子乱糟糟的，我……我听到你说没必要，你不在乎……我……

王一博懊恼地哀叹一声，手掌扣在肖战的背上用力抱/着他，肖战你傻啊你，我说什么你都信啊！我那是装的，装的你看不出来吗？我连那个，那个猫我都不愿意让你碰，别说大活人了！我那不是想显得我就，就成熟稳重点儿吗，我就假装不在乎，假装大度！我大不大度你还不知道吗？我在乎啊，我当然在乎，我在乎得想把你抓回家/关/起来谁也不给看！

肖战撇撇嘴，抬起下巴委屈地/咬/了一口王一博的耳朵，真的吗？你不许骗我。

王一博啧了一声，越过座椅间的空档，揽着肖战的后脑/凶巴巴/吻/他。

肖战嘴角都被弄/红，王一博用指腹轻轻/揉了揉，又补了个/亲/亲，我骗你干什么？我连吃饭都只有在你旁边时才吃得最香，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你。

肖战吸吸鼻子，抱着王一博手腕握住了他的拇指，那以后不许你再藏起来瞒着我，你怎么想的都要直接告诉我。你吃醋你生气你不高兴你受委屈，你一个字都不许藏。

王一博勾勾肖战手心，我其实就是，就是想让你表扬我。我老怕你觉得我岁数小特幼稚，还跟小孩儿似的闹这种小情绪。我怕你嫌……

肖战还了王一博一个凶狠的/亲/吻，堵住了他没说完的半句话。

额头抵着额头，掌心对着掌心，肖战蹭/了/蹭王一博的鼻尖，一字一字满是真心，我爱你，王一博。我爱每一个你。你不用为了我去改变什么掩饰什么，我就是爱你，我想让你在我的爱里做最真实的自己。

王一博听见这句话时脑海中空白了一瞬，怔愣地看着肖战。肖战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颊，捧着他的脸/亲/了/亲/他的眼睛，但我好像做得还不够好，我知道错了，以后要对小博更好一点。小博也要乖乖的，不管什么事都要和我说，好不好？

王一博赶紧点头，好好好！不怪你，都怨我瞎逞能。

肖战/揉/揉/他的刘海，你又不是没有家的小/野/狗，没事儿瞎逞什么能？你有人管有人理，什么都不用顾虑，哪里不高兴都可以跟我说，记住没？

王一博咧着嘴傻笑，做了一半的发型也不管，低着头就往肖战/怀/里/蹭，知道了宝宝，宝宝对我最——好了！

肖战假装揍/他两拳，行了行了，快起来把饭吃完，别让大家等你。

王一博坐起来接着吃面，眼神还黏在肖战身/上不动，那你别走，你等我一块儿回家。

肖战拿了餐巾纸放在王一博手里，好，我等你。

王一博回棚里补拍广告，半个小时迅速结束，所有场景都是一条就过。急匆匆换了衣服，妆都没卸干净王一博就往门外跑。

导演觉得纳闷儿，在后面问他，一博这么着急，后面还有工作安排啊？

王一博转眼已经跑到了门外等电梯，冲着导演喊，我家里人来接我回家了！我得赶紧回家！

1月1日 · 元旦

陈宇一早醒来就老大不高兴，卷着被子不肯起，噘着嘴置气。

顾魏刷牙回来见他还没动静，走过来揪他耳朵，你几岁啊，醒了还赖着。

陈宇不情不愿掀了下眼皮，翻个身把脸埋进枕头，留给顾魏一个头毛乱翘的后脑勺。

顾魏无奈地笑，趴到陈宇背上软绵绵撒娇，宇sir——！别生气了好不好？过节加班我也不想的嘛，主任家的小朋友突然生病了，我只好替他一天。我保证一分钟都不耽误，六点准时回家找你，我用跑的！好不好，好不好嘛宇sir，宇sir你理理我啊，宇sir……

陈宇猛一翻身，按住被他带倒的顾魏闷头就/亲/。

陈宇抽空咂了咂嘴，嘟囔出一句“好吃”。

顾魏晕乎乎地想，他和薄荷味儿牙膏混在一起，不知道陈宇是在夸谁。

陈宇垂着头往顾魏身上一倒，语气中满是妥协的不甘，晚上我接你。

顾魏还是笑，圈着陈宇的脖子蹭他鬓角，好。宇sir收了我的贿赂，不准再生气喔。

陈宇闷声在顾魏怀里笑起来，撑着胳膊再次/吻/上他的唇，宝宝这么好吃，我哪儿舍得生气。

顾魏蓦然有点骄傲。

跟牙膏比好吃的战役，是他取得了胜利。

下午六点整，顾魏归心似箭，一路小跑穿过办公区走廊。

陈宇在医院门口的长台阶下站着，等顾魏跑到眼前，陈宇迅速握住他的手放进外套口袋，冷吧？咱赶紧回家。

担心路上堵车，陈宇没骑摩托。两个人刚走到地铁站门口，远处的天空突然升上来几朵绚烂的烟花。来往的行人纷纷驻足，不约而同仰望夜空。

人群中的陈宇和顾魏也停下了脚步，顾魏看得很认真，陈宇拉着他护进怀里。

顾魏脖子上戴的围巾是他刚送的新年礼物，暖绒绒的羊毛质地，边角绣了只灵动的小兔子。

陈宇拥着像围巾一样柔软一样可爱的顾魏，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悄悄/吻/他侧脸。

顾魏转头看他，陈宇乖乖地笑起来，宝宝，新年快乐。

顾魏大着胆子回/亲/他，贴着陈宇冰凉的鼻尖磨蹭，新年快乐。……我爱你。

2月14日 · 情/人节

春节过得早，开工一周才轮到情/人节。

结果还是个正常上班的周三，陈宇得值班，顾魏得出诊。

好在加班的几率不是很大，陈宇一早就定好了吃晚饭的地方，是他跟顾魏都喜欢的火锅店。

刚谈恋爱时，陈宇上网看了一堆“情侣约会攻略一百条”，像模像样领着顾魏去过几回西餐厅。

顾魏以为他喜欢，他以为顾魏喜欢。两个人对着牛排大眼瞪小眼，挨不过二十分钟就争着说吃饱了。

有一次陈宇又定了西餐厅找顾魏约会，顾魏偷偷摸摸在医院门口的火锅店垫肚子，让提早过来等他的陈宇撞了个正着。

陈宇挠挠鼻子问顾魏，原来你喜欢吃这种啊？

顾魏抓起餐巾纸擦嘴角的红油，你饿不饿，给你加两盘牛肉？

那次以后西餐厅就从约会清单中彻底消失，火锅店成了他们最常去的地方。

情/人节早上出门前，顾魏理着陈宇的领子袖口瞪他，赖皮/臭/狗/狗，幼儿园就该学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了好不好。

陈宇鼓着脸颊凑过去/亲/顾魏，那说的是别人，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有宝宝。

顾魏掐他脸蛋儿，油嘴滑舌！晚上是七点吧？你别接我了，我坐地铁过去很快的。

陈宇点了点头，你要先到了就点菜，反正我吃什么你都知道。

中午午休，顾魏在食堂跟老张他们几个吃饭，说起下班以后的活动安排。

老张带老婆去高级餐厅，小杨跟男朋友去包场的私人影院，还有几个别的同事说早就定好了烛光晚餐高级牛排。

说过一轮，老张把目光投向顾魏，老顾老顾，你今晚去哪里潇洒？

顾魏咽下米饭，我们去吃火锅。

饭桌上安静一瞬，老张面露难色地打破尴尬，老顾，你跟陈sir，这么快就到倦怠期了？

顾魏疑惑地看着他，我们怎么就倦怠了？

老张瞪大了眼睛，情/人节就吃个火锅，这么没有仪式感，还不算倦怠？

顾魏不知道怎么回答，低头吃了两口饭，话题很快被岔了过去。

晚上顾魏跟陈宇隔着火锅热气对面而坐，陈宇一如既往大口吃饭，还不忘给顾魏的盘子里不住夹菜。

顾魏叼了根茼蒿慢吞吞吃，拿老张中午的话问陈宇，小宇，我同事听说我们情/人节只吃火锅，说我们感情倦怠。

陈宇抹一把额头上冒的汗，给顾魏夹了一筷子牛肉，倦什么倦，是他们不懂咱家日子过得有多舒坦……宝宝你别光吃菜，这肉都是你的啊，得吃完，听见没？

顾魏醍醐灌顶。

眼前摆着冒热气的鸳鸯锅，两个人面对面吃得热火朝天，这顿饭吃得就像他们俩的小日子一样红红火火热热闹闹，越吃越觉得舒坦。

这不是倦怠。这是俗世的烟火气里，他和陈宇最珍惜的平凡幸福。

转过天上班，顾魏看起来有些犯困，精神不济。

老张大惊失色，不会吧老顾，你怎么看着这么憔悴啊，跟陈sir真倦怠了？

顾魏回想起昨晚陈宇在他身上精神头爆表的模样，诚恳地跟老张说，他要是真能倦怠，我觉得也是件好事。

3月5日 · 学雷锋日

陈宇出任务归队拿回手机，开机以后顶进来好多条信息，置顶的对话框里是醒目的两个字。

救命！

全身血液瞬间冲到头顶，陈宇屏住呼吸点开对话框。

顾魏给他发了一条医院门口派出所的地址，我/进/局/子了！救命！

陈宇仿佛听见噗通一声响，他骤然揪起来悬在嗓子眼儿的心脏落回了肚子里。

顾魏还能开玩笑就证明没大事，陈宇匆匆回了句等我，制服都没换就跑去了停车场。

派出所不大，设在医院门口主要为了解决医患纠纷，小院儿里一共才五个人办公。

看门大爷让轰鸣而至的摩托车吓了一跳，放下报纸拦住陈宇，找谁啊你！

陈宇掏出证件冲大爷一晃，找我家宝宝！

大爷扶起老花镜看了眼陈宇手上的证件，今天没人送小孩儿来啊，你家孩子是在医院走丢的吗？别找错了。

陈宇摸出手机按亮屏幕，指着壁纸上嘟嘟嘴的顾魏给大爷看，错不了！我家宝宝就这个医院的！萌萌的！白白的！乖乖的！特好看一个宝宝！

大爷眯着眼仔细辨认半天，哦！做好事儿那个小伙子啊，在里头呢。

陈宇跑进办公室四处找人，顾魏扬起胳膊喊他，小宇！

扭头看见顾魏好端端坐在椅子上，陈宇落回肚子里的心脏猛跳几下，这才觉出衣服底下出了一后背的汗。

抓着顾魏手臂上下检查一圈，陈宇长出一口气，出什么事了啊宝宝，怎么跑这儿来了？

顾魏空出一只手从包里拿了纸巾，拽着陈宇给他擦汗。

抹了两下发现不怎么好用，顾魏团起纸巾放在手心，用手背呼噜陈宇脑门儿，今天乖不乖？有没有受伤？

陈宇接过顾魏手心里的纸团扔进垃圾桶，蹲在顾魏跟前享受擦汗服务，我最乖了，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办公桌后的片儿/警/看不下去，竖起签字笔敲了敲桌子，行了行了赶紧签字，签完字就能走了。

顾魏到底脸皮儿薄，让人一说就脸红，赶紧接过笔来逐页签字。

陈宇站他旁边看笔/录，一惊一乍地念，宝宝！你下班去超市了！宝宝！你在超市遇见小偷了！宝宝！你帮别人把小偷拦住了！宝宝！你把小偷送派出所了！宝宝你好棒啊！你写的名字真好看！

片儿/警又看一眼陈宇制服上的臂章和肩章，兄弟，你真是干这个的？我还以为你们这/工/种的人都特别严肃呢，不会这么……就这么活泼。

陈宇牵着顾魏的手准备出门，奇怪地看了片儿/警一眼，这跟工/种/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自己没有宝宝就羡慕我的？

出门坐上摩托，顾魏自觉扣上头盔/搂/住陈宇的腰，菜也没买成，咱们下馆子吧。

陈宇稳稳当当把摩托当小绵羊开，行。吃完饭咱们去买芝士慕斯，奖励做好事儿的乖宝宝。

4月5日 · 清明节

顾魏老家路远，家族里人丁也旺，除了过年很少能有团聚的时候。

眼见小辈们工作都忙，顾魏他爷爷一拍板，定了清明跟祭日都不用往回赶，只在大年初一的时候聚齐了人，大办一次祭祖。

所以清明小长假一共放了三天，陈宇搂着顾魏在家结结实实睡了两天，第三天一大早被他爸的电话叫起来，睡眼惺忪带着顾魏回家扫墓。

陈宇是独苗苗，家里氛围又比较传统，祭祖扫墓、老人过寿之类的场合都得磕头。

陈宇也知道这个风俗太过腐朽，但他从小到大都这么过来的，再说连他爸妈都不能免礼，他更不好多说什么。

可这事儿一沾到顾魏身上，陈宇就有点儿别扭了。

结婚第一年清明，陈宇临出门之前欲言又止，围着顾魏转了好几圈，嘟囔着拽他胳膊，宝宝，你别跪了，真的，不跪也没事儿的！我爷爷奶奶人都可好了，不会计较这些的，你在一边儿站着等我就行，知道吗？

顾魏举起手上的婚戒给他看，我已经在陈家族谱里了，就在你名字旁边，对吧？

陈宇一愣，瘪着嘴抱住/顾/魏，嗯。

顾魏/搂/着他左右晃了两下，哄小孩似地拍拍陈宇后背，笨蛋小宇，所以那也是我的爷爷奶奶呀。

陈宇用力/抱/着/顾魏，宝宝这么乖这么好，爷爷奶奶要是还在，肯定都最疼你。

结婚快四年，顾魏一直是全家最受宠的那个。上完香站起来还没等陈宇伸手，陈宇爸妈就一人一边扶着他胳膊，低下头给他拍膝盖上的土。

陈宇在旁边挤眉弄眼，顾魏倒挺不好意思，爸妈，我没事儿。

陈宇他爸直起身，瞪着陈宇说，你怎么回事儿！小顾怎么瞧着又瘦了！

陈宇往旁边一闪，藏在顾魏身后躲他爸，妈！晚上吃排骨吧！顾魏最爱吃你炖的排骨！买鱼了没？再来条鱼也行，顾魏也爱吃！

顾魏赶紧摆手，没有没有，妈你别听他的，家里有什么我吃什么，不用这么麻烦。

陈宇妈闲不住，拍干净顾魏的裤子，顺手给他理了理衬衫下摆，都有都有，晚上吃不完就给你们带回去。这有什么麻烦的？你爱吃就行，妈就乐意看你多吃饭。

顾魏有点儿害羞地拉着陈宇妈妈，抿着唇笑起来，好，那我晚上多吃一碗饭。

其他三个人都因为这一句话高兴起来，陈宇最开心，笑嘻嘻伸手要跟顾魏拉钩。

陈宇他爸又瞪他，你爷爷还看着呢！别嬉皮笑脸的！

陈宇撇撇嘴，小声念叨，爷爷奶奶，今年也得继续保佑咱家顾魏啊，要保佑他多吃饭，保佑他健健康康的。顺便也保佑保佑我，保佑我平平安安的，能陪顾魏一辈子。

5月20日 · 结婚纪念日

07:00

顾魏准时起来关掉闹钟，望着身边空了一半的被褥醒了醒神。洗漱出来后顺手打开电视，新闻里没提到任何/抓/捕/行动。顾魏心里空落落的，换好衣服出门上班。

陈宇在车里后座上眯了两小时，岸边/点/位的同事用暗号汇报，目标船只还没有出现。陈宇从驾驶座前头的小抽屉里翻出个面包，保质期也没看，囫囵吃了下去。

9:00

查房时患者心情烦躁，刚来的新医生只碰了他一下，他就破口大骂。顾魏把新医生挡在身后，家属回来好一顿道歉。顾魏不在意这些，只惦记着同样出门在外的陈宇，希望他能够被这个世界善待。

该轮岗了，陈宇比划个手势示意他去接班。蹲守点很隐蔽，在滩涂地的杂草堆里，待着很难受。陈宇在队里算晋升快的，可又没架子，苦活儿累活儿他都第一个先上。陈宇总说，我家那位说我最乖了，让我对别人好一点。

12:00

顾魏在食堂跟同事吃午饭，目不转睛盯着公共电视里放的午间新闻。同事跟他说了几句话都没回应，跟顾魏最熟的老张耸了耸肩膀，别管他，老顾准是又异地恋了。

陈宇在泥滩蹲了三个小时，换岗下来吃饭。半条裤腿上全是泥，风一吹都干了。陈宇边磕裤子上的泥边吃盒饭，还不忘跟同事说，这裤子可舒服了，我家那位给我买的，特合适！

16:00

顾魏在门诊值班，聚精会神写病历。女患者看着他的侧脸有些结巴，顾医生，你……你结婚了吗？顾魏把项链拽出来，露出底下坠着的婚戒，不好意思，我结婚已经四年了。

陈宇跟杨子猫在车里，连着几天没睡好，两个人胡子拉碴，黑眼圈快掉到下巴。杨子问陈宇，这次收了网肯定能有几天假，宇哥你打算干什么？陈宇想了想，我想回家/搂/着你顾哥睡一觉，再吃三大碗你顾哥给我煮的面条。

18:00

手术台上的病人突然/大/出/血，可能是碰到了哪根病变的血管。顾魏沉着冷静地一条一条说着医嘱，手上迅速找准了出血点缝合止血。手术很成功，顾魏脱下沾了大片血迹的手术服，被短暂遗忘的牵挂和担忧卷土重来。

上游码头传来消息，目标船只出发了。陈宇套上/防/弹/背/心，站在车边检查/qiang/支情况。隔着衣服摸了摸玉坠，陈宇琢磨着要是幸运的话，他应该能在纪念日还没过去的时候回到家。

20:00

顾魏提着超市的购物袋回家，按着两个人的饭量买了面条和牛肉。多出来的牛肉放进了冰箱，面条只煮了一人份。顾魏一个人吃完了晚饭，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情况比预想复杂，对方装备也比之前观察到的要多。陈宇最后一次确认了所有人的位置，举起左拳攥紧，行/动！

22:30

顾魏洗漱完，倚在枕头上看书。是本不太出名的小说，他断断续续看了好久。翻过新一页，陈宇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空白处画了个爱心。顾魏莫名被安慰，合了书准备入睡。

陈宇坐在回/局/里的车上，恨不得插个翅膀飞回家。杨子啧啧称奇，宇哥你说你都跟顾哥结婚四年了，怎么过个纪念日还跟热恋期似的呢，你俩就不嫌腻歪啊？陈宇心急如焚地看着手表，不嫌，我跟你顾哥要热恋到一百岁。

23:58

陈宇站在家门口拿出钥匙开门。

星星听见他的脚步声，摇着尾巴从窝里跑出来迎接他。

顾魏隐约听见门口的响声，迷糊着睁开了眼。

23:59

陈宇走进卧室，把星星关在了门外。

顾魏在黑暗中坐了起来。

陈宇摸到他伸过来的手，抱/住顾魏/吻/他额头，宝宝，我回来了。

顾魏埋在他/怀/里，眼眶蓦然有些发热，小宇……我有点想你。

00:00

陈宇坐在顾魏身边，用力地/拥/抱/他，用力地/亲/吻/他。

00:05

顾魏被陈宇/抱/着，环在他后背的手臂上下摸索一番。

陈宇/亲/亲/他耳朵，都好着呢。

顾魏主动/亲/亲陈宇，明早给你煮面吃。

陈宇温柔回应他的/亲/吻，勾了勾顾魏的手指，宝宝，结婚四周年快乐。

6月1日 · 儿童节

局里在儿童节办开放日，邀请附近幼儿园的小朋友来参观，顺便办一场安全知识讲座。

陈宇没出外勤，在工位上苦大仇深编着前两天的行动报告。

老师带着小朋友们穿过办公区外面的走廊，指着屋里介绍，这就是工作的地方哦，叔叔阿姨们抓坏人很辛苦的，要不要跟他们道谢？

小朋友们拖着长音奶声奶气地答，谢谢——叔叔——阿姨——！

陈宇头也不抬敲着键盘，谁啊这么吵？是不是局/长又带孩子来上班儿了！

局/长冲尴尬的老师挤出个笑脸，冲进办公室扇陈宇后脑勺，你又想写检查是不是！昨天开会怎么说的！

陈宇捂着后脑勺看看/局/长又看看门口一排小不点儿，摆出张戴了微笑面具似的笑脸，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不少小朋友被吓得后退半步，只有个穿着花裙子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走近，站在陈宇办公桌前扭扭捏捏地偷看他。

局/长还在一边瞪他，陈宇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维持着笑意冲小女孩儿招了招手，你好，我是陈宇。编号08051005，29岁狮子座，已婚，对象特别好看特别温柔特别厉害特别爱我。

局/长恨铁不成钢，踹/陈宇一脚又忙着招呼老师带小朋友们去报告厅听讲座。

陈宇桌边的小妹妹舍不得走，目光被他桌上的一排小玩具吸引，伸手碰了碰陈宇的小汽车，哥哥，这些都是你的吗？

陈宇点头，嗯。

小妹妹露出羡慕的眼神，好多玩具呀，你爸爸妈妈好棒喔！不像我妈妈，每次只许我买一个娃娃。

陈宇摇头，不是我爸妈买的，是我家宝宝给我买的。

小妹妹奇怪地抬头，宝宝？

陈宇弯着嘴角笑起来，随手拿起一辆小汽车摩挲两下，嗯，宝宝。

老师过来找人，小妹妹一步三回头，哥哥，我待会儿再来找你喔！

陈宇压根没往心里去，谁知道讲座结束以后小妹妹还真回来了，红着脸在他桌边磨蹭半晌，吧唧一下往陈宇手背上贴了朵小红花。

陈宇抬起手背，这啥啊？

小妹妹把头低下去，声音小得听不见，送……送给你！

陈宇更疑惑地晃了晃手背，送我这/干/啥？

小妹妹脸颊通红，大着胆子看向陈宇，我的小名也叫宝宝，我也送你，送你礼物！

陈宇挠挠鼻子，连说带比划，就……宝宝跟宝宝，可能不太一样，你明白吗？

小妹妹瘪着嘴有点儿委屈，什么嘛，哪里，哪里不一样！

手机铃声响起来，陈宇看了眼屏幕，接电话的语气变得温柔许多，宝宝！你忙完啦？宝宝真棒，宝宝最棒了，晚上奖励宝宝吃小面包好不好？我乖呀，我最乖啦！当然能去接宝宝下班啦！要不是有个小胖墩儿一直跟我说话，我早就把报告写完了……

小胖墩儿几个字像晴天霹雳，小妹妹愣了一秒，大哭着跑了出去。

陈宇看着怒气冲冲朝他走过来的/局/长，捂着听筒压低了声音，不好了宝宝我可能又要写检查了宝宝你下班来找我吧宝宝救命！

7月6日 · 国际/接/吻/日

顾魏忘带雨伞出门，下班路上淋了几滴雨，晚上就觉得有点儿别扭。

顾魏没当回事，等他睡了一夜再睁眼，不仅喉咙火烧火燎，鼻子也堵着不通气，连伸胳膊关闹钟的劲儿都使不出来。

看了一眼身边还在熟睡的陈宇，顾魏埋着头往他怀里挤，小宇……

陈宇立刻睁眼，条件反射地/抱/住顾魏，我在呢宝宝……怎么了？冷了还是做梦了？

顾魏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蹭/蹭/陈宇，我好像感冒了……难受。

陈宇给自己和顾魏都请了假，去厨房熬上小米粥，回卧室翻了感冒药出来。

顾魏眼睛眨巴眨巴地跟着他看，陈宇俯身/亲/亲/他脑门儿，还真有点儿烫，体温计到点儿了吧？

拿出来一看，三十七度五。

陈宇把吸管放进水杯/喂/顾魏喝水，眉头越皱越紧。

顾魏叼着吸管冲他笑，小感冒，睡一天就好了。

陈宇叹了声气，万分疼惜地抚着顾魏脸颊，病再小也是难受啊，你一难受我就心疼。

陈宇一勺一勺地喂，哄着倚在他怀/里/的顾魏喝了大半碗粥。

洗了碗回来/喂/顾魏喝完药，还不到九点。陈宇掀开空调被/躺/进去，搂/着/顾魏哄他继续睡。

顾魏还挺精神，手指头不安分地在陈宇掌心里乱动，哪有刚醒就又睡的，我都不困。

陈宇伸手捂住他眼睛，感冒了就得睡觉，快闭眼，听话。

顾魏拉下陈宇的手/抱/着，翻过身看他侧脸，我真的不困啊，不想睡。

陈宇也翻过身，跟顾魏脸对着脸互相看，生病了还要闹觉，真跟小宝宝似的。睡不睡？再不睡我可把你/亲/晕了啊！

说着话陈宇真的凑上来要/亲，顾魏连忙抵住他肩膀往外推，别别别，我感冒呢，别传给你。

陈宇僵着身体停在半路，伸手比划了一下他跟顾魏之间触手可及的距离，顾医生，你说咱俩离这么近，亲不亲的有区别吗？

顾魏有点犹豫，还是有吧……？

陈宇趁虚而入，边/亲/边把顾魏收进怀/里/牢牢抱/着，手掌覆在他背上轻轻地拍。

顾魏真被这个漫长的/亲/吻/哄得困意渐起，姿势都没变就睡着了。

生着病睡得不踏实，只要陈宇稍微一动，顾魏就像失了安全感的小动物，呜咽着往陈宇身边使劲儿凑。

陈宇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一刻不敢停地抱着顾魏边亲/边/拍，哄着哄着倒把自己也哄睡了。

几乎睡了一整天，到了晚上顾魏就好了一大半，踌躇满志给主任发微信说第二天能去上班。

结果第二天早晨，主任又接到了顾魏的请假微信，理由是陈宇感冒了。

杨子也听说了陈宇又请假的事，发微信关心他，宇哥你咋了啊，不是顾哥感冒吗，怎么你又病了？

陈宇给他回，这你也不懂？感冒病菌能通过唾液传染的，你有没有常识？

8月5日 · 陈宇生日

陈宇跟杨子下了班往外走，一出办公楼就看见大门口围着不少人。

陈宇本来不想凑热闹，杨子倒是个好事儿的，好说歹说拉着陈宇过去看。

看见两个穿着制服的人过来，人群三三两两都散了，陈宇这才看见人堆儿里的玩偶熊。

旁边还有个小桌子，上面放了好几张二维码，正中间用特别夸张的字体写了几个大字，扫码抽/奖。

杨子一早就拿出了手机，走过去一看规则就急着喊陈宇，宇哥你快来！

陈宇跟过去看，规则也挺简单，仅限姓陈的、副队长级别的/警/官/参与抽/奖，一共有三次机会，摇到几等奖就立即赠送对应奖品。

陈宇越看越纳闷儿，杨子/干/脆替他把手机拿了出来，赶紧的宇哥，这条件说的不就是你吗，有便宜不占二傻子！

陈宇拿着手机还在犹豫，玩偶熊努力地抬起胳膊，指了指桌上的二维码，冲他比了个赞。

陈宇扫了二维码，屏幕上出来一个二等奖。

玩偶熊的衣服看起来很重，一步一步挪得都很辛苦。好容易弯下腰，拿出来的奖品是一盒乐高。

盒子很大，是上个月新出的赛车。

杨子都惊呆了，这奖品也太大了吧！！

玩偶熊又指指桌上的另一张二维码，陈宇拿起手机扫码，这次出来的是一等奖。

奖品是一顶摩托车头盔，陈宇最喜欢的车手同款。

杨子目瞪口呆，姓陈这么好呢，有这么多便宜能占！

陈宇接着扫了第三张二维码，屏幕上弹出来特等奖三个字。

玩偶熊这次没拿奖品，只是站在桌子后面看着陈宇，轻轻拍了拍自己。

杨子莫名其妙，啥玩意，特等奖就不给了？

陈宇愣愣看了玩偶熊几秒，两步绕到桌子后面，一把摘下了他的头套。

汗涔涔的顾魏出现在他眼前，鼻尖发梢全是汗珠，脸颊都红了起来。

东西收拾停当，杨子也很有眼力见儿地先回家了。

陈宇买了水回来，顾魏一口气喝了半瓶。

陈宇又开始心疼，傻不傻啊你，东西直接给我不就行了，干嘛还弄这出？

顾魏很少做这样出格的举动，后知后觉地有些羞赧，你之前说，你有个同事特别幸福，他加班的时候他老婆都会来送饭。我也想过要来，可我总是太忙了，只好改送生日礼物给你。是不是真的有点傻啊？我就是……就是怕你羡慕别人，怕你觉得委屈。

陈宇猛地/抱/住/他，我羡慕什么别人啊！宝宝最最最最最最好了！！我最最最最最最幸福！全世界加起来都没有我幸福！！

顾魏/抱/紧/他，真的吗？那太好了。

陈宇着实心疼坏了，搂/着顾魏不停/亲/他，当然是真的！宝宝对我太好了，宝宝怎么这么爱我啊！

顾魏/揉/揉/他的后脑勺，/吻/在陈宇的额头上，生日快乐，我的小宇。

9月21日 · 中秋节

春节以后还没回过顾魏家，陈宇打定主意，中秋要去顾魏家里过节。

顾魏担心陈宇爸妈不乐意，陈宇摆摆手说得了吧，你比他们亲儿子还亲，回你家他们能不乐意？

结局就是陈宇爸妈大包小包提了好些东西，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有，顾魏那辆小甲壳虫的后备箱都快装满了。

陈宇一趟趟搬东西，倚着车门耍嘴，说真的爸，你跟我妈这东西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又去顾魏家下聘呢。

陈宇他爸猛地一关车门，差点被夹了手的陈宇原地起跳奔进顾魏/怀/里，爸！你给我手/夹/断/了我结不成婚怎么办！

顾魏把粘人的大/狗/扒拉下来塞进副驾驶，不结婚更好，打一辈子光棍儿吧你！

顾魏家就在隔壁市，假期路上有些堵，开了快四个小时才到家。

四位爸妈见了面就有说不完的话，妈妈们忙活着收拾吃的喝的准备做饭，爸爸们拿着几瓶好酒张罗着吃饭前再下盘棋。

要进厨房帮忙的顾魏被轰了出来，要替爸爸们端茶倒水的陈宇也遭了嫌弃，在家转悠两圈找不到容身之处，陈宇跟顾魏对视一眼，干脆换了鞋出门遛弯。

顾魏上大学前一直没离开过家，最远最远也就是十五分钟自行车程之外的高中。

后来遇见陈宇，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天意，他和陈宇的工作单位离家还是很近，走路只用二十分钟。

顾魏很喜欢这种感觉。家就在一步之遥的身后，安全感和归属感都很充沛。

就像此刻，他和陈宇在傍晚的短暂时间溜出门散步，他的爱人在身侧牵着他的手，他的父母在家里准备晚饭，一切都是刚刚好。

团圆之夜的万家灯火里，也有属于他的一盏。

陈宇晃晃他的手，顾魏回过神，顺着陈宇手指的方向看见了一间影楼。

陈宇隔着口罩/亲/亲/他的耳朵，中秋节特惠，全家福八折。正好家里人都在，咱家明天也来拍个照吧。

顾魏想了想，拉着陈宇走进影楼，先洗一张星星的照片，明天你记得拿着，别把他给漏了。

陈宇没带制服，穿了件顾魏的浅蓝色衬衫，没系扣子，露出里头打底的白色短袖。

顾魏学他的样子穿了件白衬衫，领口扣子解开两颗，里头也是件白短袖。

妈妈们坐中间，爸爸们坐在两边，陈宇跟顾魏在后排站着，陈宇一手环/着顾魏的腰，另一手把星星的照片举得老高，傻兮兮冲着镜头呲牙。

爸爸妈妈围在摄影师跟前挑照片，顾魏在人群外面看见全家福里笑得傻了吧唧的陈宇和他，勾了勾陈宇的手指头，再洗一张大的，咱们带回家里放着。

陈宇跟他十指相扣，好。

10月5日 · 顾魏生日

陈宇提前十天就开始焦虑，到底要送个什么超凡脱俗的东西才能配得上他的宝宝。

杨子积极为他出谋划策，午休时两个人凑在一起搜索“情侣生日礼物排行榜”。

排除了排名第一的口红礼盒和排名第二的超大玩具熊，陈宇果断选择了第三名，亲手做一顿晚饭。

结婚四年，陈宇的厨艺停留在烧热水、泡方便面和拍黄瓜，除此之外毫无进步。

杨子继续建言献策，可乐鸡翅吧宇哥，我听说这菜最简单了，有可乐有鸡翅，扔锅里就得。

陈宇信心满满，明天我偷偷买两斤鸡翅，借食堂的锅先练几回！

结果还没等他买鸡翅，局/里就组织了跨省拉练，队里所有人一起去临省封闭训练。

等训练结束，距离顾魏生日只剩一天了。

正好十一假期，顾魏得去医院值班。

陈宇顺势也说值班，偷溜去菜市场买了五斤鸡翅六听可乐，直奔杨子家里。

把鸡翅从塑料袋里倒进锅，咣咣咣又把可乐全倒进去，陈宇扭头看杨子，这就行了？

杨子想了想，是不是得放点盐？

又撒进去两把盐，陈宇盖上锅盖，等着吃吧！

半小时以后掀开锅盖，鸡翅黑得跟锅底一个颜色。

杨子跟陈宇一人拔下来一块看起来像肉的东西，放进嘴里嚼嚼，挣扎着咽了下去。

杨子琢磨一会儿，要不咱查查菜谱吧宇哥？

杨子刷锅，陈宇上网查菜谱。

过了五分钟，杨子捂着肚子问陈宇，宇哥，鸡翅下锅前你洗了吗？

陈宇跑进厕所，不知道！忘了！

杨子跟陈宇互相搀扶着去医院急诊，等陈宇确诊了急性肠胃炎、拿了药去输液，顾魏下了手术过来看他。

杨子缩在一边装昏迷，顾魏抱着胳膊看陈宇，这是哪出？

陈宇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你过生日，我想不出送你什么。就想给你做顿饭，让你少受一天累。

顾魏又气又心疼，揪着陈宇耳朵戳他脑门儿，傻不傻，傻不傻呀你！来来来我问你，家规第一条怎么说的？

陈宇可怜巴巴往顾魏跟前儿凑，嘟嘟囔囔地念叨，家规第一条，宝宝最想要小宇健康平安，小宇最希望宝宝幸福快乐。

顾魏看他这样心都软了，搂/着陈宇/抱/进/怀/里，礼物送不送我都不在乎，生日过不过也无所谓，只要你健健康康什么事儿都没有，我就最开心了。

陈宇乖乖地点头，宝宝我知道错了。不过生日还是要过的，待会儿咱们就出去，我攒了零花钱，我买花送给你！然后咱们再去吃大餐！好不好宝宝？

顾魏呼噜呼噜他耳朵，好！不过明天再去，今晚回家我给你煮粥喝，你乖一点养好了，明天再去吃大餐。

顾魏下班时间也到了，就跟陈宇挤在一张椅子上坐着，牵着他一只手陪他输液。

顾魏拍了拍黏在他/身/上的陈宇，小宇你快看，对面晕过去那个人好像杨子！

陈宇头都懒得抬，真假？他都晕了他老婆也没来，太惨了吧。

11月11日 · 购物节

小宇汪汪：宝宝，他们都买卷纸，满49减10，咱家要吗？

顾顾乖乖：不要

顾顾乖乖：復zんíゞ这句话后打开👉淘宀┡ē👈，【这个商品很不错，我还有一张45元限量优惠券送给你，快来看看！】

小宇汪汪：宝宝你不要乱点链接！

小宇汪汪：隔壁组抓了好几个电信/诈/骗！

顾顾乖乖：点

小宇汪汪：点好了宝宝

顾顾乖乖：乖

小宇汪汪：【乐高大赛车链接】

小宇汪汪：【乐高摩托车链接】

小宇汪汪：【乐高宇宙飞船链接】

小宇汪汪：满300减15啊宝宝！

顾顾乖乖：挑一个给你买

小宇汪汪：啊！好难选！

顾顾乖乖：那要不都别买了？

小宇汪汪：宝宝我想要宇宙飞船

顾顾乖乖：行

顾顾乖乖：下单了

小宇汪汪：宝宝我爱你！

顾顾乖乖：放在你单位的换洗衣服最近用了吗

顾顾乖乖：你数数有几双袜子

小宇汪汪：三双！

顾顾乖乖：我再给你买点新袜子

顾顾乖乖：等新的到了旧的就不要了，也穿好久了

小宇汪汪：好

小宇汪汪：那你给我洗了我再穿

顾顾乖乖：毛病多的

顾顾乖乖：就会折腾我

小宇汪汪：你洗过的香嘛

小宇汪汪：【饼干链接】

小宇汪汪：宝宝快看！这个打折！买一送一！

小宇汪汪：买了放你办公室好不好？你饿了就吃

顾顾乖乖：行

顾顾乖乖：你还记得这个牌子？我都没跟你提过几次

小宇汪汪：下好单了！

小宇汪汪：你上次说完我就搜了，存在收藏夹里的

小宇汪汪：我乖吧？

顾顾乖乖：小宇最乖了！

顾顾乖乖：但玩具只能买一个

顾顾乖乖：【购物车截图】

顾顾乖乖：差不多了吧？你看还缺什么吗

小宇汪汪：缺了很重要的东西！！

顾顾乖乖：？

顾顾乖乖：什么啊？

小宇汪汪：【大盒量贩装超薄款草莓味】

小宇汪汪：买两盒吧宝宝

小宇汪汪：要不三盒？

小宇汪汪：四盒也行，反正用得快

顾顾乖乖：……

顾顾乖乖：买这么多

顾顾乖乖：你自己吹气球玩儿吧

小宇汪汪：吹气球哪儿有吹宝宝好玩儿

小宇汪汪：❗️是不是呀宝宝？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小宇汪汪：❗️？？？？宝宝？？？？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小宇汪汪：❗️宝宝我错了！！！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小宇汪汪：❗️生气归生气，你一定要记得下单啊宝宝！！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12月25日 · 圣诞节

有人暗恋陈宇这回事，顾魏一早就知道了。

算起来还是陈宇的师妹，分到了老刘的一大队，跟陈宇他们办公室就隔了一道墙。

上班第一天就跑来跟陈宇打招呼，一口一个师兄叫得特别亲热。

第二天更不得了，带了零食满办公室地发，发到陈宇跟前儿就脸红。

陈宇举起左手上的婚戒给师妹看，我结婚都四年了，你别给我弄这。

师妹也有些下不来台，我没……没想怎么样，就是给大家……送点小礼物。

陈宇还是冷着脸，把桌上的零食推回去，用不着你的，我家里有人给我买。

平安夜是个周五，局/长/吆喝着说晚上一起聚餐，有家属的都带上。

陈宇去接了顾魏到餐厅，一进门顾魏就察觉到有一束目光与众不同。

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师妹明显精心打扮过，特意坐在了留给陈宇和顾魏的空座旁边。

陈宇那群手下好不容易抓着机会，一个两个憋着坏故意来跟顾魏碰杯。陈宇当仁不让来一个挡一个，没一会儿功夫就红了脸。

陈宇好像真的喝过头，站起来的脚步都有点摇晃。

顾魏也没管他，低着头捧着碗，特别认真地吃饭。

师妹却越来越坐不住，几次想要越过顾魏伸手扶陈宇。

顾魏吃完大半碗米饭，偷偷舒了一口气，这才转头看师妹，你很担心他吗？

师妹一愣，没……

顾魏挑挑眉，长得帅能力强，性格好又善良，傻乎乎的一根筋，只要认准了就会爱一辈子。

师妹愣愣地说不出话，顾魏看似温柔的笑意里充满了占有/欲/，小宇真的很棒对不对？能有这么棒的伴侣，我也觉得自己好幸运喔。

陈宇摇摇晃晃挤着顾魏坐下，迷迷糊糊在他身上/蹭，宝宝我好晕啊！宝宝宝宝，我喝多了好难受！宝宝……

瞥见剩了小半碗的米饭，陈宇瞬间坐直，醉意瞬间消失，怎么没吃完？是不是凉了不好吃了？这碗给我，我再去给你盛碗新的。

陈宇去盛饭，顾魏冲师妹眨眼，就是这点不好，整天唠叨我。

吃了饭出门，陈宇牵着顾魏的手一块儿溜达回家。

陈宇还倚在顾魏身上/装醉，顾魏拿胳膊肘戳他，一共才五杯啤的，再装晚上让你睡沙发。

广场上有棵很高的圣诞树，不少人挤在树下拍照。

陈宇借着拥挤的人群从背后/抱/住/顾魏，这么关注我？我还以为你光忙着宣布我的/所有/权呢。

顾魏脸颊一红，你……你听见了？

陈宇/亲/亲/他耳朵，嗯，一个字没落。

顾魏扭头看他，是不是说太狠了？

陈宇啧了一声，狠点儿也好吧，省得她总想着这事儿，对她自己也不好。

顾魏点点头，陈宇沉吟一会儿，试探着问他，宝宝，你说的那些话，就……就你是真的，就真的那么觉得，还是就为了说给她听的？

顾魏有点懵，我说什么了？

陈宇假装不在意地看着四周，就……你就说，说我很棒，还说觉得幸运。

顾魏轻轻地笑起来，陈宇恼羞成怒，圈着顾魏抓他痒痒。

人群突然爆发出欢呼声，然后就是异口同声的倒数。

五——

顾魏在陈宇/怀/里/转过身。

四——

顾魏/抱/紧/了陈宇。

三——

陈宇认真地看着顾魏，眼神中回荡着磅礴的爱意。

二——

顾魏大声喊，小宇——

一——

顾魏的声音在人群中变得模糊，幸好是你！

所有人都在高喊，圣诞快乐——！

陈宇紧紧/抱/着顾魏/吻/下去，宝宝，我真的好爱你。

百里延年轻时曾与同样初出茅庐的大司命一起封印了凶/兽，二人历经九/死/一生后结为了兄弟，还顺便给百里延刚满月的次子与大司命年方六岁的小徒弟定了婚约。

大司命回九嶷山修/法，百里延则回都城宦海浮沉，一转眼二十年弹指一挥间，分别时定好的婚期近在眼前。

府中上下皆为了大婚奔忙，唯有即将成亲的二公子百里弘毅波澜不惊，端坐窗边漠然翻过书页。尚书夫人来书房看他，瞧见被他搁在一旁的喜服便来气，你这孩子，婚事眼看不剩几天，试个喜服你都推三阻四，若有不合体的地方可怎么好？

百里目光只匆匆扫过叠放整齐的大红喜服，这婚事是否合体都尚未可知，一件衣服而已，不必在意。

尚书夫人气得拂袖而去，却也明白她这个儿子从小就聪敏过人天赋异禀，与俗世间的琐碎烟火气格格不入，心中独有一份清高与倔强，对他爹几句话就替他定了终身的事更是心有不忿。

纵使百里再不愿意，大婚之日仍是如期而至。百里身着喜服跟着父亲在门口迎客，迎来送往间不少人赞百里是好福气，听说大司命当年那位小徒今非昔比，不仅年少有为做了大神官，生得也是俊朗非凡仙风道骨，与百里小公子简直天造地设一对璧人。

吉时已到，司礼官引了新人进门。百里平素最不喜繁文缛节，偏偏这成亲还要敬天敬地敬社稷敬祖宗，礼成后百里的耐心几乎消磨殆尽，匆匆跑去喜宴上寻了熟识的同僚友人寒暄消遣，连盖头都忘了揭。

筵席至深夜才散，百里被夜风一吹清醒半分，猛然想起被他晾在房中大半/日/的人。大步推门进去，却见那人仍端正坐在榻边连姿势仿佛都未换过。百里心中愧疚更甚，快步上前先揭了盖头。

房中烛火摇曳，身着喜服的时影抬起眼眸深深望了百里一眼，不过片刻又重新低下头去，抿着唇不再看他。清冷的面容少见地添了一层柔/情，耳尖都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百里下意识想到早前那些宾客所言非虚，眼前这人的确当得起是俊朗非凡仙风道骨。半/褪的醉/意顷刻间卷土重来冲上/头顶，百里开口时都变了结巴，对……对不住，我急着，急着招待客人……你饿不饿，我取些吃食给你？

时影轻轻摇头，无妨，我……我还好。

百里无措地摆弄着手中喜帕，那……那便早些休息吧，明早还要拜见爹娘。

榻/上原只有一条喜被，百里趁时影洗漱时自柜中又拿一条棉被，自顾自钻进去躺好。时影回来时见到合眼装睡的百里也未多言，吹熄灯火后独自躺进了喜被中。

时影入府后，尚书夫人逐步将府中大小事务均转交他来处理。时影并不过分推辞，亦不见半点畏缩，反而进退有节不卑不亢，一应日常琐事都安排得妥帖稳当，深得尚书夫人的赏识。

时影心肠也善，平时谨慎持家省下的银钱都用于年节开粥棚，都城百姓皆是交口称赞。对府中下人更不必说，不只在月俸上优待，举止间也是平易近人。初时家仆都觉受宠若惊，好一阵过去才晓得他是真心实意的大好人，个个对时影礼敬爱戴有加。

然而无论时影面对其余人等如何游刃有余，面对百里时却总会莫名紧张。又因自幼在大司命座下练就一副隐忍默然的秉性，因而所有在说与不说间犹豫不决的事项时影通通选择沉默处理。

从他入府那天起，百里每天的换洗衣物都是他亲手备好的，百里平时惯饮的川贝梨汤都是他亲自守在炉前煲的，百里翻看过的诗词书卷他也总偷偷取来看，将百里勾画过的佳句摘抄了不知多少。

府中近身侍奉时影的小丫鬟名叫阿颜，阿颜整日见时影为了百里做这做那，而每次真与百里面对面时又连一句体己话都说不出口，着实替时影着急。可明里暗里劝过好几回，时影都只淡淡一笑道，如此小事不足挂齿，只要他不觉有何事错漏便好了，我又何必邀功。

邀功倒确实不必，百里傍身之计本就是明察秋毫神机妙算，身边发生的种种细微变化又怎会察觉不到。

洞房花烛中惊鸿一瞥的心动仍铭记刻骨，不曾想这样谪仙般的神官竟能落至凡间为他谋划衣食住行。百里偶尔自书房晚归，蹑手蹑脚推开门便见时影蜷/在他枕/边安静入眠，桌上为他留的灯火悠悠泛着暖意。百里许多次屏/息蹲在榻/边凝神看他，不知不觉便在心尖埋下了柔情万种。只可惜百里自小也是养成了一幅闷葫芦脾气，深情尽埋心底，从未向时影透露过半句。

这日晚膳间，尚书夫人提及十月初五转眼要到了，时影在府中的第一个生辰可该好好庆祝一番。时影自然推辞许久，百里却默默将这日子记在了心间，盘算着要准备个像样的贺礼。

百里想破了头也没想出什么新鲜玩意儿，只好求助早娶了亲的同僚。同僚带他在巷子里七拐八拐寻了个小铺面，说可以亲手打一件首饰赠予心上人。

百里看了一圈店中的款式，最后定了要做一枚指环，纹饰则选了青竹。店主直夸百里有眼光，指环的样式与花纹都选得清新风雅。可只一条，做起来也不甚容易，怕是得多下些功夫。

距离十月初五仅余七日，百里不敢怠慢，散了朝便直奔小铺，敲敲打打无数次，稍有不满便从头再来。店主都道没见过像他这般仔细的客人，定是与爱妻两情相悦情深意重。

百里每/日/都要到晚间关店时才归家，如此连着三日后，阿颜憋不住疑惑，问时影道，二公子近来好生奇怪，回来得竟越来越晚，您也不闻不问吗？

时影翻过书页道，他朝堂事忙，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打扰他。梨汤可还热么？若温了便再赏给别人吧，我去熬新的给他备着。

阿颜踌躇半晌，狠下决心在时影耳边悄声道，奴婢问过跟着二公子的小厮，他却面色慌张含糊其辞，奴婢便觉此事必然有异。今日奴婢又听厨房采买的老刘说好像，好像看见二公子……

时影眉头一凛，见二公子如何？

阿颜破釜沉舟道，见二公子步履匆匆进了深巷，不知是否有了……有了外宅！

时影怔怔愣了半晌，无声攥紧了手中的书册。阿颜忙托住他手臂，急道，您可千万不能自乱阵脚！无论如何，今日总要先问过二公子再说。

后天便是初五，百里好容易打出个模样周正的指环圈子，青竹纹饰的一笔一划皆是小心翼翼。刻完最后一/刀/时长出一口气，左看右看未见瑕疵，心满意足对着指环勾起了嘴角。

伸手要将指环放入小盒时触手便摸了一片红，这才发现指腹不知何时划破条口子。店中并无医药，店主只好将老板娘的一条锦帕给了百里裹伤。将指环留在店中待老板稍加修饰，又定好明日准时来取，百里这才放下心来回府，进门时还不忘将锦帕藏进了/怀/中。

时影来回捏着手指衣角欲言又止，试探着问百里道，近来……近来可是事忙？

百里一顿，忙遮掩道，朝中多事之秋，我实在脱不开身。但你放心，你生辰我记着的，那日我定早回。

生怕时影多问，百里只说自己困极，手忙脚乱躲进了被中。

阿颜都看出百里有意遮掩，退出去前冲时影好一顿使眼色。时影更是看得明白，知道百里定是藏了事不肯与他明说。

想来也是，自入府以来，百里从未与他多说过半句闲话，更未曾同他商议过任何要事。况且外宅之事尚无定论，若真有金屋藏娇，怕是知他懂他的另有其人，更犯不上与他这个无关的人多费/口/舌。

如此想着，时影自嘲地笑了笑，见百里已然熟睡，便轻声收拾起他刚换下的衣物。拿过外衫准备搭在架上时，衣袋中翩然落下一物。

时影俯身拾起，原是一方绣工精美的锦帕。

榻边烛火已燃尽了，倏然灭了去。将锦帕放回原处，时影无声无息地坐在满室漆黑中，只觉得自己甚是可悲可笑。

窗外天色渐明，百里睁眼时觉出不对，再一摸身边透着寒意的被褥，猛地起身查看。

时影呆坐了整夜，此刻见百里起身，便冲他笑了一笑，凝在心头一宿的泪水紧跟着决堤而下。百里匆忙跳下榻来看他，时影仍含泪带笑，望着百里的眼睛道，我们和离吧。

时影眼中的决绝寒意彻骨，百里不知那份深深的绝望来自何处，他只觉此生从未如此六神无主，既急于言明心意，又担心时影是因另有心仪之人才想弃他而去。

时影见他不发一言，又望着他道，你……你可是同意了？

百里正处于两股心意纠结拉扯之中，从未向谁提起过的千百万句肺腑之言卡在喉间一时语塞。时影却误以为和离之事正中百里下怀，因此才欣然默认。

时影凄然轻笑一声，站起身缓缓道，婚姻大事我不敢一人做主，待我回九嶷山禀明大司命后，便差人将和离书送与你。爹娘年纪大了，眼下你只说大司命有事召我回去便罢了。

随意收了收行囊，时影最后凝望这间卧房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踏出了门。

百里似仍在梦中，如提线木偶般独自更/衣洗漱出门上朝。散了朝后片刻不敢耽误，径直跑去小铺将指环取来小心收入怀/中，转身又往府中跑去。

往日里总有人含着笑默默等他回来的屋中冷清一片，百里呆呆立了半晌，至此才终于接受了时影已然弃他而去的事实。

自晨起时便沉在/胸/口的难过与不舍齐齐/上/涌，百里颓然后撤两步，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中。怀/中装着指环的小盒无意中/撞/了下心口，微不足道的冲击仿若/雷/霆/万钧之力，百里顿觉痛彻心扉，无声地淌下满脸泪来。

百里兀自在房中黯然神伤，家丁急匆匆跑进门来报，不好了二公子！北疆有/敌/来犯，尚书大人请您一道速速进宫面圣！

圣上钦点了百里弘毅为先/锋官，率/部即刻启程前往北疆一探究竟，大/军/随后便到。

回到府中打点行囊，百里延嘱咐道，北疆山高路远，此次来犯之敌似乎又与凶/兽/脱不得干系。不如叫时影请大司命占卜一卦，若真是/凶/兽/残部余孽，还是早有防备为好。

百里动作一僵，想起时影临行前的说辞，忙回道，大司命有召，时影一早便启程前往九嶷山了，因此并不在府中。

百里延点一点头，如此说来，恐怕是大司命早算到北疆有变，才召时影回去交待应对之策。也好，你二人可借此机会共同历练一番。你先动身吧，我这就修书一封送往九嶷山，告知时影到北疆与你汇合。

百里略微推辞两句，百里延便当他是舍不得时影，斥责他优柔寡断只顾儿女情长。百里有苦说不出，只好收拾行囊按时启程。

赶到北疆/驻/地，百里即刻带人去探/敌/情。果被他爹猜中，对方皆是半人半兽之形，确为/凶/兽残部无疑。回到营中，百里派人连夜送信，将北疆详情细细告知大/军/统帅。

月至中天，百里与部下商定计策后刚要睡下，帐外/守/卫来报说有人求见百里将军，还带了封书信来。百里接过来一看，正是他爹写给大司命请时影来北疆助他的书信，其中还道他二人正好借此机会互通心意彼此扶持云云。

帐帘晃动之中，月余未曾见过的时影侧身走了进来。百里见时影真被他爹一封信叫来危机四伏的北疆，烦闷之情油然而生，将信扔到桌上道，我爹真是多此一举！

他这番举动本是懊恼他爹多事，强人所难将时影叫来北疆吃苦受罪，然而落在时影眼中却变了样，还以为自己从九嶷山至北疆跋山涉水千里迢迢一场奔赴不过是自作多情，还惹得百里厌弃他碍事。

时影暗暗垂下眼眸，嗓音疲倦地低声道，我本不愿叨扰将军，但一来是我身为大神官的职责所在，二来也是爹……是尚书大人特意修书来请，于情于理我都该来相助一场。

话音刚落，时影转身出了营帐。百里呆呆看了他背影半晌，抬脚/踹/向身边守/卫，还愣着做什么？速去收拾一顶干净营帐出来，再把我这条锦被给他/抱/去！再把伙/头/军/叫起来，做些吃食给他送去。他口味精细吃不得粗粮，我每日细粮的配额尽数算至他名下。热水可还够吗？再把我这半瓮也搬去给他梳洗用！

按照此前部署，百里带人按兵不动，待大/军/赶至再做打算。然而不知是否有人走漏风声，百里驻扎不过三日，敌/方便主动出/击/打上门来。

幸而对方只是探听虚实并未大/举/来/犯，可兽/人的力量非同一般，普通将士三五人才能抵挡对方一人，不过几十人的敌方小分队便搅得营中不得安宁。时影出手/祭/出玉骨布/阵/结/法，兽/人/总算败下阵来纷纷逃/窜。

敌/方将领在营中远观，见识到玉骨的威力后心生忌惮，便悄悄叫人自远处搭弓，五六只暗箭直奔手持玉骨支撑法/阵的时影而来。

阵/法一时难以收势，且身边尚有几名兽/人虎视眈眈，只不过片刻的迟疑间，箭矢便到了眼前。时影进退维谷，索性闭眼横心，做好了接下这一箭的准备。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自他身后飞扑而起，百里拦腰/抱/着/他收入怀/中的同时，背上便替他挨了那支原本该/重/伤于他的箭。

时影心中又急又痛，/功/法/爆/裂/而发，阵/中金光流溢，未能逃开的兽/人皆是灰飞烟灭无一幸免。

时影无暇顾及其他，扶起百里退回了营中。医师拔了箭包好伤口，探着百里的脉象道，将军算是命大，这一箭倘若再偏一寸，华佗在世也无计可施。如今虽保住了命，可失了这许多血，能否痊愈就要看将军的造化了。

医师与护卫均退到帘外候着，帐内仅余时影一人守着百里。刚将布巾浸过冷水放在百里额头，百里便微微眨了两下眼，目光缓缓聚焦在时影身上。

时影忙喊他名字，感觉如何？有哪里不舒服？

百里摇了下头，因失/血而/干/裂的/嘴/唇轻轻动了动，无妨。你……你不必为了我如此……

话未说完，百里又陷入了昏睡。时影听着他这两句喃喃低语，掌心慢慢覆上百里的手背，眼圈跟着红了起来。

摩挲着百里的手掌，时影抿着/唇/自言自语道，小时候还会与我撒娇，如今成了大人却变得口是心非了，到底不如三岁时那般可爱！明明比我小了这么多岁，记性怎地如此不好？那时候爹领你来拜会大司命，你淘气磕伤了腿，大司命叫我看护你给你擦药，你倒好，哭哭啼啼往我怀/里扎，黏着我便不肯松手，还挂着满脸的泪痕便嚷嚷着说……

时影顿了顿，抬手随意抹了把泪，才轻声继续说道，便嚷嚷着说你喜欢我，还叫我等着你，等你长大了便来/娶/我。

泪又落在百里手背上，时影忙不迭去擦，却怎么都擦不干净，一滴一滴接连不断。

时影有些崩溃地卸了力气，两只手牢牢/抓/着百里的拇指，泣声道，忘了我便算了，不喜欢我也无妨，要喜欢哪个别人也都随你……既然缘尽于此，我认命就是了。可我本已下定决心此生要与你分道扬镳，你又为何，为何要救我？

百里捏一捏他的手指，哑声道，因为我……心悦你。

时影诧异地抬头，正好对上百里深情凝望着他的目光。时影仓皇地要将手抽回，百里一急便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立时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时影连忙过去查看，上上下下仔细检查，医师叮嘱，千万不可乱动！可是疼得厉害么？我再去叫医师来吧，你……

百里捉/住他一只手，问道，为何不早告诉我这些？

时影理好百里的衣襟，垂下头道，你既已然忘了，我不愿用这些旧事束缚你。

百里懊悔不已，握着时影那只手越发用力，怪我没用，三岁时尚不能事事记全。也是那次回了都城后染上风寒大病一场，因此更记不真切。

时影只摇了摇头，并未搭话。百里牵着他的手放在心口，缓声道，足足耽误了十几年，我如今再说心悦你，你可会恼我醒悟得太迟？

时影不知何时又落了泪，下定决心般推开百里的手道，前尘旧事不足挂齿，你既已另有所属，不必再……

百里急得一阵呛咳，边咳边打断他道，我何时……何时另有所属？我……我心中只你一个，怎么会有别人？

时影匆忙倒了水/喂/他，颇有些别扭地赧道，就是……就是那方锦帕的主人。

百里想了想，忽然福至心灵，晃晃时影的手道，我换下来的衣物放在何处？你去取来，里面有个东西，你一看便知。

时影/抱/了衣物来，百里在贴身的中衣上摸了摸，自暗袋中取出一方锦盒递给时影。时影疑惑地打开盒盖，里面赫然是百里亲手敲打出的那枚青竹指环。

百里取出指环戴在时影左手，抚着他的手背道，老天爷终究待我不薄，原以为要跟着我进棺材的东西，兜兜转转一圈，竟还有亲手送给你的一天。

时影惊讶得说不出话，百里与他十指相扣道，怪我手笨，打个指环伤了自己不知多少次，锦帕不过是店主送我裹伤的，却不想被你误会。我的错，早些把心意说给你听就好了，也不至于惹你这一场伤心。

时影慢慢伸出右手，指/腹轻轻柔柔/摸/着指环上的青竹，嗓音染上了欣喜的哭腔，好漂亮……真的好漂亮。

百里拉起他的手/亲/了/亲，你喜欢就好。

时影羞怯地缩了缩手指，小声道，你这人怎么如此大胆，从前在府中时倒没觉得。

百里沉吟一瞬，诚恳道，许是那时只动了心，如今却爱你入骨，因此忍不住想要与你亲近。

时影耳朵都红起来，两只手捂着脸羞得头顶快冒烟，你你你，你怎么，怎么净说些/孟/浪/之言！

百里急道，不说了不说了，我再不说了！我伤得头脑发昏胡言乱语，可是太过唐突了？你……你别生我气。

时影偷偷地笑，飞速俯下身去，蜻蜓点水似地在百里嘴角/亲/了一下，绯红着脸颊道，傻不傻，我逗你的呀。你我本就是夫妻，哪里来的唐突不唐突。

百里傻兮兮地笑起来，时影也跟着他笑，边笑边去看他的伤，可有碰到伤/口？还痛得厉害吗？

百里一改此前大/无/畏的英勇神色，可怜巴巴嘟着嘴皱着眉，委屈得脸都皱起来，痛！特别痛！痛得特别特别厉害！好痛好痛！脑袋痛胳膊痛后背也痛！我全身都好痛！

时影信以为真，摸着百里头发心急如焚地哄道，阿毅乖，听话，不乱动了好不好？怎会突然痛得如此厉害，这可如何是好！

百里面不改色冲他张开手臂，你/抱/着我就好了。不然多/亲两下亦可，镇痛效果极佳。

时影侧身躺进百里未伤那侧臂弯，百里/亲/着他脸颊道，阿毅这名字，是你给我取的吗？

时影这才反应过来，点头道，初见时你才三岁，我便自作主张，给你取了这么个小名。

百里/抱/着/他，满足地叹息道，真好听，以后都这么唤我吧。

时影环着他的腰，乖巧偎在百里怀/中，好。

百里贴着他耳畔/亲/了/亲，轻声道，想来也是奇怪，此刻虽然置身在这荒郊野岭，还受了这样的伤，我却没有半分忐忑，反而甚觉心安。只愿/抱/着你一觉睡到大天亮，其余的事就算天塌了也与我无关。

时影埋首缩在百里肩头轻笑，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背，天塌了也无妨，我陪你一同撑着。

百里睡意/袭/来，朦胧地拥/着时影道，好……只要阿影陪着我。

大军于次/日/赶到/驻/地，休整两天后便/列/阵向兽/人/发起攻势，时影亦执玉骨殿后压阵。然而大/军/训练有素且有备而来，不等时影出手，兽/人已然丢盔卸甲，将领都被/斩/落/马下。

得胜班师回朝，百里身体恢复之后照旧每日晨起上朝，又做回那个冷言冷面沉默寡语的百里二公子。然而话少归话少，在为数不多的几句话中，却句句不离他的宝贝阿影。

比如有人问起他腰间格外显眼的香囊，便答这是阿影亲手缝的，阿影知道我总被蚊虫叮咬，特意选了防蚊的药草装进去，阿影最疼我了。

比如有人问起他在点心铺买了什么，便答买了阿影最喜欢吃的桂花糕，阿影总是不好好吃饭，买了这个回去哄他吃饭用。阿影太瘦了，抱/他的时候我都心疼了。

比如有人问起他步履匆匆赶着去何处，便答昨夜阿影主动/缠/着我，我太喜欢了，一不留神弄到了天亮。晨起时阿影就生气没/亲/我，这可是天大的要紧事，我得赶紧回府哄哄我的乖阿影。

一路小跑回到府中，便见时影站在满园玉兰花树下，神色温柔地等着他。

百里快步走过去，揽/着时影问道，不是叫你多躺会儿，怎么这就起身了？可还有不适么？

时影板着脸挥手捶他肩膀，狠狠道，阿毅是没良心的小/野/狗，吃起肉来永远没个够！

百里掌心覆在时影的拳头上柔柔裹着，贴着他额头道，怎么会够？一辈子我都嫌短，恨不得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守着你，哪儿都不去。

时影/蹭/蹭/百里鼻尖，故意嗔他道，又说些不着边际的胡话！

百里却认真起来，翻过手腕与时影十指相扣，望着他的眼睛道，的确是哪里都不用再去，只看着你的眼睛，我便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

时影抬起头，百里温柔/吻/过他的眉眼，你望着我时眼眸中总有点点星光，倒影中皆是我的模样。此生能住在你眼中，我便是这天底下最最了不得的人。

1.4月21日·王一博

今天不太开心。

但我没有表现出来，他应该也没看出来，我藏得挺好的。

明天就开演了，连着演四天。他说他不紧张，其实肯定紧张，这么大事儿，又是第一次。但他说啥就是啥呗，能嘴硬就证明还行，哄着呗就。

我跟他说我小时候比赛前都跟自己说我叫不紧张，让他也学学我，结果他笑我傻，还问我万一想多了第一句词也说成不紧张怎么办。

我说那怎么了，多可爱啊，特别可爱！他脸红了，我就不想计较他说我傻的事儿了，我看着他笑了好久，笑到他说要穿过屏幕来打我。

他说起这个，我就不笑了，我看着他，觉得特别想他，感觉好久好久都没/抱/过他了。所以我就问他，我说我明天偷偷请假去看你首演好不好，没有票我就在后台等你也行。

结果我话还没说完，他就立马说不行。真的立马就说了，一点儿犹豫的时间都没有，说得特别快。而且表情也变了，一下就变得特别严肃，说有这么多人看着，叫我不要想一出是一出。

他那么快地拒绝我，我就有点不太高兴了。其实我知道去不了啊，怎么可能去呢。真去了也是给他惹麻烦，给他找事儿，这点道理我怎么可能不懂。我就是想听他哄哄我，就是想告诉他我想他想得不行了。他没懂，还/骂/了我，我就不太高兴。

但他马上演出了，现在不是闹脾气的好时候。所以我也没说什么，岔开话题问了他点别的。有人来叫他，他慌里慌张就走了，说最后一幕要再加一次彩排，叫我先睡不用等他。

挂了电话我坐在房间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孤单。可能是太长时间没看见他了吧，真的想过头了。

不知道他想不想我啊？忘了问他了。他这么快就拒绝我不让我去看他，不会是因为不想我吧？

呸呸呸。

睡觉吧，睡着了就不孤单了，也许还能梦见他。

他是因为太忙了才忘记跟我说晚安的吧，一定是的。

肖战，我想你。想得都不高兴了，你演出完了记得哄哄我。

2.4月21日·肖战

他好像不开心。小孩子就是这样，一不高兴就写在脸上，特别明显。

想想最近也是，排练预演黑白颠倒，满脑子都是台词情感走位对手戏，的确少了很多陪他的时间。每晚打电话的时间也没有以前长，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安慰我。

这时候倒真像个前辈，给我举了好多好多重要比赛的例子，从小到大他参加过的各种比赛几乎全说了一遍，就是想告诉我别紧张。傻乎乎的，看起来好像是你比较紧张咯，笨/狗/狗！

今天又说起要偷偷溜来看我演出，不知道他是随口一说还是真的要来。我来不及分辨，赶着先讲了不许他来。

话一出口我就有些后悔，眼看着他眼睛眨巴眨巴两下表情就暗了，低着头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别的，努力笑出来的样子看得让人难受。

我当然想他来，我那么想他。

我第一次演话剧，我怎么可能不想他来。我不论做什么都想他陪我。想他在后台拿着我的水杯，想他坐在第一排看我说台词，想他在演出结束之后送我一支花，然后再/抱/抱/我表扬我。

我人生中的每一秒都想和他分享。

可是不能。他有他的工作，有他的行程有他的安排，这些东西太密集了，没有给他留出任性的余地。他不只是我的乖/狗/狗/王小博，他还是大明星王一博。

而且……而且他来看我，好像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吧。会有人骂他，会有人对他失望，会有人指责他为什么要和我这种人混在一起。

所以还是算了，算了吧。再等一等，我忙完这一段一定去找你。

还没好好哄他就被叫去彩排了，也不知道/狗/狗还有没有不开心，会不会做不好的梦。

晚安王一博，我爱你。

3.4月22日·王一博

肖战太棒了！！肖战是最棒最好最酷的演员！！！呜呜呜～啦啦啦啦！！！酷——！！！！喔——！Cool～～～～！！！！

看了几段后台拍的视频，肖战真的太棒了。他排练时也给我发过片段，但是没有现场这么震撼。亲/亲/的戏也震撼，他助理没敢给我录，当我不会上网吗？无语，藏着掖着有什么用。

他真的好棒。可是也好累，起早贪黑，比拍戏还要累，这么多词。也好瘦，怎么这么瘦？跟我说好好吃饭了都是骗我的，怪不得给我发的自拍总是鼓着脸，是怕我看出他脸这么瘦。

明天记得叫助理给他叫小面包送去。奖励不奖励的也顾不上了，能多吃一口是一口。太瘦了，真的太瘦了，宝宝。

他说今天结束有采访，就不打电话了。他录了一段歌给我，是他在彩排间隙唱的，就是每晚睡前哄我时哼的那首歌。

他这么忙这么累还想着我，我挺高兴的。其实我没打算让他哄我的，有时间的话就想让他多吃饭多睡觉，不想给他添麻烦。

我一直想要成为他的依靠，不想做他的累赘。可我好多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从前是不知道怎么弥补他的委屈，最近又是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的辛苦。

离他太远了，真的太远了。

对了，有点感冒了今天，但是没跟他说。也不许助理告诉他，要不他还得惦记我。不打电话也好，省得他听见我咳嗽。嗓子有点疼，吃了他给我带的药，有点儿睡不着。

快一点了，不知道他采访结束没有啊。想给他发微信提醒他早点睡，又怕他还有别的事，还要担心我这么晚还没睡。还是算了，他周围这么多人，会照顾好他的吧。再说我正好今天感冒，肯定是好运都给他了，他肯定顺顺利利的。

幸好有这歌陪我，开大点声儿就当是他哄我/睡觉了。晚安肖战，明天也要加油！！！

4.4月22日·肖战

啊！！！首演第一天终于结！束！了！！！！

好累啊，但是又好/爽/好开心，原来演话剧是这样的感觉啊，真的超棒！

好想好想跟王一博分享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和感想啊，但是都一点半了，他肯定都睡着了。

他也好累吧最近，助理偷偷给我拍了他在剧组的照片，看着又瘦了点。凳子上好像还有治嗓子疼的药，估计这两天下雨下的又着凉感冒不舒服了，问他助理也不说，明天得好好问问他。

怕他真的特别不舒服/睡不好，赶着中午化妆时给他录了一小段哄睡的歌，希望他能睡好点。剧组的饭肯定也吃腻了，应该给小病号做点好吃的，起码做碗面呢。

这种时候就觉得自己好无力啊，比面对疾病面对非议的时候还要无力。明明那么粘着我那么依赖我的小/狗/狗，现在都学会怕我担心所以不告诉我生病了。

其实瞒不瞒着我又能怎么样呢，就算知道了我也不能飞过去陪他照顾他，只会毫无用处地说一些正确而无用的废话。

身不由己，真的身不由己。

我离你怎么这么远啊，王一博。

有时候我也想，这样无力的时候多了，他会不会也想要放弃？

不能时刻照顾他，不能陪伴他度过每个重要的时刻，不能在他脆弱时生病时/拥/抱/他，甚至不能按时跟他说一句早安晚安。

觉得自己好没用，真的好没用，什么都给不了他。我的小/狗/狗/其实最容易满足了，可我连一点微不足道的关心都没办法好好地告诉他。

怎么办啊王一博，我真的好想你。我好差劲，只会这样毫无用处地担心和焦虑。

我必须要去睡/了，明天还要保持状态。你会愿意来我的梦里吗？

5.4月23日·王一博

咳嗽有点厉害了，我骗他说去山里拍两天/爆/破戏，没有信号。

他信了，给我发了一条很长很长的微信，让我好好照顾自己。

我偷偷看他助理给我发的片段，他好像在舞台上发光。

他好棒，他真的好棒。我很骄傲，一直都是。

但是看着看着我又有点生气，他这么棒这么好这么聪明，怎么就没看出来我是骗他的呢？

而且我说我没信号他怎么就真的不理我了，一天到晚一条微信都没再给我发过？

他是太入戏了吗？

入戏……他演技很好，每次都入戏很深的。

那他跟我也是因为入戏吗？

算了算了，不要胡思乱想。早点睡吧，咳嗽早点好，就能跟他打电话了。

宝宝晚安，我好想你。

6.4月23日·肖战

我很生气。

生他的气，也生我自己的气。

他真的生病了。助理扛不住我问了两句，全都招了。果然是淋了雨有点感冒，别的还好，就是咳嗽。可能也是天气慢慢热了，每天动作戏又那么多，咽炎有点犯了。

病了不肯告诉我。行，王一博，现在还会跟我撒谎了。

……是因为跟我讲了也没用吧，对吗。是啊，告诉我有什么用呢？我一点用都没有。

我好难过啊，王一博。可我明天还要演五号，我不能待在肖战的情绪里太久，我必须要多和五号相处。

这样对他好不公平。我从前也时常会感觉给他的爱太少，但从没有哪个时候像现在一样这么愧疚。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只是忽然觉得那些难听的话并不是无风起浪。

或许我真的很差，对他也是真的很不好。

我发了很多微信给助理，叮嘱助理好好照顾他吃饭喝水，看着他吃药，催他早点睡觉。可是发的越多我就越心虚，就像那种很不负责任的主人，把小/狗/狗/寄养在宠物商店，却还要装模作样地发一堆注意事项。

我好像陷在难过里了。

我再给自己半小时，只准再难过半小时。

助理说他已经睡了，药按时吃过了，慢慢开始见好了。不知道自己睡的时候有没有怕黑，有没有听我录的那首歌。

半小时快要到了。我决定去找你。

7.4月24日·王一博

完蛋，肖战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问了助理，他说肖战已经知道我在骗他了。那肖战怎么都没来跟我发脾气？

完蛋了，真的完蛋了。

怎么办啊，我的天要塌了。

我就说肖战不想我吧，肖战是不是真的是因为太入戏了所以才跟我在一起的？

可他都跟我在一块儿快三年了，怎么这么突然！

啊，是因为这个什么五号又让他入戏了吗？所以他才彻底从魏无羡出戏？肖战你怎么反应这么慢啊你！你气/死我了！

我咋办啊我，我没人要了。

肖战是不是生我气了啊，因为我骗他我没信号什么的。可是我都，都咳嗽了，肖战听见我咳嗽应该心疼我啊，怎么还能跟我生气呢！

肖战肯定是没有以前那么喜欢我了，肯定是的。

他一忙起来就没那么在乎我了。

他的心就那么大一点儿，装满了别的，就装不下我了。

我也没占很多地方吧，我就占一小小块儿，他忙完了，有空了，稍微想想我也好啊。

肖战是不是太累了？

还是过两天吧，再等等。明天，明天肖战就演完了。等他演完了好好睡一觉，后天我再问问他。

今晚大夜，正好不用睡觉，反正我也睡不着。

肖战得好好睡，睡得好才能演得好。演出加油，最后一天了。

8.4月24日·肖战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演完就去找你。

等我。

9.4月25日·王一博

其实是26号了，这都快五点了。

今天挨骂了。

太高兴了，哈哈哈哈，肖战/骂了我半小时！

肖战好可爱，骂人的时候气鼓鼓的，太可爱了，像河豚！你说在台上叭叭叭说这么多台词都不磕吧的人，骂/我/骂得累了还要忘词，忘了还不许我笑，哈哈哈哈，太可爱了，好想/亲/他！

肖战骂了我好多事儿啊，先骂我生病不告诉他，再骂我单方面说什么不给他添麻烦家规都忘了，最后还骂我胡思乱想他不要我。

他说这是/原/则问题，以后不许我再这么想，他真的会生气。可是他边骂我边红眼圈，骂着骂着就说不下去了，眼泪下来了。

吓得我赶紧去/抱/他，肖战两只手/搂/着我脖子特别小声地哭，问我是不是没有那么喜欢他了，他是不是对我太不好了，才让我这么没有信心。

我心疼坏了，我/抱/着肖战说没有，怎么会！我永远像第一天见到他的时候一样心动，也永远像/跪/在他面前那天说的一样爱他。但我就是胆子有点儿小，他也知道的，他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总是害怕。所以我就是太久没见到他了，底气不是很足，有点怕而已。他来了就好了，我咳嗽好了、不胡思乱想了，我也不怕了。只要他在这儿就好了，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肖战眼睛红红的，缩在我/怀/里/抱/着我不松手，问我记不记得我们一起看过的泰坦尼克号。我说我记得，那时候他还开玩笑，说如果只有一块木板他就要把我踹下去。

我拿这个逗他，谁知道他又掉眼泪了，说他特别特别后悔，他再也不乱说这种话了，不管出什么事都要跟我一起，他真的离不开我。

肖战的眼泪太多了，多到把我的心都泡酸了泡疼了。我只好不停/亲/他，/亲/干净他的眼泪，哄得他不哭了，乖乖/抱/着我。

我说我傻他也傻，其实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就是距离太远了，自己吓自己。就像人缺水缺维生素都会生病一样，我跟他都是缺了对方就会生病，生胡思乱想瞎难过的病。

肖战有了点儿笑模样，可能也有点不好意思，又开始嘴硬说他才没想我呢。

哈哈哈哈，昨天我听见这话可能觉得天塌了，今天不一样了，今天我听了这话就知道，庆祝重逢的仪式可以开始了。

洗了澡哄肖战睡，肖战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惦记叫我别忘了喝药。我/亲/亲/他，他也特别乖地/亲/亲/我，拉着我的手指，歪在我肩膀上睡着了。

肖战太爱我了。

他虽然没说，但我猜他这些天肯定也乱想了好多，把自己想得挺难受的。

多见面就好了，我跟肖战什么事都没有，就是太爱对方了。

请假了，抱/着/肖战睡一天。我太幸福了。看不到演出算什么？闪闪发光好多人喜欢的肖战只爱我，他在/我/被窝里！

肖战啊——肖战！我太爱你了！爱你爱你！宝宝！我爱你！

10.4月25日·肖战

累。

王一博真的是/狗。

没力气了。

但还没/吻/够我的王一博。

王一博好像听懂我在想什么了，一直在/吻/着/我/哄/我/睡。

王一博最爱我了。

真好。

我也好爱他啊。

真的，我好爱他。

顾魏难得不加班，顺路来局里接陈宇。

陈宇跟杨子前后脚出门，推着摩托车回头问他，老张没事儿吧，听说昨天中/刀了？

杨子大大咧咧地摇头，没啥事儿，我听他们说了，还没宇哥你上次骨折严重呢！

陈宇啧了一声，你少提那茬！我还没跟你顾哥说呢，你别哪天说顺嘴给我秃噜出去，那我就完了！

杨子指指陈宇身后，宇哥，你完了。

陈宇一回头，看见了大门口等着他的顾魏。

杨子骑上小电动/火/速逃命，留下陈宇独自面对家庭矛盾。

陈宇尴尬地挠挠后脑勺，我那个，就那个什么，没……就没多大点儿事。

顾魏/抱/着胳膊面若冰霜，哪里骨折了？

陈宇慢吞吞迈出左脚，小腿。

顾魏俯身拉起他的裤脚检查，好全了？

陈宇点头如捣蒜，好全了好全了，本来也没事！真的，就他们小题大做。

顾魏直起身，取下鼻梁上的眼镜收进口袋，是你说去/封/闭/训练那次吧，对吗？

陈宇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默默地低下了头。

顾魏两只手抄在口袋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顾魏没坐陈宇的摩托也没坐地铁，陈宇推着车跟在他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半小时的路回家。

顾魏跟往常一样洗手换衣服，开冰箱拿菜出来洗切，电饭锅里煮着米饭，烧开的水灌进暖瓶。

可只有一样，就是不跟陈宇讲话。

陈宇急得团团转，绕来绕去缠着顾魏跟他碎碎念，道歉保证的话说了一大堆，顾魏就是连个眼神都不肯分给他。

陈宇抢过顾魏手里洗到一半的菜，宝宝！你理理我啊！

顾魏关了水龙头，理你？你骨折的时候怎么不让我理你？

陈宇自知理亏，错了错了，我真错了，我以后肯定告诉你。

顾魏两只手撑在洗碗池边，面色严峻地看着陈宇，你知道同样的话我听过多少遍了吗？

陈宇语塞，慌慌张张地开始结巴，也没……没很多，很多次吧？

顾魏自问自答，23次。

陈宇显然对这个数字很是意外，顾魏却桩桩件件记忆犹新，从你第一次藏着袖子里的纱布来跟我约会到现在，你的保证我已经听过23次了，小宇。

陈宇手足无措，想要解释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顾魏还是叹气，我不奢望你回回出任务都能毫发无损，我只求你哪里伤哪里痛的时候能告诉我，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陈宇伸手去扯顾魏袖口，宝宝你别生气，我就是不想让你担心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疼那疼的，我怕你跟着难受。

顾魏定定地看着他，担心你时我是什么感觉，被你瞒着时我又是什么感觉，这些你真的懂吗？

陈宇无言以对。

架没吵起来，尴尬地冷了场。

两个人心里都憋着气，囫囵吞枣吃了顿潦草的晚饭。

陈宇洗过澡出来看见顾魏在收行李，吓得拖鞋/跑/丢一只，你要去哪儿？！

顾魏有条不紊往旅行袋里装衬衫，医院组织去临市参加讲座，三天。

六点的闹钟还没响，陈宇被电话铃声惊醒。

局/长的电话，给他十五分钟/集/合/队/伍/局/里见。

陈宇边洗漱边通知手下，胡乱擦/干/脸一抬头，顾魏把毛巾递了过来。

顾魏站在玄关目送陈宇出门，陈宇回身/抱/住/他，三天太长了，能早回就早回。

顾魏/埋/进/他肩膀，你也要早点回家。

之前的/清/网/行动端了个团/伙，为首的三个/头/目不知道从哪儿收到风，提前跑路了。

案子在一大/队手上，前几天接了匿名/举/报，有人看见了跟/通/缉/令照片高度近似的人，地点是国道附近的荒山。

一大/队队/长老刘派了人去查，在荒山里猫了三天，昨天半夜才确认找对了人。

一大/队加上陈宇的二大/队，二十八个人/全/副/武/装，戴着遮脸的面罩。

一共六辆车，陈宇坐在尾车副驾。

顶灯闪烁一路，墨黑色的车队像一支在阳光下穿梭的利/剑。

省国道东侧荒山，距离陈宇他们平时训练的基地不远。路也常走，穿过跨江隧道右转上高速，在第一个高速口下来再开四五公里就到了。

隧道里亮着黄色通道灯，光影一明一暗，陈宇专心致志在脑子里复盘作/战/计划。

后排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陈宇思路被打断，没好气地回头瞪了瞪眼，闹什么！

车里一下鸦雀无声，杨子伸手指指窗外，宇哥别生气，我们就是看见那边出车祸了，议论两句。

担心影响任务情绪，陈宇没再多说什么，也瞥了一眼窗外。他们的车速很快，事故现场早被他们甩在了身后。

陈宇回身坐好，在后视镜里看见路边倒着一辆大巴。

消防员已经来了，不少人灰头土脸衣衫破烂地站在路边，身上隐约还有斑斑的血迹。有很多人在走动说话，站在满地车窗玻璃的碎渣上救人。

晃动的人群中，有一个小小的，大概只有几公分高的影子出现在陈宇眼前。

陈宇猛地弹起来，扑到车窗上去分辨那道身影的模样。

司机和后排的下属全都吓了一跳，杨子回头去看后车窗，咋了宇哥，车祸里有你认识……

陈宇粗/暴地打断他，没有！

杨子不放心地追问，宇哥，到底怎么了？

陈宇身体/紧/绷/地瞪着他，一字一字像从骨血生生/剥出来的一样，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车在距离荒山一公里以外的地方停下，陈宇跟老刘最后对了一遍/行/动/部/署。

对方是三个人，一共有四五支qiang。山头不大，能藏身的地方几乎没有，只在半山腰附近有一个荒废多年的山洞。无人机已经侦查过了，附近留有生活痕迹。

陈宇和老刘带队分别从山脚两侧上山，包抄夹击。

陈宇打头阵，杨子跟在他身后。不知道为什么，杨子总觉得今天的陈宇似乎有些冒进，连步幅迈得都比平时大。

果然，他们见到不远处的山洞时，一大/队的人还没上来。

陈宇半举着拳头示意停止前进，蹲在草丛中原地待命。

老刘正在耳麦里跟陈宇同步他们的位置点，山洞口突然有人影出现。

是个男人，端着qiang，探头探脑地观察周围。

杨子迅速扭头看陈宇，陈宇的汗水顺着面罩滴到土里，再一次举起了拳头。

洞口的男人并没有察觉到危险，重新退回了洞里。

两分钟以后，另一个男人出现在了洞口。

陈宇依旧选择/按/兵/不动，目光里的急迫一闪而过，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直到第二个男人也消失在洞中，一大/队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预定的埋/伏/地点。

当三个男人一起出现在洞口准备转移时，陈宇当机立断，第一个冲了出去。

战/斗开始得很快，结束得也很快。

三个头/目，击/bi两个，重/伤一个。

拷/好人送走，老刘招呼一大/队的人整队集合，准备撤退。

队伍刚整好，陈宇带着手下像跑越野五公里一样冲了过来。老刘拦住陈宇跟他握手，辛苦了老陈，回去请你吃饭！

陈宇微微皱了下眉，敷衍地随口应道，随便吧，我先走了。

老刘被他大步往前的惯性带得一踉跄，发现松开的掌心里染上了一片红色。

老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惊讶地去扶陈宇，老陈，你伤了？！

陈宇把右臂藏到身后还是要跑，没有。

老刘一把抓住他快湿透的袖子，这么多血你跑什么跑！队医呢，队医！

陈宇皱紧眉头拼命挣扎，就差用擒拿术对付老刘了，放手啊你，我真有事儿得走！

下属们站在后排面面相觑，看不懂两个领导这是在做什么。

老刘急得满头大汗，箍着陈宇不撒手，老陈你这是咋了啊？伤到哪儿了你得给大夫看看啊！

大夫两个字像是击/中了陈宇某个不知名的命门，原本还算克制的人突然变了脸色，哑着嗓子冲老刘吼，你/他/妈/的放开老子行不行啊！我要回家！让我回家啊！

突如其来的异动惹得所有人都围上来看，队医趁乱剪开陈宇的袖子，子/弹/擦身而过的伤口触目惊心。

队医往陈宇的伤口上倒/酒/精/消/毒，他却像感觉不到痛一样还在用力地挣着。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怎么了，老刘以为陈宇这个拼命三郎是赶着去其他任务，甚至叫了两个手下过来一起抱/住他。

陈宇渐渐脱力，挣不脱逃不掉的无奈像是把他击垮了。陈宇软/下/力气，血/水顺着指/尖/淌到了地上。

老刘气喘吁吁松开手叫了他好几声，陈宇一声不吭，半点反应都没有。

老刘吓傻了，扭头冲二大/队的方向喊，赶紧来个人看看啊，你们队长到底怎么了这是！

杨子拨开人群跑到陈宇面前，宇哥！你咋了啊宇哥！

顾魏。

陈宇的声音很小，杨子以为自己听错了，啥？顾哥？顾哥不是今天去临市讲座吗，他……

剩下的半句话杨子没有说完。不知为何，隧道里那场支离破碎的车祸蓦然出现在眼前，堵住了他的喉咙。

陈宇双眼通红，充斥在他周围的恐惧和不安像末日一样吞噬着他的理智和人性，把他变成了一只歇斯底里的怪兽，顾魏，顾魏啊！顾魏也在那儿，是我的顾魏啊！！

杨子狠狠地/骂/了句/脏/话，身后的队员们一拥而上冲散了人群，跟在陈宇身后狂奔下山。

陈宇一路无话。

所有人都上交了手机，没有人能去核实情况。

车里有能联系队里的无线电，杨子试着看向陈宇，陈宇果然摇了摇头。

杨子很清楚，陈宇是不想用私事占用/公/共/频道，更不想让顾魏的事在不可控制的范围里传开。

杨子想起之前有同事开玩笑，说做/他们这行就是要六亲不认。

这话其实一点儿没错。

只要穿上制/服，只要是在任务上，哪怕至亲就在眼前也要装成陌生人，就算有天大的事也要等任务结束再说。

这不是纪律无情，这是最底线的保护。

祸及妻儿、家毁人亡的悲剧，已经有过太多太多了。

新闻报道里总是把他们说的很伟大，舍小家为大家，不顾危险奋勇牺牲。别人怎么样杨子不清楚，他只知道如果这份牺牲里真的牵扯到了顾魏，陈宇肯定是要崩溃的。

陈宇建功立业/保/家/卫/国的信/仰很坚定，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但这份信/仰只占他这个人的一半。

他的另一半信/仰就是顾魏。

顾魏并不在阳光下。顾魏在黑夜里，在陈宇脆弱时，在独属于他们两个的小小世界里。

顾魏默默支撑他、包容他，用人间的烟火气去治愈陈宇在水深火热里/滚/出来的一身/伤。

只有顾魏在，陈宇才是个完整的男子汉，顶天立地。

要是缺了这根脊梁骨，陈宇这个人就散了，就碎了。

他们再次经过了那条隧道，现场已经被打扫干净，只剩环卫工人拿着水管在冲洗地上的污渍。

杨子用车上的急救箱勉强帮陈宇止了血/草/草/包扎，水管/溅/起的水珠/喷/到车窗上，陈宇条件反射一样打了个冷颤。

杨子系好绷带，宇哥你放心，顾哥吉人天相，肯定没事！

陈宇表情木讷，机械地点了点头。

杨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沉默着拍了下陈宇的肩膀。

陈宇低下头，小声地自言自语，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杨子没听清，什么感觉？伤口还疼啊？

陈宇拽出顾魏给他求的那个玉坠，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宝宝。原来你担心我的时候，是这么痛啊。

车刚开进院里还没停稳，陈宇就跳了下来。

办公区在12楼，电梯在3楼5楼各停了一次，陈宇头也不回跑下电梯冲进了楼梯间。

办公室大门拍在墙上的声音震耳欲聋，局/长都出来一探究竟。

看清旋风一样冲进来的人是陈宇，局长站在更衣室门外数落他，你小子又犯什么/神/经/病，又跟小顾吵架了？手底下这么多人看着，你什么时候能像点样！

陈宇换好便服哐当一声推开门，直愣愣向着大门走去，对眼前的局长视若无物。

局长绕到他身前，跟你说话呢，聋了啊你！

陈宇略一停顿，嗓子还哑着，躲开。

局长诧异地看着他，陈宇，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陈宇充耳不闻，绕过局长径自出门。

局长大发雷霆，指着陈宇背影大/骂，小/兔/崽/子，看我不/扒/了你这身/皮！

杨子也换了衣服出来，赶紧拉着局长解释，局长别生气别生气，顾哥出车祸了好像，宇哥心里乱又着急，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局长扭头看杨子，小顾出车祸了？

杨子点点头，去的路上宇哥就看见了，一直忍着没说。

局长飞起一脚踢杨子小腿，那你还不赶紧跟着他，这/兔/崽/子/再出车祸怎么办！

陈宇已经骑上摩托走了，杨子开着车跟在后头。

下午三点多，马路上的人不算多。陈宇在车流中急速穿梭，油门几乎到了底，堪比在赛道上驰骋。

杨子提心吊胆一路，总算安稳抵达顾魏医院的停车场。

陈宇一向爱车如命，在没遇见顾魏之前，搂/着他的宝贝摩托车叫过无数声女朋友。

但此刻的他却连车撑都来不及放下，随手就把摩托和头盔一扔，砸在水泥地上铛铛两声响。

杨子赶紧善后，车看着还好，没刮哪儿伤哪儿。头盔却坏了，挡风罩上摔出条长长的裂口。

顾魏刚在急诊包扎完左手腕的伤口，下了电梯准备回办公室。

说起来也真是倒霉，大巴刚进隧道口就让一辆小车撞了后轮。幸亏司机技术好，稳住车急停在了路边。

谁知道那小车司机是个酒/驾，大巴司机报了jing过来交涉时不知道哪句话惹怒了他，竟然开着车再次冲大巴撞了过来。

大巴第一次停在路边时大部分人就已经下了车，顾魏也跟同事下车透气。

全速行驶的小车把只坐了两三个人的大巴彻底撞翻，飞/溅的玻璃和车身碎片四散开来，顾魏的手腕也被划了条不小的口子。

跟着救人时没觉得多严重，上了回医院的救护车才发现伤得不轻，急诊老张尽职尽责包了很多层绷带，还把顾魏的胳膊用布条吊了起来。

顾魏越看越觉得老张这是过度包扎，正琢磨着怎么把脖子上/套/着的布条摘下来，就听见身后的电梯间传来一阵/嘈/杂。

顾魏好奇地回头去看，然而还没等他看清楚，阵阵议论声所指向的主角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超长距离的奔波再加上远超心脏负荷的挂念，陈宇像从一场艰苦卓绝的远/征中归来，满身风霜、面容凄苦。

汗水从发梢滴到眉毛，陈宇的眼睛里混合着惊讶、小心、胆怯、不敢置信，还有很多很多的爱和劫后重生的欣喜。

陈宇抬手抹了把脸，试探着抚上顾魏的脸颊，宝宝……？

顾魏握着他的手，嗯，出什么事了？

陈宇/抓/过他/搂/进/怀里，贴着顾魏的耳朵小心翼翼再次确认，宝……宝宝？

顾魏不明所以，只觉得耳边有些哽咽的嗓音听得他心尖泛疼，于是拥着陈宇轻轻顺了顺他的后背，柔声哄着，小宇乖，我在呀，我在的。

陈宇静止了三秒钟，然后/抱/住/顾魏放声大哭。

顾魏从没见过陈宇这幅样子，惊慌失措地在他怀里乱撞，又/揉/头发又/亲/耳朵，到底怎么了小宇？不怕不怕，不哭了好不好？

陈宇泣不成声，搂/着顾魏哭得像个孩子，宝宝，宝宝对不起……宝宝我爱你，我特别特别爱你！我心里好痛啊宝宝，我好想你！你原谅我好不好宝宝？宝宝你别怪我……求你了宝宝，你别不要我好不好？我好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字字椎心泣血，听得顾魏也禁不住眼圈泛红，用力地/抱/紧/了陈宇，不怪你不怪你，小宇最好最乖了，什么事都不怪你。我也不会生你的气，我特别特别爱你，就像你爱我一样。

陈宇慢慢松开手，上上下下地检查顾魏一通，瘪着嘴抱/住了他受伤的手腕，你出车祸，我看见了。

陈宇把头低了下去，拇指轻轻地摸着顾魏手上的纱布，但我不能救你，我有任务。任务结束我就跑回来找你，我拼命跑拼命跑，可我还是来得很晚。

顾魏揉/了揉/他/汗/湿/的头发，任务成功了吗？

陈宇点了下头，嗯。

顾魏拨了拨他手臂上松松垮垮的绷带，受伤了？痛不痛？

陈宇摇摇头，不痛，没感觉。

顾魏戳他脑门儿，那待会儿给你重新包一下，不许趁机撒娇。

陈宇抬头看他，一张脸乱七八糟脏兮兮，像被主人遗弃在瓢泼大雨里的可怜/狗/狗，宝宝对不起，你别生我气了。

顾魏拉着陈宇进办公室，摘了脖子上碍事的布条，翻出常备的医药箱重新给他包扎伤口。

陈宇像个犯错的小朋友，低眉顺眼坐在椅子上偷看顾魏，时不时还要吸吸鼻子，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顾魏给他包好伤口，忍不住戳戳陈宇嘟起来的脸颊，行啦，我还真舍得跟你生气啊？我是心疼你，懂不懂？

陈宇立马点头，懂了懂了，现在懂了。

顾魏让他的傻样逗笑，大笨蛋，懂什么了你？

陈宇一脸严肃，认真地跟顾魏说，我懂你心疼我了。我从前不知道，原来你见不着我还特别担心我的时候有这么疼这么难受。但现在我懂了，我以后再也不瞒着你了，我都告诉你，再也不让你担心难受了。

顾魏看着他眼神里的真诚和疼惜，这两天的委屈难过变本加厉地涌上心头，红着眼圈用拳头砸陈宇肩膀，笨蛋，小宇是大笨蛋！不听话，还跟我吵架，小宇是坏蛋！

陈宇任打任骂，圈着顾魏连声认错。

顾魏打着打着觉得累了，收起拳头往陈宇肩上一趴，小宇是大笨蛋！

陈宇态度很是诚恳，对对对，我笨我笨。

顾魏隔着衣服yǎo他，小宇都不知道/亲/亲/我，小宇最笨了！

过了半个小时，杨子敲了敲顾魏办公室的门，宇哥，穿/上衣服归队了宇哥！局/长叫你回去写检查！

陈宇一激灵，垮着脸跟顾魏坦白，完蛋了宝宝！我刚跟局/长说叫他躲开！

顾魏送他出门，没事没事，你右手伤了写不了字，局/长也不能让你用左手写啊！晚上我去接你，帮你求情。

陈宇/夹/着/尾巴乖乖回了局里，一小时以后顾魏收到了他的微信。

宝宝，你晚点再来接我，我要写两千字检查🥺

局/长真的生气啦？😣

本来没有，局/长说我受了伤你还出了车祸，情有可原🥺

那为什么还要写检查？😯

因为杨子说我哭得特别大声！我说我没有！他说他录像了！我就要揍他，让他把视频删了！😡

删了没😱

删了，但是我揍了他两拳，局/长说一拳一千字🥺

删了就好删了就好，那你手伤了怎么写呀🤕

局/长让我用左手敲电脑，敲不完不让我回家🥺

噗，那你乖一点好好敲，我晚上去接你😚

哦🥺

晚上六点半下班，陈宇垂头丧气从办/公/楼里出来，一眼就看见了门口的顾魏。

顾魏把手上的纸袋递给他，陈宇接过来一看，里面是串糯米山楂的糖葫芦。

顾魏/揉/揉/陈宇委屈的脸蛋儿，我听别人说接小朋友放学都要带个惊喜的，所以我也带了一个。小宇小朋友，开心点了没？

陈宇把第一颗山楂/喂/给顾魏，不用糖葫芦也开心，看见你我就最最开心了。

陈宇胳膊受伤骑不成摩托，两个人还是走路回家。

顾魏指了指陈宇手上，你不是没骑摩托吗，怎么还带着头盔？

陈宇把面罩转过来给他看，摔裂了，不知道能不能修。

顾魏左右看看，算了，也用好久了，回家放柜子里当纪念吧，买个新的给你。

陈宇纳闷儿，纪念什么事儿啊？

顾魏把糖葫芦举到陈宇嘴边，纪念你第24次跟我保证，行不行？

陈宇嚼着最后一个山楂扔掉竹签，握住了顾魏的手指，这回肯定是最后一次，你放心。

顾魏皱皱脸冲他做个搞怪的表情，手指不老实地勾了勾陈宇的手心，又说大话，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陈宇很善解人意地问，你那个什么讲座，不去了吧？

顾魏点点头，把受伤的左手举给陈宇看，主任照顾我，跟主办方说延期到下个月了。

陈宇彻底放心，拽过顾魏猛/亲/一口，那咱赶紧回家！你想怎么收拾我就怎么收拾我，收拾一宿都行！

第二天陈宇来上班，容光焕发精神抖擞，胳膊上的纱布包得整齐干净，上面还写了一行字。

杨子凑近了一看，那行字写的是，小宇大坏蛋，小宇臭/狗/狗。

杨子条件反射伸手捂耳朵捂眼睛，然而动作还是慢了半拍。

陈宇骄傲地把胳膊举到他眼皮子底下，装模作样地解释，别提了，昨儿晚上收拾我大半宿不说，早上换完药吧，还非在这上头给我写这么肉麻的话。你说说，多刺激别人呐，我都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杨子的微笑脸僵得快冻住了，真的吗？我不信。

民/国/27年·春·肖战

来信唐突，望君莫怪。

在下姓肖名战，前日曾于长安戏院有幸听得王老板一折《长坂坡》，子龙七进七出之忠肝义胆可谓淋漓尽致，气冲霄汉。

王老板演罢退场，肖某一时兴起，将怀中所戴怀表托人送至后台，略表心意。但观戏台之下万千拥趸为王老板豪掷千金之景，想来肖某的小小心意怕是难入王老板慧眼罢。

肖某出身川渝，家父本为乡中举人，家教甚严。肖某自幼受家学熏陶，略读几年诗书经传。家父家母相继离世，肖某孑然一身，本欲承家父衣钵，一生传道授业，做一教书人耳。

然国难当头，眼见大好河山落于倭寇之手，肖某痛心疾首，愿为故土竭尽绵薄之力。故肖某投笔从戎，历任多地，方至长沙。

本以为长沙城与肖某此前驻地并无不同，不料想还有如此缘分，竟有缘得见王老板英姿。

肖某踌躇两日，夤夜难眠。人生在世廿余载，肖某始知古人辗转反侧之语所言非虚。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随信附和田玉珏一块，以赠君子。肖某今晚仍至长安戏院，如蒙王老板不弃，望准肖某赴后台一聚，尽叙仰慕之情。

民/国/27年·夏·王一博

肖战，你都当师长了，怎么胆子还这样小？

当初是你先招惹我的，给我送这送那，拽文嚼字的信写了一大摞。你在信里说得比戏文还好听，唐诗宋词元曲都用上，把我夸了一大通，说我是君子是英雄。

我哪里算英雄呢，我都是扮别人的相罢了。要说英雄也该是你，身披军甲，保家卫国。

可我不过在后台碰了下你的嘴唇，你怎得就三天不见人影？

我早跟你说过罢，我没怎么念过书。我六岁进戏班儿，认字都是跟戏文学的。学戏没有不挨/打的，我小时候淘气，挨师父的打最多。

可饶是挨打，我要真想做什么，师父还是拦不住我。师父说我属牛倔得很，生下来头上就有反骨，不碰南墙不回头。

我不会说你那些好听话，我只觉得你不一样。老话说没有君子不养艺人，捧角儿的人多了去了，可没有哪个让我这么牵肠挂肚的。

看见你就高兴，看不见就净琢磨你去哪儿了，你来了我能多翻三个筋斗，你不来我连叫好儿都不爱听。

我得告诉你，/亲/你那一下不是一时兴起，我惦记好久了。

如今你躲着我，你可算是我命中的南墙。

可我碰了也不回头，我要拿脑袋把墙撞碎，头破血流也不退半步。

肖战你听好了，我既然说了喜欢你，那我就要一辈子喜欢你。

戏文里说了，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世道不太平，谁也说不准长沙城的明天会如何。有一天算一天，能跟你多过一天就是老天爷多给我的一天恩典。

我一个戏子，按理说是高攀你了。我也给不了你什么，唯有这颗心。

你若也有意，今晚就来戏院罢，我还唱《长坂坡》给你听。

随信附赠木雕小兔一只，我跟班子里老师傅学的，送你解闷儿。

民/国/27年·冬·肖战

臭/唱戏的！老子/崩/了你那张/狗/嘴！

昨夜老子好心去接你下戏，在车里你便不老实也就罢了，怎得回了家趁我/睡/着，还在我颈间偷偷留了如此醒目的/齿/痕！

两情相悦之事本是难免，推己及人，我也并非不懂你心中独占之意。齿/痕/也不是不能留，但你留于腰腹或是……或是股间也就罢了，怎得每次都要留于衣衫难以遮盖之处！

我大小也为一任守城将领，横不能每/日/都带着欢/好/之迹前往营/中罢！这成何体统！

晨起我还不解，为何你今天如此勤快，一早就去了戏院吊嗓子。

待洁面后对镜方知，原是你这/登/徒/子犯了错溜之大吉！

连管家老张都笑我！还告诫我莫要过纵伤身！

臭/唱戏的！气煞老子了！

信封里有老子赏你的qiāng子儿一个，老子限你三刻之内/滚/回来负荆请罪，不然今夜就随你在厅中打地铺/睡/罢！冻/死/你这个臭/冤家！

民/国/28年·春·王一博

搬进小院儿的第一天，你倒是不择席，睡得怪香。

还是因着我在的缘故？我才是你/睡/惯的枕席罢，左右你都是趴在我/身/上，想来其他东西变了也与你无甚关系。

半年前买了这所院子送你做生辰贺礼，其实我心中原本十分忐忑的。

早些年刚进戏班儿的时候，我也亲眼见过唱青衣的师兄被军老爷领回家去，还给师父送了一盘金锭做赎身钱。

我羡慕得不行，伸手要拿金锭，师父却说那钱得存着，留着给师兄善后。我不懂，只觉得师父小气，准是想留着自个儿花。

半年后军老爷差人来，师兄还是被人抬着，只不过已经断了气。我偷偷看过两眼，连个人样儿都没了，那地方都是血，全烂了似的。

打那时候起我才知道，戏子真就是个玩意儿，花点钱就能买回家去随便折腾。

初见你，我以为你跟那群脏人一样，也是花钱来买玩意儿。可天长/日/久，我想你别是唬我吧，哪有这么傻的军老爷？

你看到这句准要恼我，宝贝心肝肝儿别恼，我是赞你惹人喜欢呢。

你若不是真的傻，你怎么敢把整个人交到我手里呢。

我有时夜半醒来，瞧见你毫不设防/睡/在我/怀/中，都觉得你并不是报纸上称颂的那位坚毅果敢的肖师长。

你只是我的小乖乖，是我养在/怀/中的小猫，是朵扑棱棱的小花。

除去将余生全部交付于你之外，我只想得出这么个法子，送你个小院儿，当做我们的家。

怕你看不上我这小四合院，惴惴不安几天，直到亲眼见你在院子里东看西看，拉着我说该如何布置，我才放下心来。

花了大半年拾掇好，择了今/日/良辰搬进来，在这偌大的长沙城里，咱们就算有个着落了。

这份安稳也不知能维持多久，你每次开会回来都眉头紧锁，我明白是时局越发艰难了。

然而就如同我当初与你说的一样，有我在一天，便会竭力护你一天。

深更半夜没什么好送你，把我这副臂膀送你吧，抱/你/一/夜/好眠。

民/国/28年·秋·肖战

王老板台鉴：

如今/战/事/四起，长沙亦岌岌可危，肖某分身乏术，去信甚迟，望君海涵。

自去年与君萍水相逢，幸得王老板多番照料，肖某感激不尽。然肖某毕竟军旅出身，身负报国重任，与戏子为伴实非长久之计，亦有失于体统。

且实不相瞒，与王老板之间过往种种，不过是肖某闲来无事戏弄之举，还请王老板一笑置之，切莫真心错付。

此番特意来信说明缘由，亦有表明你我二人一别两宽之意。战火连天之中，望王老板善自珍重，好自为之。

随信附赠银元若干，肖某听闻戏班北迁，算作路费以表心意。如尚有不足，请来信告知，肖某定当设法筹措。

民/国/28年·冬·王一博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肖战，你究竟拿我当什么。

是拿我当个贪图地位权势的小人，还是拿我当个贪生怕/死/的孬种。

是，我是个戏子，可我也是个男人。我不是只能跟你有福同享，我也可以跟你有难同当。

你不就是去打个仗吗，这有什么大不了？你全身而退，那自然皆大欢喜。你若真的回不来，我就去寻你。

我闭着眼都认得你，我一寸一寸地找，我总会找到你的。我肯定能找到你，能带你回家。

你需记住，你与他人不同。你是有家的。我不是你的负累，我是你的后路。哪怕别人都成/孤/坟，你也不会，因为你还有我。

不论输赢不畏/生/死，是福也好是祸也罢，我只想与你分担。

人生最难不过/生/死/分别，我这个苟且偷生的都不怕，你这个死得其所的又有什么好怕！

我告诉你，你休想摆脱我，休想独自做个劳什子破英雄！

眼下戏班北迁迫在眉睫，师父年老，师弟们又年幼，我实在不得空去找你说清楚。

等安顿好师父，我一刻不耽误，立即返回长沙城寻你。我定要当着你的面告诉你，既然说好了是一辈子，你就一天都不许少我的。

银元还你，军/中/应该并不富裕，我之前攒下些余钱，暂且够用。

为免后患，我已/响/应/号/召，将咱们的小院儿一把火/烧/了，唯剩两只钥匙。随信送去一只，给你留作纪念。

等着我，我肯定去找你。

民/国/29年·夏·肖战

你已安/全回到晋中了么？

也不知我的信何时能送到你手中，如你顺利收到，务必将你安身村落的准确地址告知于我，我心中也好有个着落。

回想起一月之前你来寻我，灰头土脸背个破包袱就敢来/驻/地四处打听我的下落。若不是战事暂告一段落，而我的卫/兵/又见过你，怕是你还没见到我就先被/正/法/了。

你也真是胆大。

不光来寻我这一件事，自我认识你以来，似乎桩桩件件，凡事都可见你胸襟广阔、英勇无畏。

是否因你善唱《长坂坡》之故？冥冥之中，你竟真与赵子龙有几分相似。

不过正因如此，才更显得我软弱无能罢。我从来不知自己如此爱哭，不过是被你一/抱/，我竟哭得不能自已，现在想来还是觉得羞愧难当。

也要多谢你。多谢你不嫌我，也多谢你仍肯要我，千山万水地穿过qiāng林/弹/雨来寻我。

父母去世得早，加之投身军/旅多年，家这一字与我而言几乎有些陌生了。那夜与你重逢，虽置身简陋营帐之中，我却莫名心安，才知此心安处是吾乡的深意。

此前信中那番混账话的代价你已讨要多次了，我虽着实理亏，但你也要适可而止！你可知我腿软/上不去马时，有多少手下看我笑话！

临行前彼此之间已千叮万嘱，我不免还是要赘述，你千万要小心珍重，万事以生存为第一。你需时刻记得，你不光是为自己，你还有个我要牵挂。

娘留给你的坠子，我已妥善佩戴于颈间。贴于/心/口/处/悬着，我私心是想与千里之外的你略通心意。

说来也怪，每每想起你的眉眼，虽心中满是温情，然/舍/身报国之壮志亦增。大概确如你所说，我即便牺/牲于任何不知名处，也总有你来寻我归家，因此更无牵无挂，豪情万丈。

如此想来，更要谢你。所幸有你，一切便都好了。

路途遥远，不敢寄送贵重物件，随信赠你一张我前/日/于营中所摄小相，聊慰你相思之心。

民/国/29年·冬·王一博

你放宽心，我一切都好。

如今遍地战火连绵，我与师父和师弟们藏身在这小村庄里，有点与世隔绝不问世事的意思。

自古忠孝难两全，若不是上有老下有小，我倒宁愿投/军/去，哪怕在你手下做个兵/丁，也算与你并肩作战，朝夕相处了。

眼下戏是没得唱了，师父闲不住，每天一大清早就喊我们起来，还跟小时候一样在院里站成一排吊嗓子。只不过物是人非，我成了拿着/藤/条/教/导/师弟的人，师父已然打不动我了。

生计所迫，北迁时匆忙带出的金银细软已当去少半，我虽心知出价压得厉害，却也无可奈何。家中老少都在等米下锅，实在无暇顾及许多。

你不必挂心，我与村中老乡渐渐熟悉起来，偶尔也帮衬着修缮屋顶或是整顿院墙，老乡们虽不富裕，也经常帮衬我们，也算过得去。

等开春了，我打算在院后辟出一块地，种些好养活的玉米青菜之类，秋收后便可自给自足，有口粮可吃。

对了，条件虽然艰苦，但我仍坚持每天演练《长坂坡》一折中耍花枪那一段，等你得胜归来，还可演给你看。

你可好？有关长沙局势的消息传来不是很多，我猜不会好过。如有伤痛，你不许瞒我，哪怕是手指/蹭/破/道/小口，你也必须一五一十向我汇报！

你寄来的相片，我每天都/贴/身/藏着。有时候我/睡/不着，就偷偷地在月光底下看。

真好看啊，你怎么这么好看？不过相片总归没有真人好看，越看我就越牵挂你。

你千万要好好的，建功立业/保/卫/国/土是一回事，我心疼你是另一回事。我该承认，在这件事上我胸无大志，只盼你平安。

环境所迫，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送你。随信附上我偶然得见的并蒂梅花一株，以表相思之情。

民/国/30年·夏·肖战

长沙/战/事/已到紧要关头，我以绝笔之心写下此信，如你能够收到，便是万幸。

相识至今，我似乎甚少呼你大名。

王一博，于浮生乱世中邂逅你，该是我的宿命。自戏院中惊鸿一瞥，如今已过去三年有余。三年之中，你我能相依相伴的岁月，算起来也不过只有半年多。

时间长短并无所谓，那已是我一生之中最幸福的记忆。以至于无论此后如何艰苦卓绝，但凡见到你当初送我那所小院的钥匙，我便可笑对一切苦难，重燃心中斗志。

偶尔夜深人静，我也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想你我如果相逢于和平年代，安安稳稳地厮守一生，该是何等幸事。

然命运如此，就连此刻我在营中匆匆给你写下这些字时，耳畔仍不时传来阵阵/pào/火/轰鸣。

大/战/在即，踏出门去，我便不再独属于你，我还是这城池护/卫/军/中的一员。如我果真一去不回，你也不必过于哀伤，那是我应尽的本分。

虽盼望能随你归家，但路途遥远，你实在不必冒险跋山涉水而来。随信送去/戎/装/一/套，是我先前穿过的，随你安置。

你对我的真心，我永志不忘。然而逝者已矣，你却不必过于执着。昔/日/誓言均已悉数随我一并化作春泥，再不作数。你若得遇良人，切勿因我为难，务必珍惜姻缘。

一博，我曾无数次在梦中投入你的/怀/抱，醒来时倍感相思之苦。但愿/死/后真有所谓灵魂罢，若能去你/怀/中停留片刻，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永别了，我的爱人。

愿你珍重，愿你安乐。

民/国/30年·冬·王一博

净说些傻话。

哪有什么良人，除了你，再没有更好的人了。

你等着我，我去找你。

长沙也好，湘潭、川渝、北平，随便哪里都好，甚至阴曹地府也罢。

凡你所到之处，我便也照样去得。

我会找到你。

我来带你回家。

民/国/31年·春·王一博

我几乎不认识长沙城了。

肖战，你在哪里？

我走遍了长沙城，有不少人告诉我，你已经/死/了。

可我不信。

我就是不信。

明天我准备出城了，沿着路一直往前走，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只要还有路，我就要往前走，就要去找你。

我知道的，你在等我。

你放心，你不要怕。

我一定会找到你。

民/国/31年·春·王一博

有人说你调去了衡阳，我去找找看。

民/国/31年·春·王一博

有人说在株洲见过你，我去找你。

民/国/31年·夏·王一博

有人说你似乎在武汉，我马上动身。

民/国/31年·夏·王一博

有人说你去了南昌，我明天去买车票。

民/国/31年·夏·王一博

有人说你在重庆/野/战/医院，天一亮我就过去。

民/国/31年·夏·王一博

肖战，我很生气。

一听到护士说你不愿见我，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事瞒我。

我把身上所有钱都给了那个护士，想从她那里问到你出了什么事。

她是个好人，她没要我的钱，只问我的名字是不是叫做王一博。

我拿出身份证件给她，她恍然大悟，说怪不得。

她跟我说了许多你的事情，从你被抬进医院，到你能站起来，到你跛了左脚，到你脸上的伤疤。

她说你来的时候衣服破破烂烂，贴身的暗兜却完好无损，里面藏着一叠信。刚做完手术时，你每次换药都要攥着它们。后来拆了纱布，你见到脸上被/弹/片/划出的两条疤，默默把那些信放在了枕下，再没取出来看过。

她说了很久，我听了很久。

听完以后，我还是很生气。

你为何不信我呢，肖战。

是我平常赞你相貌过多的缘故吗？

你该知道，我赞你好看，赞你美，从不是用眼睛去看的。我也从不只是赞你这副皮囊，我是赞你这个人。

这天下好相貌的人数不胜数，光是从前戏班儿里就有不少清俊貌美之人，按说我也见过不少。可有什么用？他们或许能入我的眼，但绝不可能入我的心。

唯有你了。

唯有你值得我走遍天涯海角，大半年间一步一步地走到这里，活得像条丧家之犬。

如今离家仅剩咫尺一步，你真忍心将我拒之门外吗？

让我/抱/抱/你吧，让我看看你的伤如何了，让我扶着你慢慢走路。

肖战，我在门外等你。

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门外等你。

信我还请那位护士带进去给你，这颗纽扣是你当初替我缝在这件外衣上的，路上又掉了，我一直收在怀/里，想叫你再帮我缝回去。

民/国/31年·夏·肖战

我实在不堪。

面上留了两道极为丑陋的长疤，左足失了半只脚掌，左手缺了一根小指，腹部尚有两枚/弹/痕。

我……我实在不堪。

相貌可怖、肢体残缺，这样一个我，如何能坦然面对你。

余生尚有几十载的光阴，怎能让你与这样一个破败的我勉强度过。

如此/折/辱/你，我于心不忍。

此生深情，我无以为报。唯愿来生有缘重聚，加倍奉还。

过往种种，悉为过眼云烟。你虽一时之间难以忘却，但天长/日/久，总会渐渐淡漠。

随信附上令堂所留玉坠，所幸/中/弹/时并未伤及，可完璧归赵。

民/国/31年·夏·王一博

肖战，你很痛吧。

受伤的时候很痛，写下这些话的时候也很痛吧。

你这人一向爱装。

从前就是，但凡有外人在，你无论生气或是委屈，皆是憋在心里忍着。非要等到只有我在时，你才肯将攒起来的情绪一股脑发/泄/出来，跟我撒泼，要我哄你。

如今也是吧。

你痛的时候一定也忍住了，一定没哭也没闹，全都默默存起来了。

让我哄哄你吧，好不好啊。

你攒了这么多委屈，我恐怕哄都哄不过来。我一定手忙脚乱的，你又要/骂/我/傻兮兮。

昨晚我坐在这长凳上，窗外月光很亮，我/一夜未眠，却不觉得困。

我想了好多好多事。

我想了又想，觉得还是带你回晋中那个小山村比较好。那村子地处深山，外面闹得再凶也不怕。

房子有盖好的，师父去年走了，师弟们也各自散了。你不必烦恼家里人多，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

房子盖得匆忙，等回去了，我请几个熟识的老乡来帮忙，重新拾掇一番。布置之类都看你的喜好，屋前屋后的土路我自会/铲/平，方便你走动。

村中土地也肥沃，我一知半解撒下的种子，结出来的玉米跟青菜竟也十分可口。我现在也算会种地的人了，待我再辟两块地出来，一块种谷物，一块种辣椒，左右饿不着你，准能养活咱们俩。

隔壁王家小儿子还欠我个人情，待回去后我便叫他赔我两只/鸡，一只下蛋给你吃，一只孵小的，养大了拿去卖。卖了钱回来就给你买好吃的，买小玩意儿给你拿着玩。

等战事结束了，我再去周围十里八村唱唱喜庆戏码，或是去红白事充场也罢，多少能挣点散钱回来。总之有多少我就给你多少，随你要花还是要存，都听你的。

也不知你是否满意。昨夜想着还挺好，怎得写出来却显得如此穷酸无趣？

罢了，你定是看不上。我再想别的法子。

我听护士说你早晚要喝两次药，想着你怕苦，我便从小贩处买了两根关东糖给你。制糖手法看起来并不十分高明，你先掰一小块儿尝尝，若不好吃便直接弃了罢，不必顾虑我的面子。

民/国/31年·夏·肖战

哪里会看不上，堪称是奢望了。

这般如画似的图景中，更是不该有我这样一个败坏雅兴之人。

昔/日/里/总觉得你一往无前，但读你近来两封信，莫名觉得你似乎谨慎许多。

是近两年颠沛流离的生活所致吗？还是生活琐事牵绊了你的鸿鹄之志？

归根究底，一半是因时局，一半也是因我负累你过多罢。

算来你到下月才满廿五岁，正是大展宏图的好时候。而我已年过三旬，半生跌宕起伏，心境怕是已如半百之人。

你恰似东升旭/日，而我，不过是消弭于阴霾中的一抔尘土，合该与你分道扬镳。

糖味尚可，只是你还要归乡，应多为路费打算，大可不必再因我破费。

川渝饭菜多辛辣，恐你吃不惯。早先有/战/友看望我时送了一支香肠，我托了林护士代为保管。你自问她去拿即可，我已与她说过缘由了。

民/国/31年·夏·王一博

你喜欢便好，你喜欢便是最最好了。

我已连夜写了信回去，叫老王家先替我留下几只最肥最壮的/母/鸡，回去便吊高汤给你补身子，我/贴/他几个钱也就罢了。

你最要紧，钱我再挣。

原来那护士姓林。她人倒算好，得了空便来找我闲谈两句你住院期间的琐事，还大大夸你一番配合治疗、稳重内敛云云。

许是她觉得凡此种种皆是你的长处，我却并不认同。

从前你在我身边时，只不过叫门锁划伤了手指，你都要举着手从门厅一路跑到后院来给我看，非要我跑出去买了糖葫芦哄你，才说手疼略略好些。

眼下这些病痛，比之当初你手上那道小口子，不知严重了几千几万倍。

每每想起你不声不响/独/自/挨过痛楚，我便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给你搬座糖葫芦山来，中和你心里的苦。

区区两根关东糖算什么，你要觉得好吃，明天我再去买。归乡路费用不着你忧心，钱我还有。大不了咱们不坐车，我背你回去。

多谢你的香肠，确实救我于/水/火了。不过说起吃饭一节，我还是最想吃饺子。

往常你在家包饺子，我一顿能吃多少来着，大约能有三十个？我不跟你/吹嘘，要是此刻有你包的饺子，我能连吃五十个！一百个！

你别多虑，这只是我的奢望罢了，并无一定要你为我如何之意。

昨夜似乎梦见你了。醒来已记不清梦中场景，唯有你笑起来的样子记忆深刻，一如往昔。

隔着千山万水时一门心思要寻你，现如今与你只一墙之隔，好像相思之情更甚。

罢了，不谈伤感之语，大概你也并不想听。

打饭时找厨房讨了根柴火，又从林护士/处借了小/刀/。本想再刻只小兔送你，奈何手艺大不如前，还误伤了自己，血/污/脏了这四不像的两只腿。你若嫌弃，也直接弃了便是。

民/国/31年·夏·林护士

王先生，我真不知说你些什么好了。

原本肖先生被你十几封信哄得情绪渐好，再加上我从旁添油加醋，眼看就要回心转意。

肖先生跟我嘀咕半天，好容易鼓起勇气半夜推开病房门瞧你一眼，你怎得酣/睡/如此！我故意大咳几声，你竟毫无反应。

若不是你将肖先生写的信宝贝似地/抱/在/怀/中，只怕肖先生早就让我将你/逐/出/医院了。

肖先生回屋也不肯睡，低声说什么果然梦中的他魅力更胜，你定是迷/恋/上梦中的他不肯醒来之类。我也听不甚懂，只将听到的只字片语写给你看，你自己去琢磨罢。

若不是念在你跟肖先生一路走来着实不易，我才不愿费功夫管你这瞌睡虫！

送佛送到西，王先生，我只再多提点你一句。

病房那门并不甚牢固，门锁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我看你并不十分君子，偶尔撞一撞门锁无伤大雅。

更何况，肖先生时常会忘记锁门。

民/国/31年·秋·肖战

林护士台鉴：

为免去离别之苦，我思来想去，还是以书信代替，望林护士理解。

我今天能顺利出院，多亏林护士辛勤照料之功。

特别是一博月前来寻我，因着我心结未解，劳烦林护士居中调停，为我二人传递书信，实在过意不去。期间又哭又笑的，平白叫林护士看了不少笑话，实在惭愧。

一博这人/做/事莽撞，看护我这大半个月间惹出不少可笑事端，又是搭双人/卧/榻又是拿输液架当花枪耍，带得我也跟着他胡闹了几回，给林护士添了不少麻烦，万望海涵。

且有几回还叫林护士见到些不雅的情状，就请林护士照拂下我的脸面，当作全然忘了罢。

如今一切皆好，早先递交的请辞报告亦已/获/批，终得无事一身轻，我便随他一道归家去了。他这人笨嘴拙舌，说个地址也含糊不清，只好待我归家之后再寄书信与你，将详细地址告知。

听闻林护士也对国粹颇有研究，一博提起从前家中尚有老前辈在早年间灌录的唱片若干，待我回去叫他好生找一找，若能寻到一两张，便随信一并寄过来。

林护士，你年纪也不小了，快些找个夫婿罢。别惦记肖战，他是我的。

抱歉抱歉！我不过略收行囊，一博就趁乱执笔画蛇添足。林护士莫怪，我已狠狠/揪/过他耳朵算作责罚！

就此搁笔，望林护士身体康健，万事顺遂！

                                                        肖战

                                                        王一博

                                                     书于归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