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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个帖子下面窃取的灵感。

若智小漫一则

jww:?怎

文具盒:怎能对小猫咪说这种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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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困芽

点名表扬富有且慷慨的婆队!!

唱队能不能多漏,到现在也没看见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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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鲤子酱

【佑灰】起名好难

办公室恋情、青梅竹马、破镜重圆

* ooc严重,无剧情无逻辑,甚至让人感觉不到是在谈恋爱呢

* 大概有一句话的奎八,自由心证吧


“你说新来的同事叫什么玩意?”文俊辉咬着奶茶吸管,哧溜哧溜口齿不清,大颗大颗的珍珠顺着半透明的吸管往他嘴里蹦。

“全圆佑。”徐明浩咬牙切齿。

文俊辉嗖一下把珍珠吸进了鼻孔里,奶茶喷了正对面的李灿一脸。

“……喂,哥。”李灿用眼神发出无声的谴责,希望面前的人能自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但文俊辉咳得惊天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徐明浩注意力也完全没放在自己身上——他看起来比挂了一脸奶茶的李灿更加愤怒,这让李灿生出一种自己遇上的也不是什么...

办公室恋情、青梅竹马、破镜重圆

* ooc严重,无剧情无逻辑,甚至让人感觉不到是在谈恋爱呢

* 大概有一句话的奎八,自由心证吧



“你说新来的同事叫什么玩意?”文俊辉咬着奶茶吸管,哧溜哧溜口齿不清,大颗大颗的珍珠顺着半透明的吸管往他嘴里蹦。

“全圆佑。”徐明浩咬牙切齿。

文俊辉嗖一下把珍珠吸进了鼻孔里,奶茶喷了正对面的李灿一脸。

“……喂,哥。”李灿用眼神发出无声的谴责,希望面前的人能自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但文俊辉咳得惊天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徐明浩注意力也完全没放在自己身上——他看起来比挂了一脸奶茶的李灿更加愤怒,这让李灿生出一种自己遇上的也不是什么事的错觉。

三个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权顺荣举着自己的咖啡来到李灿身后,说了句“哎呀我们灿怎么搞成了这副样子”,一边用空着的手给李灿掏纸。李灿顿觉人生重新充满了希望,他刚要接过权顺荣的关怀,徐明浩就开口了:“全圆佑来我们公司了。”

“狗东西!”权顺荣火冒三丈地把咖啡杯重重往桌上一拍,满满当当的咖啡立刻泼出来三分之一,李灿的手恰好就搭在那旁边。

李灿:“……”

他默默站起身,甩下一句“我今天下午请假”后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李灿才刚开始自己的实习两个月,他实习的公司待遇一般,名气也一般,但是离家近,主管也好说话——他从来没见过哪个地方可以用要和男朋友约会这样的理由正大光明地翘班。设计部人不多,但破事贼多,李灿一个实习生被当牲口用,剩下的一个顶俩个牲口,幸好他们走到哪工作就能跟到哪,李灿就曾亲眼见过徐明浩直接拆了自己的显示屏用行李箱拖着走的,那时候徐大爷身上每一根汗毛都散发着戾气,扬言要给那些甲方讲明白什么是色差。设计部三个哥哥人都很好,对忙内也照顾,有八卦聊的时候从来不忘带李灿一个,李灿也就隐隐约约知道了文俊辉曾经有个渣男前男友。

渣男是文俊辉的竹马,从文俊辉吹鼻涕泡的时候开始就拉着他的手去给他买棒棒糖了。文俊辉的入学典礼、毕业典礼,第一次去网吧,第一次去游戏厅,生活的每一帧剪影都被刻上他的印记,自然得就像呼吸,像每天早上睡眼惺忪地拿起牙刷的习惯。等到大学时那个人还特意申请调来和文俊辉一个宿舍,两个人收获了不幸与他们同寝室的权顺荣和徐明浩的无数白眼,但就是这样幸福得冒泡泡的生活,也会恶俗得在最美丽的时候破碎。

全圆佑直到要出国前一天才告诉文俊辉这件事,他藏得那么好,连收拾行李都像是在准备毕业回家,文俊辉急切地扯着他的衣袖,说:“那我等你,等你回来找我。”

“我可能……不会回来了。”全圆佑垂下眼,轻轻把手从文俊辉手中抽走,移上去揉了揉男友的头发,“俊尼要好好的,如果……如果你遇见了喜欢你的人,比我还喜欢你的人,能照顾好你的人……”

就把我忘掉吧。

这句话全圆佑始终没能说出口,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让他不准把文俊辉让出去,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是他一个人的,一个人的朋友,一个人的恋人,独一无二的玻璃罩里的玫瑰花。他都说了会等我——全圆佑自私地想——我想他等我回来。他把自己的手攥得生疼,但最后只是沉默地转身离开了宿舍。

文俊辉那时才知道全圆佑是全家移民国外,不是出国留学。

这之后的故事李灿就不知道了,不过根据权顺荣和徐明浩对“全圆佑”这个名字的态度,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事。


“全圆佑回国了并且和文俊辉同一家公司工作”这件事在设计部拉响了一级警报,尤其是他所在的部门还是开发部。

“开发部那些没脑子的玩意儿,”权顺荣在开小会的时候翻着白眼说,“他们居然问我这个设计的’可行性’,把设计变得可行不是他们的工作吗。”

“他们的审美还不如动物园里的黑猩猩。”徐明浩说。

“不改。”文俊辉一锤定音。

然后部长会议的时候权顺荣和开发部的崔胜澈被产品部李知勋从头到脚骂了整整半个小时,流传出来的只言片语一度成为公司内部用梗。

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原因,李灿和开发部几个人都混得很熟,处理起他们的退稿申请时也轻车熟路,他把新产品初稿推回给面前的男人,头也不抬:“我们顺荣哥不在,对,在你们出具一份五千字以上的驳回报告之前他都不会在的……”

“那俊在吗?”来人问。

“俊哥在啊……”李灿话都出了口才发现有什么不对,抬起头果然看见眼前站着个自己没见过的生面孔,在圆框眼镜的隐藏下显得人畜无害。

“靠。”李灿进退两难,最后心一横冲着办公室里边大喊,“顺荣哥!顺荣哥你出来一下——!”

“干嘛呢。”权顺荣抱着一大叠色纸从角落摇摇晃晃走过来,走到一半他硬生生止住脚步原地转了个圈,问,“明浩你双节棍带着吗?”

“什……?”徐明浩抬起头,然后生硬地回答,“没带,不过我最近练拳击了。”

他们这一系列诡异的举动终于惊动了在茶水间倒水的文俊辉,那人探了个毛茸茸的脑袋出来好奇的向外张望,在目光定格在全圆佑身上的时候眉毛微微皱了起来,眼睛闪闪烁烁,像是要哭。

徐明浩上前一步,挡住了全圆佑看文俊辉的视线,嘴唇抿成一条线,权顺荣问:“你来干嘛?”

“送回设计稿。”

“不改,你们拿回去重做。”

“我来找俊吃饭。”

“……哈?”权顺荣瞪大了眼睛,“你活在梦里?”

“我想和他谈谈。”

“我想揍你。”徐明浩说。

“……我、我不会走了……”

“关我们什么事?”李灿大着胆子也顶了一句,按理来讲他一个实习生实在是没有资格和立场,但形势摆在眼前他还是觉得应该开个口,于是抬头挺胸的男子汉李灿得到了权顺荣和徐明浩四道赞许的目光。

“……让我和圆圆谈谈吧。”许久没吭声的文俊辉上前一步。

权顺荣:“……”

徐明浩:“……”

李灿:“……”

“我……我不会和他复合的。”文俊辉小声说,“只是……把一些事问清楚。”

权顺荣:”我信你个鬼。“


文俊辉跟在全圆佑身后走上天台的时候还有点恍惚,他们高中的时候就经常这样逃课往天台跑,一前一后,全圆佑会伸出一只手拉住身后的他,但现在全圆佑没有伸手,肩膀甚至有些僵硬。

天气很好,两个人却只能相顾无言,文俊辉有点尴尬地别过视线,肩膀却突然一沉。全圆佑死死抱着他,脸埋进他的颈窝,全圆佑不是喜欢撒娇的人,以前只有在特别难受的时候才会这么干,文俊辉脖子被他的发丝蹭得有点痒,熟悉得让人想哭。

文俊辉曾经设想过要是再见到全圆佑他会怎么样,在他一个人整夜整夜失眠的时候,在他在酒吧喝得烂醉连来接人的徐明浩都认不出来的时候,在他躲起来偷偷号啕大哭的时候。不管是什么场景,他都不会轻易原谅全圆佑,文俊辉是这么想的。

“你怎么才回来。”文俊辉闷声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全圆佑在别人肩上把自己头发蹭得乱七八糟,“那时候真的没办法,我一入职就申请调动了,可程序还是好慢……我每天都想要是俊尼不等我了怎么办,要是我回来看到他有了另一半怎么办,我明明没有资格要求你……你要是不等我了怎么办……”全圆佑语无伦次地说着,整个人还扒在文俊辉身上不愿离开。

我不会轻易原谅全圆佑的。我本以为我不会轻易原谅全圆佑的。

文俊辉把全圆佑的脑袋从自己肩上拽下来,说:“你有资格的,毕竟你是我男朋友。”


两周后。

崔胜澈:“全圆佑你有毛病?这个异想天开的设计是人能做出来的东西吗?给我去退了。”

全圆佑不动如山。

崔胜澈:“……金珉奎你去。”

金珉奎不动如山。

……我们的公司章程里到底有没有禁止办公室恋爱这条来着?崔胜澈拿着设计部新出的稿子,认真思索了起来。


END

柒鲤子酱

【佑灰】飞飞奇妙历险记(上)

·设定来自《像素男友》这款游戏,真的超级可爱,大家有兴趣可以去试试!

·飞第一人称,恋爱要素少少少的奇怪东西,随便写的,看着能笑一笑就好了!

·ooc瞩目


大家好,我叫文俊辉,一个普通的男团成员,也是一个帅哥。

众所周知,帅哥的身边通常还是帅哥,我也承认我的十二位队友们帅得各有特色,难分伯仲。非常荣幸他们能与我这位毁天灭地级大帅哥共事,实不相瞒,醒来睁眼就是美男的可能性与人被逼起床的烦躁程度是显著负相关的——如果你起床很烦躁,说明你看见的帅哥不够帅。当然,像我这种程度的,照个镜子就能开启明朗的一天。

讲上面这一堆没用的废话,主要是为了我接...

·设定来自《像素男友》这款游戏,真的超级可爱,大家有兴趣可以去试试!

·飞第一人称,恋爱要素少少少的奇怪东西,随便写的,看着能笑一笑就好了!

·ooc瞩目


大家好,我叫文俊辉,一个普通的男团成员,也是一个帅哥。

众所周知,帅哥的身边通常还是帅哥,我也承认我的十二位队友们帅得各有特色,难分伯仲。非常荣幸他们能与我这位毁天灭地级大帅哥共事,实不相瞒,醒来睁眼就是美男的可能性与人被逼起床的烦躁程度是显著负相关的——如果你起床很烦躁,说明你看见的帅哥不够帅。当然,像我这种程度的,照个镜子就能开启明朗的一天。

讲上面这一堆没用的废话,主要是为了我接下来的故事做铺垫。重复一遍,我是一位帅哥,帅哥无论面对什么诡异的情境,都是波澜不惊,貌美如花的。今天早上五点整,我照旧被梦想唤醒,准备元气满满迎接全新的痛苦生活,睁眼却发现,今早叫醒我的那位梦想是个方块。

什么玩意?

我重新闭上眼又睁开。确实是个方块,金灿灿的,边长相等的正方形方块。我还专门探头去看了看它的侧面,朋友们,真的是个方块,不是正方体。

“俊呐,要起床了哦。”金色方块发出了净汉哥的声音。原来净汉哥变成了方块,不是,原来这个方块是净汉哥。哦,原来我应该尊称这位方块为“他”,他还是我哥。

???

冷静下来,我是一位帅哥,帅哥无论遇见什么事都不会慌……个屁啊!!!

“净汉哥!!”我手足无措地抓住方块两侧,失声尖叫,“你好方啊!”

“把你的手从我头发上拿下来。”方块说。


总而言之,今晨开始,我的队友们在我眼里都变成了方块。我局促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一堆方块在我眼前匆忙地跑来跑去。

黑色方块停下来问我:“俊,今天怎么不说话?身体不舒服吗?”原来是刚染回黑色头发的胜澈哥。

蓝色方块给了我两颗维他命。这是夫胜宽弟弟。我呆滞地从他的右边长那里接过了药片。

茶棕色方块在客厅中央发出猛兽咆哮,是个傻瓜。

还有褐色方块,他比其他方块边长都要长,我拦住他试探性地问:“珉奎?”

“喔,哥。”褐色方块愉快地回应。

我在此刻由衷感慨,男团是五颜六色的真是太好了。突然我意识到了什么,冲进洗手间,镜子里的我还是好好的绝世大帅哥。我放下心来,捧着我的脸后怕不已。身后一滩马赛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不洗脸就起开点。”

我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干嘛?”马赛克继续用明浩的声音和我说话,“没休息好?你脸色不太好。”

这是一滩马赛克,换言之,这是很多方块。我试探性地伸出手拽了拽粉白色方块旁边的红褐色方块,激动不已:“明浩!你进化了啊!”

“是我三天没打你了吗?”马赛克笑眯眯地问。

一定是我疯了,要不就是这个世界疯了。一天下来,除了十个方块、两滩马赛克,我眼里的其他人都是正常的,有胳膊有腿的那种。我不知道怎么和你们解释,你们不会理解,当你看见圆润的人时那种热泪盈眶的心情。我怀着激动又复杂的心情,和两位方块一位马赛克完成了小分队画报拍摄,当摄影大哥和我说让我靠灿近一点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拒绝了:

“我怕他的棱角刺伤我。”

李灿:“?”

事后这句话成了我的今日名言。苍天作证,我真的没有隐喻我们最小的弟弟富有个性光芒万丈的意思,但他非常高兴,说这是他创造历史的一大步。于是大家都开始夸赞他棱角分明起来。救命,我觉得他好像更方了,虽然他本来就方,一个方块更方了,你们懂我意思吗。

救命!!!


结束了疲惫的一天,我端坐在床上,虔诚祈祷这一切快点结束。本来以为经历了这些我会难以入睡,可一闭眼我就跌进了一片五彩斑斓的梦境里。等等,我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跌进了梦境里。

还不如让我醒来见方块呢!

正这么想着,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只狸猫,狸猫亲切又热情地同我打招呼,说什么“……听到了你的愿望哦,‘希望恋爱像游戏一样简单’。”

“不,”我说,“我没有许过这个愿望。”

“……是吗?”狸猫沉默了几秒钟,坦然道,“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某个人替你许了这个愿望吧。”

你坦然个什么劲啊!给我取消这种愿望!!!

我还没来得及表达愤怒,狸猫就立马开口打断我的话,说:“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吗?”

这句话一出我就不得不闭嘴洗耳恭听了。狸猫显然也很满意我的反应,继续解释说:“总之呢,就是为了让你的恋爱像游戏一样简单,你看见的帅哥分辨率都会降低。”

“淦,”我勃然大怒,“那为什么我看我自己不是方块?!”

“这就是精髓所在了,”狸猫神秘地压低声音,“帅哥对你的好感越强烈,他的分辨率就会相应提高哦。也就是说——你超喜欢你自己的!”

我长舒一口气,和狸猫相视而笑,在它开口的同时也提出了我的要求:

“那么就请俊辉大人好好享受——”

“给我取消这个设定。”

“……”

“醒过来吧,俊辉大人!”

给我取消这个设定啊!我怒吼着伸出手想要抓住狸猫的脖子,触碰到的却是人类皮肤的温热触感。是明浩的马赛克,模糊一团在床边盯着我。

“明浩——”我感动地开口,“你居然这么喜欢我——”

马赛克的指关节发出了响亮的咔吧声。

我匆忙从床上滚落下去,正要夺门而逃时,却看见门边倚着另一团马赛克。

是全圆佑。

和明浩比起来,他的马赛克还要更接近人一点。昨天我还因为觉得他亲切跟在他旁边过了一天,如今弄清楚缘由了,疑惑的同时脸也不禁烧了起来。

“圆佑,”我同他打招呼,“你好像没昨天那么方了。”

“这是你新的打招呼方式吗?”圆佑笑着说,“你昨天说了一天谁谁谁很方。”

“算是吧。”我冲他摆摆手,“一会见,我要去找净汉哥咨询点事情。”

说完我就冲向了客厅。巧的是,金色方块正好坐在沙发上摆弄乐高,我跑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压低声音问:“净汉哥,你相信魔法吗?”

金色方块发出了疑惑的抖动。我还没搞懂他这个抖抖抖是什么意思,背后就传来了另一道声音,乐呵呵的:“我们俊呀,连净汉哥都认不出来了呀?”

我把视线转到身后,又转回沙发,两个金色的方块在我眼前交替,最后沙发上的方块点了点上边长,对我身后的方块的话表示了肯定。

居然能光靠抖动表达出疑惑,不愧是你,李知勋!

在被净汉哥处以记日记极刑之前,我这么想到。


纯爱小狗

不告白气球

现背

he

直掰弯   追妻火葬场(有点)

第一人称视角

有队外友情向助攻出现



1

我第一次确定自己的性取向是在十八岁。


说来也奇怪,在这之前我一直认为我喜欢女生,虽然我也没有谈过恋爱,但那泛善可陈的青春期故事和小说里的荷尔蒙躁动都在告诉你,你应该喜欢女孩子。


和一帮小绿屋里的大老爷们挥洒汗水跳着舞蹈动线练习的日子算得上枯燥无味,但即使这样我也没有表现出对哪个女练习生有些心动。


代表对我很放心,他拿我当例子给大家做不谈恋爱的表率,夸完我转头又去批评一旁的男生太喜欢和女孩子说话,训斥他毛病要是不改以后出道少不了被狗仔拍照勒索。...

现背

he

直掰弯   追妻火葬场(有点)

第一人称视角

有队外友情向助攻出现



1

我第一次确定自己的性取向是在十八岁。


说来也奇怪,在这之前我一直认为我喜欢女生,虽然我也没有谈过恋爱,但那泛善可陈的青春期故事和小说里的荷尔蒙躁动都在告诉你,你应该喜欢女孩子。


和一帮小绿屋里的大老爷们挥洒汗水跳着舞蹈动线练习的日子算得上枯燥无味,但即使这样我也没有表现出对哪个女练习生有些心动。


代表对我很放心,他拿我当例子给大家做不谈恋爱的表率,夸完我转头又去批评一旁的男生太喜欢和女孩子说话,训斥他毛病要是不改以后出道少不了被狗仔拍照勒索。


徐明浩当时还是个小不点,脸颊瘦瘦的,眼神也有些胆怯,他凑过来和我说话,那会他还很腼腆,和几年后抽我后脑勺的魔王还不一样,是真真正正的小棉花。


“俊哥,你喜欢哪种女孩?”


“我不知道。”我扣扣手指,对面净汉哥留的长发,侧脸比任何女练习生都要漂亮,我盯着他想我为什么非要喜欢女孩呢?我还不如去喜欢净汉哥。


这个念头刚出来我就吓了自己一跳,于是我在那个时候就隐隐约约的觉得我可能和别人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也说不上,我坐在徐明浩旁边抓心挠肺,甚至没注意到全圆佑什么时候来了身边。


他刚出去买了水,瞧我在发呆便拿起一瓶冰饮贴到我的脸上,我被冻的一激灵,猛一回头才看见他正蹲在地上笑眯眯的看着我。


全圆佑应该是刚放学,还穿着那身黄色校服,他脖子上挂着耳机,连背的书包都没来得及放下,瞧我看过去便眯起眼睛对我笑,眉眼弯弯的,嘴边陷下去一点形成一个小括号。

  

于是我在燥热的、不通人情的、喧闹的地下室里突如其来的心跳加速。


心跳加速完晚上回宿舍,我罕见的失了眠。


我保持着两分钟翻一次身的频率,惹得徐明浩直接暴起,准备拿个枕头就上来捂死我。但我不给他这个机会,我一溜烟从上铺溜到下边去,这会别人都睡着了,此起彼伏的鼾声震天响,如果没有今天早上的这个插曲,那我应该也是伴着鼾声入睡的一员才对。


想到这儿,我有些蛮不讲理的怪起徐明浩来,都怪他,要不是他问我,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会喜欢全圆佑。


徐明浩怨气很大,于是我决定取掉前缀直接开门见山。


“我喜欢男生。”


徐明浩那点睡意当即被我吓的不翼而飞,一双眼睛睁的溜圆,我看着他的反应感到一阵奇异的满足。他嘴张了好久才合上,过了半会结结巴巴的问我老铁,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我说这有什么好骗你的,你可是我唯一的同乡。


我韩语中文交杂在一起,一个人给他絮絮叨叨。我说我才发现我喜欢男生,怪不得之前那么漂亮的小女孩给我告白我都没什么反应呢,不过我对你的感情还是兄弟,你放心好了,我只是发现我好像很喜欢圆佑,每次见到他的感觉和别人都不一样——


徐明浩不听我说话只是拼命使眼色,我不懂但也顺着他的目光扭头看过去,净汉哥端着个牙刷杯站我身后,嘴里是还没吐出去的泡沫。


于是我喜欢全圆佑这件事就变成了只有我们两知道变成了我们仨的秘密。


后半夜我们谁都没睡,我们跑到走廊里并排而坐,声控灯灭了就把它拍亮,净汉哥给我披上毯子,将落到额前的头发给我捋到后边,他说你千万不要再告诉除我和明浩外的第三人。


我点点头说好,但净汉哥只是叹了口气,他看着我的目光包含了一些很复杂又看不懂的东西。半晌他低下头和我额头相抵,开口语气温柔。


“俊尼,你这样会让自己过的很辛苦。”


我说我不怕苦,我从一岁半起就开始跑各种片场,练武术落得个满身伤都从不落泪,更别提放弃国内公司的签约,一人只身前往语言不通的异国他乡从头开始。


我摇摇头让净汉哥放心,但净汉哥看起来没那么轻松,他伸出胳膊一手一个揽住我和明浩,什么都没有说。


走廊顶上的白炽灯一闪一亮,实在是晃人。我闭上眼睛,想都没想到在这白炽灯持续闪了一年后迎来了出道。


2

获得一位赏实属意外之喜,coups哥被推上前去讲话都有些语无伦次,我们穷的可怜,连打歌服都是从市场上淘来的,为了出道副社长卖掉了自己的房子,我们什么都没有,算得上孤注一掷,但老天眷顾,我站在领奖台上忍住眼泪看向圆佑,他很开心,在那边搂着队友蹦跳。发觉我的目光后转过头来和我对视,我这才发现他眼底下有一条清晰可见的泪痕。


晚上庆功宴大家都哭了,几个小的哭的更厉害。coups哥拿着酒瓶和我们轮流干杯,几个未成年平日里不允许喝酒,但今天也破了戒。我搂住夫胜宽拍拍他的背作安慰,余光偷偷瞄向对面的全圆佑。


圆佑喝了不少,但整个人安安静静的,好似今天拿到一位后回到待机室里泪流满面的人不是他。我举起面前的酒杯示意和他干杯,但他摇了摇头,摁住了我要给自己倒酒的手。


“喝太多你会胃疼。”


我当时心里就不淡定了,脑子里好像凤凰传奇在唱万马奔腾。凤凰传奇唱没唱过这首歌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我脑子里确实好像有一万匹马在奔腾。


起初信誓旦旦要给我当军师的两人一个倒在沙发上不醒人事,一个正搂着忙内用中文给他教着唱征服。我求助无望,感觉皮肤下的血管都快要爆掉,但酒精的好处就是上脸,我脸红的和醉了无什么大差,此刻倒也显示不出什么异样。


全圆佑还是那幅样子,别人说他不笑显凶,但我不这样觉着。他是我来韩国之后对我最好的人,早期我节假日没处去,他带我回家,饭桌上还让妈妈做了中式红烧肉,我吃一口肉咽一口米饭,眼泪就不知不觉地掉到了餐桌上。


全圆佑站起来给我手忙脚乱的擦眼泪,他手掌冰冰凉凉的,不知道怎么了但是先结结巴巴地给我道歉。我破涕而笑,心想哪有这么傻的人,我哭了又不是你害的,你慌什么?


但是我的心却毫无理由的塌陷了一块,像一块不完整的蜂蜜芝士蛋糕,全圆佑他拿走了奶油顶蓬松最好吃的那块,但是他却没有吃掉。


这样看起来,喜欢全圆佑,也算不上什么意外。


但我干着急,我想全圆佑喜不喜欢我呢?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我数完自己的手指得出他不喜欢我的结论,然后马上又自己推翻这一假设。


这都什么年代了,文俊辉你自己能不能不要这么封建迷信?我暗自唾弃自己,但不时又为我们俩之间的一点巧合而内心欢呼雀跃,比如分队分到一组、舞台part连一块、歌词接着前后……我开心的明显,惹得徐明浩不止一次说我是恋爱脑晚期上了头。


而此刻我干笑两声抽回自己的手,手背上还留有一点余温。我像个偷窃幸福的小偷,盯着桌面上那一盒酱蟹,和它大眼对小眼。


“俊尼。”全圆佑开了口,他看我的眼神如有实质,然后下一秒就起身坐到了我旁边。周围大部分人都在闹,没有人注意我们俩,我瞧着他头上的发旋,想起我妈说过发旋偏左的人都很聪明。那么这么聪明的全圆佑会发现我喜欢他吗?


我想让他知道,但我又宁可他永远不要发现。


全圆佑看起来很疲惫,他头一歪靠在我肩膀上,我就跟施了定身咒一样不敢动了。他的发丝戳到我的脸上有一些痒,我内心小鹿乱撞,暗自祈祷别让他听见我的心跳声。


“真没想到我们还有今天。”全圆佑说话声音有些低,“我们以后会比现在更厉害更出名吗?”


“当然。”我回答道,“以后全世界的人都会知道我们的名字,包括我远在乡下的三姨婆。”


全圆佑被我逗笑,他今早做造型才洗了头发,闻起来一股栀子花的味,于是我决定回头去超市买个同款试试。


“那我们要当一辈子的朋友。”


谁想和你当朋友,让我这么一个心思不纯对你有非分之想的人来当你的朋友和让老鼠去守粮仓有什么区别?


可我嘴上答应的快,我说好啊,我会是圆佑一辈子的朋友。



大抵是说的话口不对心,晚上我就做了噩梦。


梦里那盒酱蟹活了,变得奇大无比,但是只有一只钳子。我命令它回到饭盒里去,螃蟹却对我的命令嗤之以鼻,它说今天你吃掉了我的一只钳子,我势必要让你加倍奉还。


一只螃蟹能有什么花样,我不屑一顾。螃蟹冷笑一声,它说你真的不在乎吗?然后我才发现它要当着我的面去夹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全圆佑。


我大喊一声从梦里惊醒,徐明浩被我这动静吓的不轻,东北老铁都幽怨出了三眼皮,我自觉理愧,将早上买的还没拆封的薯片递给他,就差一声嗻。


“文俊辉你等着吧。”徐明浩恶狠狠的嚼着薯片,口齿含糊不清。


“你要是再打扰我的睡眠,我就把你从楼上扔下去。”



3

徐明浩没把我扔下去,我还活着,但是我的心已经死了。


代表叫我们几个人的时候我就感到了不妙,胜澈哥和净汉哥前脚从会议室里出来,我和圆佑、珉奎、明浩后脚就被赶了进去。


会议室装修的好看,我这才发现墙壁还挂了很多吊兰,开着白色的小花。不过谁没事会留意这个呢?平常进来要是挨训我头都不敢抬,恨不得把自己伪装成一只埋进沙地里的鸵鸟。更别提年末分成,那关注点就更不在这了。


代表和蔼可亲的语调和平日里的作风不同,这让我有些不适。但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瞧见他的唾沫星子落在第一排的座位上,即使离得很远,我还是往过挪了挪。


全圆佑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示意我不要乱动,于是我又立马坐端正。代表废话讲的差不多后进入正题,我在一旁越听心越凉。


代表说粉丝很喜欢珉奎和圆佑一起出现,具体什么意思你们应该知道,这东西出道前就给你们教过,怎么样应该不用我多说吧?


哪用的了多说,这就是要凑他们俩官配的意思。


我当场心就瘪了下去,上过的表情管理课全都还给了老师,我委屈不服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在心里骂高层山猪吃不了细糠。


明明我和全圆佑才最相配。


粉丝说我是甜妹,是大只布偶,更有甚者舞我脸上叫我老婆,他们说全圆佑是酷哥,是猛A,所以从各个方面来看我们俩最合适不过。


但我不懂官方为什么非得推他俩。


明浩有些不解,他举手提问叫我们俩过来的目的是什么?代表笑笑,说你和俊也一样。


韩国人……真的是……你吃点好的吧。


会议结束代表走的轻松,明浩发现了我的不适,赶全圆佑过来前抢先一步搂住我的胳膊,在那里打着哈哈说俊我好饿啊,陪我去吃炒年糕吧。


全圆佑站在原地,他点点头说那你和俊先去吃东西,然后就拉走了还在和明浩撒娇说好可惜啊,为什么不是我们俩组cp的珉奎。


我羡慕的要死,珉奎可以大大方方的表达自己的心意但是我不可以,我怕我说出去和全圆佑连个朋友都没法做。


即使我抱着一丝希望想着哪怕是营业也能多一点互动,但高层的指标跟个禁令一样横在我们俩中间告诉我你别想了,这不可能。


明浩要了两份炒年糕又点了份鱼饼,我让阿姨多加点辣,过不久热气腾腾的食物端了上来,我低下头不说话,机械的往嘴里喂着。


我是真的难过,这种感觉不亚于全圆佑当着我的面要和别人结婚还特意邀请我去做伴郎。


喝口鱼饼汤,暖汤下肚温暖了我的胃,却温暖不了我的心。


杀人不过头点地,狗嗨比你真的好狠的手段。


明浩给我倒上杯麦茶,在那里轻声细语的安慰我,他说你懂官配为什么是官配吗?就是因为公司知道把两人放一起屁事没有,搁一张床上脱光了也不会出事。再说难听点,要是一起解手,也只是比谁尿//的更远。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情绪也平缓了一些。但我又抱怨为什么不推我和圆佑?明明我们俩也可以好好营业。


“你觉得你藏的住?”徐明浩白我一眼,要是有娱记偷拍,是能上头条说我们队内不合的程度。


我承认我藏不住。


初中那会很流行在本子上摘抄伤感句子,虽然我成年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它锁了起来,但我仍记得上面的那句话,它说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藏的,那就是咳嗽、贫穷和爱。


不多不少,我恰好有这三样。




4

圆佑有了自己的官配就意味着我不能和平常一样靠他太近。


MV录制完导演说要拍点花絮,圆佑喝着水点头应了个好。他今天造型做的帅气,头发抹了发胶捋到后边,露出好看的眉眼,整个人身姿挺拔,非常的玉树临风。


一旁的珉奎接受到指令放下手里的紫菜包饭走过来搭上他的肩膀,两人一起调笑嬉闹的模样被录进摄像头里。而我的心酸的像是吃了一公斤的柠檬。


净汉哥好像有能看穿一切的力量,他走过来捏了把我的脸,替我挡住移动的摄像头装成说小话的样子。要知道我现在真的很需要别人的安慰,最好是全圆佑,可全圆佑还在录着花絮,而我就要下班了。


净汉哥理了理我的头发,他说你不要多想,珉奎和圆佑都是很好的兄弟,圆佑比起别人还是更在乎你些,对了,你想吃汤饭吗?待会回宿舍哥给你做。


我当场就要被感动的流出眼泪,我想怪不得尹净汉梦女那么多,搁我要是个女的我一定对他的温柔陷阱爱的死去活来。


可我要等全圆佑,我拒绝了净汉哥的好意,决心留在这里等他下班,净汉哥没说什么,他说哥会给你留着饭,然后就提起包离开了拍摄片场。


全圆佑的拍摄还在进行着,明浩本来要等珉奎,结果肚子疼的受不了只能先行撤退,于是就剩我一个坐在工作人员后边,搬了个小板凳,看人们跑上跑下对他们俩忙忙碌碌。


拍摄结束完天都要黑透了,全圆佑看见我还在等他有些小吃惊,但他又很快高兴起来,他小跑过来叫我的名字,然后一把抱住了我。


“俊为什么没走?”


我拍拍他的肩膀,扬起笑脸来,我说你快收拾吧,待会回宿舍我给你煮面。


全圆佑一米八的大个在我面前倒是乖巧,他应了一声就跑过去换衣服,珉奎过来扒拉上我的背在那里哀嚎道俊哥我也要,我也好累,我也很饿,我也想吃你煮的泡面。


我做不到冷酷无情,只得点头答应后把这只大型犬从背上揪下来。


啧,这家伙吃什么长这么大的?


回到宿舍一半人已经睡下了,coups哥敷着面膜从卫生间出来预约全圆佑待会和他打游戏。是任天堂新出的,两个人很早之前就约了碟子。


全圆佑点点头,他说好啊,但是我有事要给俊说。


我心里警铃大作,连团沙发上懒洋洋的净汉哥都坐直了身子,我想不明白我们俩有什么可说的,难不成他全圆佑发现了我的小心思?


从根本理论上来说这不可能,我伪装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也听了劝告没写过什么日记。唯二知道这事的就是明浩和净汉哥,但是他俩泄密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总不能,总不能…全圆佑打算要给我告白吧?


想到这里我一下子紧张了,连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同手同脚,我跟着他来到卧室,想着他到底要说些什么。但全圆佑没开灯,房间黑洞洞的只剩外面一两点路灯透进来,我瞧着他的侧脸晦暗不明,然后他神神秘秘的给我从背后掏出来个荧光手表。


是真的荧光手表,还是很绚丽的粉色。


我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先谢谢他还是先骂自己自作多情,可全圆佑那边已经迫不及待的给我戴在了手腕上。


一时间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你不是要过生日吗?”全圆佑挠挠头,他看起来居然还有点羞涩。


“本想着明天给你,但今天东西就到了,我觉得在你面前也藏不了太久,所以现在就把礼物给俊。”


他给我说这牌子很难找,算是个小众的高奢产品,光有钱还不行。还得有熟人,这款手表光从预订到付尾款就花了他不少时间,但所幸我戴上它很漂亮。


我马上就被哄好了,于是我又觉得自己很没骨气。


推门出去的时候净汉哥正贴在墙边做伸展运动,全圆佑有些疑惑这哥为什么今天这么勤快。我低下头轻咳一声,净汉哥便假装练习累了活动着手腕走开了。


我压根忘记了答应他煮泡面的事,结果他也记不得了。全圆佑把礼物给我后便匆匆去了胜澈哥的房间,过了会只听见里面传出来几声fire in the hole。


净汉哥凑上来,抓起我的手腕打量着,他说话不留情面,看了半天只感概出一句这表可能贵也有贵的道理。


我觉得净汉哥不懂,归根结底还是我的偏爱占据了客观的上风,我此刻的笑容很不值钱,甚至都忘记了平时笑起来都是捂着嘴巴害怕露出牙缝。


我说我觉得挺好看啊,表带设计的还不错哎,蛮有新意的。


净汉哥没回话,他拍拍我的肩膀,神色像是哄三岁小孩。


“你喜欢就好。”



5

张爱玲说过凡事皆有代价,而快乐的代价就是痛苦。


我不清楚我是否从暗恋中感到了快乐,但我确实陷入了痛苦。


全圆佑送我的表还在我的抽屉里放着,但我们俩的关系却发生了质的变化。


我没忍住,我告白了。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全圆佑要和女团有合作舞台,我嫉妒的要死,尽管我表面很云淡风轻,但内心翻腾的像是有一座快要喷发的火山。


舞台这事情一定下来,我的态度就变得很奇怪,甚至连我最四次元的弟弟都凑过来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摸摸小啵的头告诉他你哥坚强的很,你哥只是最近太累了,想吃螺蛳粉吗?要是愿意哥现在就给你煮。


小啵摇了摇头,他咬着个下嘴唇眼神很纯粹,他看着我许久,然后说哥你有什么心事千万不要自己扛着。


我想我不扛着我能怎么办呢?我总不能冲进隔壁练习室拽住全圆佑给他说你不准和她们跳舞,再这样我就把你给剁了。


再说我算什么,和我一样身份的人对全圆佑来说有十一个,我不特殊也不例外。按照关系亲密度来说我比不上青梅竹马的权顺荣,性格搭配我比不上快乐小狗珉奎,甚至连队伍分配都隔得远,他在黑泡我在婆。


我扬起笑脸说哪能啊,年末不是有合作舞台吗?你的part练习好了吗?wuli啵农该不会第一次和女爱豆合作所以害羞了吧?


小啵到底年龄小,被我这一打趣直接臊的落荒而逃。我叹口气,拾起他带过来慰问我的手指饼干。


要知道我和全圆佑冷战已经超过了五天。


年末合作舞台是黑泡队和另一对女组合,我虽然不清楚高层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同意的,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很想朝他们脸上揍一拳。


大家对于这种异性合作表现出了极高的兴趣,调侃完珉奎调侃啵农,还有不要命的直接去开队长的玩笑。我看着胜澈哥锁住道兼的脖子把他摁在沙发上打屁股,而李灿在一旁见此惨状笑的格外大声。


我没心情,像个小丑一样在哪里瞧着他们,感觉到自己格格不入。


闹剧歇了歇,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他们又开始起哄全圆佑。


他们说女组合里的忙内长的是真漂亮,眼睛大皮肤又白,和圆佑哥站一起是连路过的蚂蚁都要夸一句般配的程度。


全圆佑的耳朵根都被大家调侃的红透了,但他很认真的说我觉得出道前留长发的俊和她看起来差不多啊,甚至俊要更好看些。


我不开心,我想谁要你觉得好看?你为什么又拿我和她比较?


明浩看出来了我的不对劲,他对着起哄的人说吵死了,赶紧都滚去睡觉,我待会要冥想。而净汉哥坐我旁边,只是轻轻地捏了下我的大腿。


可我正处在一个不客观不公正不理智的阶段,是一个嘴巴先开口脑子在后面追的情况,我瞧着全圆佑对这种拉郎配不是很介意,甚至和道兼米搂在一起笑成一团,不仅心火往上涌。


我阴阳怪气的开了口,我说那我可不敢,你还是和人家更配一些。


全圆佑一下子收了笑容,他盯着我,说你什么意思。


道兼被我们俩这动静吓到,只好不知所措的站到一边,看看我又看看全圆佑,想开口拉一下跑偏的气氛,可我们俩中的任何一个人对他来说都是哥,他局促写在脸上,不安的绞紧了手指。


“没什么意思难道就不能说话吗?”


整个客厅没人出声,人都看着我们俩,胜澈哥也愣在了那里,最后还是尹净汉出来打圆场。


净汉哥推着我往卧室里走,明浩眼疾手快的在后面跟着,说大家都散了吧,俊哥刚和我因为点小事吵了架,心情不是很好,我们俩进去把话说开,你们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我不知道全圆佑相信明浩的这番说辞没有,但他站在原地,我没有回头。


明浩和净汉哥一上来先锁门,他俩刚在外面装的像模像样,此刻倒是把情绪全部写在了脸上,徐明浩不解,他问我是不是疯了,你就算这样说,他全圆佑也还是不懂。更何况让别的队友发现了怎么办?你想过怎么面对他们吗?


我没说话,向后倒在床上,感到浑身脱力。


净汉哥劝明浩没必要这么激动,他说喜欢一个人的情绪是很难忍耐的,更何况这次公司的安排完全不合理,要提拔新人也不至于先拉胜澈他们下水 ,所以俊生气的原因倒也能够理解。


明浩消了气,于是他看我的眼神像看一只融化冰面上的北极熊。


他是真的想把我从喜欢全圆佑的这个漩涡里拉出来,可我已经陷入泥沼很久了。


我说没事,我回头会和圆佑解释的,也很对不起你们…我今天……真的没控制好情绪。


是我的问题。


净汉哥摸了摸我的头,是那种撸小猫的手法,害得我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但是我一直没找到和全圆佑交流的机会。


这场冲突算是我们俩之间最大的一次,当然是我单方面情绪惹的祸,全圆佑对此很生气我能理解。


所以之后我找他互动,或者是见缝插针的说话,他都对我一律摆出了拒绝的姿态 。


我回家求助于互联网甚至开始百度星座,看完满满一页巨蟹座特质之后脑子里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完蛋。


游击策略没有起效果,于是我决定正面出击。


全圆佑来找我的时候我已经准备好了一整套说辞,但他看我的目光很冰冷,穿着居家睡衣不太耐烦地斜靠在门上问我到底有什么事。


“胜澈哥说你有话给我说。”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我承认我被他的态度有些伤到了,但我还是假装语气轻快的开口,我说你不是很会打游戏吗?你带带我吧,我买了新的光碟,到时候可以一起玩。


我何止买了光碟,我还偷买了最新款的游戏键盘。全圆佑之前老是给我抱怨自己的键盘手感不好,回车键失灵害的上次躲草丛的时候跳了出来被对方一枪爆了头。


虽然我不太懂桌游,但我先请教了胜澈哥什么叫游戏手感,后又做了攻略,最后拿出两个月工资咬牙下单了所谓的Max版本。


全圆佑只要回答个好,我就立马把礼物给他并道歉,以后我甘心收起所有的心思只愿做他身边的一丛绿草。


全圆佑没接话,他单挑了挑眉,好似有些诧异我的举动。


“就为这个事情吗?”


他目光落在我的肩头,好似那里停留了一只蝴蝶。


“没别的事就算了,我先去练习年末舞台了。”


他转身就要走,我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


全圆佑不解,回头看我。我说你可真忙啊,年末舞台还有段时间吧?你是不是现在一句话都不想和我说?


他干脆停了动作,对着我无奈的摊了摊手。


“文俊辉,是你先引起的。”


是我先引起的又怎么样呢?我很努力地为我们的关系破冰了,我甚至像个配角一样发誓永远退居二线再也不干预你的生活,只要你很快乐。


我说全圆佑,你该不会喜欢人家吧?


全圆佑气极反笑,他说你凭什么这断定?凭你和我认识这么多年就觉得你已经足够了解我了吗?


“再退一万步讲。”


“就算我恋爱了,你又凭什么管我?”


我的心当场就像个气球一样被他的气话戳的都哪哪是洞,低下头好似都能听见胸腔传来慢慢的泄气声。


净汉哥的话就像子弹,年轻时我以为他打的是一发空枪,结果在几年后的某个下午,那颗出膛已久的机械不偏不倚地正中了我的眉心。


我说凭我喜欢你呗,不然你跟个大傻逼一样,我干嘛老是跟着你。


话说出来我没觉得轻松多少,一种无形的东西快要压垮我的脊梁。可我又不能不说,这种怀揣着爱意的心思好像纸里包了一团火,烧的我哪哪都疼。


于是我把它干脆利落的抛了出去,即使会被对方一盆水浇灭。


全圆佑叹了口气 ,他把声音刻意压低了两个度,像是在宣告我最后的有期徒刑。


“文俊辉,我们是永远的朋友。”


我一下就懂了,但我没敢看他的脸,我胡乱的挥挥手像个破了大防还装作无事发生的普信男一样说那行吧,你也别觉得太有负担,这没什么,要是没什么事你就去练习吧,待会顺荣还要找我加练呢。”


他不做声响的退了出去,还不忘贴心给我把门带上。


全圆佑一走我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刚好净汉哥给我打来了电话,他说胜澈给我说圆佑去找你了,所以你们俩和好了吗?


我没说话,净汉哥在那头疑惑的喂了几声后一下子沉默了,他再次开口语气有些焦急,他说你等我和明浩过来,便夸一下挂了电话。


剩我一人在十个平方的卧室里嚎啕大哭,泪珠子快要把整个首尔城砸的叮叮咚咚响成一片。


我好难过,只是这次再也不会有人给我擦眼泪了。



6

第二天净汉哥就给我们请了假,正好组合这段时间也没什么行程,受胜宽的极力推荐,我们仨去了釜山。


胜澈哥没多问,只是嘱咐净汉哥带好我和明浩,然后走过来捏了捏我的后脖颈。


这哥心里门清,从我来韩开始就一直照顾我的哥哥怎么会什么都不懂?他只是不愿多说。


“换个心情也好。”胜澈哥打了个哈欠,“对了,俊啊,你给哥买的按摩仪哥有好好用哦。”


我有被胜澈哥治愈道,结果还没说什么净汉哥便在一旁嚷嚷起来。


“为什么我没有?”


这会几个小的陆续起床了,轮流过来和我们打招呼,珉奎拜托我买点特产回去,顺荣说能不能买点手作,小啵则是要带点什么火山泥清洁产品之类的东西,我一一应下,转头看过去,右边全圆佑的房间门还是紧锁着的,没什么动静。


“走吧”净汉哥拍了拍我的背。


我压下那一点失落,告别大家后出了门。



釜山真的漂亮,和深圳是两种不同的风格,我和净汉哥、明浩走在乡间的石子路上,海风吹过发梢,能闻见一点咸咸的气息。


这片地方人烟稀少,大部分都是些老人和学龄儿童,年轻人们都去了更远的城市打工,只有过节才能回来几天。于是我们仨也乐得上街不用戴口罩,因为压根没几个人认出我们。


我在釜山前两天的日子算得上浑浑噩噩,早上起来在酒店吃早餐,中午被净汉和明浩哥带出去逛街,晚上则去烤烧烤顺便看当地人跳舞。


这种氛围说实在话不太适合刚单方面失恋的我,尤其是今晚。一群人围着玩真心话大冒险,我们全都坐成一圈,转动啤酒瓶,停的时候瓶口对着谁,谁就得挑一个。


我看着一群年龄不超过十一的孩子沉默的望向我哥,他发鬓被一个小女孩别了一朵小黄花,现在正美滋滋的和人家合照,不用想都知道他待会要往我们的大群里发。明浩咬下一口烤小黄鱼示意我快开始,我对上旁边干巴巴的小眼神,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第一轮是一个寸头小男孩,选了真心话,于是被别人追着问你有没有尿过床。第二轮是给净汉哥戴了花的小姑娘,选了大冒险,惩罚是跑去小卖铺给大家买汽水,第三轮……我运气不好,第三轮是我。


我选了真心话,但是我有什么秘密是别人想知道的呢?明浩和净汉哥看起来没什么想问的,倒是那一群小朋友苦苦思索着。


“你有喜欢的人吗?”坐我旁边一直没怎么出声的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说了话,我低下头看向她稚嫩的小脸蛋,伸出手去捏了捏。


“有。”


明浩没说话,他独自干掉一大口啤酒,远处海滩上好像有人在唱歌,但是又听不真切,我恍惚中好像又回到了出道前,全圆佑和我翘了练习课跑去汉江边,我们俩凑钱买了一瓶汽水,一人一口的换着喝,他把多的那部分留给我,然后用力捡起地上的石头扔进河里。


“俊也试一下吧,这样什么烦恼就都会被水流带走了。”


我不会扔石头,打不出几个水漂,全圆佑笑我笨,他随手一试便是连着的好几个,他在夕阳下神情肆意像不受拘束的山间神灵。我看着他笑,我说你多扔几次,帮我也把烦恼扔掉。


何为忧愁?原来好似三千烦恼丝。


远处海浪拍着沙滩,我被一阵海鸥的叫声换回神智,小姑娘还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我,我心生怜爱,想着以后一定要养一个这样的姑娘。


“他喜欢你吗?”


净汉哥在那边提醒要不要换个问题,我说没事,我伸手分给她一颗玻璃纸包着的糖果,然后自己吃掉一颗,柠檬味太酸涩,害我皱起了眉头。


我耸耸肩,我说很可惜,对方不喜欢我。



晚上胜澈哥打来视频电话,那头吵吵闹闹的好像有一个养殖区的鸭子在开会,净汉哥嫌弃的把手机丢给我,我刚接上,胜澈哥就跟个父亲一样在那头问我吃好没有?玩的开不开心?没事就要多出去走走,待在屋里也不利于健康……


我说我吃的很好,还经常去海边玩,没事就去和小朋友堆沙堡,而且还给你们买了不少东西。


忙内凑过来和我们打招呼,镜头转给他那边,珉奎端着份拉面用不太标准的中文开心的喊着我的名字,全圆佑坐在餐桌边上,僵硬的点了点头,神情不复自然。


我觉得有些好笑,但心里又无端酸涩,胸口好像长满了杂草,密密麻麻的透不过风来。


我笑着给他们说嗨,问有没有想我。不得不说做儿童演员还是有很大的好处,比如现在我就要比全圆佑会装。


不久全圆佑便借口去洗手间早早的离开了屏幕,只剩我和珉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话题天马行空,可谓是牛头不对马嘴。


珉奎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我说明天。他说那很好啊,我们都很想你,你回来了我们大家一起煮火锅。


我说没问题,我今天吃了好多鱿鱼圈。


珉奎又说圆佑哥最近有点奇怪,你回来了和他多聊聊。


我说变态辣的四川火锅你能接受吗?接受不了去小孩那桌。


徐明浩被我们俩的对话迷住,终于舍得把头从书本上抬起来,他推推眼镜,说你们俩不愧是火象和风象二傻,正可谓是天作之合。


我继续发癫,我说哟,你也开始研究星座了啊。


一周休假结束,回程路上我在飞机上睡了一觉,是质量极高的睡眠,和之前那些抓心挠肺的夜晚不同,好似真真正正地回到了母亲的怀抱,甚至连稀奇古怪的梦都没有做。


醒来后我问一旁的净汉哥还有多久落地,净汉哥看了眼手机说还有半小时,关心地问我是不是太疲倦了,怎么睡的这么沉。


我笑笑不说话,把毛毯往上掖了掖,窗外云层湛蓝通透,机翼划过就拉出一道白色的破折号。


我被自己的文学素养折服,我想这可能也算得上藕断丝连。


回到宿舍面对嗷嗷待哺的十几个孩子是件难事,我给他们的特产手作等各种东西装了两个行李箱,光分东西就差不多用了一个小时,在此期间全圆佑安安静静的站在旁边,对上我的视线便迅速把头撇开。


我给珉奎和DK买了木雕小狗,给顺荣送了老虎大抱枕,还带了水泥猫陶瓷小摆件,一个灰色猫猫带橘色帽子,脸上挂着副眼镜。在店里第一眼见到它时我就觉得它像全圆佑,然后付款的时候老板说它其实是一对,还有一个白色布偶,问我要不要一起带走。


我想了想,最后还是说算了,没这个必要。


老板有些惋惜,但他还是把另一只小猫架到了收银台后的书架最高处,他说他给我留着,等我什么时候回心转意了我再把它带回家。


我说好啊,希望有那么一天。


我把水泥猫递到全圆佑手里,他小心翼翼的接过,很郑重地给我说了声谢谢。


权顺荣看不下去了,调侃他是什么国会议员吗?为什么搞得这么正式?


全圆佑没接话,场子一下冷了,我打圆场把话题引到我们仨在釜山的糗事上去,净汉哥和明浩扑上来就要和我同归于尽,胜澈哥和道兼一人拉住一个,我躲到瀚率背后和他们打闹,余光瞧见全圆佑摸着水泥猫的耳朵叹了口气。


我想不通。你有什么好叹气的呢?明明最难过的人应该是我。



7

我这个人的优点就是人怂想的开,一旦确定了要从失恋的阴霾里走出来,那便是八头牛都拦不住。


于是我天天跟着明浩冥想,BGM放佛经助性,时间一久居然也能参透点爱憎会、怨别离、求不得的道理。


全圆佑和我的相处回到了以前,综艺里互动,吃饭的时候给对方留座,出去买东西也不忘多带一份,可那块粉色手表被我锁在橱柜里,再也没有戴过。


残缺就是圆满,于是我学会了割舍。


后来宿舍不够十三个大老爷们住,我们猜拳决定分配谁出去租房子,三局两胜,珉奎和圆佑中了头奖,去外面住。


其实他们俩租的房子离我们宿舍倒也不远,拐个弯的街对面就是,搬家那天我们都去送,热热闹闹的给他们俩暖房。


新客厅装修的温馨,我跑珉奎房间躺他床上享受宿舍没有的奢侈,顺荣他们则去了全圆佑的房间,我没进去,闹完珉奎我和明浩在客厅等他们玩扑克,结果权顺荣的惊呼声从卧室里传来,我和明浩对视一眼便鬼鬼祟祟的跟了过去。


我站在门口,悲伤的是人太多而且我还是个近视,眯起眼睛也看不清楚。


“这是什么?”顺荣还没拿起来便被全圆佑一把夺走,“你怎么还在水泥猫背后写了名字?是谁的。”


卧室人太多,要是不给看就会演变成成员之间的暴力抢夺事件,全圆佑不得已摊开掌心,水泥猫背后被他用白色丙烯笔写了个英文,我看不真切,只大概瞅见是四五个字母组成的单词。


大家失望的啊了一声,权顺荣吐槽说怎么是个moon啊,我以为是什么呢,全圆佑,你真的很没意思。


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于是先行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


饭局结束后都喝了不少,今天他们白酒洋酒兑一起,我怕酒精中毒只坚持喝奶茶,结果到了最后回去的时候,有好几个还是珉奎和圆佑帮忙抬上车的。


我和经纪人义不容辞的承担了开车的任务。好不容易把醉鬼弄上后驾,我还得防着他们姿势不对吐后面,忙完坐回主驾驶,我正低头系安全带,全圆佑走过来敲了敲车窗。


我把车窗降下去,很礼貌的问他还有什么事。


全圆佑嘱咐我开车慢点,让我到了宿舍记得发个短信,我答应下,让他也早点回去,外头怪冷的,要是感冒发烧那就糟了。


他点点头,但是脚一步都没挪。


我疑惑不解,打开后视镜查看还以为自己停错了道,而全圆佑看起来像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他手握成拳轻咳了一声说以后要是有空,可以多来这里玩玩,门锁密码就是组合的出道日。


我调侃他设计这么简单也不怕被私生偷了家,全圆佑回我说没事,这个小区安保很先进,挺有保障的。


我说那还挺好,毕竟一个月要交那么多的租金。


他说对。


然后我们俩就又没话聊了。


我觉得很尴尬,再不走后座那几个都该酒醒了,于是我一边劝他赶紧进去一边发动了车子。


但他只是站的远了一点,固执的要送我离开。


我说行吧,回宿舍我会在群里说一声的,那我先走了哈你也记得早点休息。


全圆佑皱了皱眉,他说为什么群里发?其实私发也可以。


我恍然大悟,说真不好意思,我换电话都快几个月了,忘了没来得及告诉你。


他结结巴巴的给我回了个哦。


我道完晚安后一脚踩上油门扬长而去,全圆佑的身影跟个小米粒一样越来越远,最后方向盘打个转角,便彻底消失不见了。




8

年末舞台大家都很忙碌,尤其是黑泡队,除了新曲打歌之外还有合作,天天泡练习室恨不得吃睡都在里面。


我这才发现给全圆佑告白那天是在夏日,而现在已经是冬季了。


小啵拜托我给他送点午饭,我煮了火锅面又下了点肥牛卷和丸子,还顺了忙内的橙汁。结果到练习室的时候发现除了小啵和全圆佑外舞台合作女团也在,后辈们站起来朝我鞠躬问好,我一一回完礼后招呼一旁的小啵赶紧过来吃饭。


胜澈哥和珉奎去食堂了,小啵端着个饭盒问他六哥吃不吃,全圆佑摇摇头,他神色看起来很疲惫,可能昨晚被顺荣逮去加训了。我好心问他你要不要来颗软糖?我兜里还有。结果他没说话,只是把口罩往上拉了拉。


要是以前我肯定得凑上去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可我现在不惯着他的这个毛病,我决心划开我们俩中的界限,哪怕这个过程对我来说很痛苦。


我说那好吧,然后给后辈们分完了糖果。


小啵刚打开饭盒,就惹得一旁的女爱豆在那里小声惊叹我的手艺,我的虚弱心得到了极大地满足,我不好意思地说这就是随便做做而已,还都是些剩余材料,不过大家夸我我还是很开心的哈哈。


染着白金发色的那个后辈开了口,她说闻起来有点四川火锅的味道呢?是麻辣火锅面吗?


我有点意外,我说你怎么知道?她朝我羞涩一笑,说自己的外婆是四川人,算是我的半个老乡。


我俩话匣子被打开,在一旁讨论着各种川菜美食,小啵不说话,低头闷声干饭,一大碗很快就见了底。他意犹未尽的擦了擦嘴,问我有带什么饮料吗?稍微有点辣嘴。


我把橙汁递给他,他很惊喜的接过去说谢谢俊哥,全圆佑坐我们俩中间看看他又看看我,最后冒出一句火锅面有什么辣的?


我觉得这人奇怪,但具体又说不上,我没管他继续和后辈聊天,她说她六岁之前都在中///国,后来读书才被父母接了回来。


她给我展示自己的普通话,因为时间长久有些不熟练但发言还是很标准,我称赞她讲的很不错,问她还会不会四川方言。她给我学了几句,我被这韩式四川方言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身子一软差点倒全圆佑身上。


“你今天没有行程和练习吗?”全圆佑看起来不是很高兴,他脸黑的可以,惹得旁边坐的几个后辈面面相觑,我不懂他怎么了,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没有。”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他又不说话了,只是打开瓶盖猛灌了几口水,像是干旱了许久的旅人。


我猜不透他的想法,但我觉得全圆佑的情绪不是很好,因为他甚至连必要的表情管理都没了。


后辈说改天一定要请我吃个饭,她知道一家很不错的川菜馆子,我还没开口答应,全圆佑就在一旁替我拒绝掉了邀请 


“公司不允许我们私下和异性有外出。”


尽管我知道压根就没这个约定,但要是被人拍到,三番五次添油加醋下来,怕是说也说不清楚。为了对彼此都好,我就跟着全圆佑的话头顺下去,我说真的很抱歉,这个怕是不行。


后辈连忙摆手道歉说是自己唐突了,差点给前辈造成了大麻烦,我刚想说没关系结果她们的经纪人就来练习室接人,于是我只好先同她们告别。


“下次见面期待你们的合作舞台哦!”


“jun前辈也是!新专大卖!”


我目送他们离开后起身去拿饭盒,全圆佑站在那里打着舞蹈拍子,我说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练。小啵挥手同我告别,我点点头,但没走几步就听见全圆佑在背后慢悠悠的问你晚上也会来给韩率送饭吗?


我说是的,晚上给小啵煮海鲜粥。


全圆佑顶了顶腮说你还挺关心弟弟的。


我耸耸肩。


“我对谁都挺关心。”



9

年末舞台终于结束,我看着全圆佑在台上光芒万丈,像个超级巨星一样耀眼夺目。我和其他队友结束了自己的part就在下面举个荧光棒打call,期间净汉哥鬼鬼祟祟的凑过来,问我发现全圆佑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我不解,哪里不一样?cody给他的新造型剪短了头发?不过这也用不着我特意注意吧。除此之外难不成他一个i人变e了?或者说背着我们偷偷去割了双眼皮?


我猜不出来,舞台上的气氛正嗨,我跟着摇头晃脑,净汉哥骂我笨,然后偷偷趴我耳边说圆佑现在好像格外在意你。


净汉哥之前给我说过相似的话,然后我就真的以为我在全圆佑心里会有那么一点点不同,可惜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终归是无用,什么幻想都抵不过全圆佑用事实狠狠甩了我的一个巴掌。


“我们都是队友,他这样很正常。”


净汉哥被我这一句整的如鲠在喉,他还想说什么,但是早早的结束了演出的黄仁俊跑过来拉住了我的胳膊。


“俊辉哥!待会和我们一起去吃火锅吧!”


我放了全队的鸽子,为此做好了挨胜澈哥批评的准备,可没成想胜澈哥直接给我放了行,他说你去和那些孩子们玩吧,但是不要喝酒,吃完饭打电话,哥到时候来接你。


一旁的仁俊跟小狗一样在旁边哇哦哇哦的怪叫道你怎么会有崔胜澈这么好的队长哥哥哇~,真的好羡慕~,羡慕死谁了~,羡慕死我了~。


我说拍我们哥的马屁也没用,你信不信我回头告诉李泰容,把你吊舞蹈室八小时。


“大人饶命!”


仁俊很配合我的演出,他就差扑通一声跪下。


于是我心满意足的拍了他的丑照后收了手机。


火锅店只有他们小分队的人,辰乐看见我特别开心,他招呼我坐他旁边,然后马不停蹄的给我夹了一筷子牛肉。


被人投喂的感觉很好,我鼓着腮帮子像个松鼠,对面的马克涮着菜看着手机,问一旁的黄仁俊朴志晟怎么还没来。


仁俊说到门口了,刚路上堵车,志晟和我们坐的不是一辆。


结果他话音还没落,朴志晟就推门走了进来。


他穿着个蓝色条纹的白底衬衫,戴着副黑色边框眼睛,头发有些微微卷。袖子挽起来下摆扎进裤腰里,脸上还带着舞台妆,看见我后急急忙忙的道歉,说不好意思来晚了。


我压下心里那点余韵,说没关系你赶紧坐下吧,菜都快要被我们消灭完了。


朴志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然后坐在了我的斜对面。


我隔着氤氲的雾气瞅着他的侧脸,有那么一两个瞬间我以为对面坐的是全圆佑。


他们俩不像,但我这才悲哀的发现我只是把全圆佑在心里埋了起来,而不是把他融化掉了。


犹记得还没出道前寒假回国过年,那会热播甄嬛传,我后爹在厨房里做饭,我陪我妈一集一集的看,胖橘怒骂皇后你如何能与纯元相提并论,又在那里抒发思念道菀菀类卿。彼时我不懂,我妈嚼着个瓜子给我说看到没有,这就是男人。


我不赞同她的说法,只是接着吃薯片,我妈把我罪恶的手打掉,重庆女人就是泼辣,她亳不留情面的说我再这样吃下去,一个寒假后回韩国练习就要被公司pass掉。


电视里甄嬛跪坐在地上崩溃,说菀菀类卿,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我瞧我妈默不作声,转过头去才看见她跟着剧情眼含热泪。


彼时我不明白,但现在我懂了。


原来这就叫白月光的威力。


吃完饭是朴志晟送我回来的,其余的都喝了点酒没办法开车。我没舍得给胜澈哥打电话,他已经很累了,没必要为了我再跑一趟。


我到了宿舍楼下同朴志晟告别,小孩人挺不错,就是有点害羞腼腆,我吸了吸鼻子,说今天真是辛苦你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朴志晟点点头说好,哥那我先送你上楼吧,我怕你摔着。


我摇摇头。


“我还行,我喝的少,自己上楼完全没问题。”


朴志晟脸上出现了纠结的神情,但他还是坚持先送我,我捺不住小孩的一腔好意,只得答应。


到宿舍门口我敲了敲,门一开还没看清是谁我就先往对方怀里倒,外面装逼很累,还是队友的怀抱最让人安心。


开门的可能是胜澈哥,因为胸肌硬了点,看起来每天健身房扎堆的那几个小时很有成效,我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听见对方嘶的一声。


这时朴志晟的声音从我头顶响起,他说圆佑前辈好,俊哥就交给你了。


哀莫大于心死,要是有警察在场我这算得上骚扰。


我跟触电一样手脚并用的从全圆佑身上起来,整个人几乎僵硬,我说那好啊,志晟先回去吧,改天再联系。


朴志晟回了个OK的手势,然后同我们道别后下了楼。


全圆佑穿着个睡衣站在玄关处,我慢吞吞的在一旁换鞋,两人之间沉默的气氛快要淹没整个hybe公寓楼。


我说你今天怎么在宿舍?胜澈哥呢?


“胜澈哥去我那边睡,他今晚准备打一晚上电玩。”


“这样啊。”我干巴巴的回到。“那你也早点休息吧,挺晚了。”


全圆佑恍若未闻,只是皱起眉头。


“你喝酒了?”


我低下头嗅了嗅自己的领口,确实有那么点酒味。


“不多,就小几杯。”


他没说话,顶了顶腮,我俩搁玄关处对峙站立着,像个守护宿舍的门童。


我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到一阵心烦意乱,我说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去睡了。


全圆佑拉住我,他说怎么今天是朴志晟送你回来的。


“辰乐他们都喝了酒,没办法开车。”


“就他一个人不喝酒吗?那还真是奇怪。”


酒精侵蚀了我的大脑,连带着让我说话的方式都变得不那么客气。


“你对普通队友的私人生活这么关注吗?”我尾音加重了一点,结果他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一种类似受伤了的表情。


我感到一阵奇异的痛快,就好像在揭开自己还没长好的血痂。


“我先回房间了。”


我丢下这句话后掰开他扒拉住我胳膊的手转身离开。全圆佑一个人站在原地,看起来算得上失魂落魄。


“舞台表演结束后我没有看到你。”他开口道,“胜澈哥说你去聚餐了,本来是他要来接的。”


“所以你和胜澈哥换了一下是吗?”我问道。


他愣了一下,然后说对。


心软在某一程度上算是我的缺点,更别提在异国他乡的练习生涯中多多少少的带了点讨好型人格。我停了脚步,瞧着全圆佑头上那一簇翘起来的发丝在灯光底下亮到几乎透明,视线下移看着他已经长开的成熟五官我才突的涌现出一种原来我们也认识了这么多年的实感。


“你这又算得了什么呢?”我叹出一口气。


“我不知道。”他的眼神里是化解不掉的迷雾。


“可能我只是想见见你。”




10

自此以后全圆佑的行为算得上反常,就像个在大海边缘来回踩着线横跳的鹧鸪。他总是在与我的相处中不经意的越过那条普通队友的线,然后又赶在我炸毛之前收回去。


说实在话,他这种行为像猫又像个花孔雀开屏,但谁又能想得到他早期的动物塑是狐狸呢?


反正我不理解。


净汉哥说这是万年铁树开了花,徐明浩便在一旁接上一嘴这也算是亿年铁杵磨成针。


我拿起把豆角就要朝他扔过去,明浩笑嘻嘻的跑出了厨房,也不知道是不是踩着了客厅里正在拼乐高的瀚率,一时间外面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


珉奎正处理着排骨里的血水,净汉哥和我择着菜,今晚全队聚餐吃烤肉,为我和明浩去中国送行。


这次去要小几个月,比平常打飞的跑行程更久,胜宽为此给我装了好多维他命,是一拎行李箱感觉都要超重的程度。


我接受了这份沉重的爱,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到了机场安检肯定要补托运额之外的超出费用。


全圆佑在厨房里进进出出的很忙,他一会端着个杯子来接水,一会又跟个监工一样叮嘱珉奎把血线剃干净一点,一会走到旁边问我要不要帮忙,哪怕没什么事,也要站一个小角落。


珉奎不耐烦的剁肉声越来越大,害我在一旁听的心惊胆颤。


全圆佑存在感很强,一对眼睛不大但是跟个探照灯似的从善如流,看得我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忍不住,我说圆佑啊,麻烦你去楼底下便利店买点饮料吧?宿舍里的好像不太够。


全圆佑说好便一溜烟下了楼。他速度很快,惹得净汉哥在旁边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小子怎么和狗似的。”



吃饭的时候胜澈哥嘱咐了我和明浩不少话,到了家乡也要和制作人员好好相处,吃饭的时候必须要打视频电话或者拍照发群里,不要熬大夜,要多注意休息——李灿忙不迭的夹起块茄子就往队长哥的嘴里喂,间断性中断了崔唐僧的念经。


我碗里的食物快要堆成小山,顺荣催我多吃点,不然回国后肯定会想念这么正宗的烤肉。


全圆佑跟着笑,他的语调温柔又缱绻,他说俊尼多吃点,你太瘦了。


今晚珉奎和圆佑不回出租屋,他们俩在宿舍睡。珉奎和明浩住一间,圆佑则是和李灿,但灿非说自己有裸睡的习惯,我说那你要不和道兼一间吧,但全圆佑摇摇头表示拒绝。


他说我和你一起住。


徐明浩和净汉哥显然是看热闹不嫌事情大,两个人眉来眼去的像是用眼皮在电报机上发电,我走过去捏住净汉哥腰上的肉,在那里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之前就约好了和净汉哥一起睡。


净汉哥歪了歪头,该装的时候他不装了,他说是有这么回事哦。


我刚放下心来,却只见那哥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可我们昨天不是已经一起睡了吗?”


再托辞倒显得自己心眼小,我赔着笑说这样子啊,原来是我忘记了哈哈哈哈哈。


全圆佑看出来了我的扭捏,他在那边低声说原来你们经常一起睡啊。


很正常的交流感情怎么就被这小子说的如此ying乱?尹净汉看热闹不嫌事情大,他对着全圆佑抬了抬下巴,说怎么,圆佑难不成吃醋了吗?


“嗯。”他点点头。


我直接呆滞在原地。



房间没怎么收拾,有些乱哄哄。我找了一套自己的睡衣,是买来还没穿过的,我嘱咐全圆佑先换上。然后弯下腰收拾床上扔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全圆佑在我背后脱衣服,我不敢回头看,像个强迫症患者一样在那里抚平床上的每一个褶皱。直到背后的簌簌声停止才直起了身子。


我买的深蓝色睡衣在他身上很搭,果然脸才是最好的时尚单品。我问他要不要先去洗漱,可全圆佑略过我径直拿起柜边放着的电脑键盘,问我这是什么。


“呃,如你所见,它是一个键盘。”我回答的毫无营养。


“我知道。”全圆佑端详着手里的东西,“我是说你为什么要买这个,明明你自己不玩pc游戏。”


我哑口无言,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


“原本是打算送给你的。”


全圆佑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神色,但我又接着补充道。


“是在告白那天。”


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错愕。我自觉说了不该说的话,于是丢下一句我去厕所了便迅速逃离现场。


我在厕所待的时间有些长的不必要,整理好心情推门而出时却听见一阵全圆佑的啜泣声。


他盘腿坐在我的床上,抱着那块键盘 ,一个人沉默的掉眼泪。


他看起来好像一位年轻的父亲抱着跑了妈妈的孩子,我抽出张纸巾,好言好语的劝他放下东西擦擦眼泪,可全圆佑把头一扭,不同我说话。


我气极反笑,于是干脆在床边坐了下来。


“你哭什么?”


他终于看我一眼,开口的腔调还含着浓浓的鼻音。


“你不喜欢我了。”


我叹口气,我说全圆佑你是个二十多岁的大人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而且,而且……


“是你先拒绝我的。”


全圆佑的眼圈更红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滑落挂在他的下巴上,很快就把睡衣的领口处湿掉一小片。


他哽咽着说他之前对我的感情一直很模糊,不明白这算什么,我告白那天他太慌乱了,世俗的目光给他戴上固定枷锁,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搞懂自己。


“但是你拒绝我了。”我亳不留情面的陈述这个事实。


全圆佑哭起来有一种脆弱感,这小子就靠这张脸迷的我神魂颠倒了好几年。我揉揉眼睛,凑上前去给他细心的擦着脸。


我放柔了语气,我说你别哭了,其实换个角度想我觉得你说的也很对,与其不体面的在一起,不如当一对永远体面的朋友。


他摇摇头,挪了挪身子靠过来,将头埋在我的颈窝里紧紧搂住我。


“文俊辉你不要喜欢别人,你接着喜欢我吧,我什么都听你的,你接着喜欢我吧。”


我仰起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眼眶中打转。


“圆佑……”我说不出话来,感觉多一秒都要崩溃。


他说求求你不要喜欢别人,哪怕不喜欢我也可以,你不要和别人在一起,我追你好吗?文俊辉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追你。


“只要你不和朴志晟在一起。”


嗯?我从悲伤的气氛中清醒过来,拍拍他的背示意他抬起脑袋,可全圆佑不放开,跟个藤蔓一样把我缠的越紧。


我感觉我快要透不过气了,不由得咳嗽了几声,于是全圆佑这才松了自己的手。


他哭的鼻尖都是红的,发丝凌乱的沾在额头上,看我的眼神又希翼又委屈,像个孤独的想要靠近人类的小兽。


我说谁给你说的我和朴志晟在一起了?人家小孩可是直男,你没事不要乱造谣。


“那这个呢。”他伸手翻过一旁的键盘,背面有张便利贴,内容则是我写的——to 志晟,希望你好好用哦,比心。


我无语,我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卖给志晟了呢。然后全圆佑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啊?”


“啊你个大头鬼。”我没忍住一巴掌拍上他的脑袋。“这款键盘已经成了限量版,上次志晟和我聊天的时候问起这个事,问我能不能卖给他,我自己留着也没什么用,于是就答应了。”


“那你也可以卖给我。”


我一个眼刀扔过去,“先来后到懂不懂?回头去二手网站上自己收。”


全圆佑在那里破涕为笑,凑过来黏糊糊的就要亲我,我决不能沉溺于这小子的温柔乡里,眼瞅他美男计就要得逞之际时我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不可以。”我正着一张脸,“我还没有同意你当我男朋友。”


全圆佑猛得把我扑倒后在掌心上亲了好几口,他快乐的背后都可以幻视出一条尾巴,开心的像个猫和狗的结合体,简称猫猫狗。


“那你同意我追你了?”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的脸色。


我矜持的推开他那五十八厘米的大膀子。


“看你表现。”


晚上全圆佑非要搂着我睡觉,他鼻息打在我的颈间,我被他烦的受不了,挣扎着起身去客厅睡沙发,结果刚起来就被他大臂一揽又捞进怀里。


我麻木的顺从了他的意思,想着这从次国内回来一定要跟着珉奎去加训。


窗帘有些透光,估计今晚的月亮应该很明亮,全圆佑这会已经睡熟了,我听着他规律的呼吸声轻叹口气,合上眼也准备休息。


可我的脑子却突然一闪。


我怎么这么容易就原谅了这小子?



11

第二天去机场,全圆佑缠我缠的紧,我看他那架势恨不得把自己也打包塞进行李箱里。


起飞前我和明浩同所有的队友拥抱告别,排在最后一个的是全圆佑,他走过来,不做声响的抱了我好久。


净汉哥在后面哎一古哎一古的捂着心口偷笑,几个小的不知所措,珉奎不解,偷跑到明浩旁边问,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


“够了。”


胜澈哥拉开我们俩,站在我前面,像个自家妹妹被拱了的愤怒哥哥。


“俊和明浩登机吧,我们全都回去。”


全圆佑瘪瘪嘴,还想同我说话,结果被胜澈哥一步上前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你小子,等我回宿舍再找你算账。”


我在飞机的轰鸣声里看向地面,还有三个小时,我们就要落地广州。


手机通讯上是全圆佑给我起飞前发的最后一条短信,他戴着个和荧光粉色同款的荧光蓝手表,表盘背后是定制的激光刻字,一个小小的花体jun。


不得不说他的直男审美还是一如既往的见鬼。


我笑了笑收起手机,明浩好奇的凑过来,他说圆佑哥是真的要追你啊。


我说我不知道,不要问我,徐明浩不屑的切了一声,翻了个身背对我并戴上了眼罩和耳塞。


我翻开飞机上的旅行读物,不知是哪一位乘客遗留下来的小王子,于是随便打开一页。


麦田和我没有任何关联,真令人沮丧。不过,你有金黄色的头发。想想看,如果你驯服了我,那该有多好啊!小麦也是金黄色的,那会使我想起你。


困意席卷而来,我把书放在胸前,在迷迷糊糊睡过之前,我想,要是明年还去釜山,那就去老板那里买回那只布偶吧。


  

end





















































电下宝右

❗❗❗这是什么❓❓❓文俊辉❗❗❗我啃啃啃啃啃啃啃啃啃啃啃啃。。。。。。我完蛋了,,, 已被文俊辉魅惑,, 我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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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忘人间月

【佑灰】摘月

老饭新吃

2w/he/已完结


01

  天光渐亮,日光透过错落的树叶,分出一束穿过遮光窗帘的缝隙,落在全圆佑暴露在空气中的锁骨上。他皱着眉头睁开眼睛,久违地,文俊辉一张脸埋在枕头里,睡的很熟。


  在他们维持关系的两年里,文俊辉很少在他之后醒来。他们大多时候去文俊辉家,很多次,在全圆佑费力地撑开眼皮的时候,文俊辉已经在靠着床头看手机或者看书了。全圆佑揣摩了一下,昨天他刚出差回来,两人已有两周未见,干柴碰烈火,燎原烈焰不外乎如此,再好的身体素质也抵不住那种强度的折腾。


  全圆佑第一次见到文俊辉,是在金珉奎为了庆祝自己和徐明浩历经三载终于修成正果攒的聚会上。那顿饭吃到一半的......

老饭新吃

2w/he/已完结


01

  天光渐亮,日光透过错落的树叶,分出一束穿过遮光窗帘的缝隙,落在全圆佑暴露在空气中的锁骨上。他皱着眉头睁开眼睛,久违地,文俊辉一张脸埋在枕头里,睡的很熟。


  在他们维持关系的两年里,文俊辉很少在他之后醒来。他们大多时候去文俊辉家,很多次,在全圆佑费力地撑开眼皮的时候,文俊辉已经在靠着床头看手机或者看书了。全圆佑揣摩了一下,昨天他刚出差回来,两人已有两周未见,干柴碰烈火,燎原烈焰不外乎如此,再好的身体素质也抵不住那种强度的折腾。


  全圆佑第一次见到文俊辉,是在金珉奎为了庆祝自己和徐明浩历经三载终于修成正果攒的聚会上。那顿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徐明浩领来一个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的漂亮青年。文俊辉整个人很薄,肩平腿长,腰背挺直。全圆佑眯起眼睛,灯光下,他看到文俊辉唇边的小痣,和粘在他袖口的几根猫毛。


  那晚是他见色起意,可文俊辉竟然像已等他迈出那一步多时了一样,在他靠过去悄声问“要不要和我回家”的时候,他只是垂下了睫毛,抬起头露出嘴角的笑涡:“好啊。”


  全圆佑记得,那晚文俊辉的眼睛很亮,湿漉漉的,月光滑下来照进他眼底,他眼里像窝着两颗新生的露水。全圆佑从他腰际向上掀起那件黑色毛衣的时候,那两汪水要掉不掉,蘸着他的眼皮也在闪光,勾着全圆佑忍不住想要去舔一舔,试图换来文俊辉一个含着呻吟的抬头。


  聚会次日上午他悠悠转醒,发现自己和文俊辉都丝缕未着,且两人头靠着头腿挨着腿,肉贴肉地挤在自家主卧那张单人床上。衣服散了一地,他的左肩叠着文俊辉的右肩,两人的手指恨不能都挤在一处。呼吸纠缠间,他能清晰地看到文俊辉抖动的睫毛。


  他记得那睫毛颤了颤,随之而来的是一句又哑又轻的——


  “啊。早上好。”


  如出一辙的话让两年光阴仿佛被压缩成一瞬,全圆佑伸出手,用手背轻轻贴了贴文俊辉的脸:“早上好。”


  “嗯。”文俊辉撑起身子,弯腰去拾地上的衣服。背后红痕点点,中间一条深沟,淹没在下身裹着的被子里。


  “今天画室不上班吗?”套上卫衣外套,文俊辉去床头柜摸粘毛器。


  全圆佑知道,他店里养着一只叫咪咪的狸花猫,粘人爱掉毛,每天睡觉前,文俊辉都习惯把衣服上的毛弄掉。昨晚两人做的太急,什么都没顾及上,现下文俊辉头发蓬乱,眼还眯着。滚毛的时候,眼皮又耷下来阖上了。


  “我下午过去”,他说。全圆佑在文俊辉醒来前就开始套衣服,现已穿戴整齐准备下床。找拖鞋的时候,他顺便捞起地上文俊辉的牛仔裤拍了拍递给他,然后便靠在门框上看文俊辉曲着一条腿套裤子,从裤子的破洞里能看到他骨节凸出的膝盖,上面泛着一层浅浅的红色。


  那道把全圆佑照醒的光现在落在文俊辉的右耳,把耳垂上缀着的那颗小小的耳钉晃得一闪一闪。


  “这样啊,那你收拾好就先回去吧。”说话间,文俊辉开始用脚够衣服旁边的拖鞋,他已经拆下了粘毛器的滚筒纸,用两根手指拈着,准备拿去客厅扔掉。


  肩膀被另一具身体擦过,带起似有若无的热度。文俊辉碰着他的肩膀走出卧室,全圆佑看着他的后脑勺问:“不吃早饭吗?”


  “我到店里再吃。”文俊辉丢掉滚筒纸拍了拍手,笑着看他:“那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


  全圆佑点点头,踢下拖鞋摆好。拖鞋是他第二次来文俊辉家里便已经有了的,下楼之前,他顺便捎上了文俊辉放在门口的垃圾袋。


  他和文俊辉保持只上床不谈感情的关系已经两年有余。那一个早晨,文俊辉醒来便提出希望和他保持这样的关系——在没有特殊情况的前提下,每周见面两次,每个月八次。平时在外面以朋友身份相处,并且尽量避免单独见面。


  他很利索地同意了,也没有多问为什么。起初是因为没有寻根究底的习惯,后来是因为不敢。


  他不知道文俊辉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只是喜欢和他身体相贴呼吸相闻的感觉,就像他那么轻易地答应和自己回家一样,他怕文俊辉想得到的只是一段和他身体之间的关系,所以厌烦他们之间可能发生的感情纠缠。


  所以怕被窥破,怕被察觉,怕他开口说了感情后,永远地失去和文俊辉产生额外联系的余地。


  两年来,两个人一起睡过的觉可以用百次计量,但一起吃过的饭却可被轻易计数,且无一不是在有共友在场的情形下。


  他们是最熟悉彼此身体,可以依偎入眠的枕边人,却连单独共用一顿早餐都奢侈。


  全圆佑有时候觉得,文俊辉像穹顶的月亮,他抬头的时候,月亮好像离他很近,可一旦他动了心思试图伸手去抓,月亮会让他猛然惊觉,原来他们两个的距离竟如此遥远。


  他是个想要打破约定试图摘月的贼。


02  

  全圆佑这个季度的画展顺利结束,按理是要请朋友们来一起聚一聚的,地方照例交给几个人里最喜欢浏览点评高分榜的文俊辉来定,是他宠物店附近新开的一家烤肉店。


  全圆佑收拾完画室时,太阳已然降到连街边的梧桐都不如的高度,余晖从掩映的枝叶里迸射出来,像从被扎破的橘子里漏出的橘子汁,肆意淌在马路、楼顶以及站在路边打车的他身上。


  全圆佑赶到烤肉店的时候,有一角天空已经被深靛色吞没了。他没回家换衣服,身上还是下午穿的那套正式到领带夹的位置都工工整整的深灰色西装。虽然他本人日常更偏爱卫衣牛仔裤,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肩宽腿长,极适合正装,尤其是眼镜一戴,更显斯文俊逸。


  全圆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皮鞋,打扮成这样来烤肉店,他苦笑,希望不会适得其反。


  他推开门,热气氤氲下眼镜迅速蒙上了雾。刚眨了一下眼,李硕珉的声音穿透嘈杂的人声和滋滋的迸油声清晰地被送进他的耳朵里:“圆佑——我们在这!”


  “喔,几个月没见,今天穿得这么帅来和我们吃饭啊圆佑。”金珉奎调侃了一句,他看着烤盘里的油滴,已经蓄势待发,准备等会儿大展拳脚炫耀一下自己的烤肉技术。李硕珉在添酒摆筷,徐明浩在往嘴里丢店里提供的免费妙脆角,文俊辉坐在徐明浩旁边,他今天穿了一件长袖衬衫,外面套了一件草绿色的毛线马甲,没有抬头看他,正低着头认真抠手。


  他们五个都是曾经的高中校友。但除了一直交好的金珉奎,李硕珉和徐明浩他都没怎么有印象。反而对于文俊辉,不知道是他的脸太过漂亮还是别的,第一次见他时全圆佑总觉得有点眼熟。但他高中一向懒于社交,而文俊辉据说那会儿天天只和徐明浩在一起。两年前金珉奎那场庆祝聚会简直办成了高中校友会,但他们几个人却好像磁场相吸,相处起来无任何不适,宛如经年好友。


  尤其是他和文俊辉——在床上,他们甚至已经亲密无间。


  思索着,一条烤的金黄的大虾被丢进了面前的盘子里,虾头还在滋滋冒油。全圆佑低头,和虾那两只黑溜溜的小眼睛看了个对眼。


  “噗”,旁边传来一声没绷住的笑声,文俊辉把杯子里的酒喝干净,转头笑着和给全圆佑丢虾的尽职尽责兴致勃勃履行厨师义务的金珉奎说:“呀,你看着吧,他肯定不吃这个。”


  金珉奎握紧夹子看过去,全圆佑果然抿抿嘴,揪着虾尾巴把它扒拉到盘子最边上。


  “诶,圆佑你不吃虾啊?”金珉奎夹了一块牛肉放在徐明浩被摞得层层叠叠应有尽有盘子里,又往全圆佑盘子里送了一条猪五花。


  “肠胃不好,我不怎么吃海鲜。”全圆佑解释说,弯起唇角笑了笑。“辛苦了珉奎”,他拿起酒杯和金珉奎碰了碰。


  话题很快被嚷着要玩酒桌游戏的李硕珉引走,玩过一轮,全圆佑伸手拿酒瓶的时候,借着转头偷偷打量文俊辉,发现徐明浩正勾着嘴角面含揶揄地冲文俊辉眨眼。文俊辉喝的耳朵发红,他哎呀一声,伸出手想去拍徐明浩的肩膀,被徐明浩哈哈笑着躲了过去。


  说什么呢。全圆佑脸上微笑,心里暗暗想,此时他竟然罕见地有点埋怨高中那个沉默寡言的自己。要是早点认识,他想着,那就可以多参与他的人生了吧。


  聚会结束,全圆佑和文俊辉一起回家。今天是两个人每周一起过夜的日子,刚进玄关,文俊辉就把全圆佑的西装外套捋了下来,全圆佑也很自然地把嘴唇凑上去吻他。


  两个人囤于这方由彼此呼吸构成的小小空间里,在这种时刻,仿佛反而更加贴近了似的,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不肯说的、说不出口的调笑像是不用过脑思考一样自嘴里一句又一句地讲出来,在外面不能做的更是借着暗沉夜色的遮掩更加大胆。


  全圆佑的手摸上那片凸出的胯骨,拇指重重地捻了捻。他看着文俊辉快速扇动的眼皮,借着月色再次靠近了吻他。


  唇齿交缠的间隙,全圆佑半睁着眼睛瞥向窗户外那轮月亮,好像要跳进窗户里来了,他想。他又听见文俊辉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沉重的肯定:“你高中毕业典礼是不是也穿了西装?”


  “好像是的。”全圆佑真的仔细想了想,他高中过得比现在还随心,甚至有点两耳不闻窗外事。那种情况下,穿正装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突然间,有什么东西像闪电一样从他的脑海倏忽而过,炸得他眉头一跳。全圆佑猛然意识到,这两年间,他们朋友间的聚餐似乎从未点过海鲜,自己不吃海鲜这件事更是鲜为人所知——所以文俊辉,是怎么知道的?


03

  全圆佑接到李硕珉电话的时候,正对着还没画完的画发呆。画上是日料店常见的刺身拼盘,三文鱼、北极贝、甜虾之类,还附有龙虾、鱿鱼、八爪鱼。热热闹闹,都是他不吃的东西。


  李硕珉的声音被电话的电流削弱后听起来都十万火急:“呀!圆佑呀!你这阵子有没有时间……诶!文俊辉!干什么呢!受伤了就不要随便乱动啊!”


  电话里的声音变得忽远忽近,好像还夹杂着几声狗叫。全圆佑悄悄咽了下口水,问那头:“俊辉受伤了?在店里吗?”


  “在呢在呢,快过来吧”,李硕珉那里毕毕剥剥不知道在干什么,“来了你就知道了。”


  全圆佑踏进宠物店门的时候,看到柜台那里站着个牵着比格犬的女生,满脸通红正在不停鞠躬。


  文俊辉养在店里的那只狸花猫屁股朝外蹲在柜台上,圆滚滚的猫头对着柜台后头发凌乱的文俊辉,他正呲牙咧嘴地对女生摆着左手,李硕珉在旁边跑来跑去上蹿下跳。


  门口横着一个凌乱的拖把,地上宠物罐头撒了一地,间杂滚落着几颗不知道是猫粮还是狗粮的褐色圆球。


  李硕珉正气喘吁吁地搬起一个印着小猫头的纸箱,听到开门声回头看过去,脸上还淌着汗滴:“圆佑啊,你终于来了。”


  事情的发生实在很简单。宠物店新到了一个置物架,文俊辉往上搬狗零食的时候,比格挣脱了主人的桎梏,化身导弹冲向箱子。为了避让这颗比导弹,文俊辉错身不及,狠狠撞向了架子——门口拖地的李硕珉听见动静撒开拖把回头的时候,新搭好的架子已经塌了,文俊辉脸侧渗血,右手腕动弹不得地坐在地上。


  虽然文俊辉一直在拼命阻止,但李硕珉还是给朋友里工作时间最自由的全圆佑打了电话。


  从医院出来,女生还红着脸很不好意思:“对不起啊老板,你后续如果复诊之类还有费用的话,一定要联系我。”全圆佑攥着手机,不动声色离那只比格五步远,面无表情地站在文俊辉身后。


  “你害怕狗呀?”两人打了个车去文俊辉家,全圆佑听见文俊辉问自己。他慢悠悠嗯了声,脑子里闪过小时候因为怕狗,不得不等着弟弟来救他的记忆。他转头看着文俊辉被架起来的右手腕,岔开话题:“医生说要一个月不能动右手呢。”


  全圆佑看着那双清澈发亮的眼睛,很想直接开口说,让我照顾你吧,但是眼前这双眼睛和那天他听到那句“我们就这样一直上床好不好”的时候的眼睛重合了。他此刻突然失语,害怕自己一开口被看出端倪。


  文俊辉笑了笑,轻松地说了句“没什么大事”。他看向全圆佑,发现全圆佑也正看着自己。镜片后的眼镜黑沉沉,好像写满了欲语还休。


  沉默了一会儿,全圆佑还是开了口:“需不需要找人照顾一下你?”


  就这样,在文俊辉家里,全圆佑以自己弃权,外加一票反对,三票赞成成功当选成为文俊辉生病期间的陪伴人。


  “俊辉呀,圆佑只是话少了点,他很靠得住的。”李硕珉真情实意地拍着文俊辉的左肩,“我要看店,店里还有咪咪需要照顾,珉奎和明浩的工作时间都太满了,你反对也没用,肯定是圆佑留下来啦。”


  “我不是……我知道,那我就不能一个人——”


  “诶你想都不要想!”徐明浩举起手来,皱着眉头看文俊辉,满脸不赞成:“都什么时候了,想什么呢还。”


  金珉奎闻到不寻常的气息,他眨着眼睛看徐明浩:“什么什么?”


  全圆佑也转头看过去,但徐明浩只是笑眯眯地,转头把一瓶大麦茶递到全圆佑面前,“吃饭。”


  吃完饭之后,几个人就纷纷告辞。李硕珉按着门把,声音很热切:“我们走啦,好好照顾俊辉哦!”他转过身边朝全圆佑挥手边抬脚往外走,“等俊辉好了我们去吃火锅!”


  全圆佑点点头,待关门声响起,他转头看向文俊辉。他垂着头,右脸颊贴着一块纱布,头发毛茸茸,身上已经换了前开扣的绸制家居服,平直的锁骨锋利如剑,敞开在空气里。


  两年了,文俊辉还是这么薄,衣服挂在他身上,飘飘曳曳,客厅里的顶灯照在他袖口,好像水一样流过去。


  这是两年来两个人第一次在晚上没有约定的时间见面,地点还是在发生过很多次肌肤相贴的文俊辉家里。


  全圆佑深吸一口气,感觉一股热气自心脏盘旋而上,马上要冲进脑门。然而他脸色很淡,对文俊辉点了点头:“我回家收拾一下东西,你小心不要碰到手。”


  他披上外套,步伐平稳,毫不犹豫地转头出了门。快步闷头走出小区,等待出租车的时候,夜晚的凉风拂过全圆佑发红的耳侧,他忍不住抬头看向月亮,才发觉原来连脑海里都是自己越来越响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04

  再一次迈进文俊辉家门的时候,全圆佑已经换上了一套宽松的卫衣长裤。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之外,他还顺便带了一套自己的家居服。


  文俊辉有点局促地看着他有条不紊地收拾客房,东一点西一点,零零散散,把全圆佑鲜明的个人色彩填充进原本空空荡荡的房间。


  全圆佑正在铺床单,听到一直看着他的人说了句:“我去给你倒点水吧。”他回头,文俊辉的背影在门口一闪而过,又留下一句“被子和枕头在我房间的柜子里”。


  他一走进文俊辉的卧室,就看到书桌上放着的一本《猫咪饲养手册》,他这样粗略地看过去,都能看到封面的一侧起了毛边,颜色也陈旧,想来是经常被翻阅。书的左面还放着一支没有盖笔帽的黑色签字笔。文俊辉给他开门之前应该是坐在这里看书,书桌前的椅子歪歪扭扭,朝向房间门口。


  全圆佑走过去把椅子扶正,有点想要绕过去看看书里有什么丰富的知识,值得文俊辉把它这样翻来覆去地读。手还没碰到书,他听到文俊辉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圆佑。”


  文俊辉的眼睛很大,全圆佑第一次见他就知道。那双眼睛总是亮亮的,笑盈盈。可是此刻,一丝他从未见过的紧张和惊惶从这对大眼睛里泄出来,好像化作了一根无形的绳索,把全圆佑刚抬起的手死死拴住,让他动弹不得。


  “水在客厅,先去喝吧。”他还没来得及应,文俊辉看着他又说了一句。


  全圆佑盯着他扣在门框上的左手手指,不知道文俊辉为什么要使这么大力气。他点点头,对着文俊辉笑了笑:“那先去喝水吧。”


  他不确定是否是错觉,但他确实感觉到文俊辉的背影在一瞬间变得轻快了不少。那双漂亮的眼睛又弯起来,全圆佑感觉刚才那瞬间沉滞的空气,好像只是自己呼吸间的一个幻觉。


  其实今天原本是两个人一起睡觉的日子,全圆佑有点遗憾地想。不过等到和文俊辉两个人一起吃晚饭,他又觉得没那么遗憾了。


  晚饭是全圆佑做的,他和文俊辉都爱吃辣,但是他目前照顾的是一个需要清淡饮食的病人,因此特意做了医生推荐的营养餐。


  当对自己也一视同仁一起喝粥吃菜的全圆佑看着面前用左手磕磕绊绊地拿勺子搅着瘦肉粥、把本就煮得软烂的米刮得更细碎但就是不把勺子往嘴里送的文俊辉的时候,他忍不住虚心地开口了:


  “不好吃吗?”他问,“好不容易做的呢,不喜欢吃?”


  “吃吃。”文俊辉忙不迭把那勺不知道舀了多少下的粥放进嘴里,因为还没来得及咽下,说话也呜呜哝哝:“高中的时候食堂每晚都只有粥啊,喝太多了,以后再好喝的粥看到我就害怕。”


  “啊,高中。”全圆佑点头。高中的时候食堂每晚会做各式各样的粥——他不嫌烦,五天有三天会喝田园粥,但是每次都要把粥里面食堂阿姨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加进去的虾米挑出来晾着。


  文俊辉笑着问他:“你高中的时候很有名欸,你知不知道。”他眼色水亮,暖黄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拂过他含笑的唇角,给文俊辉的面庞赋予了一种蕴着神性的温柔。


  全圆佑看着他,看着文俊辉背后涌进月光的窗户,他感觉今晚的月亮好像触手可及——现在他和文俊辉坐在这里,让他在一瞬间生出了一种足以荡涤全身的奇妙感觉。


  两个人穿着家居服,对着喝粥,居然开始回溯起已逝的十六七岁的年少时光,接下来要做的也不是相拥着上床,不是让心跳和喘息填满身体间的全部空隙。就只是这样说话,他竟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起来。


  “其实,那时候我们是见过的哦。”文俊辉又咽下一口青菜,脸上笑眯眯。


  全圆佑这下真的头晕目眩了,连带着感觉喉咙都在发紧:“什么时候?”


  “第一年的夏天,我在喂猫,你在旁边坐着,给我画了张画。”文俊辉低着头去夹盘子里的菜,表情语气都很自然,好像这件事不是发生在将近十年前,而是就在昨天。


  啊,全圆佑在心里偷偷想,原来这就是他们初见时,他觉得文俊辉有点眼熟的原因啊。


  就像文俊辉说的,他高中的时候因为长相和冷脸非常有名,有名到在隔了五条街的另一所高中里,提到“那个帅哥”时,所有人都知道说的是他。在那期间,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人对他表示好感,但被他统统拒绝了——后来大家都说他很无情。全圆佑有点晕晕乎乎地想,看来别人说的都是真的,他高中的时候真的很无情,无情到连这么漂亮的人都无法给他留下足以跨过时间的印象。


  他问:“那张画呢?”


  他看着文俊辉不紧不慢地抬头,拿过手边的纸擦好了嘴。在他不易察觉地潜藏着一丝希冀的眼神里,文俊辉依旧面色轻松地说:“不知道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要是早知道你现在画可以卖这么多钱,我一定保存好。”他笑了两声,把头撇过去,“好了,准备休息吧”。


  入夜,全圆佑躺在那张原本堆放杂物的客房床上翻来覆去。透过对面墙上那扇窗,窗帘的缝隙里,可以望见海蓝色天幕上缀着的一块月亮。


  他想,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他感受到的月亮的贴近,可能是神明看他太过渴求,挥手送他的一缕烟一样的假象。


05

  这是全圆佑暂居文俊辉家的第三周。这三周来,全圆佑努力摆出公事公办的脸色给文俊辉系衣服扣子、涂洗发膏、用筷子夹菜,在文俊辉说不用帮他洗漱和穿裤子的时候,他也没有丝毫坚持,用同样的表情点了头。


  顾念文俊辉的身体,他们没再一起过夜。但当全圆佑每晚独自躺在床上的时候,却没有觉得孤独过。


  他将陪伴在文俊辉身侧的每天看作来之不易的嘉奖,他也不是没有偷偷盼望、偷偷幻想过在文俊辉伤好之后,两人还能有像这样坐下一起谈天说地的时刻。只是他明白人要知足,垂在天上的月神不会怜悯一个连爱他都不敢说的、胆小的全圆佑。


  第三周周末,他照旧和文俊辉一起去医院复诊。天气转凉,秋风掠过,留下一阵树叶擦动的窸窣声。全圆佑盯着一片打着旋下落的叶子,耳朵里听着医生说文俊辉恢复得很好,往后可以逐渐增加右手的活动,他这个陪护人也终于可以休息了。


  文俊辉笑着答应了,告别医生的时候语还很有礼貌地鞠了躬。全圆佑看着他,很想伸手摸摸那头深棕色的蓬松柔软的头发,但他好像根本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这个想法正让他下意识地想皱眉,走在前面的文俊辉这时突然转头,笑容还挂在脸上:


  “我们去一趟超市吧,买点菜回家做好吃的。”


  全圆佑在这种时刻,就会想起那个早晨,文俊辉伸出三根手指对他说“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动感情”的样子。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笑脸,他愈发迫切地想要知道,在文俊辉心里“动了感情”的衡量标准是什么?一起逛超市的时候,生出的诸如“以后也能和他经常这样就好了”的念头算不算?


  但他什么也没说。他小心翼翼维持了两人之间这种平衡这样久,连偶尔的得寸进尺都是处心积虑,就是害怕生出不可控的变故。


  他曾经拒绝过这么多人,竟从未想过原来表示自己的心意是如此举步维艰的一件事情。郁闷的情绪像埋在心脏的一颗种子,迅速在他四肢百骸里发芽生根,全圆佑有点自嘲地想,这是对我的惩罚吗?


  相较于他的心事重重,在超市里游荡的文俊辉显得格外开心雀跃。他像一尾小鱼游走在速食区里,东瞧西看,一会儿就抱了一大堆不同品牌的螺蛳粉出来。


  全圆佑在后面推着购物车,看着里面的火锅底料、辣椒酱和刚被放进去的螺蛳粉。他抿了抿嘴,还是说了:“还没好透,不吃点清淡的吗?”


  文俊辉于是很听话地去零食区拿了两包蔬菜饼干和一瓶草莓牛奶,都不是那种在超市里会被摆在货架显眼处的常见牌子。全圆佑盯着那两样东西看了看,很巧,他高中的时候每次跟金珉奎去小卖部都会买。


  晚上吃过饭,全圆佑替文俊辉倒了水,又掏出下午买的饼干和牛奶。刚要把东西递过去,吃饱喝足坐在沙发上的文俊辉冲他一挥手:“给你买的,你吃吧。”


  全圆佑的手顿了顿,他走过去坐在文俊辉旁边:“给我买的?”


  “是啊”,文俊辉笑眯眯:“就当是你照顾我的报酬吧,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所以是特意给我买的了?”气氛实在太好,全圆佑想,就让他这么得寸进尺地偷偷玩笑一回吧。


  “是的呀”,文俊辉却继续笑眯眯,不知道是电视很好看还是别的原因,但眼下全圆佑已无心去分辨,因为文俊辉接着说——


  “你不是爱吃这个嘛。”


  全圆佑心底轰隆一声,想起来不仅如此,文俊辉还知道他不吃海鲜的习惯。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可能吗?他悄悄想,难道这两年不为人知地忍耐着感情的不止他一个吗?


  文俊辉的那一句话成了让他原本克制的渴望抽条成长的温床,他的心里满溢着想要触碰月亮的念想,耳边仿佛有人低语:


  去摘吧。


  下一秒,他吻上了自己肖想已久的月亮。


  全圆佑从没有这么轻柔地贴上过文俊辉的嘴唇,那双嘴唇上好像天然就带着香甜的气息,湿润的,柔软的。他小心翼翼地把它舔得晶亮。


  他们不上床的时候没接过吻。


  文俊辉僵在原地没动,好像连呼吸都停止了。全圆佑没有多停留,错开身子站起来,总算问出口:“你怎么知道的?”


  文俊辉的脸很红,好像被他一个吻灌醉了。灯光拂过,那双被他吻得水亮的嘴唇翕动了两下,文俊辉很轻很轻地开了口:“……听珉奎说的。”


  原来是这样。全圆佑感觉自己轰一下被定住了,脑袋里好像装了一口不停嗡鸣的钟,重复着文俊辉的话,震得他头皮发麻。


  刚才,在那一瞬间,他真的几乎要不管不顾把自己的感情全盘托出。


  还好没有说。他暗自庆幸,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为自己见不得光的感情感到遗憾。是啊,不是早就已经知道文俊辉的想法了吗?不是也知道两个人曾经几乎没有交集吗?刚刚那一瞬间,他到底在想什么?


  可是,心头的不甘铺天盖地席卷而上,宛如一把未开刃的刀,一下一下,把他所有的琦念和痴想磨的见血又见骨。偏偏,他还真的不忍将它们彻底斩断。


  他心里明明很不好受,但还是以接吻时那种温柔的姿态看着文俊辉,不想给他留下坏印象。在故作坚硬的外壳寸寸龟裂之前,全圆佑对他弯了弯唇角:“……知道了,我下楼转转。”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背影看上去不像落荒而逃。月光像一盆冷水,兜头淋在他身上。全圆佑抬头,感觉自己发丝上都沾着水似的月光,沁出一股难以抗拒的凉意。


06

  亲吻文俊辉的那个晚上,在楼下逗留到几乎深夜的全圆佑接到了在国外的好友的电话,拜托他过去帮一个忙。那边的问题很急,急到全圆佑没能等到第二天文俊辉起床就收拾东西乘上了飞机。


  他给文俊辉发了消息,为了保险还留下了字条。全圆佑把头靠在飞机的舷窗上,看着下面被薄云拢住的一排排小小的房屋,闭了闭有些干涩的眼睛。


  如果文俊辉问起来那个吻代表了什么,当下的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才能保住两人之间这段本就没有感情依托的关系。


  他也没有做好接受文俊辉的答案的准备。


  干脆趁这个机会直接把自己的东西从文俊辉家里搬走了。全圆佑昏昏沉沉地想,啊,简直像做了坏事逃避责任仓皇逃走一样。


  在国外的时间比他想象的要长。对方拜托他的这项工作可以说是有点吃力不讨好,回报更是微薄,但全圆佑拿出了十成十认真的态度。等到两周后工作结束,在朋友的夸赞和感谢声中踏进机场的时候,甚至他自己也有点分不清,这么昼夜不分的工作,到底是因为他本就如此热爱事业,还是因为他在躲避地球另一侧那个不知道手伤是否已经痊愈的人。


  刚到国外的时候,文俊辉给他回过一句“好的,那你注意安全”后,就再也没留下过只言片语。全圆佑每天晚上睡前都像做无用功,看一眼他们的聊天框,退出去,又打开,再看一眼。手指落在键盘,打打删删,千头万绪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相反地,李硕珉和金珉奎总在他们的群里咋咋呼呼,一会儿埋怨他走的太匆忙,他们身为好朋友居然毫不知情;一会儿又在群里分享新开的餐厅,顺便每天一问他什么时候回国。


  飞机即将起飞,轰鸣阵阵,全圆佑先在群里发了句“马上起飞了”,接着,在提醒乘客开启飞行模式的广播里,他给文俊辉发了两周来的第一条消息:“手好了吗?”


  飞机落地,全圆佑走出机场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圆月当悬,清辉簌拉拉洒落一地。城市半梦半醒,四处闪烁的霓虹灯像一张大网,罩在那些仍旧喧嚷的街道上。


  全圆佑的影子被拉得老长,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手缩在袖子里,有点抗拒地关闭了飞行模式。


  正准备把手机塞回去继续逃避一晚的时候,铃声就这么突兀地响了起来,在瞬息之间撕破了他刚为自己包装好的淡定的外皮。全圆佑用力吞咽了一下,呼吸急促地扫过联系人——


  ……徐明浩?


  他有点疑惑地点了接听,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头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哎呀终于打通了!”


  徐明浩也根本没想给他说话的机会:“下飞机了对吧圆佑?不好意思啊,我们几个都有事,拜托你过来接一下俊辉吧。”


  全圆佑心情很复杂。文俊辉和徐明浩两个人半夜十二点单独在一起喝酒,这个事实让他心里的苦涩无奈更添一层,可徐明浩由于现在不得不去加班而把文俊辉交给自己,又让他觉得这可能是上天听到了他那些掺着夜晚凉意的叹息,大发慈悲地给他一点小小的奖励。


  想不到回国后居然这么快又回到了文俊辉家。全圆佑把醉的人事不省的文俊辉拖进屋里,挪到沙发上。怕冷一样,文俊辉自动自发把自己缩成一团,脑袋歪向一侧肩膀。


  全圆佑看着他被酒精催熟的脸侧,一种无法掌控的无力感从脚底升到了头顶。他又一次清楚而痛苦地发现,他所了解的文俊辉可能只是魔方的一面,除此之外还有太多的秘密不为他所知。他和文俊辉认识两年多,和共友们出去吃的饭也有几十顿,但他从没见过文俊辉因为什么把自己喝成这样。


  帮他换了拖鞋,又找了个毯子先把蜷在沙发上的人罩上,全圆佑去卧室给文俊辉铺床。这张床他很熟悉,过去两年有很多个早晨,他从上面朦胧着清醒,张开眼睛看到的是倚在床头看书的文俊辉。等文俊辉感觉到他醒来,把手头的书塞到枕头下面的时候,全圆佑就知道,他该离开了。这是他们在无言的习惯中形成的一种隐秘的默契。


  全圆佑拿开那颗枕头,下面果然有一本书。书皮磨损,页脚泛黄,题目是《猫咪饲养手册》,是他曾经在桌上见过的那本。


  他把书小心地端起来,离得近了才发现,这本书的封皮是人为地包上去的,原身应该是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全圆佑的手指摩挲了两下,是很重要的资料吗?值得文俊辉为它专门设计打印一个封面,再这么妥帖细致地包上书皮,睡觉醒来的第一眼就要捧在手里翻阅。


  全圆佑觉得自己的控制欲有点荒唐,居然对着一个总结小猫饲养经验的本子心生不满。但是,这里面是不是可以窥见文俊辉记笔记的习惯、做标记的方式、划重点的符号……诸如此类,可能还有他错过的学生时代的种种。他越想越多,觉得这是一个不动声色了解文俊辉其他面的、不可多得的窗口。


  就看一页,他想。


  屏住呼吸,他翻开了本子。


  第一眼看到的东西让全圆佑的眼睛猛的睁大了,血液涌向大脑,一路染红他的脖颈和耳侧。他觉得呼吸有点急促,咚咚,咚咚。他有点手足无措地想,这跳的越来越快的是我的心吗?


  本子的封皮和第一页之间,有一个书签一样的、比纸页略硬的东西插在那里。


  是一张被小心地塑封住的画纸。上面画着一个穿着校服短袖的少年,头发有点长,遮住了脸侧,他身体很薄,脊背弓起,正蹲下身摸一只狸花猫。


  显而易见,画纸的材质很普通,像不知道从哪个作业本上随手扯下来的。拿给现在的全圆佑看,上面的画更是画得不怎么样,可保存它的人却格外用心,全圆佑觉得,可能说是珍视都不过分。里面的画纸有点泛黄了,但没有一点折痕和破损,外面的塑料外皮一丝划痕磕碰也无,表面平滑,亮亮的能反光。灯光落下,他小心地把画拿起来,仔细看向反光的地方——是他当年留下的落款。名字是全圆佑,时间是十年前。


07

  夏日正午的空气像一块不再流动的、粘滞的胶。午休时间,蝉鸣聒噪,树叶也纹丝不动。文俊辉左右穿行在教学楼和宿舍之间的树荫里,眯着眼睛,嘴里吮着一根棒棒糖。他一只手遮着太阳,另一只手提着一小袋猫粮。


  绕过宿舍楼,他走进后面的一片树林里。


  学校在里面修了小路、装了木椅,文俊辉沿着小路走到第四个椅子附近停下,从椅子侧后方的草丛里扒拉出一个猫饭盆,哗啦啦把袋子里的猫粮倒进去。


  椅子上正坐着一个人,低着头。他穿着校服外套,没拉拉链,开着怀露出里面的黑色短袖。头发很黑,手指细长,手里拿着一根笔,膝上放着本本子。阳光穿破他头顶的蓊蓊郁郁,在他发尾和肩膀落下几粒闪闪发亮的光斑。


  文俊辉很自觉地把猫饭盆挪远了,不想打扰到可能在学习的人,他小小声地发出动静:“咪咪咪。”


  草丛翕动,簌簌娑娑,一声猫叫由远及近,文俊辉低头,一只狸花猫三两步跳到他面前,他一手摸上猫头,另一只手把饭盆往它爪子的方向挪了挪。


  他从小就很招动物的喜欢,尤其是猫。出一次门,能碰到四五只猫猫狗狗在他脚底打转,有时候家里还会飞进来在阳台搭窝的小鸟。文俊辉小时候很认真地怀疑自己的真身是百兽之王,因此他的梦想就是做动物国王,让全世界的动物过上好日子。十几年过去,上了高中,他还是这么招小动物喜欢,当初的梦想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变成了开个宠物店,再救助更多小动物。


  救助小动物第一步,文俊辉从学校的流浪猫做起。


  这只小狸花是他去年九月刚入学,在学校闲逛的时候碰到的。他有随身带猫粮的习惯,一来二去,一人一猫就混熟了。文俊辉每隔一天都会来这里给它添水加饭,然后叽叽唔唔说点谁也听不懂的悄悄话。


  不过这个地方僻静,大半年过去,除却小猫小鸟,这是文俊辉第一次在这碰到另一个人类。


  那个初次见面的人类此时突然从木凳上起身,他拍拍裤子,接着刺啦一声,一只细瘦有力的手夹着一张纸递到文俊辉眼前,拿纸的手指侧面印着点点铅痕,纸上是一幅细节饱满的速写,画的是他在摸猫。


  文俊辉抬头,顺着那只漂亮的手往上看去。日光盈盈灿灿,抚过眼前人的发丝、描出他脸侧的绒毛,和那双沉黑的眼睛对上时,文俊辉听见什么东西发出怦怦,怦怦的动静。


  往后过了很多很多年,他都能毫不费力地回忆起那一瞬间的每个细节。周围黯然失色,天地停止运转,只有那人被拢进光里,像站在天然的聚光灯下,四下寂静,唯余自己越来越大声的心跳。文俊辉甚至能在眼前重现他那时的表情,那样神色平静的一张脸,挺鼻细眼,唇角轻轻翘起,一如他上挑的眼尾,在他心里勾起翻天卷地的惊涛骇浪。


  等文俊辉接过画,弯下身子的人便转身利落地离开了。校服外套翻起一个弧度,化作一阵暖风吹过文俊辉的耳朵,带起一阵蒸腾而上的热意。


  文俊辉捏着那张纸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发愣,不知道过了多久,被吃饱喝足的猫一爪子拍醒,感觉脑子一片乱麻,差点一手掀翻猫饭盆。


  手忙脚乱里,他低头瞥见紧紧攥在手里的那张画纸,右下角写着一行小字,像是谁的名字——他把纸拿到眼前,嘴里喃喃出声:“全、圆、佑。”


  那是十六岁的全圆佑。气质沉静,为人也沉默,却长了一张让人见之便不能平静的脸。


  在此之前,文俊辉不记得自己见过或听说过全圆佑。可自那天之后,他好像总是能有意无意听到别人说“那个帅哥”,说他今天又拒绝了几班的谁谁谁,也好像总是能在学校的不同地方遇见他,有时候是早晨的走廊,有时候是中午的小卖部,有时候是傍晚的食堂。


  他看见全圆佑站在被夕阳浸染的台阶上面无表情地拒绝了给他递情书的女孩,在学校后面的小巷里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略过向他表示好感的男孩,看见全圆佑中午的时候去买一包饼干和一瓶牛奶,奶瓶上的水珠晶亮,滚进他的掌心。看见全圆佑和他的朋友们在食堂排队,周遭喧嚷的人群模糊成背景板,只有他立在那里,从头到尾安安静静。


  文俊辉那时候总是恍惚又不着边际地觉得,全圆佑像一只冷酷的黑猫。


  秋风刮起来的第一个晚上,文俊辉在食堂无精打采地喝粥。实在太寡淡,他往左右一瞥,想找点好玩的,却突然发现全圆佑坐在右前方离他一个过道的位置,正在用筷子从碗里夹着什么。文俊辉眯着眼睛,终于在眼睛抽筋之前看清,他在挑粥里的虾米,一粒一粒,仔仔细细,不知道的以为在捡海里的珍珠。


  文俊辉一瞬间觉得很可爱,又很好笑,除此之外漫上心口的,还有一种发现全圆佑秘密所带来的无声的雀跃。


  整个片区出名的冷脸帅哥在食堂埋头挑虾米,脸色比听见别人对他表白的时候还认真。这个场景像驱不散的烟一样盘旋在他脑子里,直到他回到家,从书架上摸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他打开本子,里面插着一张数月前落款的速写画。等文俊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在本子第一页写下:x年x月x日,发现这是一只不吃海鲜的猫。


  再后来,文俊辉已经不需要通过听八卦来了解全圆佑今天又拒绝了几个什么样的人了。他的视线不知不觉自动自发追随全圆佑太久,每次全圆佑拒绝别人的时候,他似乎总能亲眼目睹。


  全圆佑拒绝别人从不留情,他好像被剜去了七情六欲一样六根清净,文俊辉在心里想,他大概不会爱上任何人,毕竟猫猫总是冷情的。


  秋去春来,白昼变短又变长,文俊辉的笔记本越写越厚。从全圆佑周几做值日,是擦黑板还是拖地,写到他爱喝大麦茶,午休时间不是画画就是打游戏,写到他最好的朋友叫金珉奎,两个人喜欢中午一起去小卖部。


  他的眼神闪躲和手足无措瞒不过心思细腻的徐明浩,对方把胳膊压在他身上,在全圆佑从他面前路过的时候侧头给他一个了然的挑眉。


  徐明浩对他偷摸搞暗恋的行为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尤其是听说他还写了本《猫咪饲养手册》之后,更是对着他沉沉地叹气:“你真的不告白吗?”


  不了,不了。文俊辉说。全圆佑拒绝所有向他示好的人,落到自己头上也不会产生特例。对于已经确定答案的事,他没必要再强调自己注定失败的结局,所以干脆不要开始。


  怀揣心事的日子过得很快,三年像一阵风一样倏忽而过,毕业典礼那天,所有人在礼堂集合,文俊辉东西忘带,逆着人流往教学楼跑。走到最后一段窄窄的楼梯,察觉到头顶投下来的影子,他侧着身想让上面的人先过去。


  对方没有多言,在沉默中走下楼梯。


  他们擦肩而过,和其他互不相识的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文俊辉却似有所感地,好像受到了谁的指引一样,往上跑了两步之后,他突然回头——那是个三年来他用眼睛描摹过无数次的熟悉身影。全圆佑穿着灰色西装,头发梳得很整齐,步伐很快,没有停顿,留给他一个肩膀挺括的背影。


  他站在原地,保持着转身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停留数秒,直到把那个背影用力地、狠狠地烙在心里。


  在徐明浩嘴里,文俊辉是个一根筋的傻瓜。全圆佑留下一幅画就把他忘了,但他却把脑海当成速写本,随着记忆把他描了一遍又一遍,记了一年又一年。


08

  高中毕业以后,文俊辉从学校树林里绑架了咪咪,给《猫咪饲养手册》设计了书皮,虔诚又郑重地包好,让它像一本真正的书一样被摆在书架上。这样,好像那些全圆佑的点点滴滴,就会变得和知识一样神圣。


  他要去很远的地方读书,和徐明浩之间也隔了不近的距离,咪咪就被他留在家里拜托妈妈照顾。


  走之前的那个晚上,他翻开了书架上的《猫咪饲养手册》。他知道回忆会褪色,但不想让他和全圆佑的相遇也要这样随着时间消弭,因此,遇见全圆佑的下一个夏天,文俊辉找了专门的店铺给那幅画做了塑封,手抚上去的时候,很光滑,带着点点凉意,能让他想起全圆佑爱喝的牛奶的玻璃瓶壁。


  文俊辉摸着书皮,看见自己在里面写“x年x月x日,发现全圆佑爱吃鲷鱼烧”“他吃饭真的很小口哈哈”,有点羞愧地觉得自己好像在自欺欺人,他想起来自己给徐明浩发包好封皮的照片,徐明浩回他一句:什么饲养手册,装模作样,都是你暗恋日记的幌子。


  明明是我的圣经,他没好意再说。


  文俊辉在大学继续很好地生活着,社交、上课,救助小动物,每天晚上温习“圣经”。舍友也看见过几次他翻书,都夸他有爱心。每到这时候他都会在心里想,爱心他是有的,爱全圆佑的心,他更是多得多。


  毕业典礼那一面,他已经默认走进人海的人再难相逢,他说服自己,没有期待反而更轻松,没必要因为求而不得心酸难过。他觉得自己的心理建设做的不错,直到徐明浩那通电话打来,说最近有个人老缠着他,叫金珉奎。文俊辉霎那只觉得自己脑海里嗡鸣阵阵,那颗一刻也没停止对全圆佑的念想的心脏怦怦作跳,马上要炸响在胸腔里。


  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那个认识全圆佑的金珉奎吗?”


  此刻距离文俊辉上次见到全圆佑已经过去了两年。


  徐明浩也没想到两年了这人还在惦记:“文俊辉,我刚才说的话你不会就听进去了这个吧!”


  后来,他从徐明浩那里得到了点全圆佑的现状,说他在学校还是那么受欢迎,画画也出彩,还是无差别拒绝所有人。


  那天晚上,宿舍已经熄灯,文俊辉头顶的小台灯功率很低,只能模糊地照亮桌上的一小块。他歪着头,在摊开的本子上认真写下“全圆佑在大学过的很好”,他长久地看着那行字,直到感觉眼眶酸涩,闭上眼睛的时候眼泪好像都要落下来。


  文俊辉大学所在的城市在他读书期间迅速发展起来,加上地理位置也不错,涌进来很多各行各业寻找工作机会的年轻人。毕业前,他也准备留在这里,也真的像从前期盼的那样开了一家宠物店,把咪咪接了过来,招工的时候还遇见了高中跟他和徐明浩同班的李硕珉。


  徐明浩听说了,表示也打算来这边工作。这两年,文俊辉已经熟知他和金珉奎的爱恨纠葛,知道他来了金珉奎肯定会跟着来。思绪忍不住又在发散,全圆佑呢?他会去哪里?


  因为开店的原因,文俊辉常常浏览社交平台的本地板块。大四毕业的那个夏天,他眯着一只眼睛滑动着手机屏幕,突然刷到一条本市新入驻的青年画家要在美术馆办展的动态。


  文俊辉点开评论区,有人在下面发了这位画家的作品。他对艺术的涉猎不多,但以门外汉的眼光来看,那也是一幅称得上“恢弘”的作品,浩瀚荒渺,平静如大海,很像他记忆里的某人。


  欣赏了一会儿,他放大去看画面的右下角的落款,却像忘了下一步该做什么一样顿在那里。那是个他很熟悉的字迹,他曾经在眼里心里默写过千万遍,而此时此刻它在手机屏幕里变得更熟练、更随性。


  他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那个闷热的夏天——他把手机举起来,窗外蝉鸣聒噪,一如七年前,他眯着眼睛轻轻地让那个名字从舌尖滚出来:“全、圆、佑。”


  *


  金珉奎和徐明浩喊他吃饭的那个下午,文俊辉正为了一只寄养在店里的布偶猫焦头烂额。主人明明说好的下午四点来接猫,却硬生生拖到将近七点才姗姗来迟。和熟悉的环境分离的猫咪在五点左右开始焦虑,东跑西蹿,文俊辉又是摸毛安抚又是零食安慰,中间他给徐明浩打电话道歉,说自己可能会晚到一会儿,本来以为会对此很无所谓的徐明浩却在电话那边神神秘秘悄声说:“少来一分钟,你以后肯定会多后悔一分钟的。”


  他一头雾水,随便粘了粘袖子上的猫毛就快马加鞭赶了过去。等真的看到在金珉奎旁边坐着的人的时候,与想过很多次和他重逢时自己的紧张无措不同,文俊辉感受到的是持续的、无法控制的、铺天盖地的空白。


  他几乎呆愣当场,像一个只会摆动作的机器人那样坐在了二十四岁的全圆佑身边,直到一句“要不要和我回家”响在耳边,脑海中那片没有尽头的空白被震得片片碎裂,文俊辉眼睛里是那张日思夜想不知是否已有千百遍的脸,此时正微微笑着看着他的眼睛。


  八年了,全圆佑终于又一次看向了自己。


09

  文俊辉在对着全圆佑说“好啊”的时候,就决定了要对他说想和他保持身体关系。


  他从来是一个很清醒的人,即使未曾想过的巨大馅饼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砸在自己头上,文俊辉想到的也不是告白说出心意,他不愿意自己成为无数被全圆佑拒绝的人中的其中一个,他要尽可能长远地、稳定地陪在全圆佑身边。


  世间好物不坚牢,文俊辉想,全圆佑不要感情没关系,他可以用身体长长久久地爱他。


  两年来,文俊辉很满意两个人的相处模式。纵然发生了不小心说漏嘴全圆佑不爱吃海鲜和差点被他发现《饲养手册》的意外,但两个人的关系就这样平稳保持着,甚至在他手伤期间,还能得寸进尺似的小小更进一步。


  直到那天,全圆佑突然吻了他。


  文俊辉那刻真正地手足无措起来,好像现在才真正有了和年少的暗恋重逢的实感一样,他只觉得心跳吵人,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全圆佑的,怦怦怦怦,震得他连准备好的借口也差点忘了说。


  他是什么意思?


  文俊辉甚至有点颤抖地想,或许自己的单恋已不再是单恋了呢?


  他不敢问,可直到全圆佑踏上去异国的飞机,也没有给他答案。


  *


  全圆佑回国那天,是文俊辉对他一见钟情十周年的日子。


  他把还要加班的徐明浩拖出来喝酒,愁眉苦脸发出真诚的疑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为什么亲了我还跟没事人一样走了?为什么两周没联系,就只会问问手好了没?他是喜欢我吗?还是只是被气氛诱惑上头勾引了我一下?这样的话为什么要把东西搬走离开啊?


  徐明浩闭着眼捂着头,声音从牙缝里痛苦地挤出来:“师傅别念了。”


  “啊——”文俊辉仰头大吼,吼完以后肩膀塌下来,头也折下来埋在胸口,闷闷地:“他马上就要回来了啊。”


  徐明浩觉得隔着酒杯看文俊辉的那张脸格外红:“之前也从来没见你这么在乎过什么啊。”


  “他不一样”,文俊辉低着头轻轻说,“如果本来没有联系就算了,但我现在很害怕。”


  害怕什么,他没有说,但徐明浩懂了。


  徐明浩叹了口气,又把酒给他倒上了:“好好,不就是害怕再也没联系了吗,那就继续这样,今朝有酒今朝醉,快点喝完我送你回去。”


  即使这样,文俊辉还是喝多了。


  徐明浩面前是眼神已经涣散的人,手边是老板和金珉奎轮番打来的手机,他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无法对已经可怜兮兮对他嘟囔了一个晚上的文俊辉发火,徐明浩决定把气全撒在看似无辜的全圆佑身上。


  他时间算的不错,只打了八个电话对面就接起来了。徐明浩不想给全圆佑太多思考的空间,先把文俊辉这个烫手山芋甩给他才是重中之重。再说,他觉得全圆佑并非像文俊辉嘴里说的那样,那么不通情窍。


  *


  床边的感应小夜灯再一次因为长时间的寂静灭了下去。


  全圆佑坐在床边,这次却没把它唤醒。他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就着窗边的月光,好像已经被铸成了一尊沉默的雕像。


  手里的本子已经看到了最后一页,黑暗中,他眼睛仍然紧盯着灯光消失前自己看到的那四个歪歪斜斜的字——和本子上其他工整仔细的笔迹都不一样,七拐八扭,笔画都在打颤,简直就像用左手写的——全圆佑想,肯定就是他差点翻开这本书那天文俊辉用左手写的。


  那四个字是:他害怕狗。


  全圆佑心里好气又好笑。翻开本子的那个瞬间,看到第一页写着“发现这是一只不吃海鲜的猫”的时候,他还真的以为是文俊辉的养猫日记,那幅画只是他偶然放进去的书签而已。但是还没看几行他就觉得不对劲,日记的主人公也逐渐从所谓的“猫”变成了理直气壮毫不遮掩的“全圆佑”。


  文俊辉甚至在里面胆大包天地写:“如果全圆佑真的是小猫咪就好了,那他一定会很喜欢我。”


  陈旧的过去铺陈开,全圆佑觉得自己好像吸入了一口十六岁夏季潮热的空气。彼时他心中无牵挂地画画上课买零食,却从未发觉,始终有一双他不知道的漂亮眼睛,默默地观察着、记录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但甚至从没想过要继续接近分毫。


  想到文俊辉的这十年,想到他想方设法从边边角角了解那些他自己看起来很无趣很没有意义的日常生活,再小心记录下来并为此偷偷欢呼雀跃的样子,全圆佑感觉自己的心脏变成了一颗跳动的青桔,正汩汩地向他的四肢百骸输送着又酸又甜的汁水。


  他被自己视作月亮的人比作小猫,无声息地圈养在他的日记本里十年,却连对他说爱都不敢。


  笨蛋。全圆佑眨了眨干涩发胀的眼睛,转头看向被他安置在床上此刻正在呼呼大睡的人。怎么可以这么笨。


  怎么可以这么能忍。


  全圆佑很想现在就把文俊辉戳醒,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狠狠惩罚他一顿,再问问他怎么心口不一,日记本里想对他这样那样,真面对他的时候却好像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但他看着文俊辉微睁的眼睑,看到眼眶都酸涩,也只是慢慢凑近了,用嘴唇轻轻贴了一下他的眼皮。


10

  文俊辉醒来的时候,觉得眼皮干的发麻,好像碰一下就要裂开。他眯着眼想起来喊徐明浩,却在看到床边的人的时候猛然噤了声。


  遮光窗帘拉的很严实,屋子里的东西都只能朦胧地显出一个轮廓来。但那可是被自己放在心尖翻来覆去那么多年并且坦诚相对不知道多少次的人,文俊辉头疼欲裂,心里想着喝酒果然误事,睡前自己面前还是徐明浩,怎么现在起来就变成了全圆佑。


  他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察觉到动静,全圆佑把头扭过去看他:“醒了?要不要喝水?”


  文俊辉敏锐地察觉出全圆佑的声音很哑。虽然他的声音平常就低沉,但那是磁性的,大提琴一样顺滑,现在听起来好像从很紧的喉咙口被破碎地挤出来一样,干燥而粗粝。


  全圆佑自己也发现了,他清了清嗓子,放松了一下紧绷了一整晚的喉口,对着发愣的文俊辉问:“不渴吗?哪里不舒服?”


  他看起来很平静,和过去的任何一天都没什么两样。但文俊辉还是觉得不对劲,他轻轻喊他:“圆佑。”


  “嗯”,全圆佑答应,“我在。”


  他向文俊辉靠近一点,感觉身体涌上来一股迟来的酸痛,那是他整夜都用一个姿势长久地坐在原地导致的。


  房间里太黑了,文俊辉辨不明全圆佑表情如何,直到他越凑越近,脸颊上的小痣都渐渐清晰的时候,文俊辉才睁大眼睛发出一声惊呼:“你眼睛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丝?”


  他四下一瞥,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突然不动了。文俊辉看着全圆佑那张表情未变的、淡然的脸,好像看见了全圆佑无数次拒绝别人告白时的那副表情,他第一次冲他露出了一点哀求紧张的神色:“圆佑。”


  全圆佑却没有遂他的愿。他抬起手里的东西,文俊辉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也附在上面被他举起来了,他在这一刻感受到毁天灭地的惶恐,仿佛已经预见下一秒全圆佑就要把那本东西连同自己的心一起摔碎在地上。


  恍惚中,文俊辉听到他说:


  “很好看。我看了一整晚才看完。”


  ……他都知道了。


  文俊辉一丝微笑也挤不出来了,他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眼里布满红丝的全圆佑,却想起昨晚徐明浩在他呜呜咽咽的时候无奈地说,都十年了,你这暗恋再不拿出来晾晾都要长毛了。


  他艰难地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只能垂下眼睛、磕磕绊绊:“我——你都知道了啊。”


  他那颗心没被摔碎,却浮在空气中七上八下就是回不到他胸膛里去。他不安无措,那么沉重的、加上了岁月砝码的感情,有几个人能承受得了呢?对方可是连收到一封薄薄的信都要原封退回一脸严肃的全圆佑啊,他却仗着不会送出去,写了一页又一页,结果被抓了个正着。


  大概会讨厌我,觉得很有压力吧。到头来还要给你制造这样的烦恼,真的很不好意思——


  文俊辉认命一般地深吸一口气,想笑一笑开个玩笑,说点什么缓和一下现在这种糟糕的气氛,能挽留一下做个普通朋友也好——


  一直迟迟没有动作的全圆佑突然伸出手紧紧抱住了他。


  一瞬间,文俊辉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好像突然回到了身体里,此时正砰砰砰砰加速蹦跳着,和另一道急促的心跳同频共振。


  全圆佑像拥抱一只玩偶一样,严丝合缝地紧紧贴住了文俊辉。他把头靠在文俊辉肩上,柔软的发尾蹭上文俊辉脖子那里裸露的皮肤,激起他一阵颤抖。


  他声音也颤抖起来:“圆佑——”


  尾音戛然而止。埋在颈窝处的全圆佑一声叹息,一口狠狠咬在文俊辉肩膀上。


  很疼。不仅肩膀疼,连带着心脏也在阵阵发疼。全圆佑好像在他身上咬出来一个口子,那些压抑十年的情思与心动,正挣扎着要从这个口子里统统涌出去,化作血液淌进全圆佑的唇舌里。


  在这两年里,全圆佑和他做得再深入再动情,也没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刻。文俊辉晕晕地想,他记得金珉奎曾经提到过,全圆佑十几岁的时候特别爱咬人,他当时偷偷记下时还羡慕过,现在终于轮到他被咬了。


  全圆佑也很疼。他只要稍微一想到文俊辉的这十年,想到他对自己露出的每个笑容背后潜藏的那些他不知道的幽长黑暗望不到头的岁月,就无可抑制地筋骨酸软,心口隐痛。


  他要通过另一种形式,把这份痛苦还给文俊辉。


  狠戾的动作只持续了一刹,就突变成了缱绻的舔舐,牙齿被唇舌取代,给文俊辉带来一阵新的战栗。


  他挣动了一下,换来的是更紧绷的钳制。全圆佑把他揽在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身上,两个人双腿交叠,从胸到腹到腿都紧贴在一起。


  “俊好小气”,全圆佑说完又舔他一下,“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当然是害怕拥有之后的失去了,现代人的感情多脆弱,何况是他们两个始于欲色,热度不能从心里来,只能靠紧紧贴在一起的身体。


  文俊辉声音又重新带上了点笑意:“我当然是怕你为难啊。”


  话音落,全圆佑的舔吻变为吮吸,他叼着文俊辉锁骨上方那块皮肤,重重吸了一口。


  十年的感情,他不知道文俊辉在两人未重逢之前每天入睡前都在想什么。那八年里日月轮转,他一个人始终经历着两份苦辣酸甜。


  “那就和我在一起”,全圆佑说,“把我不知道的事都告诉我吧,不然我会更为难的。”


  炙热的唇舌从肩膀移动到耳侧,又重重地碾上文俊辉的嘴唇。全圆佑像是要发泄什么一样,把文俊辉的舌根吮的发麻,手下却很轻柔地,托住了他因受力而不住后仰的脖颈。


  他没有给文俊辉开口的机会,默认了他想听到的那个答案。


  *


  文俊辉再一次腰酸背疼地醒来时,发现窗帘已经被拉开了,西斜的太阳染红玻璃,地板上氤出一块红色。


  妈呀。


  他瞳孔地震,揪着床单挣扎着坐起来。


  他依稀记得,昨天群里说了今晚要聚餐。


  全圆佑听见声响进屋来的时候,看到文俊辉正穿着一条平角短裤弯着腰四处扒拉。他靠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嘴角带笑地开口:“在找这个吗?”


  文俊辉一个激灵转身,接过全圆佑手里的手机,发现徐明浩给他发了一堆消息,在全圆佑往群里发了一句“俊辉和我一起来^^”之后突然沉默了。


  坐在包厢的凳子上的时候,文俊辉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全圆佑悄悄伸出一只手来帮他揉腰,他觉得不好意思又有点痒,不动声色地躲来躲去。


  全圆佑笑着看了他一眼,往他碗里夹了点菜。


  李硕珉抗议:“怎么只给俊辉夹啊!”


  全圆佑心情很好地又给文俊辉夹了一筷:“俊辉是我男朋友。”


  叮呤咣啷。


  徐明浩噗一声把嘴里含的饮料吐了出来,咳得惊天动地;金珉奎去给他拍背,一边拍一边用震惊的眼色瞅了全圆佑两眼;李硕珉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珠子一分钟转了八百次。


  等徐明浩咳得差不多了,全圆佑又说:“我们是两情相悦的。”


  “……可以了圆佑。”文俊辉头要埋到桌子底下,耳朵连着脸和脖子都是红的,像桌上摆的那只熟透的龙虾。


  徐明浩面带欣慰:“不错。”


  金珉奎睁大眼睛:“哇哦。”


  李硕珉一脸茫然:“嗯嗯?”


  全圆佑在吵吵嚷嚷里从桌子下面去拉文俊辉的手,握了一下。文俊辉笑着看他,眼睛还是那么亮,他拍拍全圆佑的胳膊:“好啦,吃饭。”


  全圆佑看着他脸上的小痣,点了点头。


  他心里偷偷想,原来从不是他试图摘月,而是月亮已早早跃入他怀中。

end

一口鸭梨

【佑灰】情结 中

  ***

  全圆佑回来那天,谁也没通知。


  所以文俊辉从门口看见他的那一刻,第一反应是自己晚饭没吃饿出了幻觉。直到对面的人高喊他的名字,向他摆动双臂,四肢纤长的模样被夫胜宽下意识的吐槽了一句:气球人。


  文俊辉才确定那就是活生生的全圆佑,告诉他自己暑假结束才会回到首尔的全圆佑。


  街道上来往的车辆汽笛声不断,文俊辉跑起来那一刻其实并不确定信号灯已经亮起绿色,风从耳边刮过的那一刻只听到徐明浩带着乡音的一声慢点儿。偎在脸侧的长发被卷起,露出五官紧凑立体的脸,天还没完全黑,星辰却在他的眼睛里若隐若现。


  全圆佑脸上洋溢笑容,自然的朝他张开双臂。


  文俊辉...

  ***

  全圆佑回来那天,谁也没通知。


  所以文俊辉从门口看见他的那一刻,第一反应是自己晚饭没吃饿出了幻觉。直到对面的人高喊他的名字,向他摆动双臂,四肢纤长的模样被夫胜宽下意识的吐槽了一句:气球人。


  文俊辉才确定那就是活生生的全圆佑,告诉他自己暑假结束才会回到首尔的全圆佑。


  街道上来往的车辆汽笛声不断,文俊辉跑起来那一刻其实并不确定信号灯已经亮起绿色,风从耳边刮过的那一刻只听到徐明浩带着乡音的一声慢点儿。偎在脸侧的长发被卷起,露出五官紧凑立体的脸,天还没完全黑,星辰却在他的眼睛里若隐若现。


  全圆佑脸上洋溢笑容,自然的朝他张开双臂。


  文俊辉撞进他怀里,隔着单薄的夏装,心脏被撞得咚咚作响。胳膊上柔软温热的皮肤相贴,在下一秒拥抱变得更紧,好像分不出谁是谁身体的一部分。文俊辉的长发扫在全圆佑颈间,好痒。


  这似乎是久别重逢后才会有的拥抱,但和全圆佑分开的时间远没有达到那个界线。相撞的部位隐隐作痛,文俊辉顾不上自己,只是想到全圆佑的身体不如自己皮实,于是将书包从他的肩上卸下来,正对着背到自己胸前,然后伸手揉揉全圆佑的双肩。


  刚才的拥抱让文俊辉后知后觉的脸颊发烫。他不是喜欢肢体接触的人,却似乎在环境的影响下下意识的学会了用肢体语言表达情感。他觉得街道那头有许多双眼睛在看,他想起今天早上的时候自己从金珉奎的拥抱中挣扎出来,又联想到现在。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思考日后如何面对练习室里的其他朋友,不知道等待了多久的全圆佑此刻站在他面前,无比真实。


  他又惊又喜:“你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还在群里骗人!”文俊辉唇边的痣跳动,明明是在嗔怪,眼睛却过分明亮好像闪耀的宝石,他横全圆佑一眼:“谎话精!”


  全圆佑没有反驳,文俊辉背过身去向同伴招手,示意他们先回寝室。


  夕阳的橙红色光芒将天边渲染成一副油画,太阳就要落山了,房屋高楼遮住西斜的日光,不远处的路灯亮起来,虫鸣也变得喧闹。疾驰而过的汽车掀起尘土,在迷蒙的黄色灯光下变成一缕烟雾,他们走在路边,全圆佑拿回背包,文俊辉走在里侧,拉着他的行李箱。


  尽管占着一只手,还是阻止不了文俊辉向全圆佑发动攻击,他拳头不轻不重的落在全圆佑肩头。


  “呀,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我要是今天练习到十二点你怎么办?”


  任凭文俊辉拳头落在自己身上,全圆佑不躲闪,只是笑。


  他转头好笑的看向文俊辉,似乎是在嘲笑他说的话离谱:“大哥,等不到你我肯定就走啦!”


  “我又不会傻乎乎的站在那里一直等你。而且,”全圆佑举起手,晃晃自己的手机,然后继续说道:“我会看看你有没有出现在直播里。”


  文俊辉脸色一变,眼睛慢慢睁大,反应过来作势要抢全圆佑的手机。


  “我都说了!不要总看直播!!”


  一路躲闪打闹,将文俊辉送到宿舍楼下,全圆佑轻轻从肩上脱下背包,里面的玻璃罐又碰撞,发出轻响。


  文俊辉好奇的探头去看:“装了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我奶奶做的一些小菜。”全圆佑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布料结实的小袋子,粉色的花纹格外抓眼。他抿了抿唇,飞快将袋子塞到文俊辉怀里,“商店里只有这种颜色了。”


  文俊辉掂着袋子嘿嘿笑了两声,手心的分量让他心房和眼眶一起热起来,双手抱着袋子环在胸口,他低下头盯着脚尖欲言又止。


  “怎么了?”全圆佑看着他,低声询问。


  似乎是猜到了他心里想的,低沉的笑声从全圆佑的喉间传出来。


  “感动啦?”他语气揶揄打趣,看着文俊辉蓬松的头发忍不住上手摸了两把,然后被对方瞪了一眼,下意识的反驳和身体后退,让全圆佑又忍不住笑出声。


  “才没有!”文俊辉口不对心已然成为一种与人相处的常态,全圆佑努嘴一副我明白的模样点点头,随后拉过文俊辉腿边的箱子。


  时间不早了,文俊辉该回宿舍休息,他也该回家见父母,轻轻推了推文俊辉的胳膊:“行了,上去睡觉。”


  文俊辉点点头,紧紧抱着怀里的食品袋,走进楼道。全圆佑没急着离开,目送文俊辉迈上台阶,走的慢吞吞的,没走两步停了下来。


  他视线微抬,去寻找文俊辉的脸。


  昏暗斑驳的楼道顶光下,文俊辉的脸变得模糊。不知道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让文俊辉转着身体好久也没有开口,全圆佑收起欣赏打量的目光,重新看向他,主动问道:“怎么了,忘记什么事了吗?”


  文俊辉抿了抿唇,而后懊恼的跺了跺脚。


  “哎呀!算了,明天再说!”说罢向全圆佑挥手,脚步噔噔噔的跑上楼去,很快身影便消失在楼梯转角。


  全圆佑原地站了一会儿,握在行李箱上的手手腕轻转,车轮碾过地面,噔噔噔的声音又由远及近,他迈出去的脚步收回来,一转头,看见文俊辉从楼梯扶手探出头来。


  “你明天还来不来?”


  全圆佑愣了一下,没及时回答。文俊辉等的不耐烦,又问一遍。


  “来不来?”


  “来。”


  这次他回答的很快,没经过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文俊辉转身上楼又说了再见,他拉着箱子走到街边等车时才迟缓的反应过来他们说了什么事。


  文俊辉要他明天来找他。


  左右是假期,大把的时间可以支配。游戏任务可以晚一天再做,答应弟弟的游乐园之行还没确切说好是哪一天,思考片刻,他发现明天真的是无事可做。


  幸好文俊辉约了他。


  隔天傍晚时候惯例等在公司大楼对面的快餐店里,全圆佑看着时间,提前十分钟点好了饮料。没一会儿文俊辉从门口跑出来,一踏进脱离空调的室外,闷热沉重的空气瞬间包裹上来,此刻微弱的紫外线对他来说也是不容小觑的敌人,文俊辉双臂抱头,不让哪怕微弱的紫外线晒到脸上。


  被洗了太多次,变得柔软肥大的T恤衫被架起来,袖口从竖起的上臂上滑下来,两条细长的胳膊紧密的保护着头脸,手掌无意识的张开搭在脑袋边,随着奔跑手指垂荡。衣服一部分堆积在下巴,一部分在腰际形成灰色波浪。


  全圆佑按下结束录制,一边操作手机,一边扬手向跑进店的文俊辉示意。


  进度条缓慢前进,文俊辉刚坐到座位上喝了口酸甜美味的冰镇橙汁,口袋里手机叮咚一声。他低头去口袋里翻手机,因为听见对面全圆佑手机也响了一声,便问:“是顺荣和知勋发了什么消息吗?”


  全圆佑早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此时装模做样的看着文俊辉,良善无知的摇摇头,“不知道哎。”


  “哈哈,上次是和知勋单独出来,这次是和你,顺荣要吃醋了吧。”好像已经想象到了权顺荣那张气鼓鼓的脸,这时候文俊辉不支持他的顺荣老虎论,倒是也觉得像只可怜惹人爱的小仓鼠了。这样眯眯笑想着,文俊辉打开手机,消息提示音叮叮当的响,映入眼是权顺荣占据了整整一页篇幅的“哈哈哈”。


  手指划到最顶,文俊辉看到自己是笑料的提供者,唯一的小丑。


  更可恨的是被李知勋在最新消息中精确但不友好的评价为:脑干缺失的美


  “阿西——”


  “全圆佑!”


  


  ***


  四个人又在首尔聚齐,生活又变回上学时那样,在快餐店里等待练习结束的文俊辉,抓住一切空隙穿梭在首尔街头,每一条小巷。但更多时候,是两个人,文俊辉和全圆佑。李知勋报了兴趣班学乐器,权顺荣整日被老师摁在舞馆,全圆佑倒是因为早早从昌原回首尔显得整日无所事事起来。


  暑假结束前的平常一天,文俊辉坐在桌对面扭捏的问他:“圆佑,你明天有时间吗?”


  “有,怎么了?”全圆佑翻着游戏论坛的最新帖子,头也不抬的回答。


  “啊...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文俊辉实在是太过吞吞吐吐,全圆佑抬起头来看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他显得窘迫又可爱,全圆佑好笑的扶了扶眼镜,不明白他对着自己有什么不好开口。


  自己对他似乎从来没拒绝过什么。


  文俊辉还是难以启齿,他很少充当这样的角色,作为十分重要的纽带将完全不熟悉的两方联系起来。金珉奎提出要和他口中玩的很好的朋友见一面时,徐明浩在旁边附和,用着不熟练的韩语向其他人控诉他最近和全圆佑几个会面太多。一种抛妻弃子、背信弃义的背叛感瞬间爬上他的心头,他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忽略了徐明浩的感受,明明他初来韩国,话都说不流利,只有他一个人能依靠。


  文俊辉开始反省,金珉奎倒在他的肩头,徐明浩也随之靠过来,两颗沉甸甸毛茸茸的脑袋压在两肩,让文俊辉下意识就挺直脊背,方便二人更好的休息。


  “哥下次也带我们见见喽。”金珉奎的韩语总是说的叽里咕噜,文俊辉听了好久才在脑子里翻译成中文。


  “啊,我记得有个头发长长的哥来着,总是眯着眼,好吓人。”旁边传来夫胜宽的声音,但肩膀上的两颗脑袋实在压的实,文俊辉丝毫动弹不得。


  听起来像是在说圆佑。


  “不会,他人很好。”文俊辉的解释被淹没在吵闹声中,果然不是练唱歌的,声音穿透力也差强人意。


  李硕珉深有所感的哦了一声,“我也记得,总来找俊哥的那个,戴眼镜的。”


  “嗯,和你还有点像呢。”


  李硕珉不认同,有点委屈,他才不是那么凶的人吧,“哪里像啦......”


  “鼻子有点像啊。”


  新一轮的辩论赛开始,这次是谈论全圆佑和李硕珉到底像不像,文俊辉在热火朝天的争论中有意朝李硕珉望一眼,发现确实像夫胜宽说的那样,有些许相似。耳边宛如十几条韩语听力磁带在放,逼仄拥挤的空间一瞬间把文俊辉拉回夜晚的韩语课上,身体变得疲惫,头脑也昏昏欲睡。乡音就这样传进来,一下子叫他清醒,“要不约个时间一起吃饭吧,大家认识一下。”


  他转头,碰上徐明浩心虚的眼睛。


  哦,文俊辉才了然。


  他们是怕他交到了不好的朋友。


  这场会面势在必行,文俊辉朋友不少,彼此之间经他介绍认识的也不在少数,但像这样带着庞大的队伍去见唯一一个在首尔无所事事即将被迫接受“严刑拷打”的全圆佑一人的情况,从来没有,他感觉自己变成一个人贩子,全圆佑是可怜的无知儿童,被自己坑蒙拐骗来给无数买家打量。


  他不知道怎么整理措辞,实在是憋的太久,又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方法,于是一头扎到桌上,自暴自弃的圈住脑袋,声音变得沉闷。


  “我想介绍你和明浩他们认识。”


  “能一起吃饭吗?”


  明浩,他知道,是文俊辉亲近的朋友,同样来自中国,异国他乡中天然的紧密感让两个人在人群中显得格外不同。全圆佑一直从文俊辉口中听到徐明浩的名字,却一直没有机会正式认识,还有文俊辉同期的那些练习生朋友,他都只是有所耳闻的程度。


  知勋和顺荣都不在,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瞬间,便占领了他的大脑。全圆佑没什么好犹豫,他几乎只反应了几秒钟就说了好。


  “哪天,订好餐厅了吗?”


  文俊辉从桌上猛的抬起头,他觉得这回复速度简直快的不合理,全圆佑甚至都没问他们还有些谁,他都没问为什么,反观他那副样子......


  怎么看起来,还挺愉快的?


  于是,此次伟大的会面被全圆佑同学一手包揽,定在一个周六,一家最近很火的烤肉店,热腾腾的炭火和刺激性的肉香,最适宜拉近关系。文俊辉看着他忙前忙后张罗,不禁怀疑起自己一直以来认识的全圆佑和现在这个是不是一个人,文俊辉把他要求自己询问的忌口清单交给他的时候,他握着笔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勾画。这人担心到时候其他人会因为不熟悉而放不开,不好意思点单,于是决定提前把菜单拟好。


  全圆佑这几天废寝忘食整理他那菜单,和文俊辉见了之后开口第一句便是你看看我这菜单行不行,刚刚知道崔瀚率对花生过敏,立马就拨了甜品店的电话,询问布朗尼蛋糕中是否放了花生。


  “哇全圆佑,你对我可没有这么好!”文俊辉咬牙切齿伏在桌前,伸长了脖子看全圆佑写的满满当当的那页纸。


  闻言,全圆佑笔尖顿了顿,偏头瞧他一眼:“哇文俊辉,你好不讲良心。”


  听文俊辉说他那些朋友饭量都不小,他嘟囔了两句珉奎爱吃肉,全圆佑私下掂量了掂量自己的钱袋子,又闷头在纸上计算还能多加几份肉。


  终于整理完清单,他又把文俊辉拉过来,对着网上的视频一遍遍认人。末了,又让文俊辉教自己几句中文,舌头像打了结,蹩脚古怪的口音逗得文俊辉捧腹大笑。全圆佑尴尬的扫扫鼻尖,把笑得前仰后合的文俊辉捉进怀里,捂住嘴巴,嗡鸣一样蝴蝶振翅般,笑声就从他指缝里溜出来。


  他还是放弃用中文向徐明浩打招呼好了。


  见面那天,全圆佑打扮了一番。超级热的八月里戴了顶黑色毛线帽,简约白T加水洗蓝牛仔裤,亮黄色的格纹屁帘在腰间围着,帆布鞋上不见一粒灰尘。文俊辉先下楼来找全圆佑,隔着公司的玻璃门看见他时,他正倚在不远处的路灯下,用手机屏幕充当镜子,整理自己毛线帽下露出的那点头发。


  文俊辉迟疑的走近,余光捕捉到人的全圆佑在他面前站直身体,罕见的有些忐忑,见文俊辉一脸错愕还以为是自己今天的打扮不太好看,忍不住出声询问:“吭个声行不行?”


  文俊辉这才回神,围着他转了好几圈,目光上下打量:“不是哥们,你准备相亲啊?”


  “天,连屁帘都整上了?”伸手掀了掀全圆佑亮黄色的时尚小心机,文俊辉咋舌,这身衣服新啊,以前从来没见过,不会是新买的吧,全圆佑吃顿饭下血本啊。


  看着全圆佑些许紧张又期待的表情,文俊辉有些不忍开口。他是帅气了,可今天刚结束练习的孩子们一个个都灰头土脸,衣服都不知道被汗浸透了几轮,显然和精致的全圆佑相差甚远。眼看孩子们要出来,文俊辉也顾不得那么多。


  抬手摘了全圆佑的毛线帽,又在他半长的头发上狠狠抓揉了一把,瞬间凌乱的头发拉近了距离。将帽子塞进自己随身背的包里,又示意他赶紧把屁帘解下来。


  “穿这么多,不嫌热啊。”


  折进裤腰的T恤衣摆被文俊辉轻轻拽出来,抚平折痕后,文俊辉上身拉远和全圆佑的距离,认真的打量了一番,心里暗道还好他今天戴的是黑框眼镜,现在看来整个人有一种木讷却沉稳的气质。做完一系列工作,文俊辉满意一笑,在全圆佑肩膀轻捶了一拳,揶揄道:“怎么好紧张的样子。”


  全圆佑和他并肩站在一起,望着徐明浩几人逐渐走近。被戳中心事后若无其事的眨眨眼,面色如常,心跳却变得更加快,小声反驳:“我没有。”


  嘟哝声传进耳朵里,文俊辉唇边的痣扬起来,他高扬起手向不远处的朋友挥舞,大声呼唤。全圆佑站在他身侧,被声波冲击,别扭的抓抓耳朵。肩膀被轻轻撞了一下,文俊辉总是爱乱动,他晃着身体,肩膀一下一下撞上他的,狡黠的眼望向远处,余光却在他身边梭巡。见全圆佑抓住自己,文俊辉抿唇偷笑,凑近他耳朵:“我知道啦,全圆佑,你大大的好人。”


  “谢啦。”


     谢什么,这有什么好谢。全圆佑转过头去,迎接几位新认识的朋友,在文俊辉的介绍下一一打招呼,而后一起乘地铁去餐厅。


  社交对全圆佑来说从来不是难事,一路聊下来,等到餐厅的时候,除徐明浩外的几个人已经一口一个圆佑哥叫的亲热。聚餐结束出门前,更是交换了联系方式,有两个甚至加了游戏好友。


  天色已晚,练习生没有假日,明天还要练习,文俊辉一众人和全圆佑就在烤肉店门口分别。路灯已经亮了,朋友们转身向全圆佑挥手,文俊辉跳的最高,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小揪,随着动作欢快跃动。全圆佑抬手回应,目送朋友们消失在路口。


  回家洗去一身烤肉的炭火味道,全圆佑从浴室出来换了一身干净的睡衣。开了听可乐放到桌上,准备打开电脑登上游戏做会儿任务,擦拭头发的动作被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他扑到床上拿过手机。


  文俊辉在四人群里发了今天聚会的照片,又在跟权顺荣逗乐。他乐呵呵的看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直到发梢的水滴在床单上洇湿成一片,全圆佑急忙起身,扯了几张纸巾来擦。水早就渗进了绵软的布料,再怎么擦也于事无补,全圆佑将用过的纸巾扔进垃圾桶。群聊里消息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手机在手心震动两下,嗡嗡——


  他用毛巾胡乱的擦了擦头,随手把毛巾搭在头顶,一腿膝盖压在床上,站立着,捧着手机,视线锁在亮起的屏幕上。下一刻上了床,后脑靠在床头堆叠的枕头上,整个人半倚着,小腿还耷拉在床边。


  枕头湿漉漉,冷涔涔的,全圆佑微抿着唇,眼亮晶晶,沉甸甸。


  🌙:今天辛苦你了


  ⭕:不会,很开心


  🌙:我也开心


  文俊辉今天运气大爆发,洗澡抽签时抽到第一名,于是早早洗漱完躺到了床上,此时此刻正隔着手机向全圆佑炫耀。文字看的出他有多开心,一直kkk的发个不停。一会儿笑声吸引来别人,手机被夺走,发给全圆佑的话开始变得奇形怪状。


  🌙:圆佑哥,我是珉奎,到我去洗澡了。


  🌙:我是胜宽!胜宽还记得吧!


  🌙:崔瀚率来了。


  刚刚才分别,全圆佑对他们每个人印象都还深刻,手指在按键上敲击,飞快的回复。他总是有些冷不丁的幽默,常常让人猛地品味出来,而后发笑。于是文俊辉的手机落在别人手里好久,直到寝室熄灯,才带着微薄的电量回到他手里。


  🌙:嘿!这里是文俊!


  全圆佑看着屏幕上熟悉的文字,唇角勾起。放松的埋进枕头里,再转过头轻轻吐了口气。


  ⭕:嗨!这里是全圆!


  寝室灯已经关了一会儿,文俊辉缩在被子下,听着珉奎逐渐绵长平稳的呼吸,他轻巧的翻了个身,露出小半张有些汗湿的脸。


  手机电量已经岌岌可危,妈妈一直强调充电时手机不能放在身边,充电时也不能玩手机。话题始终说不到重点,文俊辉有些着急,屏幕弹出低电提醒,微弱的红色电量条让人慌张。他手指用力的摁在键盘上,急躁又用力的打下对方的名字。


  🌙:全圆佑


  ⭕:嗯?


  ⭕:怎么了?


  ⭕:我暗号没对错啊。


  全圆佑手速永远快的飞起,文俊辉下一句话刚刚输入一半,对方就已经接连过来的好几条信息,文俊辉看着对方发来的消息敲字的手停住。手指飞快摁在删除键上,看着空白的信息栏,敲了“没事”两个字进去。沉思片刻,又删掉了,重新再输入。


  🌙:全圆佑


  望着发来的三个字,全圆佑更拿不准了,直接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端着手机研究。是不是今天在餐厅的时候他关顾着照顾文俊辉的朋友而忽视了文俊辉的一些事情,他开始回想今天聚餐的时候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对文俊辉说的每一句话。


  手机嗡嗡两声,他急忙低头去看。


  🌙:谢谢你,为我这么用心。


  🌙:好了我要睡觉了晚安。


  文俊辉逃得很快,给手机充好电扔在一旁,他飞快的翻身回床用被子蒙住脑袋,生怕听见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平日他很少说这种自以为是的话,但这次他的感觉不会出错,是因为明浩他们是自己的朋友,所以全圆佑才会费心尽力的安排张罗。


  文俊辉觉得自己飘飘然,内心甚至涌起虚荣:看吧,他是如此重视我。


  全圆佑不喜欢吵闹,也不喜欢主动社交,天生的高人气角色永远是把握距离感的好手。看着这样一个温和却高傲的家伙在今天变得格外热情体贴,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到他的在意。心脏里是湿漉漉的潮热,热气催熟了莓果,文俊辉闻到沁人的甜味。


  此刻全圆佑的地位急速攀升,在三人中占了上峰。文俊辉在心里想,他以后和全圆佑天下第一好。


  荣获第一名的人此刻看着那短短的两条信息发怔,下一秒他重重跌落在柔软的床上,潮湿的发丝带着寒意钻进他脑袋,他倒吸一口气,立刻翻身将手机反扣,可没一会儿,手机屏又被摁亮。全圆佑轻轻从枕头上滑下,他蜷缩起来,脸埋进臂弯。


  微红的耳尖发着烫,他半伏起上身,又将潮湿的枕头拢进怀里。

  ***


  新学期开始前,文俊辉办了休学。他是想读完高中甚至考大学的,但无奈课业和练习冲突,一天24小时是不够用的,他的身体一度吃不消。工作人员和语学堂的老师都劝了很多次,文俊辉也察觉到自己的身体确实一天天在变差,已经影响到了练习,常常才教的舞动动作,下一刻就忘了。体重也掉了很多,两颊凹进去,上镜倒是很好看,只是肉眼来看便觉得整个人瘦削到不像话。


  朋友们知道他要休学这件事后,反应倒是不大。权顺荣反而长舒了一口气,看文俊辉那个瘦巴巴又吞吞吐吐的样子,他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心都直接提到嗓子眼了。只是不上学了,这在练习生中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更何况是文俊辉这种外国人,本来就难以兼顾那么多事。李知勋和全圆佑也表示理解,倒显得文俊辉郑重其事了。


  文俊辉挠挠头,说这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啊!


  全圆佑好笑的看他,把自己还空白的习题册甩给他,逗他:“文俊,你要和我共存亡。”


  “你走!文俊先做我的!”权顺荣大喊一声,抱着成摞的作业飞奔过来。


  “哈?!知勋救命啊!”文俊辉逃窜!


  文俊辉扑进李知勋张开的怀抱里,感受对方双臂环抱自己,片刻安心后听到他幽幽开口,语气含笑,字字句句却极其残忍:“认命吧文俊,早点写完去吃中餐喽。”这个暑假他也没能提前写完作业。可怜的文俊辉,真可怜啊。


  和朋友相处的快乐时光总是短暂的,文俊辉很快又投入紧张的训练中去。即使不再去学校,也没有多出什么闲暇时间,甚至每天都被声乐和形体训练塞满,头脑和身体总是疲累的,站着就能睡着的情况在同期中也很常见。但随着出道时间越来越近,脑海中偶尔也畅想些不切实际的美梦,听着胜宽他们侃天侃地,文俊辉呵呵的笑。


  可似乎梦总是反的,原本定好的出道一拖再拖。低气压的沉闷逐渐席卷练习室,身体随着音乐茫然的起舞,激烈的鼓点敲在心上。大家的状态都不算太好,在狭小的房间里逃避着现实的压迫,心理上抗拒着承受重击,于是纷纷追求肉体的疼痛。玩游戏时总是互相撕扯,或者拥抱着彼此用尖锐的骨骼相刺,笑声震响另一个人的耳膜,交缠的臂膀挤压窒息的胸腔。


  似乎只要疯了一般玩耍,就可以忘记烦恼。


  文俊辉也不例外,但比起其他人,他要好上许多。不知道是不是有退路的缘故,他总是轻描淡写的揭过对是否能出道的担忧,久而久之别人便不再和他说起这些了。只有徐明浩,靠着他的肩膀,看着宿舍窗外灰暗的天空,喃喃的问:“你说东北是不是下雪了呢?”


  这时文俊辉恍然才惊觉,已经到了冬天。


  他轻声回答:“不知道呢。”


  他不知道,毕竟从来生活在南方,连正经的雪都没见过几场。


  这是徐明浩来到韩国的第一个冬天,他急切的想要见到雪,似乎当白雪覆盖整个世界的时候,就可以从中看到故乡的影子。文俊辉难得温情摸着徐明浩柔软蓬松的头发,喉咙低低的嗡动,他沉吟许久,没有想好要说点什么。


  其实韩国的冬日雪很常见,文俊辉说不上多喜欢冬日,也就谈不上对雪有什么执着。他总是难以适应冬天的寒冷,韩国的冬和深圳相差甚远,他需要将自己裹成一个厚厚的球,臃肿的走路,连迈步都做不到以往的轻快,他讨厌那种被衣物束缚的感觉。


  他双目无神的盯着不知哪里发散思维,徐明浩就靠在他肩上,两个人相互依偎在角落里,享受着独属于彼此的温暖。


  不知道是不是工作人员也看出孩子们的情绪不佳,破天荒的早早结束了练习带他们去吃快餐,快傍晚十分快餐店人却不多,十几个孩子挨挨挤挤的坐在一起,工作人员拿来菜单,顷刻间就因为点餐变得喧闹起来。文俊辉没什么胃口,但以防晚上饿醒还是硬塞了两个汉堡到肚子里。他吃饭快,边吃还不忘给吃饭慢的徐明浩占下一个汉堡。


  喝着可乐等待其他人吃完的时间里,文俊辉拿出手机想要打发会儿时间。这段时间他很少看些信息,有些国内朋友发了qq信息来,他一一回复了,但今天是上学日,没有朋友立刻发来消息来回应他。


  倒是另一个软件先响了,明明是上课时间,三好学生权顺荣却在群里说话。


  🐯:@⭕,你好点儿了不?


  文俊辉疑惑,全圆佑没去上学吗?出什么事了?


  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他问道:“他怎么了?”


  🐯:哦?!俊!你今天居然在线!好久不见啊,想死你了!


  🌙:今天练习结束的早,老师带我们来吃汉堡了。


  🍚:我也想念文俊辉了。


  🌙:嘿嘿


  🌙:全圆佑没去上学吗?他怎么了?


  谈话终于回到正轨,他从权顺荣那里得知,全圆佑最近着凉感冒了,前几天只是有点鼻音,本以为很快能好,但不知道今天怎么加重,据说已经高烧起不来了,目前在家休养。早上还在群里说了几句话,下午直接不见人了。所以权顺荣和李知勋才担心,这人不会烧糊涂了吧。


  文俊辉向上找了找聊天记录,果然看到全圆佑发的几条消息。今天父母都不在家,早上他自己去医院挂了水。看着那几条简短的信息,文俊辉沉默许久。


  全圆佑的身体素质确实有些差,以前还在一起上学的时候就属他经常闹小毛病,有个什么流行性疾病,他肯定要得一遍,而且来势汹汹。明明都已经长的那么高了,却好像十分娇弱 ,风吹不得雨淋不得。文俊辉很担心,以至于完全没了聚餐玩闹的心思,看着逐渐暗下去的手机屏幕,眉峰渐渐蹙起来。


  一旁小口吃着汉堡的徐明浩发觉他情绪不对,用手轻轻推了推他胳膊,问:“怎么了?”


  他恍若初醒,看着徐明浩半晌才真正回神,无意识的摆摆手,“圆佑好像是病了,家里也没人,顺荣给他发了信息也没回呢。”


  他头慢慢的低下去,收起手机攥在手心,喃喃的低声:“啧,稍微有点担心。”


  “去看看不就好了,我和你一起。”


  文俊辉摇摇头,要去的话,他去就好了。外面很冷,徐明浩的感冒也是才好。


  这么多人的场合,说热闹但其实每个人的情绪都算不上多高涨,每个人都藏着沉重的心事,强迫自己沉浸在着看似欢乐的氛围里,文俊辉不知道该怎么离场。他纠结许久,最终还是蹭到崔胜澈身边,小声的说了自己想要先离开。


  崔胜澈问了原因,他照实回答,很快崔胜澈就亲自带他出了门,短短几步路一直在叮嘱。他不停的应着,答应崔胜澈自己到了地方一定和他发信息。


  “不是发信息,是打电话。”


  文俊辉看着严肃的领队,点点头,扬起手中的手机示意他自己知道了。


  今天的风很冷很涩,吹的他双手抓住自己竖起的衣领,将脸藏进去。他一路狂奔着回宿舍,从行李箱里翻找自己从国内带来的药。将它装进羽绒服的内口袋,塑料板贴着衣物,每跑一步就听见清脆的声音不断敲击在胸口。


  他不太记得韩国的公交通往哪里,所以干脆放弃公交。曾经的记忆在这时候派上用场,他沿着街道小路跑,跑到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脸颊却被吹的酸涩疼痛。风呼啸从耳边刮过,文俊辉抬手捂住耳朵保护起来,尖锐的风刀却又沿着暴露的手背狠狠打磨。他大口喘着气,白色的团雾被撞散,变成漂浮的淡云追了他一路。


  许久文俊辉停下,拄着膝盖呼喘。等调整好呼吸,文俊辉艰难的咽了下干涩的喉咙,给崔胜澈拨了电话。那头很快接通,并惊讶他怎么这么快,简短聊了两句就结束。文俊辉站在楼下整了整衣服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潦草,然后上楼。


  门开那一刻,冷风灌进来,全圆佑手扶着门把,一手撑在门框。单薄的睡衣被吹的呼呼作响。刚才的整理好像是无用功,文俊辉羽绒服上的绒毛胡乱的打在脸上,一定很狼狈。眼睛眨呀眨,他走近全圆佑,风霎时间小了许多。


  “文俊辉?”


  全圆佑愣了好一会儿,才发觉从自己嘶哑干涩的喉咙里跑出了文俊辉的名字,他有些难以置信的抬了抬手,后知后觉又放下。


  “是我呀!”文俊辉将他推进门内,自己闪身跟进去,迅速的关了门。


  “愣着干什么呢,外面风好大,一会儿给你吹傻了。”


  他声音裹在围巾下,雾蒙蒙的,全圆佑扬起手想去摘下来,见文俊辉已经低着头解围巾,指尖蜷起,又落回原处。


  文俊辉将围巾和外套脱下来,没往衣架上挂,只是搭在门边的椅子上。一抬头,看见全圆佑穿着单薄的衣服,还站在原地没动。脸色确实不太好看,整个人也没什么精气神,恹恹的。


  他向前两步,伸手摸上全圆佑额头:“还烧呢?”


  熟悉的小声嘟哝,文俊辉担心道:“不会真吹傻了吧?”


  “没有,已经退烧了。”轻轻拨开文俊辉的手,全圆佑转身往客厅走,文俊辉很快跟上来,伸手在他身上这里捏捏,那里碰碰。带着寒意的手指落在全圆佑胳膊上,很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他不适的耸了耸肩,对方察觉后迅速收手。


  全圆佑曲拳掩在唇边咳了两声,又伸手指向沙发,示意文俊辉坐下来。


  “你怎么会过来?”


  面前的人语气平淡,没有表现得多惊喜,文俊辉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他还以为很久没见,全圆佑也会像自己想念他一样想念自己。发觉自己太过肉麻,文俊辉甩了甩头,心想,真是让练习室里那帮人带坏了!


  “顺荣在群里问你怎么样了,我正好看到消息,有点担心。”文俊辉话说起来总是没完,他没坐下,就站在全圆佑身边嘟嘟囔囔,“谁知道你怎么发烧了,你这身体素质真的是太差了,比明浩都差。”


  “你今天没练习吗?”全圆佑突然打断他,然后也不等他回答,自顾自走到了沙发坐了下来。文俊辉又紧跟着他,一屁股挨着他坐下。


  “嗯,今天结束得早,副社长请吃饭,我早走了一会儿。”


  他答完后很久,全圆佑都没再说话,房间里很安静,文俊辉开始有些坐立难安。他觉得全圆佑今天格外反常,也许是生病的滋味很不好受,让他没有什么精气神和他对话。于是他开始刻意寻找一些听起来有趣的话题讲给全圆佑听。


  对方偶尔应和两声,却依旧是神色恹恹。文俊辉没忍住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全圆佑忽地转头望他。


  “你好像又开始发烧了。”


  全圆佑坐在沙发上,目光有些迟缓的对上文俊辉担忧的眼神。间断的高温让他变得乏力,连眨眼都变得缓慢,突然卸去所有力气,他放任自己向前扑去。额头撞上那冰凉的皮肤,他觉得自己好了许多,坚硬的指骨从额前划过,是文俊辉的手托住了他。


  “怎么了这是?去医院吧。”文俊辉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到,以为他烧的失去意识了。


  “不用,喝药就好了。”


  文俊辉撑起半边肩膀支撑着全圆佑,他垂头好似看见一只半缩在自己怀里的小动物,他眨了眨眼,觉得这样脆弱乖顺的全圆佑难得一见,不自觉的连说话的声音都放轻了几分。


  “药在哪儿,我去拿。”


  “不要。”没有力气的人已经歪倒在了文俊辉的腿上,双手枕在脸侧趴伏的好不安稳。全圆佑声音轻轻的,仿佛从喉咙飘出来,他闻见文俊辉身上熟悉的柔顺剂的味道,格外安心,就连那些夹杂在香气中的寒冷风雪都变得亲近了。


  全圆佑昏沉沉的,开始想睡了。


  文俊辉没有强迫全圆佑吃药,摸着他额头的温度不算很高,睡一会儿也没关系。扯过扔在沙发一角的毛毯给全圆佑盖好,就任由他那样躺在自己的大腿上睡着了。客厅里很暖和,全圆佑睡的很安稳,文俊辉的手落在他的胳膊上,无意识的手指摩挲着。


  也许是空气中漂浮着太多的瞌睡因子,文俊辉原本在想事情,不知不觉的眼皮逐渐变重,偏头靠在沙发靠背上也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文俊辉睡眼朦胧的低头去了,崔胜澈三个字正好出现在屏幕上,他顿时清醒。


  急忙摁了接听,那头声音中带着焦急和严肃。说了两句,他看向还在自己腿上睡得安稳的全圆佑,沉默片刻,才回答:“我今晚不回去了,嗯,在朋友这。”


  挂断电话退出时,看到许多未接来电,又抬头望了眼已经黑透的天,自己被骂还真是不冤。


  不知道怎么就睡得那么熟,明明已经很久没有睡得安稳过了。文俊辉揉了揉僵硬的脸颊,想轻手轻脚的把全圆佑的头从腿上搬下来,结果刚动一下,他就醒了。


  被压了许久的大腿已经麻了,血液回流的瞬间,文俊辉疼的龇牙咧嘴。


  全圆佑还一副懵懂的样子,睡得眼皮都肿肿的,一脸莫名的看着他,问:“你咋啦?”


  文俊辉痛苦的说不出话,只一个劲的搓着自己的大腿,而原本还脸色苍白的全圆佑此时已经睡出了潮红的双颊,虚弱又乖顺的模样,下一刻看着他笑起来。


  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双眼笑成一条缝。他裹着柔软的毛毯向后倒去,白色上衣上满是温暖的褶皱。文俊辉偏头去看全圆佑,不免有些怨气,但见他难得的爽朗,一下子又消了火。


  只是撇了撇嘴,继续用力的揉搓大腿,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沉闷。


  “我今晚不走了,在你家睡。”


  话一出口,笑声顿时停了。


  文俊辉不明所以的看向全圆佑,竟从他脸上看出几分错愕和严肃。


  “怎么?不欢迎我啊?”


  “你说真的?”全圆佑问。


  “当然是真的,我都和队长打好招呼了。”


  “我会传染你感冒的”


  “明浩生病都是我照顾的,哥们身体倍棒!一点事儿都没有!”


  文俊辉拍着胸脯保证,全圆佑又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扯着毛毯站起来,慢吞吞的往卧室走,文俊辉叫他一声,他头也不回,只是声音飘过来。


  “我去找睡衣给你,顺便整理一下床。”


  “你跟我一起睡,对吧。”全圆佑停住脚,偏头望向文俊辉。


  文俊辉看着他,点了点头。


  “嗯,你得照顾我。”但似乎全圆佑又不是要他回答,只是在自顾自的说话。文俊辉心道,果然病得不轻,比平时傻多了。

  

  文俊辉照顾人很有经验,刚进公司时,比他大的几个哥哥还没来,胜澈哥也还在别的企划中,宿舍里他年龄最大,于是照顾小孩的责任就担在他肩上。


  后来徐明浩来了中国,要关心的事就更多了……


  在厨房找到炖锅,文俊辉打算给两人煲粥,尤其全圆佑现在生病,喝些清淡的养生粥最合适不过。


  他在厨房翻找忙碌,全圆佑就裹着毯子倚在门边,文俊辉淘米的间隙抬头看他一眼,发现对方将自己包裹的像个小粽子,只露着巴掌大的脸,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你饿啦?”


  全圆佑点点头。


  他好可爱,文俊辉笑出声,觉得这样话少粘人的全圆佑也不错。


  “笑什么?”


  全圆佑扒着门框,不知道怎么就看文俊辉笑起来了,直觉他是在笑自己,抬手摸了摸脸,似乎也没粘什么东西。


  文俊辉抿抿唇,“没事啊,什么事都没有。”


  锅盖盖好,留了个小边,以防水滚了溢锅。文俊辉推着全圆佑的肩膀走出厨房,将他按到沙发上坐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话,文俊辉瞧着全圆佑仍挂着红晕的脸颊,不由得上手摸摸。


  “还是有点热。”


  “嗯,吃完饭之后喝药吧。”


  文俊辉这么说,他应声好。两个人于是搬了椅子并排坐在厨房外,等待粥发出咕嘟咕嘟的冒泡声的时间里,文俊辉说起最近练习室发生的趣闻,全圆佑则安静的听,听他语序颠倒的叙事,他裹着毯子看着文俊辉笑得东倒西歪,沉默着什么也没说。


  他知道文俊辉一直不想让别人看到狼狈的那面,那些藏着痛苦和压抑的练习过程。全圆佑微垂着头,肩膀被文俊故意撞来撞去,感受着对方突出的骨骼,他变成摇晃的蒲草。


  “文俊,我们玩儿游戏吧。”


  文俊辉当然说好,他刚睡了个好觉,此刻正精力旺盛。


  “石头剪刀布喽,输了要接受对方的惩罚。”


  “这么简单?”文俊辉歪头看他,见他一脸乖觉,心道不好,“你小子不会憋着什么坏呢吧?”


  全圆佑笑而不语,文俊辉上钩。


  两人侧过身,在暖黄的灯光下重复简单的双人游戏,起先总是平局,后来终于有人胜出,文俊辉叉腰哈哈大笑,笑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惩罚来惩罚对方,苦思冥想许久,最终决定只是在全圆佑的头上弹个脑瓜崩。他故作夸张的蓄力,结果却轻飘飘的落到他额头。


  诶呀,全圆佑是个病人,他怎么好下手啊。


  “放过你啦~”


  “我可不放过你。”全圆佑赢了,他笑,露出几颗尖锐的鲨鱼齿,显得有些俏皮。


  “切,你能怎么不放过我,圆圆。”他现在病了,更显得单薄瘦弱,怪娇贵的。文俊辉听他指挥抹起自己的衣袖,露出胳膊,随后又听他的闭上眼,心想,不就是抽一下,用这么大阵仗。


  他把胳膊往前一横,等待惩罚。预想中的疼痛还没有落下来,他感到温热靠近自己的皮肤,随后是让人打个冷颤的潮润,有什么尖锐一下扎进柔软的皮肤,他猛地睁眼,看见全圆佑黑色的发顶。


  文俊辉以前怎么不知道全圆佑这么睚眦必报,他感觉自己胳膊上的一块肉快被全圆佑咬下来。大呼着痛,挣扎着想从他嘴下逃脱,但全圆佑越来越用力,文俊辉感觉他的牙齿似乎已经深深刺进了肉里,他扭动着从椅子上跌下来,坐到地上,依旧没有甩脱全圆佑,他两手紧紧攀着自己胳膊的两端,跟着他的动作,半跪到地上,不断加重咬合的力度。


  “靠,你要咬死我啊!”


  直到尝到淡淡的血腥味,文俊辉发出痛苦的喊叫和呻/////吟,全圆佑才终于松开,嘴唇擦过深刻的齿印,唇边有淡淡的红色与水光。他肩膀上挨了文俊辉两拳,倒是不重。


  “你刚才说什么?”他把文俊辉咬急了,痛的他说了两句中文。


  他跪坐在地上,笑着问文俊辉。


  文俊辉简直要气疯了:“我骂你呢!”


  他抬手看自己的胳膊,果然一个冒着血珠的牙印赤裸裸的烙在胳膊上,丝丝的凉意混着痛清晰的传来。他倒吸了口凉气,是真疼啊。全圆佑这小子那口尖牙,咬人跟小狗一样。


  文俊辉气不打一处来,他弹他那下都没使劲儿,全圆佑就这么咬他,一下子又委屈了,他怎么全圆佑了。


  “生气了?”见文俊辉偏过头不看自己,连话都不讲,全圆佑又笑眯眯的凑上去,结果文俊辉余光瞥见他过来,收着胳膊往后又躲了躲,显然是怕他再咬自己。


  他撇开身上的毛毯,将袖子推起来,露出一截小臂,摊在文俊辉面前。


  “你咬回来。”全圆佑又往文俊辉身边挪了挪,手臂依旧伸着,甚至凑到文俊辉嘴边,“行吗?”


  文俊辉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但他又不想自己那么快就好了,回他显得自己太好说话,不吭声又显得太矫情了,他看着伸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那截细细的胳膊,想着干脆一口给他咬哭算了。


  他恶狠狠的一口咬在全圆佑的手臂上,是用了力的,他听见闷哼一声,显然是痛的。


  心里那口气出了,文俊辉听到头顶传来丝丝的吸气声,更加畅快,他咬人可是有技巧的,咬的小口才最疼。他等着全圆佑喊疼求饶,却等不来,反倒迎来反击,全圆佑一下扑过来,空着的左手从后背横过,紧紧的将两个人贴紧。


  全圆佑尖锐的犬齿就那么隔着外衣落到自己的肩膀上,虽然减缓了一定的冲击,但他似乎咬的比刚才还要用力,文俊辉骂了一句,用韩语大叫:“全圆佑你玩不起!!”


  于是为了报复,也更加用力的去咬全圆佑。


  但他在咬人上显然没有太多的天赋,他咬在全圆佑身上总也听不到回声,反倒对方每一次松口再下嘴都疼的他倒吸气。最后终场结算,全圆佑身上最严重的齿印不过破皮有些血丝,他则好几处往外冒血。他一把推开坐在自己膝盖上笑的全圆佑,捡起地上的毯子恶狠狠的扔到他头上。


  “我要给你的备注改成小狗!”


  “不对!恶犬!”


  “哦,那你是pabo。”全圆佑心情大好,将毯子慢悠悠裹回身上,仰头看着文俊辉隔着衣服摸摸那些被他咬痛的地方。


  文俊辉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不再理,转身去厨房看粥煮的如何了。


  全圆佑撑着的从地上爬起,扯着毯子站起来,他还是那副一眼就能看出生病的样子,靠着厨房门,柔弱又无力。只是精神很好,脸颊和嘴唇都泛着红光。他身上的痛都泛着痒,仿佛蚂蚁爬进了血管。


  他痛,又安心。


  他想文俊辉的那些痛苦他应该都拥有了吧,文俊辉和别人分享的那些不安,此刻应该也都咽到他肚子里了吧。


  文俊辉绝口不提那些在练习室里的煎熬,全圆佑也不会问。二人在餐桌上吃完粥,文俊辉给全圆佑拿来医生开的药,倒了杯温水监督他吃完。


  末了,等全圆佑仰头一饮而尽杯中的水,他才跑着从门口的衣架挂着的外套里取出自己带的药,说如果今晚他不退烧的话,可以再吃这个。


  全圆佑没戴眼镜,目光有些发散,盯着桌上的那板药片看了一会儿,发现上面是自己完全读不懂的文字。


  他叹了口气,文俊辉撇开头。


  “嗯,知道了。”


  这是可以理解的,他完全懂文俊辉在想什么。


  私心他觉得文俊辉现在才拿出来是错的,因为即使已经吃了药,他仍有一种冲动……


  文俊辉将空杯子里又填满了水,嘱咐他今晚要多喝热水,病才好的快。他端着水杯恹恹的坐在客厅沙发上,手肘下放着文俊辉贴心摞起的靠枕,他歪七扭八的窝在里面,看起来就十分舒适。


  “这水一点味道都没有!”


  他最不爱喝没味道的水。


  文俊辉正坐在地毯上鼓捣他的游戏机,听见这话,头也不抬的说:“喝水对身体好,你懂什么?”


  抬手指了指饭厅餐桌上的水壶,终于舍得给他一个眼神,但怪无情的,“看见没,你今晚睡觉前要喝完。”


  “徐明浩生病的时候你也这么照顾他的?”


  “当然。”


  “明浩可比你听话多了。我们中国人最注重养生了,喝热水可包治百病,我还能害你不成吗?”


  文俊辉心想,照顾徐明浩倒是没这么强硬,不过看人下菜碟,谁让全圆佑这么不好伺候,下午的时候还咬的他那么疼!


  一会儿他要再烧一壶水!


  全圆佑听完,安静的盯着文俊辉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喝干净了杯里的水,将杯子放到了茶几上。


  玻璃相碰的清脆声让文俊辉转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听话就喝完了水,文俊辉略显惊讶的点点头,“完成的不错,再奖励一杯。”


  说罢便要起身去拿水壶,全圆佑是这个时候从沙发上滑下来的,他贴上文俊辉的后背,用毯子将两个人裹紧,细长的双臂环过文俊辉的双肩,将脸静静的靠着文俊辉柔软的头发。


  “热水真的不好喝啊……”


  文俊辉很热,比他要热的多。发烧让他有些畏冷,但此刻贴着文俊辉,他整个人都再次烫了起来,变得有些难以忍耐。


  文俊辉只觉得生病的全圆佑格外粘人,如果不是全圆佑一直抱着他,他都要拿起手机在群里拍照分享。


  他抱的太紧,文俊辉动弹不了。


  “你——”


  “我冷。”全圆佑抢先开了口,“文俊辉,我冷。”


  果然文俊辉不再挣扎,“又烧起来了吗?刚刚才吃过药啊。”他抽出一只手摸上全圆佑的额头,温度并不高,又担心不准,于是手顺着他领口摸下去,在脖颈下和胸口处都摸了摸。


  “不烫啊,你骗我呢吧。”


  全圆佑双腿盘过文俊辉的腰,压在他腿上,用毯子将自己的脑袋都蒙上,说话声瓮瓮的:“没有,我没骗你,就是冷。”


  “那去床上躺着吧,棉被厚一点。”


  “不要,不躺。”


  “那喝点热水?”


  “不喝!”


  文俊辉大概了解了,这是使性子呢。明浩生病的时候也会这样,提一些过分的小要求,性子比平时更别扭一点,难哄一点,都是正常的。


  他觉得,自己大概就是个伺候人的命,想到这文俊辉轻轻笑了,语气变得无奈又柔和:“那你要怎样呀,圆佑大人。”


  全圆佑从他身后起来,绕到身前,毫不客气的坐在他长舒的腿上,严丝合缝的再次拥抱,再次用毛毯将两个人包围。文俊辉顺从的抬起手臂环抱着全圆佑的腰。


  确实,很暖和。


  他父母都不在家,想撒娇都没地方使。文俊辉自认倒霉的成了这个公主殿下的仆人,随他怎么差遣吧。


  两个少年抱在一起,客厅电视上播放着游戏画面,文俊辉下巴搁在全圆佑的肩膀,环着他的双手握着游戏手柄,独自一个人也玩的津津有味。


  画面上马里奥跳着,身上的人已经很久没有声音了,他用下巴点点全圆佑的肩,问他:“困了吗?”


  “没有。”他窝在他颈窝处回话,说话喷洒的气息洒在皮肤上,让文俊辉痒得想要缩起来。全圆佑看着他痒的没处躲,咯咯的笑,文俊辉作势要扔他下来,他就抱的更紧。


  两个人闹成一团,文俊辉后仰,后背咚的靠上沙发。坐在他身上的全圆佑也跟着前倾,就是在这个时候惯性创造了奇迹,他结结实实的在文俊辉脸上印了一个吻。


  等文俊辉回过神来,全圆佑早就笑的前仰后合。


  这已经不算什么了,练习室里,大家亲亲热热的时候比这多。越是文俊辉这种抗拒的人,越是被亲吻的多,偶尔传纸游戏还会创造两唇相贴的经典画面。


  文俊辉也算是受害者之一。


  “别笑了,一会儿岔气了。”


  “我想再亲一下。”全圆佑说。


  文俊辉想了想,把脸侧过来,颇有那种大人包容的风度,“亲亲亲,亲吧。”


  于是全圆佑捧着他的脸,极响亮的亲了下。


  “行了吧。”


  文俊辉准备转过头,却被对方摁着,脸颊上落下轻柔的触感。他又亲了一下,许多下。


  最后演变成小鸡啄米式的相触又分开,文俊辉有点无奈。


  “行了你!”


  “我能咬你一下吗?”全圆佑的眼珠子从来没这么亮过,文俊辉将他的脸推开,面无表情。


  “我能扇你一下吗?”


  温情的时刻总是珍贵的,很快两个人又开始拌嘴,说累了后保持着枕在对方肩膀的姿势,一起看着窗外发呆。


  零星的雪从玻璃窗外划过,视力更好的文俊辉率先发现这件事,首尔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全圆佑,下雪了哎。”


  “嗯,但我看不清。”


  文俊辉想站起来,但无奈全圆佑怎么也不下来,于是只好抱着他一起。他很轻,轻到文俊辉都惊叹:“你怎么比明浩都轻。”


  全圆佑知道了,文俊辉也这么抱过徐明浩。


  其实不用说他也知道,他在直播里见过很多次,背着抱着,被亲吻去亲吻,他早就不再是第一个。


  情绪泛滥,他埋在文俊辉颈间,紧紧的攀着。


  文俊辉还在自顾自的说话,手机嗡嗡两声,收到信息。他打开,看到短信,脸上浮现笑容。还不忘说给他听,声音里听的出他很开心。


  “明浩也看到了,他们出去堆雪人了呢。”


  “嗯,你要去吗?”


  文俊辉其实对堆雪人兴趣不大,往身上掂了掂全圆佑,摇摇头:“不了,太冷了。”


  是啊,好冷。


  “嗯,太冷了。”他应和。

  

  在洞察力这方面,文俊辉有时候迟钝有时候敏锐,也许是两人贴的太近,情绪传播的快,文俊辉终于有反应迅速的时候,他直觉全圆佑不是冷也不是困。


  没有问他为什么,只是没头没脑的说:“要不我让你咬一口?”


  全圆佑眯着眼趴在他肩上,闻言失笑,手轻轻在他后背锤了一下,骂到:“西*,我要睡觉。”  

一口鸭梨

【佑灰】lips on you(文字版)


  如果从天而降的纸花能够落在全圆佑的头发,并为此停留,那他们就相爱。


  文俊辉在心里默念,看纷纷扬扬的纸片洒落,像盛大庄重的无声雨,雨点密集坠落,几乎模糊了视线,让人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不看过程,只希望等一个结果,如果全圆佑自己抬手拨落了,那只能说是命运安排好了他们注定要分离。


  这个决定草率又蛮不讲理,纸片如何知道他怎么想,又怎么能代表他的心,究竟几片纸花落下算成功,又究竟停留的和从头顶飘落的,哪片才能作为最终结果。


  文俊辉是不讲道理的人,有人喜欢长篇大论讲明白来龙去脉,有人寥寥几句却直击痛点。文俊辉不爱纠结谁对谁错,不想知道谁输谁赢,他偏爱奇怪又让......


  如果从天而降的纸花能够落在全圆佑的头发,并为此停留,那他们就相爱。


  文俊辉在心里默念,看纷纷扬扬的纸片洒落,像盛大庄重的无声雨,雨点密集坠落,几乎模糊了视线,让人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不看过程,只希望等一个结果,如果全圆佑自己抬手拨落了,那只能说是命运安排好了他们注定要分离。


  这个决定草率又蛮不讲理,纸片如何知道他怎么想,又怎么能代表他的心,究竟几片纸花落下算成功,又究竟停留的和从头顶飘落的,哪片才能作为最终结果。


  文俊辉是不讲道理的人,有人喜欢长篇大论讲明白来龙去脉,有人寥寥几句却直击痛点。文俊辉不爱纠结谁对谁错,不想知道谁输谁赢,他偏爱奇怪又让人难以费解的语言,让人靠近却又听不懂,于是抓挠着丢下他离开。他需要缩成一团,赶走一部分氧气和光亮,独自疗伤,最后还给众人一个完美无瑕的小猫。小猫不要知道食物的来源,小猫只要你告诉他今晚吃罐头还是猫粮。


  文俊辉是奇怪的外星人,外星人有属于自己的世界,不一定需要谁懂。


  明天的全圆佑是戴渔夫帽还是毛线帽,如果是渔夫帽那就不了了之,是毛线帽他们就在一起。


  星期天的上午全圆佑左脚先迈进练习室的门他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喊全圆佑我爱你,右脚先迈他就今天一句话也不对全圆佑讲。


  全圆佑散步回来,有没有买夜宵,看到麦当劳的袋子就去好好聊一聊,说个清楚,肯德基就算了,继续维持现状。


  很多很多,今天全圆佑先叫谁的名字,Dino还是道兼;筷子先伸向哪一道菜,辣炖鸡块还是鱼香肉丝;选择橙色的手麦或打开电脑选择的是一款射击游戏。


  文俊辉为自己做了二选一清单,每一次全圆佑的出现,他都能给自己划出一个问题,在脑中飞快的得出结果。


  可事实上后面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故事进行到纸花飞舞的时候,就被他果断的画上了一个句号。


  漫天飞舞的纸花如同翩跹的蝴蝶,灵动的煽着翅膀。在文俊辉看来,它不该这样,它不该犹如活物,让下落的轨迹变得如此难猜,它该死亡一般坠下去,落在谁的肩头,落在谁的手心,随便落到哪里都好。


  他知道自己在疾步快走,距离全圆佑越来越近,纷纷扬扬的纸花越来越多,迷了眼。站定了脚,文俊辉听到自己命令一样的语气对着全圆佑说:“圆佑,头低下来。”


  动作迅速,仿佛迫不及待。文俊辉面色如常,手指在那头浓黑茂密的发上扫了扫,带起彩色的纸片坠落,锋利的纸刃划过指尖,让他感觉到一丝痛痒。


  他捉住那片纸,捻在两指间。


  “怎么了?”全圆佑抬起头,他声音低沉却轻柔,是文俊辉惯常听的语气。有一道从前被刻意忽视的视线随着这声音落在他身上,让文俊辉觉得体温开始升高。


  “看。”他迟钝的说了一个字,引来全圆佑疑惑。


  “嗯?”


  “蝴蝶!”文俊辉终于抬起头,同时举起捏着纸片的手,向全圆佑示意。


  幼稚,无厘头,得寸进尺。


  他听见全圆佑短促无奈的笑,那人唇角弯起,将嘴唇拉扯变薄,文俊辉不可避免的想起那句无根据的观相老话。


  出神间,纸花从头顶倾泻而下,仿佛他淋在花的瀑布。


  全圆佑同他面对面站着,双手才刚刚放下,他把彩色纸片拢在手心,又再一次扬起,这次是在文俊辉眼前。


  “飞走了~”尾音轻扬,无可奈何,愉悦中夹杂几分苦涩。


  蝴蝶,占据了文俊辉的双眸,沾满花粉的双翅在睫毛前轻抖,文俊辉迷了眼睛,抬手去揉。不知何时起了风,蝴蝶是拗不过风的,风愿意时,它能随风共舞;风不愿意,就将它卷的七零八落。风吹起来了,推着蝴蝶跌在文俊辉面上,肩膀,每一个发丝间,像一场始料未及的雨。


  疾风骤雨过后,文俊辉睁开眼睛。


  蝴蝶果然飞走了。


  现在他面前只有全圆佑,受过他凌迟,却依旧在等他的全圆佑。


  此时不能拥抱,不适合接吻,也不该还没说爱就做到亲密的最后一步。文俊辉想靠近全圆佑,却还是拉开距离。


  但文俊辉的心已经坚定到不能再坚定了,云开见日,雨过天晴,他想在结束工作后坐上全圆佑那辆车,就挨在全圆佑身边,没有缝隙的靠过去。他想全圆佑牵他的手,如果全圆佑不主动,他去牵也可以。


  干燥的掌心析出细密的汗,相握的掌心变得湿润,温暖。


  不晓得谁更用力一些,是谁想挣开,又是谁不顾一切的回握,只知道纠缠中不断妥协,有人认命,有人愤怒后觉得委屈。眼泪断了线,笑声连成响铃,有几句低声咒骂,过后寂静,转动脖颈,再次错开视线,望向窗外街景与车流,只剩十指交握。


  重归于好后的第一次单独相处是重新学会亲吻,文俊辉没有接吻的经验,演戏时也不曾有过机会学习。等待着吻降落,不如忍一口气,闷头撞上去。呼吸交chan一刻,文俊辉想起来,很久之前也有过这样的场景,纸张不凑巧的掉落,柔软的唇相接。只是短暂到不需要读秒,不会有人停留。


  唇边的痣在发烫,温热的水......渍在分开的一瞬变得冰凉,于是再贴上去。


  没人能忍受片刻的冷,他不能,他也不愿意。


  唇she是软的代名词,是难舍难分的qing丝,是不言语的心脏,是文俊辉拥抱全圆佑,手指抓进发丝,不断拉扯向自己靠近。


  “全圆佑。”


  文俊辉看不懂全圆佑的游戏,他靠在床头靠枕上,百无聊赖。


  “嗯?”打游戏的人应声,手上动作不停,等待着他的下文。


  头歪倒在宽厚的肩膀上,闻到温暖熨帖的衣物想起,文俊辉埋下头,用鼻尖重重的蹭着清晰坚硬的肩峰。全圆佑享受猫的亲昵,猫却在这时张开长着利齿的口,他咬住圆润的肩膀,逐渐用力。


  全圆佑叫他的名字。


  “俊尼...kkk。”在笑。


  口水沾shi衣料,猫牙齿咬合,感受尖锐的齿深深陷入人类的皮肤。


  他在求饶,丢开了手机,传来“死亡”的提示音。


  猫还是不肯松口,攀住人类的肩膀,将头埋得更低,利齿钻的更深,鼻端闻到淡淡的xue腥味,和香味交缠。


  他声音变了调,颤抖着放低呼唤,他的下巴抵在猫的头颅前,前俯,凑上去,轻嗅猫的味道。


  “俊呐,我不玩游戏了。”


  文俊辉松口,视线一扫而过全圆佑的肩膀,衣服上一个深刻明显的齿hen。他才不是不要他玩游戏,全圆佑什么都不懂。


  他挺直了上身,双手箍住全圆佑的脸,托着,向上抬。望向那张脸,那双眼,文俊辉不明白为什么全圆佑总是用那种等待的眼神看向他,好像在等他说什么,做什么,从不惊讶,从不好奇。全圆佑只会用眼睛温润的笑,无声的静待。


  文俊辉突然没了气势,软下来。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此刻变得那么少,少到他本来想要ji lie的吻上去,现在只够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亲密的时候少,多数时间里他们尽职扮演着同事、同岁亲故、海外行程中偶尔的室友。


  会有人说他们陌生,会说他们变得比少年时稳重,会说他们躲躲藏藏。其实都是臆断,都是猜测,少有人能大胆到猜测到事实真相不是吗。


  真相是他们两个都是懦弱的胆小鬼,真相是文俊辉天真到邪恶,灿烂到歹毒,藏着不可告人的爱,霸占爱人的心却不允许他示人。文俊辉施以暴行,全圆佑自断退路,相爱,恶毒的相爱,计较后果所以从不言明的相爱。


  这个世界上总有别扭的人存在,他们不坦荡,相爱却总觉得问心有愧。


  明知自私一点,感情也不过是两个人的事,却总要想的多些,再多些,于是变得畏手畏脚。


  文俊辉近来飞回国,拍电视剧。电话打了一通又一通,最后才轮到全圆佑,不到十分钟结束通话,伴着一小时时差入睡,文俊辉迎来进组后第一个如愿安眠的夜晚。


  爱是什么呢,爱是追逐和打闹,是满天缤纷的彩带,是无意义的纸飞机,是点燃的烛火,是即将相触的手,是昨晚视频通话后再见到仍思念不止。


  是你懂,我不必说。

  

  

  

一口鸭梨

【佑灰】他不知道

  7k+  现背

  有cb向内容,涉及灰叽.俊八  


  

  别轻易说爱。

  ——

  

  1.


  文俊辉,二十五六岁,不算大的年纪,最近出现了中年危机——脱发。


  每天早上起床,他都能看到地上那成摊分布的头发,以前不理解,脱发有什么好发愁,人不是本来就有新陈代谢,掉头发属于正常的生理现象。


  但现在他懂了,愁,是真发愁。


  谁也不想当秃子不是……


  默默收拾好地上的头发,扔进垃圾桶,文俊辉抓了抓发痒的头皮,安慰自己。


  也许是最近染发次数太多,头皮受损有点严重。


  难得有没有行程的日子,文俊...

  7k+  现背

  有cb向内容,涉及灰叽.俊八  


  

  别轻易说爱。

  ——

  

  1.


  文俊辉,二十五六岁,不算大的年纪,最近出现了中年危机——脱发。


  每天早上起床,他都能看到地上那成摊分布的头发,以前不理解,脱发有什么好发愁,人不是本来就有新陈代谢,掉头发属于正常的生理现象。


  但现在他懂了,愁,是真发愁。


  谁也不想当秃子不是……


  默默收拾好地上的头发,扔进垃圾桶,文俊辉抓了抓发痒的头皮,安慰自己。


  也许是最近染发次数太多,头皮受损有点严重。


  难得有没有行程的日子,文俊辉约了头皮护理,在外整整一个上午,中午和朋友一起在外面吃过,下午直接到经常去的健身房,和早早等在那里的金珉奎锻炼到晚饭时间。


  一月一度的聚餐,他和金珉奎是最后到的,坐在最外边,对面是李知勋和忙内。接过罚酒,文俊辉利落的痛饮三杯,是上次没喝完的茅台,辛辣的口感让他五官皱到一起,吞进喉咙,很难不发出一声“啧”,那种酒桌上常见的喝酒语气词。


  他很少这样,桌上的人觉得新奇,不约而同的开始笑。


  搔了搔鼻尖,文俊辉埋下头,安静的吃东西。他有些饿了,中午的时候只顾着说话,没吃进多少东西,又做了半天运动,肚子早就开始抗议了,此时看着满桌美食,他胃口大开,恨不得都吞进肚子。


  文俊辉确实吃了不少,在桌上几乎是没有停嘴。别人都放下筷子,开始些人生慨叹,他还狼吞虎咽的往嘴里送蛋糕。没人拦他,他最近瘦的太多,两颊和眼窝都有些凹陷,显得太过骨感。


  “俊哥,还要再吃一块蛋糕吗?”金珉奎扭头看见他把一整块蛋糕插着塞进嘴里。


  “唔嗯~”文俊辉张不开嘴,含糊的哼了一声,等咽下去才回答:“不要了,吃饱了。”


  文俊辉是捧着肚子走出餐馆的,实在是撑的动不了。


  吃的太多,血糖升的快,上了车没一会儿,他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据说到宿舍楼下的时候怎么也叫不醒,还是金珉奎把他扛下来送到卧室去的。


  对此没有一点印象的文俊辉第二天清晨在厨房看见煮泡面的珉奎,双手抱拳,往身前一拱。


  “谢了,兄弟!”


  他说的中文,金珉奎听不懂。


  从厨房柜子里拿出自己的小电锅,怀里揣着螺蛳粉,文俊辉欢快的小跳,一步一步往外走了。


  金珉奎目送那背影离开,摇摇头轻笑,“你说俊哥是不是没长大啊,跟个小孩儿一样。”


  “蹦蹦跳跳的,一点也不稳重。”他想到了文俊辉许多不稳重的时刻,仿佛都在眼前一一重现,还有扭曲奇怪的笑声,都带着文俊辉独有的幽默,“怎么能那么开心呢,俊哥真的好奇怪。”


  他说了许多句,旁边的人都没有回应。


  金珉奎不满的抬起手肘撞向对方,全圆佑的声音一如既往,低沉轻缓。


  他含着筷子尖,专心致志的等待着泡面,目光平淡又专注。


  “嗯,奇怪。”


  2.


  李知勋找到文俊辉的时候,是在宿舍的杂货间,杂七杂八的箱子堆了满屋,文俊辉不知道怎么挤进去的,不嫌脏的跪在地上,碗放在堆起的箱子上,高度正合适。


  一推开门,他转过头来,嘴巴还小口呼哧呼哧的吐气,一圈辣油围在嘴边。


  文俊辉捧着螺蛳粉,吃的满头大汗。


  他把一包辣油全放了,本意是检验一下自己的吃辣能力,现在看来他小看了加臭加辣螺蛳粉的威力。


  他还是爱经典多一些。


  “怎么不去外面吃,这里热死了。”李知勋已经闻到了名为螺蛳粉的食物特有的味道,他不太喜欢,但不妨碍他接受。


  文俊辉挑挑碗里最后几根粉,送进嘴里。说话有些含糊不清:“这个粉闻起来不太好。”


  “上次你还说我为什么要用马桶里的水煮粉。”文俊辉冲他皱皱鼻子,表达自己的不满,“忘了吗?”


  李知勋明显是记得的,尴尬的转开头,躲开文俊辉受伤的视线,掩盖似的咳了两声:“你快收拾,一会儿跟我去宇宙工厂。”


  说完转头就走,不给文俊辉问为什么的时间。


  宇宙工厂的沙发上,文俊辉懒散的窝着,看对面李知勋捧着手机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过了有一小会儿,文俊辉快进入温暖的梦乡,李知勋才出声,唤回他的精神。


  “俊,要吃披萨吗?”


  文俊辉一时间发懵,宇宙工厂不是不能吃东西吗?


  “那几个家伙可从来不遵守这个规定。”李知勋摊摊手,“我偶尔也吃。”


  行吧,文俊辉虽然不太饿,还是点了不少东西,二人等外卖到齐,把桌面铺的满满的。


  审讯犯人之前,总要给支烟或者倒杯水,文俊辉看着满桌的高油糖的食物,觉得自己的待遇还蛮不错。撕下一块披萨,他往沙发上一靠,坦然道:“开始吧。”


  李知勋挑眉,果然和净汉哥猜的一模一样。


  “是净汉哥吗?”文俊辉吃着东西,没抬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扫了一眼,是垃圾短信,他把手机放到桌上,继续说,“让你来找我的?”


  “嗯。”见瞒不住,李知勋索性也坦白,“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不擅长迂回,更不懂得婉转,文俊辉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沉重,于是他开门见山的问了。


  “你和圆佑在谈恋爱吗?”


  对方顿了一下,似乎是疑惑:“为什么这么问,当然没有。”


  李知勋明显感觉到自己松了口气,但又觉得自己不该松这口气。他稳了稳心神,按照尹净汉交给他的台本继续往下走。


  “全圆佑喜欢你。”


  文俊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也不再咀嚼食物。片刻过后,文俊辉又恢复平常,不震惊,也没觉得哪里不对,更加没有反驳。


  “他也喜欢其他——”话没说完,文俊辉先笑了。


  他自己都狡辩不下去,他本就不会撒谎,要不就不开口,一开口就露馅。


  “你知道。”


  文俊辉没说话。


  “你呢,也喜欢圆佑?”


  李知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被尹净汉选中,来做这种事情。他不擅长安慰,也说不出谁对谁错,这种只有当事人明白,又全凭主观判断的事情,怎么能让他参与进来呢。


  况且,对方是文俊辉,他所认为的那个最成熟也最幼稚的人。一个人如果同时拥有两颗心,那该怎么去看透,他看不透文俊辉,一直以来都是。


  “喜欢。”


  他得到了一个很轻,飘渺,被空气依托着的回答。


  在文俊辉回答之前,他都没觉得对方喜欢全圆佑,他所认为的,文俊辉的喜欢,没有偏颇,一视同仁。


  如果文俊辉只是普通的说声喜欢,他也许还要追问,是哪种喜欢。但现在文俊辉平淡的神情,轻的和蚊子嗡嗡样的回答,都在告诉他。这个喜欢,等同于爱。


  李知勋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火气,一瞬间,看着文俊辉那张无关紧要的脸,他语气都冲了起来。


  “那为什么不在一起?”


  全圆佑现在活的好像个鬼,整个人一点生机也没有。问他什么都不说,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拿药当饭吃,知道病症所在的文俊辉却无动于衷。


  “为什么要在一起。”


  李知勋站起来,就要指着文俊辉发火。指责的话到了嘴边,他却突然定住,连本来坚定伸出去的食指都蜷缩起来。


  对啊,为什么。


  他站了许久,怒火消散,又重新回归平静,看着文俊辉大口的吃炸鸡,噎到了,就拿起可乐喝。


  文俊辉瘦了呢,都多久了,这样暴食,也没见长回来一斤肉。


  李知勋感觉到一阵无力,但他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你舍得,甘心?”


  文俊辉回答的很快,斩钉截铁。他连头都没抬起来,埋在炸鸡盒里,抠掉在角落里的萝卜块。


  “舍得,也心甘情愿。”


  那问题像在他脑海里转过无数遍,答案也跟着无数次盘旋。


  终于萝卜块吃到嘴里,他抬起头,没有任何迟疑的,直视着李知勋的眼睛,李知勋被他眼里的决绝吓了一跳,心惊过后,又觉得这是自然的。


  他怎么就忘了,文俊辉是个疯子来的。


  3.


  文俊辉一往无前,却又瞻前顾后。


  只要不是妨碍别人的事,文俊辉可以像一直用力拉满后离弦而出的箭,准确的钉住红心;但只要关乎其他人,文俊辉就变得畏手畏脚,开始思考如何为别人趋利避害。


  他们本该成为文俊辉和徐明浩的底气的,如今却把文俊辉困住了。


  他想起尹净汉来时对他说的,俊尼比圆佑更痛苦。


  文俊辉从来不说,他们居然也理所当然的忘了问。


  文俊辉的眼睛那么亮,他就是一只柔软的,没有攻击力的猫咪。


  李知勋静静的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开口,在对方带着点点笑意的视线下,轻声叫了他的名字。


  “文俊辉。”


  “嗯?”对方疑惑。


  “你真狠。”


  沉默良久,对方眨了眨眼,又嗯一声。


  李知勋也垂下头去,房间再次安静下来,没人打破这份安静,只有风从窗口吹进来,掀起窗帘,轻轻拂过,又缓缓落下。


  “文俊辉。”


  他又叫了一声。


  “嗯。”


  “我爱你。”


  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李知勋低着头,但他知道文俊辉在看他,也知道对方在笑。


  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不过是爱他而已,他又不是只爱他一个。


  但李知勋还是忍住了没有抬头,他听见文俊辉的笑声沉沉的房间里散开,撞进他耳朵里,像风吹进来,扬了风铃,可他绝不承认这声音悦耳。


  他听着风铃响,听风温柔的揉过他发顶。


  “我也爱你。”


  文俊辉在笑过之后这么回答。


  “哼。”李知勋从沙发上起来,趿着拖鞋吧唧吧唧的从沙发后走了,他拧开门把,闪身出去,门不轻不重的关上,只把文俊辉和响亮却短促的回应留在房间里。


  “早就知道了。”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文俊辉抽了张纸巾,擦干嘴角的油渍和手心粘腻的酱汁。


  终于,卸下力气,他仰头摊在沙发上。


  幸好是知勋,问题不算多,说出那些话也不会太痛苦。


  其实他撒了一个小小的谎,但也不算,毕竟知勋问的是喜欢,又不是爱。


  对全圆佑,说喜欢太浅,说爱又太沉重。他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表达这份感情的深度。


  4.


  知勋说圆佑喜欢他,从别人口中再次印证这个事实,文俊辉总是忍不住发笑。其实他也想不懂全圆佑为什么,对方见过了他太多窘状,了解他的软弱,也知道他许许多多的缺点。


  距离产生美,怎么到了全圆佑这里,满目疮痍也没让他退缩。


  文俊辉没表面看起来那么洒脱,至少在刚来韩国那段时间,他和现在完全是两个人。


  他谨小慎微,又自卑敏感。


  练习生时期他是唯二的中国人,如果朋友不在,他就会变成仅有的一个。没有熟悉的语言,也没有熟悉的人,那么谁靠近他,就成为他的氧气,成为救命稻草。


  文俊辉讨厌这样的自己,像粘腻的寄生虫。


  但比起拼命依附在别人身上,他更觉得自厌的是自己好像摇摆的蒲草,没有真正的依托。顺荣在时,他就去跟随顺荣;珉奎发现他落单,他又被圈进珉奎的范围。


  他觉得自己好讨厌,要别人这样照顾。


  可他也害怕,害怕不被照顾。


  后来圆佑出现,他也不过是多了一个可以摇晃的方向。那是的心情是怎样呢,仅仅倒水的一件小事,他居然都会想,圆佑为什么没有给我的杯子倒水呢?


  他一边厌恶自己,一边为此难过,心脏攥成一团,在抽泣。


  他安慰自己,圆佑和他认识的时间还很短,朋友也是分远近亲疏的,以后圆佑也会记得给他倒水。


  全圆佑不会知道他每天在想些什么,谁都不会知道。


  那段时间,文俊辉感觉自己好像得了分离焦虑症,不能离开全圆佑太远,但他也不敢靠他太近。怎样的接触会给人造成负担,会让人厌烦,文俊辉不敢试探,他不觉得自己有机会试错。


  回头看来,那不过是无法忍受孤单,不能接受冷待。珉奎像太阳,温暖的有些灼热,越靠近越让文俊辉疼痛,让他患得患失,他害怕太阳落山,害怕突然出现的阴雨天。太阳的每一次公转,都像对他的酷刑。


  他是喜爱太阳的,可文俊辉不做向日葵,也不能。文俊辉做过演员,文俊辉可以扮演任何人,但文俊辉只能是文俊辉。


  是文俊辉太别扭,太敏感,珉奎的照顾让他觉得自己过分渺小,那片刻的温暖过后又重新席卷而来的孤单,总是将他包裹。


  他始终无法适应灼热的火。


  文俊辉不是会等待别人拯救的人,再恐惧,他也要伸出手,在水面上扑腾。全圆佑是在这个时候伸手的人,不问他为什么在水里,只问他需不需要一条毛巾。


  全圆佑太善良,又或许是因为他们不熟,全圆佑很少对他说不。文俊辉是含蓄的中国人,是不善言辞的中国人,是想亲近又抗拒的中国人。


  无数次文俊辉觉得无法适应,但终究不会挣开交握得手。那掌心温暖干燥,他却汗津津的,想逃,又害怕下次被丢弃,他只  

好红着耳尖,装作不在意。


  那是一种示弱,是一种妥协,是一种放弃本能的融入。


  同样,这是亲密的一个开端,是文俊辉打开城门,迎接溃败。他以失败,换来长久的照拂。文俊辉从来都不傻,正是因为他明白全圆佑是个太过包容的人,他才敢更深入的试探他,靠近他,寄生于他。


  还是少年时,他们曾牵手,每一根手指都扣到最紧;有过拥抱,紧密或轻巧,双臂环过腰背和脖颈;似乎亲吻过,游戏时不经意的落在皮肤的某处;在莫名的时期啃咬对方,留下深刻的齿痕;揉过彼此的头发,在夜晚推心置腹,谈过过去与未来,他们那样亲密过。


  直到现在,在这个文俊辉确定需要分开的瞬间之前,他们都是如此亲密的人。


  其实视线相接的瞬间,文俊辉什么也没有察觉。他只是觉得全圆佑今晚的沉重似乎不是自己三言两语能轻易赶走的。


  在对视的第三秒,他迟钝的反应突然响了铃,叮铃叮铃。


  心咯噔一下,全圆佑什么也没说,文俊辉什么也没问,却有一个问题突然横亘在了眼前,文俊辉第一次不敢轻易试探。


  他们认识的太久了,彼此之间太过熟悉,文俊辉说不清就缘由,仅仅一个目光,他就开始本能的退后。


  文俊辉发觉,自己其实也不是特别勇敢。


  5.


  在发现全圆佑感情的下一秒,文俊辉就承认了自己爱他。


  不一样的是,他没有堂皇,不觉得慌张,甚至没有半分动摇。喜欢就喜欢,爱就爱,他文俊辉还没到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不过下一步,他就开始思考如何远离全圆佑了。


  很显然,全圆佑还没理清头绪,他不明白这份感情的性质。文俊辉不会让他明白,看的太明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他时常就对净汉哥的脑子感到心疼,那得多累啊。


  全圆佑本来也不是很聪明,再用脑过度更不好。


  但他的脑子也不是很好,没那么精明,思考对策是件难事。


  那种迟迟无法解决困难的心情就像蛛网一样密密麻麻的盘布在狭小的心房里,紧密又结实,带着粘人的拉扯感,又在无数个仅仅是微风细雨的夜晚剧烈的颤动。


  那并不安全,更准确的来说,文俊辉没有一刻不提心吊胆。


  他保守着自己的秘密,整日装作一个哑巴。察觉到全圆佑心意的那刻,尽管是相通的爱恋,文俊辉也没有松一口气,反倒将嘴巴闭的更紧。


  幸好全圆佑在这件事上,迟钝的过分。


  文俊辉默不作声的收下了全圆佑的全部慌张,不动声色的顺从全圆佑的心意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他那么清醒,那么贴心,主动的退后,让全圆佑可以自如的呼吸。


  如果换一个主人公,是尹净汉的话,应该很快可以发现其中的端倪与破绽。


  不清楚这种感情,又怎么会做出这么准确的行动,他分明就知道那是什么。


  只是他不说。


  文俊辉退了一步,好像是给了全圆佑自由的空间,他让全圆佑可以大口呼吸,这样对方就不会再去纠结窒息的原因。


  只有要死的时候,才会拼命的寻找存活的生机。


  文俊辉总也不能让全圆佑觉得自己濒死,没有空气的房间,就是撞,全圆佑也会撞出扇窗来。


  一切豁然开朗,也就进入死局。


  这是份会让人痛苦的感情,他情愿全圆佑就这样一直蒙蔽下去,永远不会发现。


  可他也知道,全圆佑是个偶尔执着的人。他执着的奇怪又理所当然,就像他打游戏,不管喜不喜欢,都要通关。


  所以不管活还是死,全圆佑都会去寻找答案。


  文俊辉只能重操旧业,拿出百分之二百的功力,甚至偶尔还要找些前辈的影片学习,让自己演的更好,藏的更深。


  他让全圆佑以为,有些关系是会成长的,从幼稚变得成熟,就如同他们从亲近到分开。


  那是正常的,合理的,人际交往方式的变化。


  文俊辉用这样拙劣的借口和精湛的演技骗过了全圆佑,也骗过了其他人。


  哪怕精明如尹净汉,最初也忽略了他,而将重点放在了反常的太过明显的全圆佑身上。


  在全圆佑迷茫,文俊辉却清醒的那段日子里,他每天都冷眼旁观着全圆佑痛苦挣扎,文俊辉想,全圆佑他最好怕痛,最好对眼前的黑暗感到恐惧。


  6.


  他骗不了太久,全圆佑也不会一直害怕。


  灾难来的突然,连文俊辉也被打得措手不及。他和全圆佑好像兜兜转转,又走到同一个路口。不再是少年时可以肆意靠近的模样,却也不再逃。


  不牵手,他们也可以走在同一条街,朝同一个方向。


  他们还是有些奇怪,文俊辉已经不能习惯两个人的亲密,全圆佑也变得比过去沉默。但两个人好像都举手投降,默不作声的和好,又在无人处无声谈爱。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唯独徐明浩知道后,震惊的睁大了眼。后带着从尹净汉那听来的完整故事,气冲冲的来找文俊辉算账。


  “文俊辉!!你居然什么都不跟我说!”从始至终,文俊辉没跟他提过一个字。


  文俊辉敞开胸膛迎接徐明浩的拳头,等他打够了,才笑着伸手抱住徐明浩,左右摇晃着讨好。


  “我错了,我给你道歉。”


  他把灵魂的一部分寄托在徐明浩身上,明浩是他故乡的云与土,是风与月。不敢爱的时候,尚有一方宁静。所以文俊辉从不和徐明浩说这些烦心事,他不想让他烦,也想让自己在痛的忍不了时能喘口气。


  “你们俩谁先说的?”


  “都没说,顺其自然的。”文俊辉咧开一个笑,他又撒了一个谎。


  文俊辉没演过反派,但却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个角色。他觉得对不起全圆佑,可扪心自问,他又没产生任何负担。


  全圆佑也许会在无人时偷偷甜蜜的想起和文俊辉的心意相通,可他绝对不会想到,只剩一个人时,文俊辉看着不知道什么发呆,代入角色,常会冷冷的哼一声。


  爱这个字,文俊辉从没对全圆佑说过。


  没确切表达过感情,更没有确定关系的举动,全圆佑只是察觉到了文俊辉与自己相似的感情,并沾沾自喜。


  他没问过文俊辉,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如果他问了,惯会推拉和打迷糊眼的文俊辉只会说,我们当然是相亲相爱的关系啦,我们是一家人。


  残忍一点的话,文俊辉会点明,相亲相爱和一家人在成员们身上一样适用。


  为此,文俊辉常有割裂的时刻,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第二人格,偶尔厌弃自己,另一面又觉得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他对自己称得上狠心,常带着毁灭与燃烧的极端品格。明确,果断,掷地有声,不论评价好与坏,他大多能消化接受。


  但组合不行,一个人的过错,要许多人来承担。文俊辉可以对自己痛下杀手,却连将刀锋对准别人的勇气都没有,指甲刀都不行。


  从不正面回应全圆佑的心意也许听上去有些冷漠,可如果回应了,这把火就连同全圆佑一起点燃。


  他的所作所为,已经是残忍中最大的仁慈。


  “俊尼是太爱圆佑了。”


  “是吗,那样伤害他也是爱吗?”


  “俊尼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我们往往把坏的一面展露给最亲近的人,在俊尼心里,圆佑应该就是那个亲近的人。”


  “这样,对圆佑是不是太不公平。听起来像在为我的狠心找借口一样。”


  “你问过圆佑了吗,俊尼。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呢?”


  会有人愿意被亲近的人伤害吗,文俊辉更不明白了。


  这是某天和尹净汉在一起时的谈话,文俊辉在深夜睡不着时咀嚼过无数次,仍旧没有消化。


  7.


  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也许问题不一定都需要一个答案,文俊辉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他不想听全圆佑回答。


  不想听他回答的那么坚定,更不想听见刀锋没入血肉,鲜血淋漓的滴答声。


  爱不是一件靠谱的事情,尽管他知道全圆佑是个很靠谱的人。但本质上看,他们之间,早就不是两个人的事,不管他们谁先说出口,都不会成为一件好事。


  开口及祸言,他也无法坚定自己一定就不会摇摆。


  太多事排在他和全圆佑之前,一旦面临抉择,他就会率先放弃自己所拥有的。


  但全圆佑不该被轻易放弃。


  做朋友也可以十指交握,可以交颈拥抱,可以在醉酒后落下轻轻的吻。


  爱有许多种解读,文俊辉在纸上写过无数遍,用第二语言明白的讲过许多次,用肢体绘过许多模样的爱心;他爱爸爸妈妈,爱每一个成员,爱克拉,爱天上的云,爱路边的猫。


  文俊辉爱全圆佑,只是文俊辉从来不说。



 

  

一口鸭梨

【佑灰】他怎么这样

       1w+   现背

     剧情小折

  文笔一般,随便看看~

  

  

   向前是大雾,向后是万丈悬崖。

  全圆佑踌躇过后选择脚步后撤,义无反顾仰身跌下去。

  ——

     1.

  公司最近来了新人,全圆佑变得忙碌起来。

  

  他要帮新人解决很多事情,教他一些日常用的韩语,纠正他的舞蹈基本动作,带他一起做游戏,还要时刻照顾新人初到韩国敏感又脆弱的心。......

       1w+   现背

     剧情小折

  文笔一般,随便看看~

  

  

   向前是大雾,向后是万丈悬崖。

  全圆佑踌躇过后选择脚步后撤,义无反顾仰身跌下去。

  ——

     1.

  公司最近来了新人,全圆佑变得忙碌起来。

  

  他要帮新人解决很多事情,教他一些日常用的韩语,纠正他的舞蹈基本动作,带他一起做游戏,还要时刻照顾新人初到韩国敏感又脆弱的心。

  

  听起来有点麻烦,但实际做起来还好。

  

  新人是个腼腆又内敛的性格,不会说韩语,话也就不多。更多时候,他像一条小尾巴,跟在一个他相熟的人身后,乖巧的,小心的,用谨慎又轻柔的目光试探着。全圆佑偶尔成为他相熟的人,在另一个中国人不在的时候。

  

  一天内,全圆佑需要照顾新人的时间不算多,毕竟还有其他热心肠的人在,他只需要在金珉奎和权顺荣不慎忘记新人的时候,给予新人一定的关注,不让他落单就好。

  

  等新人的韩语好一些,融入环境就不成问题啦~

  

  全圆佑这样想着,带着新人从各个摄像头前打招呼。新人顺从的被他搭着肩,笑容拘谨又腼腆,抬起手小幅度的在镜头面前晃晃,很快又被他带到另一个镜头前去。

  

  小道消息不是说新人之前是做演员的吗,怎么还这么害怕镜头啊,kkk

  

  再过几天,新人就不叫新人了,叫文俊辉。镜头前起了个外号叫蓝色耳罩,私下,他们都叫他俊尼,是俊辉的韩语音译。

  

  俊尼,是个读起来像昵称一般,格外亲密的名字。全圆佑看着文俊辉那样高的个子,怎么也和这样可爱的昵称对不上号,他正想笑,权顺荣就喊着俊尼两个字朝文俊辉冲来。

  

  文俊辉笑着躲闪,往人身后藏。可他分明那样大只,谁的身体也挡不住他,他被权顺荣抓住,扒着肩膀在耳朵旁喊令人羞赧的称呼,很快耳朵红彤彤,脸颊也烧起来。

  

  什么嘛,他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2.

  全圆佑和文俊辉的接触不多,起码没有权顺荣和金珉奎多。有一阵练习结束后的夜宵时间,两个人的嘴里常能听见俊尼这两个字,俊尼长俊尼短。他倒不会因为朋友多次提到别人就因此吃醋,况且文俊辉是中国来的,对异乡人多照顾一些是东道主应该做的。

  

  但他这两个朋友,总会有不细腻的地方。既然照顾人家,那就面面俱到一些。

  

  也许是人太多了,文俊辉在其中又太不显眼,他沉默,又拘束。低下头,那厚厚的刘海就会遮住视线,他望不见别人,别人竟然也看不到他了。

  

  人是群居动物,其中真正学会了和孤独共处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人无法习惯独自一个,全圆佑看见文俊辉脚步反复挪动,低头摇摆着身体,好像看见了一只尚未融入集体生活的不知名动物。

  

  长手长脚的人,局促起来简直不要太明显。想要装作若无其事也有些困难,他看文俊辉试了几次,似乎连自己那关也过不了。他只能等待另一个落单的人,然后在游戏即将开始的时候,组成一个看起来就很勉强的队伍。

  

  全圆佑叹口气,拍拍搭档的肩膀。

  

  出现在文俊辉身边的时候,他察觉到对方转过头来,看向他。

  

  第一次见的时候,全圆佑就知道了,文俊辉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现在那双眼睛就像汉江上的灯塔,在某一个时刻突然亮起,映出水波潋滟。

  

  文俊辉未免惊喜的太明显了。

  

  灯亮了,灯塔的光却没有因此暗淡半分。全圆佑想了一个形容,却觉得怎么说都不太恰当。

  

  如果白天也能看到烟花的话,那文俊辉眼里的花此时此刻,在为他绽放。

  

  他当然明白文俊辉的感激,全圆佑淡定的收下了,平常的笑笑。

  

  接下来的游戏,文俊辉没有听懂规则。他像个笨蛋,明明是忍笑的游戏,他却对着全圆佑说我爱你,找了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让两人成为最快输掉的玩家。

  

  文俊辉,他真的好傻啊。

  

  全圆佑在周围人的哄笑声中看向文俊辉,心里觉得,似乎应该像珉奎和顺荣那样,多照顾他一些。

  

  不要让他落单就好了,这很容易。

  

  3.

  文俊辉会说的韩语变多了,终于不再是你好、谢谢、吃饭吗那几个简单的短句。全圆佑对此很是欣慰,文俊辉的口语进步,离不开他们几个人私底下的用心,尤其是他,他最近照顾文俊辉多一些。

  

  他好像多了一条尾巴,无声无息,总是跟在他身后。

  

  文俊辉不会吵闹,也不会贸然凑近,他只是保持一个礼貌距离的跟随着,在不打扰的情况下将手臂搭在他的肩上,这让全圆佑觉得奇怪。

  

  导致这种情况出现的原因,全圆佑认为是文俊辉的韩语水平太差。

  

  文俊辉没有把握,所以就不说话,只安安静静的跟着自己。

  

  但这对全圆佑来说不好,文俊辉不说话,他总不能次次去猜。有时候场面混乱,文俊辉就是站在他身边,他也没法注意到,不说话,那不就跟哑巴一样。文俊辉从来也不会贸然的触碰他,向他提示自己的存在,他真的就像沉默的影子,要全圆佑回头,才能注意到。

  

  可全圆佑是向前看的人。

  

  于是为了不让文俊辉次次都呆瓜一样的傻站着,全圆佑开始教文俊辉说话了。

  

  这样说好像显得很智障,但也没错,文俊辉韩文看不懂,韩语不会说,听也是个问题,他是下了大力气才让文俊辉学会主动交流的。

  

  原来文俊辉是很自信的人,全圆佑才知道。

  

  他只是谨慎,需要不断确认,对方是一个不会对自己的亲近感到厌烦和排斥的人。文俊辉的凑近如同一只气球在他面前炸开,洋洋洒洒的彩带在眼前飘落,像生日派对的庆贺,也像宴会的欢呼。

  

  全圆佑是文俊辉确认的第几个可以亲近的人呢?

  

  等全圆佑注意到这件事的时候,才发现,文俊辉早就可以和金珉奎开这样的玩笑了。

  

  第一次,全圆佑有这样的成就感和孩子养大成人后的莫名酸涩。

  

  4.

  敏感脆弱的十几岁青春里,全圆佑一直是个温柔善良的人,他敏锐、包容、关怀着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哪怕言语不通,他也借助肢体语言和生动形象的表达来帮助异国友人消除初入陌生环境的不安与惶恐。

  

  起初,文俊辉是他的学生。

  

  那些迷茫时因他的到来而骤然发现启明星般的惊喜目光让全圆佑内心充满成就感,他乐得看到文俊辉带着困难找到他,尽管那只是个简单不能再简单的问题。他从不觉得文俊辉是个麻烦,因为他也有所获得,他得到了一个人的注视与依赖。

  

  所以后来,文俊辉不再是学生了,他们是朋友,可以随意麻烦,形影不离的朋友。

  

  他有时觉得照顾文俊辉是自己身为朋友的责任,有他,有珉奎,还有权顺荣。谁在文俊辉身边,谁就负责替他解难。

  

  全圆佑做的很好,只要他在文俊辉身边时,事无巨细,从文俊辉的活动参与程度到个人情绪波动他都能照顾的面面俱到。

  

  与其说文俊辉依赖他,不如说文俊辉不能没有他。文俊辉腼腆又慢热,所以有些时候,不需要他开口,全圆佑也会站到文俊辉身边。即使是现在,文俊辉的韩语已经说的很好了,他还是下意识的凑到他身边,帮他把要说的话捋顺说一遍。

  

  权顺荣说,全圆佑,你好像把俊尼当小孩一样。

  

  可文俊辉不就是小孩吗,心理年龄好像才有五岁。

  

  全圆佑偶尔察觉到自己在朋友身上的占有欲,大部分时候他可以自我调节,他是换位思考的一把好手,能调理好情绪,不带任何怨怼继续相处。

  

  朋友也有朋友,这就是人际交往,不因为他是全圆佑就有什么不同。

  

  他知道文俊辉是善良的人,洪知秀来的那一天,文俊辉格外热情。大概是洪知秀同样的寡言,内敛,初来乍到。他不愿意别人感受到身处异国的无助,于是他化身一团不烫人的火,可以随意的捧在手心里,却让人暖的一塌糊涂。

  

  文俊辉和洪知秀相处的很好,比起一开始和全圆佑,进度简直快的飞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文俊辉不再是全圆佑的影子了,或许早就不是了,全圆佑只是才意识到而已。

  

  和影子的分别不算痛苦,文俊辉还是他的朋友,只是不再那么亲密的时时刻刻挨在一起。但全圆佑察觉的到,如果给朋友排序,找一个远近亲疏,他的位置十分靠前,他依旧是文俊辉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时的第一选择。

  

  所以,全圆佑不会为朋友交了新的朋友而感到伤心。

  

  洪知秀的确是个温柔平和的人,他和全圆佑有相似的地方,却比全圆佑更加圆润。这点,连全圆佑自己都认同。有时,他和文俊辉会一起坐在洪知秀身边,听同一首歌曲。他和洪知秀也会是朋友,这种时候,文俊辉反倒会着急,他格外喜欢洪知秀,会粘上去,用肢体语言表达亲近的那种喜欢。

  

  全圆佑对此只能笑笑,拜托文俊辉,我是什么人啊,会和你抢洪知秀。

  

  5.

  熬过黎明前的黑暗,就看见了曙光。

  

  生活突然忙碌起来,突然亮起了聚光灯,突然听到了更大的欢呼声,突然被鲜花簇拥。

  

  全圆佑变得不适应,却也欢喜。

  

  文俊辉还是那样开朗,再怎么忙碌也能笑得开心。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的演员生活给了他提前适应的时间,让他像一条投水的鱼一般,自由自在着,还能抽空游到他面前来吐个泡泡。

  

  也似乎时间越久,文俊辉就变得越幼稚。他最近的心性越来越不成熟,总是和人开各种各样的奇怪的玩笑,偏偏他不能淡定的面对冷场后的调侃,总要一头扎进全圆佑背后,反映强烈的动作一番,然后寻找到依靠,抓住他的手臂,带着他做一些奇怪的事,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全圆佑有时不想配合,但文俊辉总是不顾他的意见,他不情愿的陪他一起,完事板起脸,文俊辉才突然醒悟一样,回过来照顾他的感受。

  

  啊,他真的为文俊辉牺牲太多了......

  

  为文俊辉牺牲颇多的全圆佑,现在被文俊辉像个人偶一样推着,在舞台上转起圈圈。文俊辉总是很无聊,会说别人听不懂的笑话,会在握手前突然变成石头剪刀布,会将人不顾意愿的抱起来,会像一头小兽撞向人的胸口。以前的全圆佑有想过,是不是成员们某种程度上忽略了文俊辉,才让文俊辉做出一些奇怪的引人注目的小动作。当然后来他也知道,如果是文俊辉的话,没人会不爱他,他只是有自己的世界,他偏爱奇怪的玩闹。

  

  但或许真的有人不爱,全圆佑不明白为什么,更无法理解。

  

  也许是同为中国人的缘故,文俊辉和徐明浩身上带着东方人独有的含蓄与内敛。纵使是文俊辉那样跳脱的人,偶尔也有沉默稳重的一面。全圆佑曾在练习生时期见过,那时还是文俊辉告诉他,说方言有一种独特的反差感,我们偷偷把它藏起来,然后找一个不经意的时间泄露一点点,那一定会让人喜欢的。

  

  那时候文俊辉在笑,笑得终于像个成年人一样稳重,就是这样全圆佑才觉得他说的是对的,并为此莫名其妙的践行着。

  

  现在文俊辉也在笑,笑得比心理年龄的五岁还要多上许多倍,他好像不是二十几岁了,是六十几岁。全圆佑很想撬开文俊辉的脑袋看看,是不是有谁钻了进去,控制了他的神经。

  

  不然文俊辉怎么好像要哭呢?

  

  全圆佑看惯了文俊辉笑,也早已习惯了文俊辉的开朗。沉重和煽情,如果文俊辉告诉他自己在恶作剧,那他还可以原谅。

  

  但文俊辉没有。

  

  文俊辉是一朵朝露的花,潮湿的,将靠近他的所有人染上湿漉漉的水汽,全圆佑的心脏被淋湿了。

  

  他想,也许自己该迁就文俊辉一点,把他因出走丢失的那部分补回来。

  

  文俊辉应该笑,应该快乐,应该一直做个笨蛋。

  

  不止他这样觉得,其他人也一样。

  

  6.

  天气怎么样,阴还是晴?

  

  全圆佑不知道。但就在刚才,他做了个决定,尽管跟他前一阵做的某个决定相悖,他还是打算先以最新的决定为准。

  

  因为一个梦,他决定和文俊辉疏远一点。

  

  说来好笑,这简直和文俊辉来韩国做练习生的理由一样荒谬。

  

  但没办法,全圆佑从梦里惊醒,几乎无法直视糟糕的现状。他在床上呆坐了很久,凌晨三点到新阳东升,他脑子乱成一团线,理不清楚。

  

  是不是最近和文俊辉呆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呢?

  

  他一直把文俊辉当作朋友的不是吗,和成员们没有什么分别不是吗?

  

  为什么文俊辉会出现呢?

  

  全圆佑在认真思考问题,重复回想梦中的场景,他没觉得小鹿乱撞,只觉得恐惧慌乱。于是第一时间他否定了自己对文俊辉存在特殊感情这种情况。

  

  接下来的猜测就顺理成章,他和文俊辉最近走的太近了,几乎没有了个人时间,他该多些时间花在其他地方。

  

  文俊辉最近的状态还算不错,他也不需要太过关注。

  

  全圆佑呼出一口气,他就这样决定好了。文俊辉早就不再是那个拘谨无措的少年,他的朋友多到连一起吃饭都要看日期排队;只要勇敢一点,文俊辉也不需要自己时时刻刻纠正读音,替他表达;成员们都很喜欢文俊辉,会有人时刻关注他,让他表现自己;文俊辉不会无聊,胜宽会陪他恶作剧,瀚率也会。

  

  他心安理得的远离文俊辉,走向舞台的另一端,将文俊辉留下。

  

  也许身体下意识转向文俊辉那一方,但好在头脑是清醒的,又重新驱使自己,朝着相反的方向迈步。

  

  矫正的过程漫长且艰难,但全圆佑做得到。

  

  可他忘记告诉文俊辉这件事。文俊辉还是习惯性站到他身边,他不着痕迹离开,下一刻文俊辉又跟上了,他只能装作没有看到,然后再次迈开脚步。

  

  文俊辉还是那样和他开玩笑,他也想像从前那样若无其事的回应,可似乎办不到呢。

  

  今天的他比昨天更冷漠。

  

  文俊辉秉承一贯的做法,如果撞了南墙,那就把墙撞塌。他在全圆佑这里碰壁,连缓神都没有,即刻又鼓足力气冲过来。文俊辉花了大力气逗全圆佑开心,他只当最近全圆佑心情不好,拉着他要促膝长谈,烧酒零食准备的一应俱全。

  

  全圆佑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坦白,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夜深了,宿舍还没安静下来。成员们四散在各个房间,吵得吵闹得闹。

  

  文俊辉叫住了全圆佑。

  

  房间门没关,全圆佑还听见李知勋打游戏的声音。他站在沙发旁,手里握着水杯,文俊辉站在不远的茶几边。

  

  没等全圆佑开口说话,文俊辉已经几步走到了他面前。他冲全圆佑笑,脸颊肉鼓起来,昏黄的灯光下,眼睛里的星星闪着微弱又璀璨的光。

  

  “到我房间去玩儿吗?”

  

  “我准备了好多东西,有你喜欢的...”他一边说,一边拉起全圆佑的胳膊。

  

  那瞬间触电,全圆佑亲眼看着文俊辉变了脸色,望向他的眼神变得不知所措与莫名。

  

  他低头看过去,文俊辉的手还保持着张开的姿势,却突兀的落在了一边。

  

  反应过来,原来他挥开了对方。

  

  口将言而嗫嚅,全圆佑嘴唇张张合合,他望向文俊辉,他还站在那里,等着,等全圆佑一个回答。

  

  全圆佑觉得自己似乎是疯了,他刚才做了什么?

  

  只是和文俊辉拉开些距离而已,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他一定是脑子抽了才会甩开文俊辉的手,他想伸手碰碰文俊辉的手腕,说自己刚才灵魂出窍,人格分裂。

  

  可他像被抽空了力气,怎么也抬不起手。

  

  甚至,他听见自己说:“不了,我和知勋在玩游戏了。”

  

  他好像真的疯了。

  

  7.

  最近和文俊辉的相处变得很轻松,不再有某个时刻莫名的不适,不再慌张,更不再错乱。

  

  文俊辉是个好脾气的人,但也不是从不生气。全圆佑自诩了解他,他本想的是那晚之后文俊辉要和他冷战几天,可事实上这种情况没有发生,文俊辉一如既往的和他说早安,对他微笑。

  

  全圆佑在这突如其来的舒适感里放松下来,他平缓的呼吸,仔细思考着向文俊辉道歉的方法,文俊辉可以不对他计较,但不代表他能一味接受文俊辉的包容,揭过自己的错误。

  

  那个下午很悠闲,他想了又想,打电话订了餐厅。在霞光满天的夕阳傍晚找到窝在卧室玩手机的文俊辉,他想请文俊辉吃晚饭,为上次的失礼。

  

  但他没有说的太明白,他只是说,他们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文俊辉有些懵,却还是点了点头。全圆佑说起自己订的餐厅,是一家中餐馆,不知道文俊辉会不会喜欢,据说是以辣味出名的,也许文俊辉和他的朋友们吃过也不一定。

  

  他在说,目光落在文俊辉身上,对方似乎没有那么激动。

  

  也是了,他们以前经常一起吃饭,只是一顿晚餐那么激动干嘛,全圆佑心里笑自己,看来他对上次的事太愧疚,现在对着文俊辉一个人居然也喋喋不休。

  

  眼看到出发时间,全圆佑看自己只顾说话,忘记了文俊辉是不是还要收拾一下,于是他起身。

  

  “俊呐,你还要准备一下吗,我们一会儿出发。”

  

  他走到门边,单手握着门把,回头等待文俊辉一个回答。

  

  卧室拉着窗帘,只开了一盏小灯,全圆佑才发现光线如此昏暗,以至于其实他根本看不清文俊辉的面容。门打开一条缝隙,客厅明亮的光漏进来,照亮文俊辉的一半身体。

  

  他望着自己,目光安静。

  

  下一刻,文俊辉抬起手机冲他摇晃几下,“瀚率也没有吃饭呢,我们一起吧。”

  

  全圆佑愣了一下,回神后回答:“好。”

  

  那晚的事,或许文俊辉是生气了的,他应该生气,毕竟全圆佑做了伤人的事。他苦笑几声,其实这样也好,他想要先整理一下自己,就要有独自的空间,文俊辉一直在他身边,那事情只会变得更糟。

  

  文俊辉容易心软,只要他好好道歉,认真的承认错误,文俊辉会原谅他,一切会回到正轨。

  

  他们认识太久,久到只是对视的一个瞬间,就能辨别出其中掺杂的情绪。

  

  那晚全圆佑忍住了,没有在那个不适宜的时间开口,他们像十几岁时带着弟弟出去吃饭那样,平静的吃了一顿晚餐。

  

  文俊辉不会让气氛冷场,但全圆佑做的并不熟练,他是个做了错事的人,一举一动之间都带着往常没有的僵硬。连崔瀚率都看出他的不对劲,在文俊辉去卫生间的间隙,崔瀚率问他是不是和俊哥闹了什么矛盾。

  

  全圆佑回答没有,他不认为那是矛盾。

  

  旁观者默默点头,观棋不语。

  

  想要道歉的全圆佑想了很多种方法,每一种他都在脑海中设想了无数遍,文俊辉一定会接受,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忐忑。

  

  后来他找到了原因,那句道歉从此哽在喉咙,此后的每一次见面,他都变成一个被堵住声音的哑巴。

  

  文俊辉关上了门,并只将他拒之门外。

  

  原来,一切关系的亲密与否,只取决于文俊辉想或不想。

  

  文俊辉不想的话,他们甚至都可以不是朋友。

  

  8.

  如果不做朋友,全圆佑不知道他和文俊辉之间,还剩下怎样的关系去维持着交际。

  

  有些异样的苗头,他不去想,扭着头将刚冒出头的苗拢到手心,用圆钝的指甲将其掐断,湿冷的汁液溅了满手,隐隐闻到铁锈的味道,也当作是空气太过干燥,鼻腔出了血。

  

  甩甩残留在手掌的液体,视若不见,他就可以不是那个刽子手。

  

  全圆佑的青春里,有很多人。多到每个人单拎出来,都成构成一篇详尽精彩的故事。如今有的故事还没完结,情节却开始转变走向,变得曲折蜿蜒,他自己看着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都觉得难以下咽,苦涩顺着喉咙一股一股的往上涌,在每个夜晚折磨着他,成为寻不到原因的顽疾。

  

  他们说话的次数明显的减少,不再牵手,少有拥抱,连文俊辉的恶作剧都变得稀缺。偏偏文俊辉是天生的演员,他以绝不逃避的姿态迎接着全圆佑的目光,不管是视若不见还是微笑直视,都刺得全圆佑率先败下阵来。

  

  文俊辉常胜,全圆佑总是落败。

  

  这种反常被周围的人察觉到,他们也在无形中被文俊辉的演技折服,没人去打扰文俊辉,而是抓住了浑身上下都展露马脚的全圆佑。

  

  理由,不知道,知道也说不出,它像理不清的线团,缠绕在全圆佑的大脑里,放着不管还能得到短暂的轻松,一旦想要整理,混乱的细线就缠的大脑生疼。

  

  忍痛是一门哲学,而全圆佑是信奉科学的理科生。

  

  和好,他们之间本就没什么冲突可言,全圆佑觉得自己此时就是站在文俊辉面前蛮不讲理的开始撒泼,对方也能面不改色的接受,一点气都不会生。单方面的求和会让他变得像个小丑,自说自话的小丑。

  

  去试试,已经是很多年的朋友了,他们这样说。

  

  脚步踏到舞台中央,将原本的距离缩短到一半,踌躇不过片刻,全圆佑毫不犹豫的脚跟后撤,一个轻旋,重新回到银河一端。

  

  他想他不太需要一段不平等的友情。如果他可以分享亲密与笑声,如果他肆无忌惮的拥抱别人,如果他露出柔软的肚皮,如果他对身后的注释视而不见。

  

  全圆佑沉默着,看着那背影又离自己远了一些。

  

  垂下头,是新鲜的,尚且十分深刻的脚印。

  

  友谊是脆弱的感情,全圆佑静静的遮下眼眸,和文俊辉的更是脆弱。

  

  也许他无法适应太多情的人,也许他本性自私,也许是文俊辉的错。可此刻陷入泥沼的是他,不是文俊辉。他做梦越来越频繁,多数时候都是梦到很久之前,在那个逼仄却可以放下四张床的宿舍,在绿色墙壁的练习室,在来往的路上,在某个推开门的瞬间。

  

  时间久了,他开始怀念文俊辉初来韩国的那段日子。

  

  怀念文俊辉提过的每一个问题;怀念蹩脚的读音;怀念僵硬的肢体动作;怀念额头粘腻的汗;怀念紧挨的座位;怀念明亮的眼和唇边的痣。

  

  每一晚过后,全圆佑都更加了然。他接受,又抗拒,更加一言不发,他将这些无法说出口的感觉比作细小的微尘,就算全部咽下喉咙也不会死掉,于是每一天,他都无所谓的沉默的将此送入腹中。

  

  文俊辉想吃甜品,但桌上闹得很,他说了几次没人听见,伸长胳膊也够不着。他凑到金珉奎的耳边说什么,很快金珉奎起身,吸引了崔胜澈视线,简单说了一句,那份甜品便跨越大半个桌面,被金珉奎放到了文俊辉面前。

  

  咳嗽声淹没在吵闹里,全圆佑摘下眼镜,端起面前的水吞咽。

  

  还是咳,连续不停。满屋的灰尘,烟雾般缭绕,心肺泡在这雾蒙蒙的房间里,每一次呼吸都有灰尘进入肺部,引起更加剧烈的咳嗽。渐渐周围说话声小了许多。

  

  全圆佑喝干了杯中的水,很快有人递来第二杯,有手掌温和的顺着他后背。

  

  他咳得呛出了眼泪,更加什么都看不清,他急着再饮一杯水,可不论怎么湿润喉咙,都无法缓解痒意。他已经咳得喉咙刺痛,带着难以忽略的血腥味。

  

  其实他的耳朵更痛,那是曾经属于他的呢喃,他的亲密。

  

  怎么会有人喜欢做传声筒,喜欢听无聊的笑话,喜欢幼稚的玩闹,喜欢被麻烦,全圆佑当然不喜欢,统统不喜欢,可他该怎么骗自己,他贪恋那种独一无二的、有别于他人的亲密感。

  

  他总忘了文俊辉是个独立的个体,忘了他会说话,忘了他是个大人,忘了他是个和金珉奎他们一样的朋友。

  

  文俊辉又坏又蠢,他收回一切对全圆佑的特权,甚至不给他留下一个喘息的空间。

  

  那块蛋糕就在他面前。

  

  可文俊辉没向他开口。

  

  9.

  在那个咳嗽不止,心肺抽痛的时刻,全圆佑理清头绪。

  

  故事像倒带影片,变得清晰。

  

  游戏碟片失去乐趣,呆坐在不开灯的房间,摘掉近视眼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更加无趣,也没有多少生机。

  

  心里有一团火,却发不出。它被温柔的水包裹着,在所有和文俊辉视线相对的时刻发出熄灭的滋滋声。全圆佑也不知道自己在和谁生气,和文俊辉?

  

  也许有吧。不然他怎么每次看到文俊辉,都想盯出来一个洞,把他烧个对穿。

  

  他再也不惧怕文俊辉的双眼,那双装满无辜,却分明在说无所谓的眼睛。他直视他,看着对方眨动眼睫,最后移开目光。

  

  哈哈哈,你看,原来文俊辉也知道躲。

  

  全圆佑心里快意。

  

  他打败文俊辉了,在认清了那份感情,在文俊辉如同旁观者看他跳梁小丑表演了许久之后。

  

  他高兴吗,他一点都不高兴。

  

  文俊辉怎么这样,迟钝又敏感。

  

  他埋怨文俊辉怎么那么迟钝,让他一个人在那些无法言明的日子里痛苦挣扎,成为一条裹进茧里的虫,让他变得无比幽怨,让他被拔掉了舌头,满口鲜血无比狰狞。

  

  他也恨文俊辉的清醒,一切来的那么迟又那么快,好像文俊辉的察觉只在一个瞬间,那个瞬间过后,他们就不再是朋友了。他不再后退了,终于站在原地,思考着怎么向前走,文俊辉却在这时转身逃跑了。

  

  文俊辉怎么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刻,做出让他难以接受的反应呢?

  

  他想对文俊辉埋下一个最恶毒的诅咒,可话到嘴边,又变成湿润温暖的水迹,从距离嘴巴不过半寸的眼睛里漫出来。

  

  全圆佑再冷漠,也不过是离文俊辉远一些......

  

  要他嘴里说出诅咒的恶言,他也只会说:希望文俊辉一直是个呆瓜。

  

  难以入眠时,全圆佑总不想去想,可又不能不想。他和文俊辉终于陷入直白的僵局,被划出一条难以跨越的沟壑。他们不再亲密,不再靠近,不再拥有对方。

  

  全圆佑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明明陪伴彼此走过了那么多年,却因为这短暂的分开,再难回到当初。

  

  对感情的恐惧在对方一次次逃避中消磨的一干二净,水终于浇灭了火,全圆佑说服了那颗不安的心。

  

  因为全圆佑尝到了失去的滋味,比拉扯痛苦,比拼命拥有却得不到更让人绝望。

  

  10.

  全圆佑有时木讷,但大多数时候他果敢的出乎人意料。

  

  这个优点经常被忽略。

  

  他打游戏从不半途而废,他可以为游戏熬夜到凌晨,为打怪红过眼,为通关拼过命。

  

  为文俊辉,剖心置腹,自然也不在话下。

  

  这话他不对文俊辉说,文俊辉那样想东想西还假装没想的性格,听了只会愁的一把一把掉头发。

  

  爱的太过,文俊辉会躲;爱的太浅,文俊辉会视而不见。

  

  文俊辉好麻烦,所以全圆佑学会了克制的去爱。

  

  文俊辉是个奇怪的人,奇怪到他和文俊辉认识许多年,依旧读不懂。简单点看,文俊辉是个超越三次元的神经质;复杂点看,他心思深沉,只要想藏,总能藏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全圆佑经不起他躲躲藏藏,索性放弃逼迫。被动会让全圆佑左右摇摆,主动又觉得难以心安,回过头,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一往无前的勇气。

  

  既然文俊辉想的话,那就原地踏步吧。

  

  他不能怪文俊辉自私,他说不出口,因为文俊辉最大公无私,文俊辉不怎么在乎输赢,可以忍受非人的疼痛,为了团队可以咽下自己的委屈。

  

  他的爱宽广,不能因为他这份爱不为全圆佑停留,就说他虚伪自私。

  

  但文俊辉爱他,一定。

  

  全圆佑从未想过另一种可能,那不存在。

  

  文俊辉在别人身上咬一口,只留下口水印,从来没见过咬痕。

  

  他咬过金珉奎,咬过崔瀚率,咬过徐明浩还有许多人,却只在全圆佑一个人身上留下过牙印。

  

  对全圆佑,他心要狠一些。

  

  全圆佑知道。

  

  

  

  “圆佑,要一起去吃中餐吗?”房间门被敲响,文俊辉现在倚在房门口,探着头看进来。

  

  他已经带他连续吃了五天中餐了。

  

  文俊辉也心软,对全圆佑更加。

多面不粘锅

【佑灰】月亮啊月亮

现背向,单方面闹别扭的丝丝和毫无察觉的窝努(其实并不是!)全文1.9w➕

一次放完了,本来想着要不再多写点,但看到后来发现到结尾那刚刚好。发现了一首很完美的歌《My Love Mine All Mine》如果看的时候能听就好了👉👈

过程坎坷,但好在结局还算美满。

或许是上天眷顾,他们没有差点缘分,没有选择成为一个不坦然的人。



有人问,文俊辉和全圆佑之间的故事该从何说起。

于是我将一切做成一本书,哗啦啦地翻阅。

我翻到永远被放在心中回味的初见,翻到突然脱口而出的对方的名字,还翻到那场不明原因的私奔。

隐晦却又盛大的爱恋,似乎无法被...

现背向,单方面闹别扭的丝丝和毫无察觉的窝努(其实并不是!)全文1.9w➕

一次放完了,本来想着要不再多写点,但看到后来发现到结尾那刚刚好。发现了一首很完美的歌《My Love Mine All Mine》如果看的时候能听就好了👉👈

过程坎坷,但好在结局还算美满。

或许是上天眷顾,他们没有差点缘分,没有选择成为一个不坦然的人。



有人问,文俊辉和全圆佑之间的故事该从何说起。

于是我将一切做成一本书,哗啦啦地翻阅。

我翻到永远被放在心中回味的初见,翻到突然脱口而出的对方的名字,还翻到那场不明原因的私奔。

隐晦却又盛大的爱恋,似乎无法被旁人轻易窥探到。

于是我想了想,在目录里找了找,决定从一场有关吃醋的故事开始说起。

 

故事的开始要先是一句“很久很久以前”,这似乎是全世界的童话故事开端固有的句式。可这不是童话故事,并没有那么美好。

很久很久以前,在太阳和月亮还是一对好朋友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太阳和月亮是一对总黏在一起玩的好朋友。

至少在月亮心里,他是这么觉得的。

太阳是他的一个很好的朋友,而自己也是他的玩伴。

之一。

太阳有好多好多其他的朋友。

有长在树上的樱桃,一天比一天红;有长得很可爱的老虎,却总是在树下模仿蜘蛛跳舞;也有说话叽里咕噜的小狗,总是会和老虎吵起来。

还有一只漂亮的超大型布偶猫,它是月亮在白日里的化身,总是在非工作时间来找太阳玩,但大多数时间中,它只是躲在树荫下,安静地看着太阳。

“圆佑啊,行程结束以后要来一盘吗?游戏。”

忘记说了,太阳的名字叫全圆佑。

全圆佑没抬头,随口应下,几秒后才反应过来,问道:“那晚饭怎么说?”

崔胜澈歪了歪头,理所当然道:“外卖咯。”

“炸鸡?”

“可以。”

这边的人在十秒内定好了下班后的计划,那边的文俊辉还在网上冲着浪,思考到底该去吃哪一家,完全没听到别人在说什么。

划动屏幕的手指突然停下,文俊辉的注意力被一家新开的中餐馆吸引。

他点开,仔细翻阅图片与评论,喉结无意识地滚动着。

想吃......要不要去问一下圆佑?

他们的口味相似,因此也更加契合。

那个时候,全圆佑是文俊辉联系名单里的top one,文俊辉一想到有什么,就想拉着全圆佑一起去。

身体的反应远比他的想法更迅速,在还没彻底决定好之前,文俊辉已经穿过三两个人,到达两人背后。

他们似乎在聊游戏,但不是文俊辉会感兴趣的那种类型。

他听到全圆佑原本平缓的说话速度逐渐加快,甚至开始显露出一些说唱意味。现在似乎不是一个恰当的时间,他看着全圆佑因为心情起伏而变红的耳朵,原本想伸出去拍拍他肩的手只抬起了一个小小的角度就已经放下。

“哦,俊呐,你在这干嘛呢?”

路过去上厕所的尹净汉叫了一声灵魂似乎已经飘远的文俊辉,他吓了一跳,往后一步,撞在尹净汉身上。

尹净汉顺势抱住他,问道:“要去厕所吗?我还没找到搭子。”

“啊,啊,好。”

文俊辉迅速回过神,眼睛眨得飞快,疙里疙瘩地回复道。

他们走得很快,似乎有些急。

全圆佑只感觉身后来了一阵风,很快地又走了。

就像是在夏天会偶遇的迷路的风。

带来熟悉的感觉。

他回过头,喃喃道:“俊尼?”

没有人,只剩下一扇没来得及关上的门。

或许风就是从这里溜进来的吧。

“怎么了?”

崔胜澈拍拍全圆佑的肩膀。

全圆佑把身子转回来,摇了摇头。

倒是崔胜澈嘟嘟囔囔道:“刚刚怎么好像听到净汉和俊尼的声音了?”

 

“你也要去和他们打游戏吗?”

文俊辉挤洗手液的手顿了顿,问道:“游戏?”

“嗯,对呀,”尹净汉对着镜子整理着头发,“Coups和圆佑下班以后直接回宿舍吃炸鸡,说是要打游戏呢。”

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文俊辉,问道:“你不是想和他们一起打游戏才在那边的吗?”

“不,不是。我就只是路过。”

“是吗。”

尹净汉没再多问,擦干手就拉着文俊辉往待机室走。

被拉着的文俊辉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刚刚没有问全圆佑要不要一起去。

 

第二天是难得的休息日,昨天没去成的中餐馆变成一只小麻雀,在文俊辉的脑子里蹦来蹦去,叽叽喳喳地叫着。

文俊辉再一次浏览了一遍餐馆的大致情况,决定发消息问问全圆佑去不去。

下午快一点,应该是醒着的吧。

于是他打道:“圆佑啊,我看到首尔林那边似乎开了一家新的中餐馆。”

“是吗?好吃吗?”

“听说很好吃。”

“这样,正好我和顺荣还有知勋在健身房,结束之后去试试。”

“好,如果好吃要告诉我。”

“嗯。”

文俊辉把定位发给了全圆佑,对方已读没回,应该是和其他两个人去商量了。

他退出了聊天软件,仰头望着天花板,觉得自己似乎是搞砸了。

“中餐馆?怎么突然去吃这个。”

李知勋坐在椅子上问道。

全圆佑晃了晃手机,说道:“俊尼说好吃,让我们去试试。”

“他不去?”

“嗯,没说要去。”

“你确定吗?”

“好像是吧。”

“你们去吧,”李知勋站起身,转了转胳膊,“我锻炼完就回家了。”

权顺荣放下哑铃,有些气喘道:“那我也不去了,真的好累。你要不再问问俊尼呢?”

全圆佑低头盯着手机发呆,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李知勋从他身边走过,躺在了权顺荣身旁的一个位置上,预备开始卧推,说道:“他其实是想和你一起去吧。”

“是啊,”权顺荣突然有些恍然大悟道,“我和知勋没有那么喜欢吃中餐的,你怎么不和他一起去?”

全圆佑没回话。

于是权顺荣转过头问身边的亲故:“所以他为什么不和俊尼一起去?”

“不知道。你帮我看着点。”

“哦哦好。”

 

为了迎合韩国本地人的口味,其实大多数在韩的餐馆都做不出文俊辉记忆里的味道,可他还是会在行程奔波的路上去寻找那些带有中国字的餐馆。

或许在他坐在店里,吃下料理的那一刻,才是他离故乡最近的时候。

所以他私心希望能带着全圆佑一起去吃,他没法带着他,带着其他人到不了的故乡,用这种方式实现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抵达。

周围是和他一样在韩务工的中国人,时不时冒出的中国话会让他有一种在家的感觉。

这些餐馆像是一座座小岛,散落在首尔的街头,为他提供一席喘息之地。

文俊辉一个人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缓慢地进食着。

确实还不错,他想着。

把肚子填饱以后就不会有心思再去想其他的了。

文俊辉不是笨蛋,他能猜出其他两个亲故只是全圆佑的托辞,他只是不想和自己单独出来。

或许是文俊辉的错觉,又或许不是,他总觉得全圆佑最近在下意识地躲自己。

以前两人默认会结伴一起做的事,全圆佑会去找其他的成员一起。

文俊辉不敢贸然询问,于是只敢旁敲侧击,躲在一边暗自观察。

有时胆子大了会喊出一声“圆佑”,随后在他充满疑问的眼神中别扭地说一句“没什么”。

是不是不在不合适的时间去粘着别人,就不会被疏远?

但什么时候对于他们来说是合适的时间,什么时候不是,文俊辉不知道。

文俊辉没再打过全圆佑的电话,也很少会再主动给他发消息了。

怕打扰到对方,怕无人接听,更怕被拒绝。

于是连尝试也不敢。

一次两次之后,就成了习惯。

习惯性地忘记,习惯性地把他的名字放到末尾。

直到这时,文俊辉都还以为自己对全圆佑的感情只是单纯的友谊。

所以从没经历过的文俊辉也只是把这当作一次朋友之间疏远的结果,只是他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不是很想和全圆佑变得生疏。

他的眼前闪过两人在一起时候的细节,他想起被抱住的自己,想起在自己怀里安静待着的全圆佑。

他想起初春时开满首尔街头的樱花,想起盛夏时比家乡略微凉爽的气温,想起深秋时在枝头乱窜的松鼠,想起隆冬时会出现的在来韩国前从未亲眼目睹的大雪。

他没见过的新奇东西,随着降落的飞机一起到达他的身边,与之一同到来的还有穿着黄色校服戴着耳机的,有着高中帅气男生独有气质的全圆佑。

或许他不该把全圆佑和这些东西捆绑在一起,可全圆佑又恰如这些东西一样,在他的身边待了好久。

 

其实全圆佑在锻炼结束之后还是去了那家中餐馆,只不过是一个人去的。

他沉默地走进餐馆。

明明不是饭点,但生意还是很好。

大家都沉浸在自己面前的碗筷中,没工夫去关心他。

只有负责结账的员工笑吟吟地冲他打招呼,问:“您好,是忘带什么东西了吗?”

全圆佑一愣,没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小姑娘应该是有些脸盲,把他和其他人搞混了。

全圆佑摇摇头,回道:“我是来点餐的。”

听到对方的声音,她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连忙收起笑容向他鞠了一躬,道:“实在抱歉,我应该是认错人了。”

“没事,我想打包可以吗?”

“可以的。”

食物的味道是文俊辉会喜欢的,也是全圆佑喜欢的。

他慢吞吞地小口吃着,脑子里却在想如果文俊辉吃到了这个会是什么反应。

应该会很喜欢吧。

眼睛会睁大,亮晶晶的,就像一只真正的猫咪。

他不自觉地就勾唇笑起来,甚至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在笑。

他强迫自己抿住嘴,晃了晃脑袋,把里面有关文俊辉的画面晃走。

手机里没有新的消息提示,只空荡荡挂着时间。

文俊辉不好奇这家店好不好吃吗?

不对,不要再想他了。

他捂住脸,使劲搓了搓。

搓得脸颊变形,是否足够用力,就能擦掉从心脏最深处蔓延出来的,浮现在表面的情感。

可疼痛不能让人变得清醒,只会让人更清楚地意识到产生的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真实的,正在进行的,无法逃避的,现实。

 

猫科动物的领地意识很强,但文俊辉只是悄悄地警惕着外来的威胁,不让任何人发现,甚至瞒过了自己。

虽然总是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文俊辉知道自己的占有欲其实很强。

全圆佑就像是被他认定了的东西,被他圈划进自己的领域。

也是到后来他才发现,原来在他意识到自己喜欢全圆佑之前,这种占有欲便有迹可循。

可全圆佑并不只有他一个人。

所以每当他看到全圆佑和其他的队员们打闹时,心里总是又堵又涩。

那时的文俊辉笨笨的,傻傻的,不明白那股味道从何而来,后来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早已从那时候开始了一段没有声音的暗恋。

他在全圆佑身上悄悄投入的关注变多。

想和他一起去做的事也慢慢变多,甚至忘记了全圆佑身边从不只有他一个人。

暗恋呀,暗恋是怎么样的呢?

暗恋就是,费尽心思地去尝试暗恋的那个人触碰过的所有东西,努力地想要融进他的世界。原本以为自己在一步一步拉近和对方的距离,但其实恰恰相反,自己所能接触的范围早已被限制住,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固步自封。

比起远远地观望无法靠近,文俊辉更接受不了的是明明就站在近处,却被忽视。

他一直觉得能被特殊对待的人很幸福。因为这样仿佛是把自己和旁人分隔开了,在那个人眼里,他不是一块小石头,而是一颗发光的小星星。

文俊辉就像绝大多数的中国人一样,永远把情感放在心脏最深处,只会别扭地表达出来,甚至没法让旁人猜到自己心中真实所想。

所以在一开始时,文俊辉原本是想怪全圆佑的,怪他迟钝,怪他通讯录上的首位永远不是自己。他以为全圆佑会知道的。

可是他在喜欢上了一个人之后,才发现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连不被爱的时候都不舍得去责备对方。

喜欢这么累,这么难熬,他不想再喜欢全圆佑了。

文俊辉想,只要全圆佑往自己这边移动一米,他也愿意为了他去走剩下的九十九米。

可是他走完了,全圆佑似乎还站在原地。

抱着他惯有的冷漠姿势看着自己。

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无数次,他其实想问问在全圆佑的心中,自己是否会有着和旁人不同的地位。

可是连做朋友,他们似乎都做不到和旁人一样。

他想和他一直黏在一起,他以为只要自己保持着那个坚定指向全圆佑的箭头,总有一天箭头就会变成双向的。

只是他好像想错了。

感情这件事并非只需要一味地单向付出,就可以获得回报的。

全圆佑很好,所以他才会喜欢上他。

有时候文俊辉会问自己,如果早知道这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当初的他还会不会心动。

心脏如常搏动,就像他对全圆佑的感情,并非是不想要就能不要的。

哪怕已经知道结局,文俊辉觉得自己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喜欢上他。

哪怕全圆佑只是站在那里不动,他也觉得喜欢。

是自己不好,他想。

是他太别扭,顾虑太多。

这不是他们俩应该有的结局,哪怕私欲不能成真,他们也应该可以好好地站在对方身边的。

文俊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恍惚间里面显现出全圆佑的身影。

他抬手抚上镜中他的脸,问:“圆佑,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镜中的人看着他摇摇头,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暗自叹了口气。

或许连友情都有七年之痒吧。

文俊辉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提前买好的生日礼物还摆在床头,文俊辉顶着半湿的毛巾走出卫生间。

半小时前李灿发来的询问是否需要一起给全圆佑买生日礼物的消息有了答案。

“可以啊,多少钱,我转给你。”

 

几天后并不惊喜的生日派对上,大家约好了一起涌入还没睡醒地全圆佑的房间,大叫着,欢呼着。

睡得迷迷糊糊的全圆佑摸索着戴上眼镜,似乎是没料到他们会用这种方式来庆祝自己的生日。

他露出常在他脸上出现的猫咪微笑,说道:“搞什么啊,这么突然。”

成员们哈哈大笑,全圆佑的这幅样子完全在他们意料之中,这也是他们特意安排这样的庆祝方式的原因之一。

“俊哥!”

站在最前面的李灿叫了文俊辉一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脸上,包括全圆佑的。

文俊辉感觉自己的脸烧了起来,他胡乱得把手里的礼物塞给前边的李知勋,接着它被一下一下地传递向前。

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走,文俊辉趁机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脸,试图用因为出汗变冷的手给自己降温。

有几名成员单独买了礼物给全圆佑,前方的权顺荣已经接过剩下的孩子们集资购买的礼物,高高地举起,像是在进行一种神秘的仪式,连带着接过礼物的全圆佑姿态也变得恭敬起来。

“什么呀,是在交接皇位吗?”

夫胜宽笑着吐槽道。

全圆佑闻言则是郑重道:“微臣叩谢seventeen的成员们,皇帝陛下们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听了都大笑起来。

文俊辉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们耍宝,嘴角也微微勾起。

礼物被拆开,似乎是全圆佑想要了很久的电脑配件。

文俊辉当时没多问,只是利落地转了账,但好在全圆佑应该很喜欢。

“他们是送了显卡吗?”

一旁的洪知秀用手肘戳戳他,问道。

他一向不了解这类东西。

文俊辉被戳的一愣,随即道:“应该是的,但我也没问,好像最后是Coups哥和珉奎定的。”

“那你送了什么?”

哎呀,文俊辉在心里小声道。

都忘了自己在不久前和他咨询过应该送什么的话题。

但他还是坦荡地伸手指了指床上,说道:“就是那个显卡。”

洪知秀愣了愣,用其他人都听不到的声音嘟囔着:“不是说专门去挑了礼物的吗?”

他的声音很轻,文俊辉离他最近,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但他没打算回答,只是抿了抿唇,装作没听见,站在后方看着大家围成一圈把全圆佑簇拥在最中间。

“谢谢孩子们。”

全圆佑很开心。

看他开心,文俊辉也开心。

对方的视线却在这时穿过人群和自己的交汇,文俊辉压抑着撇过头的想法,扯了扯嘴角,朝他露出一个笑。

文俊辉自认这没什么奇怪的,可全圆佑脸上的表情却出现了一丝裂缝,即使下一秒就立刻被修复好。

他们的关系曾经是好到能私奔的程度,这点变化自然被文俊辉捕捉到。

他脸上的笑意淡了淡,迅速移开视线,不再去看他。

好在这时饱含着生日祝福的歌声响起,文俊辉在最闹腾的几个孩子之后小声加入,把刚刚的一切抛在脑后。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快乐,圆佑。

 

其实没有全圆佑在的世界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文俊辉想,也许他们的关系原本就不像自己曾幻想的那样深厚紧密。

感情的事情太过复杂,文俊辉捋不明白。

那就不要去想了吧,他对自己说。

但是心底总有一个小声音,告诉他再去试试。被他轻轻用手按住,丢进了垃圾桶里,任凭它在里面闹腾,咚隆咚隆响。

 

但是全圆佑不让他走,文俊辉还记得那一天他们还在练习室,很突然的,两人就这么吵了很大一场架,大到年纪小的成员瑟缩在角落里,拉着其他哥哥问怎么办。

其实文俊辉有点搞不懂他,明明先疏远的是他,为什么他会这么生气。

甚至他在想凭什么,凭什么自己永远是最被动的那一方。

耳畔的轰鸣声逐渐散去,文俊辉站在原地吸气又吐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转身便想走。

只是他的手臂被全圆佑紧紧抓住,挣脱不开。

对方原本平缓的声音难得带了些脾气,说道:“你要说出来啊,俊尼。”

他该怎么说呢?

很少会哭的文俊辉在这一刻觉得委屈起来。

说我不喜欢看你和别人靠那么近,说我不喜欢你总是不坚定地选择我,说我不想选择喜欢你。

有泪水滴下,文俊辉迅速地低下头,防止自己的脸上留下泪痕。

“这算什么啊?”

很小声的一句话,小到全圆佑根本没有听清,他向他靠近,问道:“什么?”

却在下一秒看到他盈满泪水的眼睛,原本紧抓住对方的手猛然松开。

他呆愣地站在原地,任凭他慌乱逃走,满脑子只是自己竟然把文俊辉惹哭了。

当天凌晨,全圆佑的手机上收到了这么一条消息。

“抱歉,是我太敏感了。”

“我们还是亲故吧?”

从此文俊辉单方面地划清了界线。

其实他一直觉得自己很可笑,不管是喜欢、吃醋还是逃避,都只是自己在单箭头地进行着。甚至对方没有察觉的一分一毫。

他的接近与触碰开始变得小心谨慎,凡事不是三思而后行,而是在脑子中转过千万遍后,确认安全后才敢踏出去。

 

但全圆佑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变化,他还是会像从前那样过来逗他,会在角落里偷偷关注他,甚至依旧会纠正他的韩语,领着他一句句读。

文俊辉有时候觉得全圆佑就像是在超市门口的充气娃娃,永远在左右摇摆,飘忽不定。

一次轮到他念台本上的文字,他刚张嘴读了几个字,有些许的磕绊,但并不影响节目放送,甚至旁人根本不会在乎这些磕绊。

可是全圆佑在远处观望了一会后,再次凑了过来,靠近他的耳朵,引着他念。

他们的面前是好多工作人员和摄像头,而文俊辉的身边是全圆佑。

他身上的气味开始侵占他的鼻腔,他的大脑开始停止思考,脸滚烫着,文俊辉仿佛又变成了初来乍到时那个不会韩语的异乡人,只知道一味地顺着全圆佑在耳边发出的低语念着。

时光似乎在疯狂倒退,周围的装修也从明亮的暖色变成有些压抑的绿色,唯一不变的是身边的那个人还是全圆佑。

好不容易念完,文俊辉却还在懵懵的状态中抽不出来,他有些呆滞地喊着口号鞠躬,手指紧紧地捏着台本。

此起彼伏的“辛苦了”响起,有一声是来自身边的全圆佑。

脚步声响起,开始散场。

文俊辉叫住也想离开的全圆佑。

“圆佑。”

他扯了扯全圆佑没被扎进裤子的衣角,说道:“其实我没关系的。”

“什么?”

文俊辉犹豫,张嘴,又犹豫。

“我的韩语已经说得很好啦。”

“我知道。”

“那你......”

“嗯?”

“那你以后其实可以不用再教我念了,太麻烦你了。”

“怎么会?”

怎么会麻烦呢?就是顺嘴的事。

可是看着文俊辉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和自己说的这些,他还是点头答应道:“好,下次不会了。”

其实谁不知道文俊辉的韩语说得特别好呢?

文俊辉的韩语很流利,甚至有时还能吐出些冷门的谐音梗,完全不像一个外国人。

他很努力,他跨越遥遥万里到达这里,所克服的不只有语言障碍。

可是当他迈过了语言这道关卡后,全圆佑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远,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从他们之间升起。

他在这头,文俊辉在那头,他们都能看得见对方,却无法靠近。

可他还是会忍不住地担心他会不会在语言上遇到困难。

其实这是很正常的事,哪怕是母语者都会犯错,更何况是第二语言。

但文俊辉会因为怕说错话,而减少自己说话的频率。他的身上永远有一个包袱,由形象、幽默感、表现能力等等一同组成。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文俊辉是一个相当敬业的爱豆。

可是敬业的背后似乎打磨掉了许多他身上所特有的棱角。

所以他一开始是不想答应的,没有了语言,他们之间又少了一条能勾住对方的绳子。

可是文俊辉身边不止有他,他还要一个人出去经历更多,他没办法做到次次在他身边。

没想到答应之后,最不适应的反而是他自己。

习惯哪有这么容易改变,习惯了在他说话疙瘩时迅速地凑上去告诉他怎么说,习惯了把语速放缓好让对方听得更清楚。

全圆佑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担心文俊辉,就这么操心了十年,甚至操心得这么明显。

“如果担心,就去看看吧?”

洪知秀瞄了一眼身旁不知道投射去多少次视线的全圆佑,如此说道。

但全圆佑只是摇摇头,道:“我答应他了。”

洪知秀转过头,漂亮的眼睛因为好奇睁大:“什么?”

“秘密。”

 

结果这并不是唯一一次,而是一个开端。

文俊辉拒绝他的示好次数逐渐变得越来越多。

一开始全圆佑并没有立刻意识到文俊辉的转变,他还是照常地去找其他成员们玩耍。

直到某一次,他又想去找文俊辉的时候,却被不动声色地避开。

他以为是对方太累了,于是多留了一份心思静静等待,后来他才发现似乎只有自己会在即将靠近文俊辉时被躲开。

于是他想找他谈谈,可又不知从何谈起。

接着全圆佑又以为,是因为上次他们吵架,文俊辉还是有点闹别扭。

那么他们是为了什么吵架的呢?

似乎是自己多管闲事了。

可是他觉得文俊辉的方案不妥。

那对他身体的伤害太大了。

当时文俊辉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

但是全圆佑很担心,于是脾气上来,声音大了些,说:“你真的有考虑过你自己吗?”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全圆佑一愣,反问道:“为什么和我没关系?”

那时候听到这句话的文俊辉眼里似乎多了些其他的区别于愤怒的情绪,像是难过。

可是当时的他是在因为什么难过呢?

是因为自己的多管闲事吗?

但这好像并不是闲事。

因为对方是文俊辉。

当他面对文俊辉时,处事就会变得局促起来。

可他们不是亲故吗?

是很好很好的亲故。

是在文俊辉受困时伸出援手的亲故,是在全圆佑低落时默默陪在一边的亲故。

如果他们能做一辈子的亲故就好了。

 

最近在sns上,有一篇讨论的热度很高。

标题是“有关文俊辉的三百问”。

为了防止他们本人搜索到,还用了其他的字符替代。

只可惜全圆佑是一个高强度网上冲浪选手,虽然大多数情况下全圆佑很少会对这些好奇,往往会选择视而不见。但是他最近似乎越来越不了解文俊辉了。于是他的手指在标题上停留了几秒,最终点了进去,妄图从这里找寻到一些他在文俊辉身边看不到的东西。

他看到其中一个问题是“文俊辉是不是对谁都很无所谓”。

是,又不是。

全圆佑在心里回答。

虽然文俊辉表现出来的就是若即若离的感觉,好像他并不爱任何人。

但大家都知道,他无比珍惜团队里的其他十二个人。

他和所有人都保持着既近又远的距离。

可望而不可及。

就像那遥遥挂在天边的月亮,散发着清冷的光芒。

这时全圆佑突然想起了不久之前文俊辉对自己说过的话。

“太麻烦你了。”

文俊辉似乎觉得他自己是累赘。

全圆佑弄不明白,心里又开始堵堵的,叹了口气继续往下看。

“文俊辉会在看不到的地方哭吗?”

全圆佑一愣,名为记忆的胶片机哒哒哒地响动着,停留在他们吵架的那一天。

那一天他所窥探到的哭泣的文俊辉只有短短的一秒,可是那一秒钟却在此刻在他的脑海里无限延长蔓延。

文俊辉曾经说过他的睫毛其实没有很长。

可是全圆佑却清楚得记得那时还没来得及擦干的眼泪还停留在他的睫毛上,不肯落下。

全圆佑同样觉得难受,却不知道怎么表达。

他张开嘴,又闭上。

他伸出手,又缩回。

于是留下的只有从指尖擦过的衣角,以及通过通讯软件发来的一句别扭的“我们还是亲故吧”。

后来全圆佑回了什么?

他回了:“是的,我们会一直是亲故。”

比他们大了一岁的哥哥们总说96line的孩子们是特别木讷的人。

确实,全圆佑想。

自己是,文俊辉也是。

可文俊辉却又比谁都敏感而小心翼翼。

“亲故。”

全圆佑小声地念出这两个字,却没有下文。

因为他看到了下一个提问。

“文俊辉和哪个成员的关系最好?”

尹净汉、洪知秀、权顺荣、徐明浩、金珉奎、夫胜宽、崔瀚率。

大半个团的成员名字都出现了一遍,各有各的道理,其中没有全圆佑的。

全圆佑捏着手机发起了呆,屏幕逐渐变淡,映照出他的脸。

他看着屏幕中的自己,突然想起从前。

如果是在从前,全圆佑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出现在名单中的。

谜一样的自信。

他弯唇嘲讽一笑,不再去看这篇帖子。

房门被敲响,没有获得答案的全圆佑起身离开。

其实如果他再往下一些,就会发现可能会帮助他解决问题的讨论。

世人常说人生重在时机,时机成熟时,凡事都会顺风顺水。

或许他们之间还没迎来这个所谓的时机,就像种下一颗种子一样,不能期盼它一夜之间长成大树,它自有长成的时机。

 

朋友关系的界限该画在哪里才显得妥帖?

文俊辉不知道。

似乎近一步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远一步则会让双方疏离。

文俊辉拿捏不好这个度,索性就和所有人保持着相同的距离。

这是文俊辉关于“文俊辉是不是对谁都很无所谓”这个问题给出的回答。

但是如果这个回答被徐明浩听到,文俊辉一定会被他轻轻地敲一下,像是在谴责他的不坦率。

徐明浩甚至记不清自己和文俊辉说过多少次,要把自己的感受说出来,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文俊辉总是会装作没听到,在他身边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动作和表情,试图蒙混过关。

最近一次和他提到这件事是在两人又一次结伴出去吃中餐的时候。

似乎是因为刚和全圆佑在大家面前吵了一架的缘故,文俊辉吃饭时总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嘴巴嚼着嚼着眼神就开始涣散。

徐明浩细嚼慢咽地吃下最后一口饭,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最近怎么了?”

对面的人愣了愣,反问道:“我怎么了吗?”

徐明浩用筷子扒拉了一下所剩无几的菜,犹豫道:“你和圆佑哥还没和好吗?”

“啊?”

他的反应甚至表现得像是不认识全圆佑这个人。

徐明浩知道他是在装傻不想回答,于是岔开话题。

只是接下来的对话中文俊辉开始变得漫不经心起来,回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徐明浩忍了又忍,在文俊辉第五次忽略了他说的话时,终于忍无可忍道:“你去好好和他聊聊嘛!”

“啊?你说谁?”

“别跟我装。”

徐明浩顿了一下,很小声地说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文俊辉夹菜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若无其事地对着徐明浩笑了一下,说:“我们已经和好了呀。”

“我们说好了,还是朋友的。”

“下次我们去吃火锅吧。”

徐明浩偏开头,不去接他的话。

他搞不明白为什么文俊辉总是要把自己的感情藏起来,不明白之外,更多的是心疼。

或许正是因为越是在意,就越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矛盾。

“你怎么了?”

对面的人向他递来一张纸巾,徐明浩回过神,接了擦擦嘴,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在想去哪吃火锅。”

文俊辉的情绪似乎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瞬就已经抛之脑后。听到徐明浩的话,他一下子就兴奋起来,掏出手机准备给徐明浩看自己做的攻略。

 

火锅已经来不及去吃,因为他们即将奔往下一场巡演。但徐明浩倒是在另一个异国他乡找到了新的目标。

于是在安顿好后便想问问文俊辉要不要去,结果打开门,却发现人根本不在房间。

行李一塌糊涂地散落在地上,徐明浩以为出了什么事,脚步匆匆地更往里走时,余光却瞥到床上有一张写满了字的纸。

是日记吗?他想。他从来不知道文俊辉有这样的习惯。

他不应该偷看的,可是视线却被其中几个显眼的字吸引住,接着脚步停留,房间里响起接触纸张发出的声音。

幼稚的字体,因为很久不使用而变得生疏。

明明是用轻松的语气写下的东西,内容却不让人好受。

就像是一个还没来得及长大的孩子被迫拿起纸笔,模仿着大人的口吻、处事方式面对着整个世界。

徐明浩大致浏览一遍,深吸一口气,想把它找个地方收收好,可眼神刚离开纸张,手里的东西已经被抽走。

“这是什么?”

是在他之后悄声进来的全圆佑。

徐明浩没想到自己偷看会被全圆佑抓包,但好在对方看不懂中文。他干笑两声,从他手中把纸抽回来,搪塞道:“这是我妈妈写给我的信。”

“真的吗?”

全圆佑凑近了些,眼睛却没离开那张纸,徐明浩有些紧张地捏紧了纸。

看妈妈写的信,哪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也不会这么害怕被自己发现,而且这是在文俊辉的房间。

除非。

徐明浩听到他说:“这是俊尼写的吧。”

手指一颤,连带着手里的纸开始抖动。

徐明浩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出来的,只能僵着脸回答道:“不是。”

“你在偷看。”

对方狭长的眼睛眯起,徐明浩抿住嘴巴,不再说话。

纸张哗啦啦地响起,被他藏在身后。

“写了什么?”

“没什么。”

“是关于我的对吗?”

徐明浩瞪大眼睛,下意识地摇摇头,嘴巴摆出“不是”的口型,却没发出声音。

他一直都很不会撒谎,全圆佑想。

“我想看。”

“可不可以拜托你,翻译给我听?”

徐明浩的脸色有点复杂,他迟疑了片刻,望向门口的方向,这时他才发现原来是自己进来得太着急,忘记把门掩上,路过的全圆佑偶然瞥见,才会进来。

他摇摇头:“俊辉哥会生气的。”

可是答案就近在眼前,只要全圆佑能知道,他和文俊辉之间或许就不用再像现在这样。

“告诉我,我不会,我不会说出去的。”

徐明浩的脸色变得更难看。

全圆佑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拿捏好尺寸,他往后退了一步,说道:“抱歉,我不应该逼你的。”

徐明浩低下头,没去看他,像是一个在认错的孩子:“我也是,我不该看这个的。”

两人都没再说话,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徐明浩自己知道自己的心里有多吵闹。

“把它放好吧。”

全圆佑开口道。

徐明浩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拉开和全圆佑之间的距离,把纸张背过来压在了床头的灯下。

等他再回过头时,才发现全圆佑不知何时开始整理起了文俊辉的行李。徐明浩想走,但把全圆佑和那张写满了文俊辉秘密的纸单独留在房间似乎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于是他干脆在床边坐下,玩起了手机。

“怕我偷看?”

徐明浩瞬间坐直身子,僵硬地转过头来,说:“没有啊,怎么会呢。”

全圆佑倒也没生气,他继续捡着地上的衣服,没抬头,说道:“其实......”

话没说完,就被闯入的第三人打断。

来的是崔胜澈,似乎是来找文俊辉的。

他探头往房间里瞧了瞧,没找到目标人物,于是询问里面那两个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别人房间理着别人行李以及坐在别人床上玩着手机的npc道:“俊尼呢,出去了?”

全圆佑看向最先来的徐明浩,徐明浩有些无辜地睁大眼睛,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那你们俩在这干嘛呢?”

“整理东西。”

“玩手机。”

“......”

“给我出来。”

入侵者被巡逻队长逐出布偶猫的领地,两人被不痛不痒地训了几句后,站在文俊辉的房间门口面面相觑。

徐明浩摸摸鼻子,不知为何有些心虚道:“哥接下来要去干嘛?”

“不干嘛,回房间躺着,”全圆佑扶了扶眼镜,狭长的眼睛再次眯起,问道,“倒是你,不会要一直在这里守着吧?”

“怎么会!”徐明浩的声音陡然拔高,“啵农还在房间等我呢。”

“那你还站在这里干嘛?”

“我就,我就站会。刚刚坐太久了。”

全圆佑弯起嘴角笑了一下,道:“好,那我先走了。”

徐明浩朝他挥挥手,脚却没有要移动的意思。

见此情形,全圆佑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掠过他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等到亲眼看到全圆佑进了房间,徐明浩才终于放下心来。

崔瀚率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玩着手机,听到开门声才微微抬头,见只有徐明浩一人,于是问道:“俊哥呢?”

“没找到。”

“哦——”他习惯性地拖长了音回答,“那我打个电话问问。”

电话铃声响起,是徐明浩的。

徐明浩从兜里掏出手机,刚想问崔瀚率是不是打错人了,结果定睛一看,才发现上面显示的来电人是全圆佑。

没记错的话他们半分钟前刚刚分开。

“这哥搞什么?”嘴上这么说着,徐明浩还是接了起来,“喂,圆佑哥,怎么了?”

“哦,明浩啊。在Coups进来之前,我们说到哪了?我有点忘了。”

“哦?”

徐明浩愣住,脑子一时之间转不过来。那个时候他们在说话吗?

电话那头的人自顾自地继续道:“是说到俊尼喜欢我的事了吧?”

“哦??是......什么啊?”

全圆佑的声音里带了些笑意:“哦,知道了。”

电话被挂断,徐明浩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他看向坐在对面的崔瀚率,还没开口,他已经直直举起双手,无比诚恳道:“我发誓我什么都没听到。”

“啵农呐。”

“我真没听到。”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知道这件事,如果有其他人知道了,就是你和我之间出了叛徒,知道了吗?”

“这是什么新型黑手党吗。”

崔瀚率龇牙咧嘴地做了个鬼脸,准备继续和文俊辉打电话时,才发现电话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接通了。

于是刚准备把头埋进被子里喘口气的徐明浩听到电话那头的文俊辉道:“我听到了。”

 

另一边的房间里,全圆佑捏着刚刚挂断电话的屏幕还没熄灭的手机,脸上露出一抹笑。

笑着笑着,却有眼泪流下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只是他不知道文俊辉对自己,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比自己早,还是比自己晚?

抑或是同时期。

那时候的全圆佑认为,这份感情是从兄弟与朋友的情感中延伸出来的,多余的东西。

不必要,无用且累赘。

于是干净利落地将其剔除,以为这样对文俊辉和自己都好。

所以他才会更刻意地冷落文俊辉,他以为只要自己把自己的注意力重心转移,这份感情就会跟着消失。

但是迟钝的他没想到另一个迟钝的人也和自己一样,在懵懂中产生了新的感情。

甚至他们处理感情的方式都如出一辙。

逃避。

于是在无意识中伤害到了文俊辉。

让他变得患得患失,变得更内敛。

原来他们都是胆小鬼。

这么巧。

全圆佑想着,既然自己已经做过一次胆小鬼了,那就让文俊辉安心地继续做这个胆小鬼吧。

文俊辉不需要变得大胆,不需要把秘密说出来。

他都会去做的。

所以他只想让文俊辉,稍微再等他一下。

只要不再逃得那么快,哪怕是能停留0.01秒,就已经足够。

 

等文俊辉听完徐明浩那边的转述后,他已经回到了酒店的房间。

“抱歉,俊辉。”

“没事,”文俊辉用房卡刷开了门,“你不是故意的,而且他也看不懂。”

“别多想了,明天还要演出呢。”

电话那头的徐明浩沉默几秒后,回了一句“好”。

就在文俊辉预备着挂电话的时候,那边的崔瀚率突然问道:“那我们还去吃烧鸟吗?”

文俊辉和徐明浩几乎是同时笑了出声。

“去的,”文俊辉道,“到时候瀚率你们准备去了记得叫我。”

“好,那到时候再说,俊哥再见。”

“嗯——你们俩今天好好休息。”

文俊辉挂断电话,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房门傻站着。

他嗤笑一声,松开扶着门的手,可往房间里走了两步后,却并没有听到关门的声音。

“俊尼。”

文俊辉就像是一只炸毛的猫,猛地回过头,他看到全圆佑走进了房间,把门轻轻给带上,磕巴道:“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

“没什么好看的。”

文俊辉低下头,不再去看他。嘴唇抿起,话里话外都是拒绝,哪怕全圆佑还没表述出他真正的目的。

全圆佑没有动,似乎是在等他下逐客令,但他知道文俊辉不会这么狠心。

最后是文俊辉做出了让步,他转身去拿那张引起风波的纸,说道:“进来吧。”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是全圆佑跟在他屁股后面。

狭窄的过道被他挡住,文俊辉想离开都没法。

他抬头看向全圆佑,却在下一秒又迅速移开了视线,倒是对方一直盯着自己,弄得他有些不自在起来。

反正他也已经全知道了,文俊辉想着,索性就全部戳破。他转过头,刚想开口,却被一直保持沉默的人打断。

“我喜欢你。”

文俊辉瞪大眼睛,有些摸不清状况,却还是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往后退了一步。

小腿撞上床头柜,台灯上的珠链摇晃,发出细碎的声音。

一切来得太突然,他甚至已经准备好如果全圆佑说出要保持距离的话时该做出的反应,可是他说的并不是“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也不是“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做亲故了”。

脑子乱成一团,文俊辉眨眼的频率开始加快。他无处可逃,却又无话可说,于是嘴里发出无意义的音节:“啊。”

之前由他塑造起的城墙轰然倒塌,文俊辉的脑中迅速过了一遍他们这段时间里相处的片段。他扶着墙,说道:“我没,我没弄懂。”

“是我的错。”

全圆佑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胳膊,道:“先坐下来,好吗?”

文俊辉想甩开他的手,但全身上下都有些脱力,于是只好缓缓坐在床边。

此时冒昧的触碰大概会带来不好的效果,可全圆佑终究还是没忍住,替他将过长的头发挽到耳后。文俊辉倒是没反抗,似乎被冲击得厉害。

“俊尼,你听我说。”

“这或许是太突然了,可是确实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开始喜欢你了。”

人们似乎将初恋描述得太夸张化了,以至于全圆佑一直以为它会十分得盛大。结果当他的初恋真的到来后,全圆佑才意识到初恋会是这么平常的一件事。

平常的晚上,平常的谈话。

与平常唯一不同的是胸腔中突然加快跳动的心脏。

他一转头,就和文俊辉漂亮的脸对上。

他嘻嘻笑着,靠过来,轻声在他耳边问道:“喜欢吗?”

长长的反射弧从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走完,一句“喜欢”脱口而出。

文俊辉高兴地弯起眼睛,说道:“那就好,下次再带你去吃别的。”

他把视线放低,看向他的嘴唇。

一颗两颗三颗。

他在心里默数着。

像是在数天上月亮身旁的星星。

“怎么了?”

文俊辉突然低下头,于是全圆佑视野中他的嘴唇被他的眼睛取代。

像是心事突然被戳破,全圆佑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说道:“没什么啊。”

全圆佑记得那天夜色很好,月亮也格外明亮。

“但是,当时俊尼对我的感情是怎样的呢?我并不知道。就像俊尼在发现自己的感情时一样,但我们说好要做亲故的,对吧?”

文俊辉的大脑宕机,只一味地听着全圆佑讲。

“所以,我选择躲着俊尼,以为躲一阵就会不喜欢了。”

“俊尼因为这个伤心了吧?”

“没有。”

文俊辉摇摇头,心里却委屈起来,鼻头也开始变得酸酸的。

“抱歉。”

全圆佑抬起手,想把他揽住,最后却只落在了他背后的床上撑着。

“你不用说对不起,”文俊辉道,“是我太别扭了。”

“不是的。”

反驳的话尚未出口,就已经被对方堵住。

“其实我想了很多,我觉得我已经,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或者说,现在的状态可能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对团队也是。”

他的话一出,全圆佑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其实他所担心的这些,在来时,他已经在房间里反复思考过无数遍。

要不要告诉文俊辉其实自己也喜欢他?要不要推动这段感情继续往前进?

要不要,该不该。

如果是在以前,他会说不,可以前已成过去式,而曾经他们认为永远也无法到达的目标也已经达到。

“人生是要站在当下看的。”

全圆佑说。

“我对俊尼的感情也是。”

“不是因为从前没有得到而感到遗憾,而是从始至终我想要的只有俊尼一个。”

“不管之前不论以后,我只想知道现在的俊尼还想不想要我。”

文俊辉的脑袋乱成一滩浆糊。

他的嘴唇有些干,“我”了一声便说不出话。

全圆佑没有催促他给自己一个回答,而是起身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的手紧攥着,声音却一如既往地保持冷静。

“我不会逼你现在就做出决定。”

文俊辉沉默了很久,久到全圆佑以为时间已经停止,才看到他习惯性地抿了抿唇,问他道:“哪怕我一辈子都不给你回复呢?”

全圆佑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但一想到对方是文俊辉,又觉得很正常。手指放松又握紧,他低下头,抿起嘴笑了一下,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哪怕你一辈子也不给我回复。”

是肯定,也是回答。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全圆佑会坚定地摆出指向文俊辉的箭头。

关门声响起,文俊辉也随之腾地站起身。

双手捂住自己跳个不停的心脏,喃喃道:“这算什么啊?”

 

“明浩哥,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俩怪怪的?”

在场馆彩排时,崔瀚率悄悄靠近徐明浩,轻声问道。

徐明浩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文俊辉,再看了眼跟他隔了六百米开外却还是时不时瞄过去的全圆佑,艰难道:“确实,有点。”

“是圆佑哥去和俊哥说了什么吗?不会又吵架了吧?”

他有些忧心忡忡的,浓密的眉毛皱起。

徐明浩倒情愿他们是吵了一架,有些事如果能说开,不管是以什么形式,总比永远捂着好。

伤口都要透气才能养好,这样下去,感情再好到最后也只会变成一滩发出恶臭的废物。

其实他们表现得并不明显,只有徐明浩和崔瀚率两个知道内情的人看上去会觉得怪怪的。他们俩是很聪明的人,不会因为这种事而影响工作。相反,甚至表现得更认真,更卖力,像是这样才能暂时回避现实。

然而一切都已被揭开,再想去回避,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预演谢幕时,不知怎么的,大家给他们留下了贴在一起的空位。

文俊辉前往集合的脚步一顿,不远处的全圆佑没有看他,已经牵住了另一边李硕珉的手。

没什么好怕的。他在心里给自己鼓劲,脚步加快,最后在他身边停下。

掌心相接,干燥而又温暖。其实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吗?

那要如何解释松手时已经变得湿润的手掌。

 

欢呼声骤起,盛大的派对拉开帷幕。

全场下来,他们没有任何互动,就如之前一样。文俊辉甚至生出一种错觉,一种他们能像之前,像现在这样走下去的错觉。

昨天全圆佑说的话伴随着他的说话声再一次出现在脑海里。

他说只看现在,不管之前也不论以后。这样的生活,会让他失去脚踏实地的那种感觉,不是他所喜欢的。如果迈出了这一步,等着他的会是什么?等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我们会有怎样的未来呢?

未知、迷茫却又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没有你在身边,似乎就缺少了一份动力。

没有了你我不是没法前进,但是牵着你的手,注视着你的眼睛,我会更加安心。

所以。

全圆佑向着文俊辉伸出手,招了招。

私奔吧,就我们俩。

心跳声,欢呼声,谈话声,被揉成一团,塞进文俊辉的耳朵。

明明嘈杂得很,文俊辉却丝毫没有分出半分心,他的全部注意力,他的全部情感都集中在站在面前的这个人身上。

心跳声如战前擂鼓,一下又一下,紧凑而有力,敲打着心底原本被锁起的那扇门。

像是在说“承认吧,你还爱他”。

文俊辉犹豫地看向他,而全圆佑看过来的视线坚定又温柔,在这一刻,过去的徘徊与迷惘骤然烟消云散,什么爱而不得,什么望而怯步,都去它的吧。

他下定了决心,伸手握住了他的。

这不是私奔,这是正大光明,是堂堂正正的宣告。

 

持续时间历史最长的安可让原本精力旺盛的文俊辉都有些体力不支,下到最后一个台阶时差点腿一软摔了。

“小心点。”

踉跄的步伐被拦下,扶住文俊辉的手在确认到他已经站稳后迅速抽开。

文俊辉轻轻说了一个“嗯”,甚至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对方已经走出几步远了。

但其实和全圆佑也脱不开关系。

文俊辉心想。

那场私奔几乎把他脑袋里的所有想法都冲散了。

他刚想加快脚步,走到全圆佑身边,却已经有其他的成员先一步揽住他的肩膀。

“怎么了,不舒服?”

文俊辉愣了愣,随即扯开一个笑,说道:“没事,太累了。”

“你脸好红,不会发烧了吧?”

对方说着便拿手来探他的体温,毕竟他以前有过先例。

文俊辉乖乖地低了低头,任由他检查体温,轻声道:“没有吧。”

权顺荣反手又贴了贴自己的额头,喃喃道:“好像确实有点高呢……”

俩人忙着说话,根本没意识到前方的全圆佑突然放缓了脚步,等着他们走到自己身边。

直到文俊辉的另一边衣角被扯了一下,他才意识到全圆佑到了自己身边。

三个人在狭窄的过道走得格外吃力。

权顺荣几乎是快侧着贴在文俊辉身上走了。

“圆佑啊,你能不能走快点?我要被挤死了。”

谁知全圆佑一把把他搭在文俊辉的手撩了下去,换成了自己的手,随即带着文俊辉飞速前进,边走边说道:“好吧,俊尼我们走快点。”

徒留两个冷漠的背影。

权顺荣:?

“哦呀Hoshi啊,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权顺荣还没从刚刚发生的那一切中缓过来,有些语无伦次地委屈道:“我,他们,圆佑他把俊尼,额,净汉哥(´;ω;`)。”

尹净汉:感觉有点汗流浃背了。

“Joshua,Coups给我站住,不准装看不见。”

试图逃离的两人:被发现了喵٩(˃̶͈̀௰˂̶͈́)و。

 

文俊辉有点懵懵的,只知道跟着全圆佑加速走着,最后直接跟着全圆佑一起上了车,两人一起回了酒店。

有些话不方便当着其他人说,于是两人就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经纪人:有点汗流浃背了。

“等会要直播吗?”

文俊辉的手机亮了亮,是身边的全圆佑发过来的消息。

他偷偷瞄了对方一眼,全圆佑正闭目养神中。

文俊辉抿了抿嘴,回复道:“要的,已经让经纪人哥点好东西了。”

对方没有再回复。

车外的路灯随着车子行进投射下断断续续的光,闪得文俊辉有些恍惚。

就在他以为全圆佑不会再回复的时候,手机屏幕又闪了闪。

文俊辉点开,发现是坐在前头的经纪人发来的消息。

“你们俩吵架了吗?”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求求你们了,说句话吧,随便说什么都好。”

文俊辉:?

文俊辉瞄了又瞄,终于在第六次被突然睁眼的全圆佑抓了个正着。

文俊辉唰地收回视线,接着又红着脸小心翼翼地看过去。

全圆佑抿嘴笑了一下,说道:“抱歉,我太累了,所以睡了会。”

“啊,”文俊辉眨眼的频率又开始变高,“那你,那你接着睡吧。”

“不睡了,反正马上要到了。”

“好。”

文俊辉回过头,偏头看向窗外,感觉头昏昏沉沉的,像是要晕车的迹象。

“你不舒服。”

是肯定句。

“有吗?”

文俊辉捧着自己的脸,说道:“可能是有点晕车吧。”

他朝自己伸过来的手太快,文俊辉来不及躲,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发烧了。”

很轻的一句话,却在安静的车厢内激起千层浪。

坐在前头的经纪人发出尖锐爆鸣:“发烧了??!!?!?!$$》%*&“.){”

“司机师傅麻烦直接开去医院吧。”

“不对不对先把圆佑送回酒店。”

“不对不对先去医院。”

全圆佑探出身子,在经纪人肩膀上拍了两下,安抚道:“别着急,我跟着一起去就行。”

文俊辉瘫在椅子上,说道:“没什么大事,回去吃点药睡一觉就行。”

全圆佑回头看他一眼,语气难得有些严肃:“说什么呢。”

“抱歉。”

“是啊,身体健康最重要,师傅,我们先去医院吧。”

经纪人一边联系公司一边喃喃道:“感冒的话就不能坐飞机了,看来得帮你改签了。”

文俊辉有些不好意思道:“嗯,麻烦哥了。”

“把我的也改了吧。”

全圆佑补充道。

面对着十三个人,工作对于经纪人来说不过早小菜一碟,曾经的他甚至可以做到边吃饭边打电话边协调吵嘴的成员,全圆佑提出的要求简直不值一提,只见他自信地露出一个笑,随后官方回答道:“嗯嗯,好的。”

几秒后,经纪人:不对。

一行人去了一趟医院,所幸没什么大问题,医生只开了些普通的药,就让他们回去了。

回到酒店的时间有些迟,一些成员已经睡了。

睡前还不放心地给文俊辉和全圆佑分别发了消息打了电话,叮嘱他们如果有什么就通知自己。

还有一些成员没睡,文俊辉和全圆佑下车时,刚好看到夫胜宽探头探脑在地下车库等他们。

见到他们回来,夫胜宽迅速跑上前,着急道:“没事吧没事吧,怎么突然就发烧了?”

文俊辉有些无力地揽过他的肩膀,说道:“没事,医生说是太累了,好好休息就行。”

“我们走吧。”

一旁的全圆佑突然出声道。

“好!”夫胜宽连忙扶着文俊辉往电梯口走着,边走嘴里还小声嘟囔着:“想不到是圆佑哥陪你去的医院。”

文俊辉有些不好意思,明明只是一个小感冒,却让夫胜宽这么担心,于是他轻轻拍了拍他,示意他把自己放开,说道:“我没事,就只是没吃饭没什么力气。别压着你了。”

全圆佑一把撩开夫胜宽的手,把文俊辉接了过去,说道:“别压着你了,我来吧。”

夫胜宽:?

三人一起往文俊辉的房间走着,中途还偶遇了其他几个因为担心出来查看的成员,于是队伍逐渐壮大,变成了乌泱泱的一片。

莫名被挤到后面的全圆佑:喵?

抢占前排的夫胜宽:(o^^o)。

被包围的文俊辉:(◐‿◑) 。

 

原本说好的直播泡了汤,确认好文俊辉没什么大事的成员们也三三两两走了,只剩下一个夫胜宽还不放心地跟在他屁股后面,看着他卸妆洗漱。

“胜宽呐......”

“óóóó,我在捏陛下有什么要吩咐小的的吗?”

“哎呀,我没事的,你回去休息吧。”

“怎么可以这样呢!作为一个合格的俊粉就是要随时随地陪在俊大人身边的。”

看着他坚毅的眼神,文俊辉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笑着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坐下,说道:“但是圆佑也说要陪着我,我们三个可睡不下一张床。”

“什么嘛!”夫胜宽扭捏地迅速逼近,在他身边一拱一拱道:“我最了解你了,当然是我来照顾你,我来我来嘛。”

“而且圆佑哥这么闷,有我在你肯定不会那么难受了。”

从自己房间简单洗漱回来的全圆佑正好听到后一句话,他无情地拍了拍蹲在床边的夫胜宽毛茸茸的脑袋,冷漠道:“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呢?”

夫胜宽:遗憾退场。

全圆佑送夫胜宽出了门,叮嘱道:“回房间就可以睡了,不要再去找珉奎dino他们喝酒熬夜了。”

夫胜宽嘟囔道:“知道了。”

“俊哥也不要熬夜玩游戏啦!”

“哦,知道啦。”

夫胜宽听到文俊辉的答复,便迅速往金珉奎的房间跑去,全圆佑拦都拦不住。

“这家伙......”

“怎么了?”

“嗯?没什么,”全圆佑摇了摇头,在床边坐下看向已经躺下的文俊辉,颇有些老父亲的口吻道,“让他不要去喝酒了,但还是拦不住。”

文俊辉拨了拨额前的头发,笑道:“就让他去吧,反正之后也没什么行程了。”

全圆佑看着他眨眼的频率逐渐放慢,知道他是困了,于是给他掖了掖被子,问道:“还吃东西吗?”

“想吃。”

文俊辉吞吞口水:“我要饿死了。”

“好,那我去给你热一下。”

只是等全圆佑端着已经热好的不知道该称为晚饭还是夜宵的食物回到床边时,床上的人已经睡了过去。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伸手探了探对方因为发热而变红的脸颊,喃喃道:“还是有点热度呢。”

他的脸逐渐靠近文俊辉的,最终在即将触碰到时停下。

对方过热的呼吸扑在全圆佑的脸上,他顿了一下,最终偏了偏头,轻轻把自己的脸贴在了文俊辉的额头上。

蹭了又蹭。

就像两只互相亲昵的猫。

 

直到这时,再把从记忆中摸索出的从前文俊辉的模样与现在对比,全圆佑才惊觉原来短短十年,他已经变了这么多。

被剪短的头发,消失的牙缝和脸颊肉。

变得外向,变得成熟。

却还是一如既往地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

但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他们总是选择把想说的话藏在心里,上了锁,连自己再想去找出那把能开锁的钥匙时都会臊红了脸。

所幸那些尚未宣之于口的挽留没有成为遗憾。

全圆佑觉得文俊辉现在这样也很好。

从前的文俊辉太天真,太单纯,别人一对他好,就迫不及待地掏出一整颗心献上去,真诚直接,却又实在太容易受伤。

他看着心疼,于是希望文俊辉的真心从此以后仅他可见。

却也只是妄想。

长大了的文俊辉似乎成熟了很多,但其实偶尔还是会流露出曾经那副天真顽皮的模样来。

全圆佑想,文俊辉应该是变得更加会辨别了。他开始懂得如何去分辨好与坏,懂得去表达,于是对向着自己的那些人捧出比曾经的自己更滚烫的情感。

烧得人心慌慌,不知道如何去回报,于是也更加倍地去爱他。

他看到更多人爱他,欣慰的同时也嫉妒。嫉妒自己没办法像她们那样大胆地示爱,嫉妒她们会得到文俊辉的偏爱,而自己却总是在角落里悄悄地窥伺。

于是全圆佑有时会选择去多表现一些。

但文俊辉似乎不喜欢这样,甚至会在他有接近的迹象时选择逃避。

最后只剩下全圆佑一个人留在轨道外围远远观望。

他的文俊,他的俊尼,他的文俊辉。

他的secret。

 

其实文俊辉睡得不算很沉,他能感知到全圆佑每隔一小会探过来的手和耳温枪冰凉的温度。

他想让全圆佑自顾自睡了别管自己,可是眼皮太重,实在睁不开,于是只有两个疑似全圆佑名字的音节含含糊糊地从他嘴里发出。

全圆佑没想到他会叫自己的名字,以为他醒了,“嗯”了一声,随后才反应过来文俊辉只是在说梦话。

是梦到我了吗?

他在心里暗自想着。

床头的灯光柔柔地洒下来,文俊辉就躺在这一片暖色中,睡得还算安稳。

 

天上的月亮在晚上的时候也会打瞌睡吗?

那他会梦到太阳吗?

太阳想知道月亮的心事,又不想知道。

于是他只说:

“月亮啊月亮,要睡一个好觉。”

“月亮啊月亮。”

“月亮啊月亮......”


猫猫有话说🐈

【佑灰】知几山风

前任重逢,破镜重圆,he,ooc,5w字,一发完,写给即将过去的春天🍀

口腔医生圆×宠物医生俊

失眠患者圆×嗜甜患者俊

这篇文开始俊是兼职电台主播,兼职没有写入基本介绍不过是很有趣的职业。文中有一些旁观者视角,都是必要且关键的叙述,请大家耐心阅读。

现实世界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理想命题,“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我们会一起走过风风雨雨”,“我们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情侣”,在开始交往的时候大家都觉得这是最好的开始,是我们幸福的开始,在分手的时候也觉得,这可能是为了让我们更幸福的选择。

不是所有的“为你好”,就真的让对方觉得很好。

不是所有的“想让你开心”,就真的能让...

前任重逢,破镜重圆,he,ooc,5w字,一发完,写给即将过去的春天🍀

口腔医生圆×宠物医生俊

失眠患者圆×嗜甜患者俊

这篇文开始俊是兼职电台主播,兼职没有写入基本介绍不过是很有趣的职业。文中有一些旁观者视角,都是必要且关键的叙述,请大家耐心阅读。

现实世界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理想命题,“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我们会一起走过风风雨雨”,“我们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情侣”,在开始交往的时候大家都觉得这是最好的开始,是我们幸福的开始,在分手的时候也觉得,这可能是为了让我们更幸福的选择。

不是所有的“为你好”,就真的让对方觉得很好。

不是所有的“想让你开心”,就真的能让对方觉得开心。

在每一个瞬间的理解和感悟,构成了现在独立的、成熟的、勇敢的自己。

希望成为勇敢的自己后,身边还是不勇敢时期的爱人。

如果大家觉得我写得不错的话,请为我点亮小红心和小蓝手💕

依然期待大家的评论,有过激言论请仔细斟酌,不要草率发出伤人伤己的内容🫧

感谢大家的喜欢❤️

  

1  

“你的这档节目,下个月就要停了,做好准备吧。”

说得好听,好像还有三十天才结束,有充足的时间告别。

实际上是,今天已经二十八号,包含今天也就三天时间。

文俊辉有些麻木地接过了领导递给他的结项书,很厚,密密麻麻解释了很多东西,政策,资金,社会评价,未来发展,每一条都不偏向他,写得面面俱到。

一点都不想看,“好,我会处理好的。”

其实这个风声他早就听说了,甚至在三年前就已经在听了。

大概就是在平平无奇的晚上十点,文俊辉正在备播室改稿,听见楼梯里同事们说,“咱们台开始裁节目了,估计过几天就到咱们这了。”

“是吗?那要开始找新工作了。”

所有做电台的人,好像都早早预知到了这一天。

没有悲伤,没有大吵大闹,没有心如死灰,只是等着属于自己的通知。

文俊辉等了三年,终于等到了自己的那一份,不过和别的同事不一样,他的项目是这个调频最后一档节目。

往后,这座城市再也不会有FM106.4晚安电台了。

领导能感受到文俊辉的低落,文俊辉在这档节目里播了四年,估计全市所有念旧的失眠患者都知道这个声音,“别太难过,这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把最后三期节目做好。”

文俊辉点点头,“好,我去准备了。”

临出门,停住脚,“反正也是最后几期,我能连线吗?”

领导有些惊讶,别的主播接到通知都只是把后几期节目按部就班播完,从来没人想在最后再整费力不讨好的新形式,不过这是文俊辉,没人比他更爱晚安电台,“可以,天塌下来我顶着,做你想做的事。”

文俊辉很感激自己的领导,他知道领导是惜才的伯乐,“不至于天塌下来,”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之前我不是给台里递过提案书,我总在留言中看到听众的烦恼,能不能连线聊一聊,结果大领导说,‘这个节目不是为了让大家早点睡觉吗,聊清醒了就晚不了安了。’”

领导哼哼哼笑,“行,想连线就去,但标准还是一样,不能胡言乱语。”

文俊辉回到备播室,盯着自己之前写的稿子发呆,写了四年电台稿,当了四年兼职的电台主持人,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以后晚上可干什么好啊。

带着这种迷惑和无措,文俊辉推进节目进程,看着节目留言做着临时调整,“最后一点时间,有没有热心听众愿意连线聊聊天?”

“生活中所有的烦恼、困扰、大小事,都可以分享。”

现代人最大的特点是:匿名状态下是最活跃的,涉及到实际生活就会变得小心翼翼。

热闹的留言板出现了有史以来最长的沉默,文俊辉感觉有些好笑,开始打圆场,“没有烦恼是很幸福的事,说明这一周的工作学习都很顺利,希望大家都能睡个好觉。”

领导也在看实时动态,凌晨节目的连线有很强的不稳定性,记得过去有个直播事故就是凌晨连线连到心理崩溃的听众,于是晚安节目变成了全城搜救,无人安睡。

等文俊辉无奈地从调音台走出来,“没事,还有两次机会。”

在结束音乐响起的瞬间,留言板上出现一条文字:「Circle:我」

不过领导和文俊辉都没看到。

 

2  

全圆佑的睡眠相当糟糕。

窗外飞过一只鸟扇动翅膀发出扑腾声,夜晚忽强忽弱的风声,天气预报说的今晚小雨,清晨落下的第一缕阳光,都可能让全圆佑睁开眼睛。

金珉奎看见全圆佑挂着黑眼圈倦怠地走出卧室,暴躁地像是能掀翻这个世界,嚼着吐司含含糊糊问,“昨晚睡好了吗?”

全圆佑会很烦躁地给自己冲一杯黑咖啡,“没。”

讲实话,金珉奎完全理解不了这种苦恼,他的睡眠非常好,沾着枕头就开始打呼噜,根本不知道窗外啥时候飞过去了鸟,啥时候起了风,啥时候开始下雨,啥时候日出。

每次全圆佑说自己晚上被什么事情吵得睡不着,金珉奎都一片迷茫。

原本全圆佑住主卧,结果在某一天早晨,性格淡漠的全圆佑踩着拖鞋重重走出来,“能和我换一下房间吗,主卧窗户太大了,我完全睡不着。”

他不知道大窗户和睡不着有啥联系,不过本着自己在哪里都能睡着的原则,很大方地就答应了,“行,等我下班回来搬。”

当然,换到小窗子的次卧,全圆佑照样没有睡好。

“要不去挂个院里的睡眠门诊呢?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全圆佑不想在本院看睡眠障碍,估计他刚走进门诊办公室,全院都知道他失眠多梦了。

“再说吧,口腔这边五点下班,”全圆佑边洗漱边说,“我应该回来得比你早,我把主卧我的东西收拾好放在客厅,你收拾完我还没回来你就把我东西塞进次卧就行。”

金珉奎还是想为全圆佑做点什么,从聊天记录里面翻了翻,“圆佑哥,你去听听这个电台,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有个节目,我有个失眠的朋友,说助眠挺有效果的。”

FM106.4。

昨晚无聊,手滑点开收音机,在一堆忙音里,只有这个电台是有节目的。

“好,我今晚听一听,走了。”

口腔科和儿科不在一个院区,全圆佑的东院比金珉奎的西院远一些,家里可以步行十分钟去西院,去东院需要开半小时车,提起垃圾袋出门,“啥时候口腔也搬到西院啊。”

金珉奎看墙上的挂钟,“听说快了,这才六点啊,就出门啊?”

全圆佑举着咖啡,“呆家里也睡不着,在医院停车场里试着眯一会。”

于是,六点三十分,全圆佑的车出现在了东院地库。

保安已经习惯了全圆佑每天在地库里等上班的神奇行为,“又来这么早啊?”

全圆佑微笑颔首,“是。”

就这样,向来抗拒车厢内有声音的全医生第一次使用了车载广播。

“欢迎大家继续收听FM106.4,我是文月,今天由我代班陪伴大家的上班路,查看天气预报,一小时后可能下雨,听众朋友们出门记得带伞。刚刚碑林区的李先生发送了实时的交通信息,友谊西路中度拥堵,时间仓促的朋友可以选择改道行驶……”

全圆佑放平座椅,从后座拿来毛毯盖上,听见这个声音,动作停了许久。

“用一首歌打开唤醒今天的良好状态:来自Coco李玟的好心情……”

在欢快的好心情中慢慢闭上了眼,再次睁眼是七点三十分。

他睡着了。

 

3  

这是文俊辉第一次播清晨的节目。

领导问他,“咱们这里的节目裁撤以后会并入音乐广播,音乐广播那边早间节目有职位空缺,要不今天试一试播早晨,音乐广播那边要看一看评价考察我们这边的主持人合不合适并过去,我看好你。”

文俊辉其实没想好自己接下来要不要继续当电台主持人。

他的第二份工作像是一阵注定远去的风,盘旋在生活中四年,今日才离开。

不过机会送到自己手里,可以试一试。

“行,我试一试。”

把自己的声音调整成阳光明媚的状态,陪伴大家的上班路,结果在七点半收到了一条留言:「Circle:播得很好,很催眠。」

一开始,文俊辉很满意这个评价,他的节目向来评价好。

过了三分钟,又找到这条文字,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下撇。

这可是清晨,早间节目很催眠?

找事儿呢吧,这是早晨七点半!

无比困惑的文俊辉怒火中烧地瞪着Circle束手无策,歌曲播完当做无事发生继续讲话。

特别怕麻烦的全圆佑专门找到了电台的留言板注册了自己的账户敲下了自己的评价,甚至在提交评价后,看到有些听众的评价会得到回复,等了几分钟,发现留言界面毫无动静才下车。

有点期待晚安电台。

八点早间节目结束,文俊辉再次找到Circle的催眠评价心乱如麻。

领导很显然也看到了那个文字,拍拍文俊辉肩膀,“不是只看一次的数据,实在不行我看看能不能争取音乐广播的晚间节目给你,别急,总要磨合一下的。”

这只能说明文俊辉的晚安节目做得相当顺手。

“好,那我下班了领导,”文俊辉知道领导在职场中也不怎么顺利,明升暗贬,并不一定能为自己争取到什么机会,“感谢您的信任,不过可能我确实合适做晚播,我的主业也不允许我做早间节目。”

“诶——还有两天呢,怎么就开始告别了,”领导一直很欣赏文俊辉这个不争不抢的性格,好胜心起来了,“我掘地三尺也给你找一个晚上的工作机会,你嫂子还给我说呢,说别的节目都保不住怎么小文的也保不住……”

文俊辉向来把这些话当成客套,“也感谢嫂子。”

“接下来啥安排啊,现在时间早得很,可以去南门吃个早点。”

文俊辉摇摇头,“牙疼了很久,之前作息混乱找不到时间看,今天没事,约了九点。”

“哦——正事,快去。”

久违地挤到了早高峰地铁,文俊辉感觉自己都快呼吸不上来了。

总觉得车厢里已经上不来新乘客了,却在每一个停靠站都变得更拥挤。

文俊辉又多了点对早间节目的抗拒,谁愿意挤早高峰的地铁啊。

在人民医院这一站下车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肺一瞬间被新鲜空气填满了,满血复活。

轻车熟路走到口腔科的楼层,取号之后在科室门口等着,八点四十,时间刚好。

护士走过来,“4号患者,文俊辉,先去拍个片子。”

目光从当值医生的名字上挪开,文俊辉站起来,“到。”

 

4  

“牙疼多久了?”

“三个月了,之前也有疼过,以为是没睡好,没太在意。”

全圆佑戴着口罩,盯着文俊辉的牙片看,“爱吃甜食。”

“是。”

文俊辉的回答很简短。

指了一下罪恶的牙椅,全圆佑去柜子里拿补牙和根管治疗需要的工具,“躺下,我给你看哪几个牙需要补,蛀牙不少。”

文俊辉感觉自己像是一条待宰的鱼,小时候他就不喜欢口腔科的味道,每次来拔牙都要满口是血地回家,长大更是嘴硬说什么都不来看牙,现在可好,满口蛀牙来了。

“这四个牙,坏得有点深,得分两次,别的蛀得比较浅得我给你顺手补了,不多收钱。”

“顺手补了”这句话出现,文俊辉感觉有人给自己脸上撒了一把钱。

于是,他讪讪地说,“谢谢。”

“不用谢,嘴张大,”全圆佑的脑袋上戴着口罩一个灯,文俊辉被刺得看不清全圆佑得眼睛,“以后别吃那么多糖,吃糖以后记得刷牙。”

文俊辉感觉此刻的全圆佑像个矿工,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全圆佑从来没见过谁在这个椅子上还能笑得出来的,只当是看牙紧张,在文俊辉手边放了一杯水,“疼的时候举右手,想漱口的时候举左手,或者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也举手。”

听着那个小钻头吱吱作响,文俊辉已经觉得牙酸,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他都没有举手。

几乎每一个患者都会在看牙的过程中不止一次手舞足蹈地告知全圆佑自己疼痛难忍,像文俊辉这样的几乎没有。

所以这是全医生第一次,主动停下了诊疗。

“不疼吗?”

他原本想问的是:感知疼痛有障碍吗?

根管治疗在网络上经常被称为文明时代的酷刑,花钱找罪受,每次全圆佑在讨论中心看到患者们描述“杀神经”都感觉生动可感:「比失恋都疼」,「全医生补牙,手真狠,往人心窝子里面戳」,「说疼的时候举手,举手了也不带停的」。

文俊辉依然保持着张大嘴的样子,“疼。”

“那为什么不举手呢?”

“听说举手也不会停下来。”

大概一分钟的沉默后,全圆佑也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确实,”全圆佑转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还能继续吗?”

“当然,”文俊辉观察到了这个动作,“我来是干嘛的。”

于是,全圆佑把文俊辉左边的牙一鼓作气补完了。

拍拍文俊辉肩膀,“好了,过来看一下下一次补牙的时间,什么时候有空?”

“两天以后都有空,随便哪一天。”

文俊辉鼓着腮帮子走过来,“东院预约会短信通知吧,您预约就行,我都没事。”

全圆佑从不过问患者私事,心中好奇却也没问,“给你约下周五下午,两小时内不要进食,两小时后吃点软的、冰的。”

还有点别的想说的,但最终还是没开口,从身后的小冰柜里拿了一罐冰淇淋推给文俊辉。

文俊辉瞧见了,但是没动冰淇淋,打开手机看预约提醒,最后把冰淇淋往全圆佑手边推,“手腕不舒服冰敷一下会好很多。”

 

5  

意想不到的事情很多,见到全圆佑算一件。

不过,文俊辉觉得自己算很平静,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妥当,就像分开时说的,支持对方的未来、支持对方的工作、真诚地为对方的一切摇旗呐喊、偶然碰见的时候装作不认识对方。

这样很好。

刚刚看到全圆佑的名字,他惊讶了一秒,而后马上回归了平静。

挂号直接选了“主治医师”,都没专门挑医生,竟然正好是全圆佑。

见到这个人,他虽然盯着那双眼睛看了许久,最终也只是笑了笑。

唯独有一点过界,就是告诉全圆佑手腕可以冰敷。

在这个诅咒前任下地狱的现代社会,文俊辉还挺希望全圆佑过得好。

刚刚和全圆佑偶遇的三个小时只算是一个小插曲,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哥,”文俊辉站在十二点的阳光里,正午时分,晒得人心烦,“我晚上不用上班了。”

尹净汉的声音在听筒中传来,让人很安心,“本来就没必要晚上上班啊,你工资不是够花,不够花也有我呢,养咱们一家人都够了,何必压缩私人时间去播电台,现在打算干嘛呢?”

“今天下午班,”文俊辉走向公交站牌,“八点下班,十点去台里。”

尹净汉的声线变得很高亢,“不是不用上班了吗怎么还去!”

“最后两次,今晚明晚播完,节目就裁了,别生气啦。”

文俊辉一直知道尹净汉不支持自己兼职,但是因为自己晚上真的睡不着,还不如去找点事情充实生活,当时也没想到电台主持人这个虚无的兼职他可以坚持四年。

“哥。”

“嗯?”

“下个月,我们出去吃饭吧。”

尹净汉能听出来,文俊辉现在的状态并不好,只是在强撑,尽管他理解不了为什么失眠患者一定要当晚安电台的主持人,但这对文俊辉来说十分重要,“有空的时候给我发消息,我找饭店,你下班以后过来就行。”

尹净汉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听到文俊辉那边刷卡上公交的声音,多问了一句,“今天没什么别的事吧?”

一阵窸窸窣窣后,文俊辉应该是找到了一个座位。

“没有啊,我找到座了,眯一会儿啊哥。”

电话就这么挂断,尹净汉觉得很不对劲,又拨了一个电话出去,“喂,灿呐,这几天你帮我多关注一下俊尼的状态,有什么异常的话告诉我。”

李灿坐在前台莫名其妙,“俊哥?他最近状态很好啊,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尹净汉没明说,含糊其辞,“我也不大清楚,刚给我打电话,听声音很累,害怕他有什么话没说,所以请你关注一下。”

“包在我身上,俊哥有什么不对劲,我立马告诉你。”

李灿知道尹净汉和文俊辉关系好,却没想到这么好,一点小小的情绪波动,都能让这位哥哥大惊小怪地打电话过来。

但更多的时候,李灿觉得文俊辉有些过于坚强。

像是给自己打造了一个金刚石的套子,强悍地对抗着世界。

 

6  

全圆佑的午休时间向来是独处的。

不和别人一起吃饭,不和别人聊天讲话,不和别人约定周末的行程。

他总是一个人倦怠地趴在天台栏杆上,以一个很吓人的姿态俯瞰这座城市。

不过今天他有事干。

“珉奎啊。”

“喔唷——我们日理万机的全医生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啦。”

明明早上刚告别,金珉奎的语气却好像几年没见了。

没有理会这种揶揄,全圆佑有点犹豫地开口,“你这几年有听说文俊辉的事吗?”

对面的背景音一下变得安静,金珉奎应该换了一个说话的环境,“俊哥?”

“怎么了?”

在金珉奎跟前,全圆佑是比较直接的,“忽然好奇。”

“你把俊哥删了?”

“他把我删了。”

又是沉默,全圆佑安静地等着回答。

“你这个忽然,是不是来得太迟了点。”

金珉奎在全圆佑跟前总有些不留情面,“删了你也活该,四年了,才好奇吗?”

全圆佑知道,这个语气背后一般是长篇大论,这顿骂是少不了了,但是总要知道他想知道的事,“要骂我等回家再说,你先给我说一下,文俊辉这几年怎么样。”

“我不知道。”

金珉奎没给全圆佑留下开口的时机,紧接着就说下去了,“刚开始的时候我还能看到俊哥的朋友圈,偶尔点赞偶尔评论,但是忽然有一天俊哥不发朋友圈了,也不是屏蔽我了,所有人都看不到,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不知道了。”

像文俊辉那么爱记录生活的人,不应该不发朋友圈。

“你后来再有见到文俊辉吗?”

金珉奎像是被问了什么很好笑的问题,脑袋里转了好几圈,语气变得很激烈,“全圆佑,你是忘记了俊哥为什么再也不和我们见面的理由了吗?你是忘记你俩分手的时候你自作主张耍了什么帅吗?你是想让我现在杀到东院来给你脑袋上来一下吗?哇——真是四年了没骂你你真以为自己当时干了件对的事呢……”

全圆佑就知道,当时的自己匪夷所思。

匪夷所思到,四年后的自己都理解不了当时的他。

可能世界上唯一能理解四年前的全圆佑的人,就是四年前的文俊辉。

“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做呢?”

在全圆佑的喃喃自语中,金珉奎咣啷一声把电话挂了。

金珉奎也不可能真的就不管全圆佑了,全圆佑问起文俊辉他也开始好奇,想来想去还是拨了电话,“喂,硕珉。”

李硕珉接到金珉奎的电话蛮稀奇,“哦?珉奎?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这么长时间不说话,一说话就是为了打听另一个人也实在不好意思,金珉奎犹豫几秒,“你和俊哥还有联系吗,你知道俊哥现在怎么样吗?”

对面回答得很干脆,“不知道啊,没联系。”

想来也是,全圆佑和文俊辉都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谁愿意分手以后还和过去的人际关系整日纠缠。

金珉奎更烦了,“好嘞,谢谢,有时间的话出来吃饭,你在安市吗?”

 

7  

李硕珉把手机收回口袋,旁边窜出来一个人,“谁啊谁啊?”

李灿向来不掩饰对自己这几个哥联络对象的好奇,“有人约你吃饭啊,怎么不去呢?”

“你也到了该考虑未来的年纪啦,都快三十了,”李灿拿出手机打开找到和大伯的聊天界面,“你也看看大伯都急成什么样子了,请你直视你的婚恋危机,不要给你的堂弟造成生活上的困扰,我现在都成大伯的留声机了。”

李硕珉把刚刚的通话记录摆在桌子上,“男的。”

李灿倒是毫无偏见,“男的怎么了,大伯说男的也行。”

李硕珉恨不得砸开李灿的脑袋看看究竟装些什么东西,“你洗洗脑子,这是我本科同学,是俊哥的社团学弟,”停了三秒,“也是俊哥前男友的学弟。”

前男友的学弟。

好微妙的关系。

“啥?”

李硕珉懒得解释,“意思就是,这顿饭不能吃,为了俊哥,这顿饭不能吃,明白吗?”

“我去准备手术了,半个小时后到隔壁喊一下俊哥,”李硕珉查看预约时间,“最近好像可以算一下第一季度的收入了,过几天我和俊哥出去开会拉投资的时候用。”

李灿比了个OK的手势,“差不多了,俊哥上周也给我说了,材料我已经整理好了,我先给你说一下,俊哥给自己排了下个月的早班,”点开排班表,“准确来说,是以后的早班。”

李硕珉算着文俊辉的工作时间紧紧皱眉,“他要工作十六个小时?咱们医院又不是揭不开锅了需要医生这么工作,俊哥新的工作表变成待定,我和他谈一谈。”

虽然爪爪当前只有两名医生,但从实际运行说明已经足够。

在整个社会都追求宏大壮观稳定的场面时,文俊辉自己办了一个宠物医院,并且找到了自己的学弟中最优秀的那个,“虽然爪爪很小,可能是你拿到的工作offer中最普通最不起眼的那个,但是,我有信心让他成为这个城市最优秀的宠物医院。”

甚至为此打了一张烫金的邀请函。

动物医学是很多人十八岁被迫选择的专业,但却是文俊辉梦寐以求特地填报的志愿。

而李硕珉是前者。

对他来说在哪里工作都差不多,当动物医生应该是他未来人生能做得最好的事,“现在选择权在我手中。”

“对。”

“如果我拒绝你的邀请呢。”

文俊辉当即抽出李硕珉手中的邀请函,“那我就去邀请下一个候选人。”

脸上并没有被拒绝的难堪和尴尬,看起来真像一位资本家,自如接受了这个结果,仿佛自己的人才库里乌泱泱都是乐意来爪爪上班的人,“你拒绝的那一刻,选择权就回到了我手中。”

李硕珉曾用“意想不到”来形容文俊辉,就是在那个瞬间,他觉得,或许可以和这个信心满满的学长一起开一家小而精的宠物医院。

“那我还是接受吧,”李硕珉重新拿回了自己的那张邀请函,“感觉我不管到哪里工作最终都有可能和你的医院竞争,那我还是尽早站在正确的阵营里。”

 

8  

半小时以后,文俊辉出现在手术室。

“刚刚给家长说过了,开始吧。”

绝育是宠物医院最经常做的手术,李硕珉不止一次说,他感觉自己做一辈子绝育手术下辈子要下地狱了,太造孽了。

文俊辉只是在旁边淡定地消毒,“如果这么草率就判定一个人下地狱太不公平。”

李硕珉总能见到文俊辉很专业的样子,也不奇怪文俊辉会有这种想法,还是先说正事,“俊哥,排班表我不同意,咱俩一人十二小时已经很累了,不能更多了。”

文俊辉手上准备动作不停,和护士一起查看手术工具,“你说了算,你来排吧。”

护士们站在旁边都哈哈笑,文俊辉和李硕珉的对话经常是,李硕珉觉得这不行那不行,文俊辉把活交到李硕珉受伤,“那你来”,但也不是撂挑子了,就是随李硕珉安排,后面再继续调整。

“夏天,胜宽不是就毕业了,来爪爪咱们就三班倒,怎么样?”

“都行,你和胜宽定,我服从安排。”

之前已经和文俊辉讲过这次手术要怎么做,又预演了一下接下来的手术策略,李硕珉深呼吸一下,“一切为了毛孩子的健康,我们开始吧。”

李灿负责和毛孩子家长讲解相关事项,尽量降低焦虑,“文医生和李医生手术能力很好,放心吧,绝育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家长之前辗转过几家宠物医院,很少见两位医生同台手术,问李灿为什么他们医院两个医生会一起,“在做手术之前还有检查,我们医院通常是一位医生做检查,检查结果出来以后和另一位医生一起商量手术方案,术中情况同时处理,这样做出决策更权威……”

瞧家长的样子应该是没听进去,李灿瞬间改变说辞,“俩医生一起更放心,同时手术有录像的,您放心,我们的医疗服务很可靠。”

做完手术,照例是李硕珉和家长沟通,文俊辉去看观察室其他的毛孩子患者们。

李硕珉带着一份术后注意事项给家长,包括术中情况说明,详细讲解之后,“手术很顺利,我们会建议小猫再在医院待一待,等到它体温恢复可以自主站立以后再离开。住院观察的这段时间,建议您为小猫换一个足够平躺的猫窝,纸箱也可以,垫点软和的底。这里我们文医生写了,‘带小猫离开医院后不要立即进食,4-6小时后喂水或流食’,同时,‘戴好脖圈不要让小猫舔舐伤口,有问题及时复诊’……”

文俊辉从观察室走出,正好对上李硕珉给小猫家长讲解注意事项。

“文医生出来了,您还有什么想问文医生的吗?”

通常家长都没有,因为文俊辉的叮嘱都写在纸上。

而今天,“诶?我早上见到您了!”

文俊辉的脸色很平静,心里却皱了起来,“哦?哪里见到我啦。”

其实,他根本不好奇这个回答,出了医院都是他的私生活。

“东院口腔科,我就在您对面坐着等,您戴着口罩看起来很低落的样子,我就没喊您。”

文俊辉的脸上出现了一点裂痕。

 

9  

李硕珉一瞬间就串起来了所有的事,为什么文俊辉看起来格外疲倦,为什么尹净汉会专门打电话给李灿说关注一下异常情况,为什么很少联系的金珉奎会忽然打电话来打听文俊辉的情况,为什么今天的文俊辉总是出神似乎在思考什么。

东院口腔有什么让文俊辉想不通的事?

全圆佑。

“诶——牙疼不是最折磨的事吗,您之前来医院的时候不也说牙疼要找时间看看,根本休息不好吗,”李硕珉挡了挡家长看向文俊辉的视线,文俊辉估计现在根本回答不了这些问题,估计都听不得一个牙字,“灿呐,带家长去看看账单。”

文俊辉就这么跟在李硕珉身后回了医生办公室,但李硕珉什么都没问,只是脱下了大褂。

“我见到全圆佑了。”

“牙没事吧。”

声音同时响起。

李硕珉松了口气,好歹文俊辉主动提起,“牙应该没事,他医术高明。”

怕就怕文俊辉一言不发,这种情况旁人几乎束手无策,李硕珉见识过。

“接下来没排手术,有患者来李灿会打电话,”关了欲盖弥彰的电脑界面,李硕珉把靠在椅子上,打开一点背景音乐,“俊哥你想聊一聊吗?”

聊吧。

文俊辉原本就没什么朋友,从感情中抽离时也没有带走什么人际关系,只是抓了一个创业伙伴,这个创业伙伴在关键时候总能解他危难,日常时也不会追问他的矛盾思考。

明知道他所有过去,却就是那么神色如常地呆在旁边。

“我挂号只挂了主治,没看到他的名字,是坐在诊室外面才看见的。”

“看牙时我按照约定装作不认识的,”讲得有点尴尬,嘴笑成了方形,“你应该清楚,要当陌生人的。”

“不过讲老实话,挺生气的,就是无名火,压都压不住,感觉张口就要开骂。”

“但是发现他好像手腕不舒服,之前也是,他实习回来会一直转手腕。”

“就多嘴说了一句,冰敷一下会比较好,出医院想起来,他一直不怎么喜欢冰的。”

文俊辉叙述讲究客观,这应该就是事件的全部了。

不过李硕珉在等文俊辉的主观思考,通常在客观叙述之后。

“往公交站走,我忽然就后悔了。”

对方露出很懊恼的神色。

李硕珉好奇,“后悔什么?”

后悔没和全圆佑叙旧,后悔没骂全圆佑,后悔和全圆佑装作不认识,后悔忘记全圆佑不喜欢冰的?

“不该多说那一句的。”

很会下结论。

李硕珉感觉自己的一口气凝在了胸口,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还是不成熟,”文俊辉竟然真的在懊恼这个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的一句话,擦肩而过的人随口一句估计都比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唉,冲动了。”

好大个事,还扯到冲动上了。

李硕珉把文俊辉今天的巧遇翻来覆去想来想去,都没从中想到什么能让稳重冷静的文医生反复发呆的原因,“这就是今天的全部了,没有别的事吗?”

文俊辉好像是此刻才想起来,神色出现了家长所说的那种低落,“我的电台节目被砍了,我以后不用去上班了。”

 

10  

这就是了。

文俊辉会因为上一段感情而难过,但低潮期只是一会,几乎不可能像今天一样看起来一直失魂落魄。

肯定有什么别的事。

李硕珉是第一个发现文俊辉在兼职电台主持人的。

说来很巧,那天在值夜班,宠物医院的急诊通常不会有很多人,李硕珉坐在办公室里无聊,打发时间打开了手机的收音机。

听到文俊辉声音的瞬间都愣了,这不是刚下班的文俊辉吗。

仔细听了十分钟,确定了这就是文俊辉无疑,开始思考他去播电台的原因。

是医院运行不下去了?

是有投资人毁约跑路了?

是出了不为人知的大事了?

但兼职能挣几个钱,嗓子喊哑也顶不起注定要塌的天。

想前想后都没什么结果,索性把这个节目听完了。

不得不说,文俊辉的声音很好听,很具有安抚性,把要值夜班的李硕珉整得有点困。

不由得心里夸赞,俊哥还真是干什么都干得很好啊。

第二天再见到文俊辉,发现他该干嘛干嘛,李灿问他下班以后干嘛啦,他竟然说自己一下班就回家睡觉了。

若是大学时,李硕珉一定会大笑着戳穿这个谎话。

“你管俊哥下班干嘛,你下班干什么了,二伯可给我打电话,说你最近回家特晚,我可告诉你,咱家家训是不许晚归,别以为自己长大了干什么都行……”

李灿抱着耳朵就往外冲,说着知道了知道了师傅别念了。

等李灿的动静彻底出了走廊,李硕珉盯着文俊辉圆溜溜的后脑勺,“睡好了吗昨晚?”

能看得出,文俊辉愣了一下,慢吞吞地,带着些许尴尬的笑意,“不太好。”

“有点失眠,”穿上大褂,“所以找了点事做,消磨时间。”

这个回答说明,文俊辉并没有想瞒着李硕珉。

刚刚吞吞吐吐没告诉李灿,估计也是害怕李灿大惊小怪地带自己去挂号看看。

失眠。

这在文俊辉身上几乎不可能出现。

可这个症状就这么凭空冒出来了。

李硕珉一直到文俊辉离开换衣间都陷在文俊辉失眠的冲击里,回溯着一切能让这个睡眠质量奇高的哥睡不着的缘由,有如雷击。

文俊辉刚和全圆佑分手三个月。

当时两位当事人邀请了所有共同好友,一共也没几个,和和气气平平淡淡地宣布了两个人要分开的消息,几乎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凉菜上完所有的人才到,文俊辉把后面的热菜都给他们分开打包了,全程都没动筷子。

而全圆佑专心致志把每一道凉菜都夹一点放到文俊辉盘子里,再把葱花香菜全挑出去。

文俊辉没有动筷子,也没有在这顿饭给全圆佑多余的任何眼神。

就像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一样。

同样无人知晓的,是他们分手的原因。

“虽然分开了,但我们还是会祝福对方一切都好,大家依然是最珍贵的朋友,大家千万不要因为我们分开就疏远,”文俊辉就是在告别,“我们俩会站在远远的地方,祝福对方的。”

全圆佑依然专心致志地拦截着可能到文俊辉碗里的任意一片葱花香菜,“是。”

 

11  

不过,真的有分手以后的情侣可以当朋友吗?

大家都没见过。

自然而然,像是任何一对前任分割朋友圈一样,密不可分的朋友圈出现了清晰的界限。

奇怪的有一点,两人中擅长表达的是文俊辉,少言寡语的是全圆佑。

而文俊辉骤然淡出生活的时候,只带走了早早就约定好一起创业的李硕珉。

反倒像是全圆佑一直以来呼朋引伴,文俊辉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分手后没多久,闷葫芦全圆佑的一群朋友实在是挡不住好奇,崔胜澈开口问,“为啥分手啊,那顿饭你啥也没说,都是俊尼在说。”

全圆佑在那一刻看起来有点憨傻,愣头愣脑,像是被文俊辉带走了语言表达功能,“好像……自然而然就走到这一步了。”

崔胜澈虽然只比全圆佑多吃了一年盐,却明白一个各位都不懂的道理。

看似没有问题的人往往是感情里问题最大的,只是这人不太表达罢了。

叹口气站起身,“我听俊尼说,站在远远的地方怎么样的,这句话什么意思?”

全圆佑能做的和复读机没两样,“我俩说,下次见面就当心怀善意的陌生人。”

好诡异的约定。

崔胜澈也没见过这种阵仗,实在是不知道该给什么忠告,“既然分手了,别打扰俊尼,过好你自己的生活,”讲到这里总觉得不对劲,“陌生人?这种难为人的话是俊尼说的?”

全圆佑像是被看穿了,在众人良久的无言中,“我说的。”

金珉奎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地上划出很刺耳的一声响,帮所有人都回过神来,大家都站起来准备离开,经过全圆佑的时候,权顺荣发出了好奇的疑问,“你,能和文俊辉当得了陌生人?我们几个,可都是看着你十八岁见到俊尼眼睛就粘上去的人,你能做到?”

李知勋本来从急诊值完班就头疼,揉着咚咚直跳的太阳穴,“你能面不改色,你能无动于衷?当陌生人,辛苦的会是谁呢?”

“俊哥和你在一起,谁不知道俊哥对你好啊,”金珉奎恨不得把手边的杯子砸了,但一个儿科医生又不能发火,吓到患者和家属都是大事儿,“你做对什么事情腆着个脸说分手?”

崔胜澈从来没有看懂过全圆佑,这瞬间更不懂了。

他视野中的全圆佑,像是个社交场合中的大恶人,背着大砍刀让文俊辉四处流亡。

走到全圆佑书桌旁,在桌布下面的电话号码里,找到精神科的那串数字拿荧光笔勾出来,“你出大问题了,去看一看。”

出门以后,发现刚刚急着出门的几个人都在外面站着,像是在等崔胜澈的指令。

“咱们咋办啊?”

崔胜澈摁了下楼键,“俊尼像是已经消化好了这事,全圆佑想当陌生人让他当,咱们该干嘛干嘛,”当然他也觉得全圆佑莫名其妙,“别强行喊俊尼出来或者怎么样,偶尔聊聊天就好了,也不需要硬找俊尼,只需要知道俊尼过得还挺好就行了。俊尼的性子咱们也知道,既然分手估计把全圆佑删得干干净净了,别删咱们就行。”

说完这句,又叹一口气,“再怎么说圆佑和俊尼也是大学就一起走过来的,这么多年了,怎么这个样子。”

金珉奎皱着眉头很是苦恼,“咱们要不要帮他俩一把……”

没等继续说,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李知勋开口了,“谁能帮得了,你男朋友给你说咱们以后当陌生人吧,分手,话说这么绝,事儿做这么绝,你还想见他?”

是啊。

没打一顿都是文俊辉家教好了。

 

12  

文俊辉的失眠是分手后出现的。

而失眠,原本是全圆佑的症状。

这相当于,分手的时候文俊辉什么都没带走,带走了失眠和沉默。

李硕珉总会有一瞬间感觉和自己工作的是全圆佑而并不是文俊辉,只不过在某一天文俊辉犹豫着问他,如果他听晚安电台会想要听到什么样的歌,是带歌词的还是纯音乐。

李硕珉就能分清了,是文俊辉。

全圆佑才不关心听啥歌呢。

“听说现在有很多网络电台,自己在家里就可以做,俊哥你也别太难过,如果还想当电台主持人的话咱们可以了解一下,”说到这里李硕珉为文俊辉愤愤不平,“也太没眼光了,竟然把哥的节目裁了,他们就等着后悔吧。”

“哈哈哈哈哈我的节目已经是这个调频最后一档节目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听电台的人越来越少了,一个市留几个主要调频就可以了,我没那么难过。”

文俊辉伸个懒腰,“以后也不打算当电台主持人了,去挂个睡眠门诊看看。”

“要当全职宠物医生了。”

文俊辉决定的事也没什么人能扭转,李硕珉表示尊重,“需要我推荐睡眠门诊吗?如果哥需要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

“睡眠门诊需要陪同吗,是不是有点大惊小怪。”

文俊辉身体很好,几乎不怎么去医院,看牙是四年来唯一一次生病。

“哦吼——大惊小怪什么,李灿打个疫苗都是你、我、净汉哥陪着去的,那阵仗都不算大惊小怪,去医院就是要人陪着去看,”李硕珉这些年也没问过文俊辉当时和全圆佑怎么回事,客观说着,“不过,西院的睡眠门诊算是全市最好的,要去西院吗?”

“不了吧,”文俊辉摇头,“我约了安大附院的睡眠门诊,四月一号。”

见到全圆佑已经是意外了,总不至于专门跑去西院撞见别的朋友们。

据他所知,朋友们基本上都在西院,本来以为全圆佑也在西院的,结果没想到口腔科还留在东院老院区。

“行,那我让李灿去发通知,说我们四月一号关门一天,”李硕珉感觉这日子有点好笑,“为什么是愚人节啊,是要把失眠当成玩笑开了吗?”

文俊辉听到爆笑,好幽默的脑回路,“不是,是我的节目四月才停,三月得播完,所以选了四月一号去看。”

“那我这两天能不能也听一下你的节目,之前都是偷偷摸摸听,这次光明正大听。”

“当然,FM106.4,晚上十一点开播,一点下播。”

提出收听提议的李硕珉和同意收听的文俊辉都没想到,缘分是一件相当不由分说的事。

深夜向来台里没什么人,再加上这节目就最后两回了,直接是领导负责接线。

到了主动申请的连线环节,两分钟的歌曲时间里,没有等候连线的热心听众,文俊辉本来以为估计今天的节目也要这么凄凉地度过时,领导欢天喜地给他比划说有人拨进来了。

文俊辉以为是约定收听的李硕珉,放松心情迎接自己好友的电话。

“喂?”

不是。

不是李硕珉。

 

13  

正在打电话却听到占线忙音的李硕珉和愣住神无法思考的文俊辉都在一瞬间辨别出来,这是全圆佑。

文俊辉的职业素养高过一瞬间的慌张,“请问这位听众有什么想和大家分享的事吗?”

主动来电的热心听众却在这时收了声,电台不允许七秒以上的沉默,第六秒时文俊辉只能再次开口,“或者有什么困扰想聊一聊吗?”

“今天是很开心的一天。”

没有困扰。

唯一想分享的是今天很开心。

这通电话变成这样算是一种失败,甚至连最后的五分钟都不用,一分半就足够了。

继续追问显得这个电台主持人好奇心过剩,不追问又有一种没头没尾的古怪和别扭,“作为一个成年人能因为开心产生分享欲很不容易,很高兴能听到这个消息,请问您有没有想听的歌曲作为我们节目的尾声呢?”

“妄想症。”

全圆佑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直接扎在了文俊辉耳朵里。

妄想症?

全圆佑不是平生最讨厌妄想吗。

就因为这通电话,文俊辉决定放弃明天的连线环节,还不如自己说五分钟话好好告别,“好的,感谢这位听众的推荐,那就用妄想症作为今天节目的尾声,希望大家的妄想可以变成理想,可以在这个夜晚期待黎明,我们明天见。”

声音渐强,文俊辉摘下耳机走出演播室。

“明天不连线了。”

领导哈哈大笑,“明智,那小文,我们明天见。”

文俊辉喊住了领导,“我仔细思考过后觉得,您不需要帮我争取了,听说音乐台那边并没有空出来的岗位,您不用为难,”感觉到领导似乎还想周旋,文俊辉及时出声制止了,“您记得我之前面试的时候说我来晚间电台的原因是因为失眠吗?”

领导点头,他当然记得,明晃晃把求职原因写成失眠的这几年也就文俊辉一个。

“那时候钻进牛角尖了,明知道失眠晚睡不是什么好事,但就是不愿意改这个习惯,好像留住失眠就能留住什么别的,”文俊辉松了口气,他愿意放过夜晚的自己也是进步,“我打算去,以后应该会当一个早睡早起的宠物医生,生活回归原本的样子了。”

“我认为,这算得上良性改变,希望您能理解,我不打算继续电台主持人这个职业。”

文俊辉的毫不隐瞒是领导最欣赏的一点,毕竟像他一样不遮掩自己瑕疵的现代人几乎没有,就是这一份特别,直到最后领导都想为他争取一下。

如果当事人不需要的话,那善意就是强求了。

“好,我尊重你的选择,”领导拍拍文俊辉的肩膀,“那岂不是以后只能我和你嫂子带着喵喵才能见到小文医生了。”

“那就提前感谢您照顾我们医院的生意了。”

文俊辉在社交中一直是进退有度的,领导惋惜外也有释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严重的睡眠障碍,但他总觉得小文并没有很排斥,而是在依赖睡眠障碍。

不知道是为了记得,还是为了忘记,总之文俊辉好像并没有被失眠困扰。

文俊辉在享受失眠。

 

14  

全圆佑躺在床上,听着妄想症渐弱最终出现广告的声音。

卧室门忽然被敲响,“怎么你一念叨,俊哥就发朋友圈了,老天还是眷顾你。”

金珉奎大大喇喇的声音传来,“截图发给你了。”

全圆佑点进私聊,金珉奎给文俊辉的备注是“喵喵俊俊”,从大学的时候就是这个备注,文俊辉知道的时候非常不自然,问金珉奎为什么要这么备注,金珉奎无所谓地讲,“你喜欢猫,你长得像猫,你喜欢用叠字,所以我给你备注喵喵俊俊。”

这条朋友圈没有文字,只有一只小猫的照片,一只睡得很香的小猫。

小猫隔离玻璃上写着一家宠物医院的名字:爪爪宠物医院,有点模糊。

跑到客厅朝主卧喊,“珉奎啊!把这张照片原图发给我行不行!”

金珉奎换好睡衣很懒散地靠在主卧门边,“全圆佑,虽然我的情感经历不足以给你建议,但是我说几句话,你考虑一下听不听。”

照片没到手,全圆佑只能听。

“我知道你后悔了,甚至不是最近才开始,你老早就后悔了。”

“你跟我们一样,都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会说以后当陌生人这种疯话。”

金珉奎话糙理不糙,“想不明白的事,要不就别想了,就当那个时候疯了。”

“你如果还想重新开始,要不考虑一下把你的失眠看一看,”金珉奎知道自己说全圆佑也不一定听,但是他偏要说,“人总要有点长进吧,你不能重来一次还和当时一模一样,失眠、挑食、脾气差、不说话,俊哥凭什么再次选择你呢。”

“你竟然是失眠最容易修正,”凭金珉奎对全圆佑的了解,这哥绝对不会在西院看病,“去看看吧,好歹睡个好觉,脑袋清醒了,想问题就容易了。”

哇啦啦说了一大通,全圆佑无动于衷。

“你听进去没啊!”

全圆佑摊手,混不吝似的,“把照片发我。”

金珉奎把门关得震天响,“滚吧!发过去了,别来烦我!”

接受照片之后的全圆佑又开始沉默了,金珉奎在房间里愤怒地往没有全圆佑的群里发消息:「俊哥和圆佑哥分手分得好啊,在一起估计气死了」

崔胜澈时不时就能收到大家对全圆佑的吐槽,全圆佑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不作为让旁观者都觉得烦,「我之前问俊尼为什么喜欢圆佑,俊尼说不知道,现在看来应该不是不知道,而是找不出来」

「是啊,俊哥好好一个人怎么就喜欢圆佑哥了呢」

「不过最近全圆佑挺长嘴的,今天还来问我有没有和俊尼联系,我联系着呢,他问我俊尼过得好不好,我给他说过得不好也都是因为你」

这话也就只有崔胜澈敢说了。

金珉奎躺在床上闷闷地笑,开始发语音,“不过我帮了圆佑哥一把。”

李知勋正在值夜班,站在楼梯间喝咖啡清醒,“怎么帮的?”

“我有次无意间听到一个广播,那主持人声音和俊哥几乎一模一样,但是应该不是俊哥,宠物医生也忙,而且俊哥不可能大半夜睡不着,”金珉奎觉得自己堪称大功臣,“我把这电台推给圆佑哥了,我让他每天都能听到很像俊哥的声音,每天都能想起俊哥,他总得做点什么。”

李知勋捋了捋,“你给他找了个声替?”

 

15  

替。

一个很尖锐的概念。

尖锐到足以划破几个人的嬉皮笑脸,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金珉奎提着的嘴角一瞬间就放下去了。

不管未来全圆佑和文俊辉的感情会是什么样子,但是只要期间出现了某一个存在代替了对方的情况,那感情都算是变质了。

他们俩那么骄傲的人,这一定是非常大的隐患。

金珉奎在这一瞬间也不觉得愤怒了,也不觉得好笑了,只觉得心头一阵烦躁。

崔胜澈也发了语音来,“是啊,全圆佑听那个电台了吗?”

金珉奎不知道,他回家的时候次卧的门是关着的,作为合格的室友不刺探对方隐私是最基本的要求,也不会专门凑过去问,他不知道全圆佑在卧室里干什么。

智慧的李知勋声音四平八稳,“全圆佑干什么他怎么可能知道啊,问这问题纯为难人吗。”

权顺荣在做手术,四个人的群聊陷入死寂。

金珉奎感觉自己的热络好像办砸了一件事。

改成文字输入:「咋办啊,我是不是做错事儿了」

李知勋那边突然忙了起来,不过依然匆匆回复了语音,“能怎么办,那是全圆佑自己的事,他要是因为一个相似的声音就陷进去,也是他自己种下的恶果如今魔怔了。”

伴随着快速的脚步声,听到了急诊大厅里有些吵闹的背景音,“别多想了,谁不知道啊,全圆佑除了文俊辉,谁都喜欢不上,快睡觉吧,我这里来病人了。”

这句话并没有安慰到金珉奎,金珉奎轻手轻脚跑到次卧门口偷听,却没听到任何声音。

敲了敲门,等了三秒,没有应答。

这就睡了?

不可能吧。

平时这个点儿的全圆佑敏感得和神经衰弱一样,一点声音就醒,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又出声儿喊了一句,“圆佑哥?”

还是没声音。

咄咄怪事,金珉奎摇头走回了自己的卧室。

作为一个医生,睡眠相当重要,没有睡好就没办法微笑面对小患者,会被家长投诉的。

就这样劝说着自己,金珉奎打算明早再问全圆佑。

次卧里的全圆佑是真的睡着了,只不过不是深度睡眠,半梦半醒间也感觉到有人敲门,但是由于分不清梦还是现实,感觉好像有什么强力把自己束缚在床上一般,没给出回应。

这使得第二天早上,全圆佑七点才睁开眼时,感觉精神状态久违得好。

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真的是七点,他已经很久没在正常人作息里睁眼了。

这一觉舒服到他还想在被窝里来一回,他也真的那么做了,只不过满脑子都是晚安电台那位文月主播的“妄想变成理想,夜晚期待黎明”,想了一会下床了。

一开门,就见到儿科金大夫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什么事?”

金珉奎一直等到现在,全圆佑没六点就出门本身就很奇怪了,“你刚刚在干嘛?”

“睡觉啊,啥事?”

睡觉?

金珉奎抢先一步去咖啡机给全圆佑整了杯美式,“昨天晚上睡挺好?”

“还行,”全圆佑打开水龙头,“你那电台推荐真不错,确实很助眠,谢了。”

一句“谢了”,金珉奎天都塌了。

 

16  

这天晚上,金珉奎是十二点多回的家。

回家正好看到,全圆佑坐在餐桌跟前,聚精会神地听着电台。

果不其然就是那个很像文俊辉的声音。

金珉奎越想越后怕,加快脚步赶紧进了自己的卧室,心中一阵恐惧,莫名觉得有些对不起文俊辉,却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于是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如果这电台倒闭了就好了。

全圆佑一直在等,等到今天的连线时间,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成为幸运观众,他一定会在连线时间一开始就立马拨出电话,拿着首位号码牌等着接通。

听到最后五分钟,依然没有要连线的意思,等得全圆佑想要莽撞地胡乱拨过去。

不过,等来了文月说,“在三月的末尾、四月的开始,想告诉大家一个消息,我们这档节目今天就是最后一期了,知道对于大家来说有些突然,不过未来如果大家依然失眠难熬,可以去本市音乐广播收听相关晚间节目。感谢大家的收听与陪伴,很荣幸能陪大家走过许多失眠而无聊的夜晚,感谢大家对于FM106.4晚安电台的支持。”

全圆佑的脑袋嗡嗡作响。

他本来觉得今天会睡个好觉的,而在三十秒之前,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现在像是熬了许多个大夜一样,头很痛。

“最后一首歌:同义词反向键。”

“歌词中说,拼凑昼夜,黏合照片,和你七个季节。感谢和各位听众朋友和晚安电台走过十六个季节,现在,晚安电台和大家解除同路的约定,祝大家晚安,好梦。”

没有再见。

什么都没有。

全圆佑后面并没有听清楚这首歌别的歌词,等到晚安电台结束的忙音出现,手忙脚乱地关了收音机,专门找到了这最后一首歌。

除了文月提到的那句歌词,还有一句:同义词变反向键,拥抱褪色成亏欠。

而下一句是:我们背道而驰,摔碎了几个当年。

全圆佑本来是习惯了头疼的,因为总是睡不着,后来都放弃止疼了,只把疼痛当成一种伴随状态,却在这个瞬间,从药柜里面摸出来止疼药开始吃。

入睡过程中的金珉奎听到门外的下一个动静就是药片响的声音,惺忪着眼睛拉开门出去,“哥,你不舒服吗?”

“头有点疼,吃片药。”

“哦,”刚想给全圆佑倒杯水,“你不是不吃止疼药了吗?”

全圆佑不知道怎么回答,手有些无力,“今天太疼了,吃一片好睡觉。”

金珉奎把水杯推过去的时候观察了一下全圆佑的脸色,看起来眼圈有点红,不知道是头疼得,还是药苦得,或者是听到与故人相似的声音想得,金珉奎统统都归结到电台上。

与其消耗自己,不如埋怨别人,更何况是素不相识的人。

这电台快点倒闭吧。

“药吃了快睡觉吧哥,又一点多了,紧赶慢赶睡,也就睡五个多小时。”

全圆佑没说话,等金珉奎打着哈欠折返的时候忽然开口,“珉奎啊。”

“嗯,怎么了?”

“你在别的医院有认识睡眠门诊的医生吗?”

刚好有。

“有。”

“能帮我挂个号吗,我去看看。”

 

17  

愚人节的早晨,星期一的早晨,李硕珉到楼下接失眠患者去看病。

“哎呀,我又不是个小孩,不用接我,自己打个车就去了。”

李硕珉学文俊辉的腔调,“哎呀,不是怕你讳疾忌医吗,反正今天咱医院关门,去看看。”

文俊辉很显然没睡醒,他也不知道睡眠门诊看诊前需不需要准备什么,不过以自己最糟糕的状态去看应该更能看出问题来,把座椅向后调,“安大附院。”

“知道,你睡会吧,还远着呢。”

来得已经够早了,七点半就来了,结果门外已经有患者了。

睡眠门诊不算是特别热门的门诊,这么早就有病人估计也是一夜没睡好。

去了护士台,拿到自己的二号,坐在最后一排椅子上等李硕珉,热心大爷给李硕珉说地下车库没位置,院子里绕一绕应该有,于是把文俊辉放在门诊楼前,李硕珉自己去停车了。

听着医院里这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和印象里一模一样,每个医院都是这样。

大学时文俊辉经常会在农学院下课以后到医学院等全圆佑,就是这么一股消毒水味,等全圆佑在医院实习以后,背景音总是这种脚步声。

文俊辉对于医院的复杂情感也是因为这个,他对大学这个时期的思考都有些复杂。

坐在这铁板凳上也睡不好觉,硬是闭眼也睡不好觉,还是睁开了,脑袋歪在一边,看起来精神很不佳。

第一眼看向走廊,刚刚的患者不见了。

第二眼正过头来看向自己身前,那人应该在自己眼前。

是全圆佑。

“你也是来看睡眠的吗?”

文俊辉的第一句话在“诶”,“怎么是你”,“好久不见”中,选择了这一句话。

这次并没有装作陌生人。

全圆佑在安大附院总不会是医生的身份,穿着便服看起来面容憔悴也不像是来开会的,那应该是患者。普通患者尚且说两句话,他们这老相识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说完这一句,全圆佑没有立即出声。

反而像是文俊辉脸上有东西似的,一直盯着看,搞得很不自在。

默默又给自己嘴快记了一笔账,只当是全圆佑社交经验稀少,文俊辉抠了抠脖子,“陌生人也不能这么看,我不和你说话了……”

“陌生人”很好地拉回了全圆佑游走的神志,有点急地打断,“对,我也是来看睡眠的。”

没话讲了。

全圆佑就站在文俊辉面前,想装看不见都难,总不能直接一幅拒绝沟通的样子闭上眼睛,未免有点不可理喻,思来想去,文俊辉又开口了,“要不你坐下?显得我好像在质问你。”

周遭的位置都是空的,全圆佑在文俊辉身前和右侧的两个位置犹豫,但文俊辉没有让开的意思,全圆佑别别扭扭地坐在了前面,却是侧着身子坐的,稍稍偏头就能看见文俊辉。

文俊辉更没法闭上眼睛了。

完全无法视而不见。

视而见,心里却烦得很。

过了好几分钟,很突兀地问文俊辉,“你是因为牙疼睡不着吗?”

 

18  

文俊辉再怎么遵守分手的约定也是有限度的。

前男友说以后像陌生人一样相处,他也那么做了,但是人就是很奇怪的,会在某一个瞬间像是忘了这个约定一样,突然出声。

更莫名其妙的是,会想要拿着这个约定捉弄一下前任。

“你知道我牙疼啊?”

俨然一幅忘了几天前在全圆佑门诊看过牙的样子。

全圆佑被问得愣了一下,而后立即知道,文俊辉久违地想要追究一下“陌生人”的责任,嘴角带上笑,“刚刚看你闭上眼睛也只往一边偏,猜你是不是牙疼。”

文俊辉微微撇嘴,“喔唷——厉害。”

气氛要比刚分手的时候缓和多了,全圆佑很愉悦。

那间门诊办公室的门打开,金珉奎嘚嘚瑟瑟跑出来,“圆佑哥!”

由远及近,金珉奎清楚全圆佑脸上难得一见的笑意肯定不是对着自己,甚至早上说要跟他一起来安大附院很拉拉个脸老大不高兴似的,不是因为他金珉奎,看到全圆佑身后的人一下子就懂了。

脸上的惊喜藏都藏不住,“俊哥!你陪人来看病吗?”

李硕珉正拐个弯要走进来,好巧不巧和金珉奎对上眼,眼瞅着这人的笑一下子收住转成巨大的疑惑,伸出手来指着自己,“陪他来看病吗?”

金珉奎印象里,李硕珉的睡眠可好得很呢,说梦话都响亮。

全圆佑顺着金珉奎手指的方向瞧过去,笑容即刻僵住。

“不是,我看睡眠,硕珉陪我,”文俊辉往里挪了一下,“快坐吧。”

本意是让李硕珉坐到自己跟前,金珉奎找个地方坐下,比如全圆佑身边。

而金珉奎理解的是,挪开的这个位置是给自己坐的,毫不客气就坐下了。

李硕珉感觉金珉奎这人这么久没见真是又没礼貌又没长大,绕了点路坐在文俊辉右边,“车停好了,都快停到附院家属院了。”

只是随口说一句,金珉奎就上赶着来了,“喔唷,就你会停车,难不成还要俊哥夸你。”

全圆佑并没有参与这个幼稚的拌嘴,金珉奎和李硕珉拌嘴很常见,在过去就不是新鲜事,只有文俊辉会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劝,他现在一门心思觉得自己也应该跟那俩似的紧紧凑在文俊辉跟前,刚刚就应该开口问,“我能不能坐在你右边?”

可惜可惜,错失良机。

金珉奎在后排好像一辈子没说过话似的,没完没了地给文俊辉讲自己科室里面的可爱小患者,给文俊辉看自己和小朋友们的合照,文俊辉刚好特别喜欢小朋友,聊得很是畅快。

李硕珉在旁边也时不时出声多问一句,那个架势就好像文俊辉带了两个家属来,他全圆佑孤家寡人一样。

护士过来喊一号患者,顺便转头问金珉奎,“家属要陪着进去吗?”

金珉奎毅然决然地拒绝了,“他不是小孩,自己进去就行。”

 

19  

虽然刚刚,全圆佑都没有加入他们的对话。

现在全圆佑去看诊了,他们仨却因为全圆佑的消失而沉默下来。

还是文俊辉先开口的,“他还是睡不着吗?”

金珉奎的脸只用了一秒就垮了下来,好像老早就受不了那位患者一样,伸出两只手来,一根指头一根指头扳着细数全圆佑失眠的荒谬和严重,“哇——全圆佑,有光睡不着,有声睡不着,有人睡不着,心里有事也睡不着,”讲到这里嘴角继续往下撇,“但俊哥你说,没光、没声、没人、心里没事儿,这是不是太难做到了,这条件也太极端了。”

“成天半夜在客厅走来走去地拖地扫地,要么就是外面泡咖啡写论文,精力旺盛得很。”

“真是搞不懂,”金珉奎想到没想,下一句话直接就蹦出来了,“俊哥,圆佑哥之前是怎么睡着的,上学的时候好像没见他这么不容易睡觉啊?”

蹦出来的下一秒,他就知道,又说错话了。

但现实世界不是网上聊天,哪里有两分钟撤回的好事。

正要讪讪笑两声打马虎眼,文俊辉很认真地讲,“之前我会给他点香薰蜡烛,有一个味道比较轻柔的,有利于助眠,”立即掏出手机来,“我看看有没有购买记录,还有眼罩,那种一面是普通布,一面是缎面的眼罩。”

本来,购买记录应该是四年前,或者更久之前,文俊辉和全圆佑还在交往时留下的。

而金珉奎和李硕珉看到的购买记录是上个月的,非常近期,应该是文俊辉自己用的。

金珉奎没有选择打开备忘录记下来,而是选择打开照相机,屏幕拍了一张,连带着文俊辉的手也拍了一张,总觉得这两张照片合适的时机应该让全圆佑看到,“啊,好嘞好嘞,我给圆佑哥发过去,让他自己买去。”

安利了香薰和眼罩,更尴尬了。

不过金珉奎很久没见文俊辉,全圆佑有多久没见文俊辉,他就有多久没见。

倒不是说他和全圆佑关系有多紧密,同气连枝似的,只是儿科成天手术门诊连轴转,博士毕业了以后他就没怎么休假过,出了医院就是回家,根本没时间出门社交,久而久之就只剩下医院里这些师兄弟们来来回回打交道,全圆佑又是室友话自然说得多。

这时一想,为什么金珉奎并没有感受到很大的差别。

因为最初,也就只有文俊辉和李硕珉不是医学院的。

其他的所有的称得上朋友的人都是医学院的,医学院的巨大特点就是在哪里上学大概率在哪里就业,基本上师兄弟们都留在一个医院了,没留在一个医院也都在安市,因此上班和上学都没什么大差。

金珉奎正这么想着,熟人把全圆佑送出来让去做头部CT,接着喊文俊辉进诊室。

坐着的三个人连忙站起来,扯一扯衣服,金珉奎伸手去接朋友递出来的检查单,文俊辉把自己的外套和手提包放在位置上,“帮我看一下。”

这话其实是说给李硕珉的。

他们医院经常出去开会,李灿忙着去茶歇区网罗小饼干和小蛋糕,文俊辉要出去应酬,就会把东西放在李硕珉跟前让他帮忙看一下。

结果金珉奎嘴很快地说,“好嘞俊哥你去吧,我帮你看着。”

也就是这一下,全圆佑盯着文俊辉有点愣但是毛茸茸的后脑勺儿忽然笑了。

金珉奎瞅着全圆佑那脸,感觉这脑CT不管啥原因还是要照。

 

20  

在全圆佑独自去做头部CT,文俊辉走进睡眠门诊以后,两位同龄人的空气彻底凝固了。

“呵,没联系,”金珉奎生气的时候有种小孩子特有的无赖和别扭,气鼓鼓的,本来就黑的肤色泛起一种有点压抑的光泽,像是一个煮熟的土豆,“我问你在安市吗,要不要吃个饭,你给我说,再说吧???你什么意思,你个骗子。”

对于这种不讲道理的指控,李硕珉只能一笑而过,的确是他说“没联系”在先。

“我是怕你和我吃饭,还是不停地问我俊哥的事,我会露馅儿,俊哥也会尴尬,干脆就说不联系了,”这是大实话,“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碰见你了。”

说到这里,李硕珉也有点心情不好,“我在不在安市,你瞅一眼朋友圈,看一眼呢,我成天发朋友圈定位都在安市,你说我在不在,问那些屁话。”

说到这,金珉奎一下子变得更聪明了,眼疾手快把李硕珉朋友圈翻出来,“我看了好多眼了都,这边有什么啊,我能看到什么啊,谁眼睛有毛病谁挂眼科看看。”

啥也没有。

李硕珉把金珉奎屏蔽了。

准确来说,把之前有些尴尬的朋友都屏蔽了。

占理以后,金珉奎乘胜追击,“俊哥昨天还发一条呢!好歹俊哥没屏蔽我!”

没了文俊辉和全圆佑,刚说两句,两个人都生气了。

“那你都在安市为什么不跟我联系!”

金珉奎依旧恶狠狠的,因为此刻他何错之有啊?

“你也没和我联系啊,就非要我先和你联系啊!”

李硕珉最不喜欢别人口气很重和他讲话,眼睛瞪得溜圆。

也就是这一瞬,两个人同时意识到了,为什么不先联系对方的原因。

默认的情况下,前任的朋友是不互相联系的,文俊辉唯一的朋友和全圆佑最好的朋友是不会联系的。

当然,聪明的金珉奎怎么会被这种事情困住。

能在安大附院睡眠门诊见到的旧相识,还是从十七八岁开始就一直玩的老朋友,有什么不联系的道理,大手一挥,“全圆佑要当陌生人让他当去,你和俊哥,现在是我的朋友。”

一句还不够,又讲了一遍,像是给自己增加底气一样,“李硕珉和文俊辉,是我金珉奎的朋友。”

接着,很惊人的操作出现了。

金珉奎把李硕珉和文俊辉一起拉到了过去那些老朋友们一起的群聊。

同时,因为群聊人数没有超过两百,被邀请人没有机会选择拒绝。

就这样,文俊辉和李硕珉静静地出现在了群里。

崔胜澈坐在呼吸外科的办公室喝茶的时候差点呛死,他们的群聊人数从五变成七,正要看看这老友群是谁有了新动向,结果是两个老熟人。

还是金珉奎拉进来的。

真想看看全圆佑是什么表情,手上已经在很快地打字了,「哦!俊尼!」

想起李硕珉上学时总是希望别人有的自己也有,随后输入,「哦!硕珉!」

李知勋正要换班,见到这个西洋景一下来兴趣了,「诶——俊呐,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第二句是,「李硕珉,你之前说好要和我一起组一个二人组唱歌的就这么把我鸽了」

权顺荣在群里发出悲鸣,「呜呜呜呜呜呜俊呐,我好苦的日子,又加了一台手术」

「硕珉!我看你朋友圈里经常发小狗,我能带拿铁来找你玩吗!」

一切就好像过去一样。

像文俊辉还在和全圆佑交往一样。

但是当前,文俊辉手机在长椅上,全圆佑手机在CT室门外的柜子里,俩人都没说话。

 

21  

几个人热火朝天聊了很久,都不见全圆佑和文俊辉出来说一句话。

崔胜澈依旧敏锐,直接私聊了金珉奎,「圆佑知道你把俊尼和硕珉拉进群了吗」

金珉奎的脑回路像是他的患者们一样天真而明媚,「群主是我,拉谁进群还需要他同意吗,现在俊哥和硕珉是我的朋友,和全圆佑没关系」

说得也对。

从这个角度来想,的确,全圆佑干涉不了群主的自我意志,崔胜澈坐在办公室狂笑,还因为呛了的那口茶水偶尔咳嗽,像是一个上了点年纪的老风箱,吓得他学生小江在旁边的桌子上头都不敢抬,给金珉奎回复,「干得漂亮」

「那电台快倒闭吧,我俊哥回来了」

等崔胜澈笑着放下手机,小江接了一杯常温的水给崔胜澈,“老师,喝水慢点。”

崔胜澈心情愉悦,“把你论文发我看看吧,上次说的改好了吗?”

小江吓得心里一紧,“前天刚说,我报告还没写完呢,论文还没开始改呢。”

文俊辉的诊断很简短,医生让文俊辉自主劝解,在该睡觉的时候睡觉,最晚不要超过十二点,不要为了熬夜而熬夜,“你的失眠容易治,心里最纠结的事不要在睡前想,全天任何时候都可以想,睡前别想,就能睡着了。”

讲到这里,那个医生摇头,“刚刚珉奎给我说你也是他朋友,你、他、前一位患者都是朋友,既然是朋友就相互督促一下,别拿睡眠折磨自己,睡不好难道可以工作好吗?”

文俊辉想问一下全圆佑的失眠为什么还要拍脑部CT,但感觉医生也不会告诉他,嗫嚅着想更好的措辞时,医生冷不丁说,“你是一天时间里只有睡前想一下想得睡不着,你前面那个是成天想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没有不想的时候,折磨得根本睡不着,刚到三十的人什么心结解不开啊。”

医生甚至没给文俊辉开药,两手交叉,“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你只需要在放松心情,放空自己,就能睡着了,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两周以后还是睡不着,再来挂我的号。”

“那我的睡不着是?”

“就是你不想睡。”

这个诊断,笃定得让文俊辉有点臊得慌。

临出门文俊辉停住,“医生,您为什么会把全圆佑的失眠原因给我说?这不是隐私吗?”

医生权威的脸上微笑依旧,“全圆佑本人说,‘我朋友问的话,请您直接告诉他。’”

听见这句话,文俊辉就知道医生误解了,“啊——我和全圆佑不是那么好的朋友关系,他说的应该是珉奎,我就当没听到您说的,感谢您的治疗。”

说完就从门里闪出去了,留下医生莫名其妙地坐在桌子前,“如果说珉奎,不是直接说‘珉奎问的话告诉他就行’,何必拿‘我朋友’来遮遮掩掩。”

文俊辉发现,自己的失眠甚至不需要占用医疗资源看一趟,纯是自己疑心病犯了感觉自己柔弱得不行,结果得了一个“不想睡”的诊断,笑不是笑哭不是哭的。

 

22  

长椅上的俩弟弟都盯着他看,文俊辉尴尬挥手,像极了运动会上参加了比赛被寄予厚望却没有拿到任何奖项的尴尬小选手,“我没问题,药都不用开,回去放松心情好好休息就行。”

李硕珉赶紧把文俊辉的座位清理出来,“哎呀,这就很好,听专业人士诊断咱们身体好得很就是来医院最大的目的。”

金珉奎撇嘴,“你瞧瞧,俊哥干什么不是十全十美,我朋友给我说,全圆佑毛病可多了去了,我说得拍脑CT才能看出来的毛病可严重得很,结果我朋友说,全圆佑有点胡言乱语的架势,问和答不是一个路径,自己觉得要开个脑CT看看,感觉自己毛病可大了去了。”

文俊辉拿起自己手机的时候,发现屏幕上多了几百条新消息提醒,随口问了李硕珉一句,“爪爪要倒塌啦?”

李硕珉怒目圆睁,“胡说,安市只留下唯一一个宠物医院都应该是咱们。”

打开手机,就瞧见了一个名为“东西一道桥”的群聊。

这是个什么群。

点进去看了一下人员构成。

哦,原来是这个群。

文俊辉和全圆佑没分手之前,这个群叫做:农医一家亲。

群主一直是金珉奎,起名权也归属于群主,一直是这么土土的名字。

这群文俊辉记得自己退出去了,怎么金珉奎又给他拉回来了。

“俊哥,从今天起,从此刻起,你就是我金珉奎的朋友了。”

金珉奎非常得意自己的创新之举,“有些人要和你当陌生人,他自己装清高去,咱们好朋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次见到了以后就要常联系,要是身体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

“你能给我看啊?”

儿科主刀语塞,“我不行总有人行,我们西院的师兄弟都和我很熟,我求我同事帮你看。”

“不用啦,人情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我要是不舒服自己会挂号的。”

文俊辉摸摸金珉奎后脑勺,“不要随口就承诺给别人帮什么忙,人情很不好还的。”

“那你俩这四年也没来过我们人民医院啊,我以为你们不想见我们以前这帮朋友呢。”

文俊辉和李硕珉俩人嘴长很大又合上,“因为这四年没生病啊,小感冒小发烧没必要去医院,也不生大病,所以才没去的,而且我们医院也挺忙的,不是不想见你们……”

全圆佑做完CT回来,就见到巨型金珉奎坐在文俊辉旁边不知道说什么惹得文俊辉连连抚摸,李硕珉又说了些什么金珉奎瞪起眼睛来生气,他竟然这么看了许久。

等到三人聊天告一段落才走过来,“做完了,影像科说今天人少,等一个多小时就行。”

此刻的金珉奎像是这次见面的牵头人一样,正色严肃地对全圆佑说,“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文俊辉和李硕珉,第一次见吧,打个招呼吧。”

四年前的全圆佑万万想不到,自己说了一句“像陌生人一样”会在未来被反反复复拿出来捉弄,不仅是文俊辉,周围所有人都参与了捉弄。

“啊——珉奎的朋友啊,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是他朋友,也是他同事,我叫全圆佑。”

甚至还伸出手来,想握一下手。

 

23  

宠物医院下午还有手术要做,所以两位宠物医生先走一步。

坐在车上,李硕珉余韵满满地调侃了一句,“我以为幼儿园以后就不会玩这种愚蠢的假装游戏了,想不到二十大几了还装着不认识打招呼。”

文俊辉也笑,“开车吧,珉奎小孩子性格。”

“我说的不是珉奎。”

手机震动,文俊辉瞧见了全圆佑的好友申请:「我是珉奎的朋友全圆佑」,哼了一声。

李硕珉专门斜了一眼给文俊辉,文俊辉不再讲话,只是让他开车。

全圆佑伸手时,文俊辉想到的竟然是十八岁时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在图书馆,在书架后,两个人拿到了同一本书。

不是什么专业必读书目,只是一本有点普通的科幻小说。

也不是非读不可的书,两个人却都抓着不放,仿佛不读此生有憾。

在层间缝隙,文俊辉瞧见了一双细长的眼睛,像狐狸,瞧着很聪明。

小跑几步到对面去,“这书我先拿到的。”

刚刚明明感觉对面的人力气很大,现在却没有很执着,“我知道。”

“知道你扯什么!”

文俊辉生气起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没什么威慑力,只让人觉得可爱。

“我不是故意的,”眼镜男把书递给文俊辉,“给你,你去看吧。”

拿回来太容易了,文俊辉感觉这个小说的可读性也随着这个过程变得寡淡,翻了翻,明明他是最喜欢看小说的人,涉猎各种类型,却在这时说,“我也可以让给你看。”

从刚刚开始,文俊辉就一直跟在全圆佑身后,全圆佑觉得这人也是有意思,低头跟着自己,又抬头愿意让给自己,好像做了很大的让步,“我没时间看书,”指了一下自己拖着的小车,“我专业的书多到看不完,没时间看小说,刚刚是我拿错了,不好意思。”

拿错了?

这不对吧,那个架子就是小说的架子,这本小说两边放着的可都是言情小说。

这眼镜男看言情小说!

“啊——这样啊,那我借走啦。”

文俊辉决定,为全圆佑保守看言情小说的秘密。

像快乐的小鸟,文俊辉抱着心爱的小说跳出图书馆大门,却发现全圆佑就靠在门边,不知道等着谁,“诶?你还没走啊?”

“在等我室友,书太多了我拿不回去,借了一个寝室的书,差点沉死。”

文俊辉瞅着摞到全圆佑腰的医学书,这让全圆佑这小身板拿回去不是压垮了,“我可以帮你稍几本回去,你在哪个楼?”

“医学院男生一号宿舍楼401,临床医学全圆佑。”

也没问这么详细,不过也省得多问了,文俊辉取了放在上面的口腔黏膜病学、口腔倾面外科学、口腔修复学、口腔正畸学,“我帮你拿这几本,放你们楼宿管那,哇老沉了,你们宿舍有志当牙医的以后可得感谢我。”

跌跌撞撞抱了五本书要离开,全圆佑扯了一下文俊辉的衣服,“你还没给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还伸出来一只手要和文俊辉握手,早不握晚不握,怀里都是书开始握,文俊辉把胳膊肘贴了贴全圆佑的手掌,“动物医学文俊辉,再不走重死了。”

十八岁的全圆佑没握到文俊辉的手,三十岁的全圆佑依旧没握到。

文俊辉起身,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全圆佑的掌心,“刚刚毛孩子家长打电话,说小狗不舒服,我们得赶回去做手术了,全医生,回见。”

 

24  

金珉奎瞧着,全圆佑此刻的症状,多半是脑袋里真的长出来什么了。

一直在笑,笑得非常瘆人。

“文俊辉没让我握手诶。”

金珉奎心里砸过巨大的问号,那能让你握吗,你做对什么事了就让你握手,癫了不是。

“你记得,大一的时候,我拿着咱四个的学生卡去图书馆借书,喊你来拿书的事吗?”

全圆佑鲜少以这种明确的分享形式开启话题,这种稀奇的事情金珉奎绝对不愿意错过,“当然记得,我说我要打游戏,你说再不来就给我扔到图书馆门口的池塘里让我赔,所以我连滚带爬就来了。”

金珉奎的记性在没用的时候非常好,“我记得当时让你帮我借一本科幻小说,全寝室所有的书你都找到了,就那一本你没找到。”

全圆佑避而不答,“你记不记得当时没有我的口腔的书。”

上了年纪就爱回忆往事,金珉奎很乐得回忆少年事,“对啊,我当时还问你,难不成是你要用的书全借走了,你说是好心人帮你带走了。我说这好心人就只帮你拿,也是够偏心的。”

“那是文俊辉。”

结合这句话,再配上所有诡异微笑,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那好心人是俊哥?”

“对。”

“那和你笑有什么关系?”

“当时提前入校,图书馆门口的池塘里的荷花刚开。”

全圆佑当然发现金珉奎迷惑的神色,又不愿意分享了,变得很矜贵,“算了,你不懂。”

你不说谁能懂?

金珉奎第无数次在和全圆佑的聊天中感到无语。

“今天谢谢你。”

“不用谢,陪你看个病而已,班我已经调好了,你别担心……”

正要进行乌泱泱的推辞,反应过来说的不是这个,金珉奎又恢复了装模作样的正色,他知道全圆佑在感谢什么,“你不会是看上我朋友了吧,我不同意啊,你有前科,我不放心把我朋友交给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全圆佑依然记得,那顿饭局结束,文俊辉自己默默地退出了群聊,并且给全圆佑私发:「按照你说的,当陌生人,分手快乐」

现在依然没有通过好友申请。

“你怎么说服文俊辉进群的啊?”

“我没说服啊?”

“嗯?”

“我拉俊哥进群的时候,俊哥门诊里呢。”

在全圆佑怀疑的目光中,金珉奎坚定不移地讲,“我直接就拉进去了,俊哥也没说啥。”

全圆佑暗暗下决心,自己也要学一下金珉奎土匪进村一样的行为方式,“行,多谢你。”

比如迅雷不及掩耳夺过文俊辉的手机然后把好友申请通过了。

“轮得到你谢?”

金珉奎现在很膨胀,当文俊辉的朋友就可以对全圆佑随意讲话,“你好好想想吧,真的是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吗?真的有什么过不了的难关吗?在一起八年啊,从你大一到你博士毕业啊,”讲到这里金珉奎作为局外人都不免惋惜,“你知道,学弟学妹们一直把你和俊哥当成正面教材吗,很多情侣没分手都是因为觉得,你们俩能谈八年,那么多个分手的节点都熬下来了,他们也可以,结果呢?”

“你在个莫名其妙的时间点和俊哥分手了,你提的吧?竟然是俊哥在饭局上给大家说的,这点担当都没有且不说你对俊哥怎么样,你对我们这些朋友也不怎么样啊,我们还给你俩庆祝八周年呢,你直接给我们脸上抽巴掌啊,”

“你能给我说一下为什么吗?”

这是第一次,金珉奎以质问的口气,问全圆佑为什么要和文俊辉分手。

为了他俩,也为了旁观的朋友。

 

25  

全圆佑为什么和文俊辉提分手。

是因为不喜欢吗?不是。

是因为不想坚持吗?不是。

是因为继续不下去吗?不是。

全圆佑清晰地记得,二十三岁,自己的本科毕业典礼,其实就是走个过场,已经确定了要在本校本博连读,并不怎么重要的场合,文俊辉专门从研究所请了假来参加,捧了一束漂亮且不张扬的满天星。并且带了一个有小小装饰的毕业帽,簇拥着一些鲜花,上面趴着一只小黑猫,应该是文俊辉自己做的,眼睛亮闪闪地问他,“要不要戴一下?我觉得这只小黑猫很像你。”

他刚把自己头上的毕业帽拿下来,打算戴上文俊辉的那个,师兄在身后喊,“圆佑!导师喊我们回去跑实验数据了,快走!”

就好像多连一分钟都等不了似的,全圆佑打算在头上放一下,拍个照再跑过去赶上师兄们,而文俊辉直接抽走了专门做的毕业帽,“快去吧,实验要紧,那我把中午和晚上的饭局取消了,你好好做实验!”

全圆佑想从文俊辉脸上看到一点失望和难过,但是没有。

文俊辉推推他的肩膀,“快去吧,我也回单位啦,已经出来四个小时了。”

对于这个毕业典礼,全圆佑印象最深的,是在自己手中短暂停留的盛开的毕业帽和文俊辉匆匆跑走的背影。

全圆佑还记得,二十四岁,他第一篇独立作者的论文发表,这年文俊辉研究生毕业。

人人都夸他年轻有为,是医学界不可多得的人才,导师高兴,师兄高兴,朋友高兴,整个学院都高兴。

他都想不起来二十四岁的文俊辉在干什么,只记得每次见到文俊辉都很开心。

他给文俊辉发:「俊呐!我的论文发表了!我会有三天假期,你是不是这周休三天,那我把假期放在这周休,咱们出去玩!你选目的地!」

文俊辉的回复比他更激动,「我就知道!你肯定可以的,之前你给我说害怕不行,我说不会的,你很厉害。看看我说得准不准!想去哪里去哪里吗?我想去苏州!」

「当然,哪里都能去,我现在订票订房间~」

等他回家,文俊辉已经兴冲冲收拾好了两箱行李,“都收好了,啥时候走!”

“今晚,九点飞机,落地以后睡一大觉,白天好好玩。”

那时候全圆佑希望,可以把文俊辉的笑脸刻在脑海里。

落地苏州,民宿文俊辉非常满意,说白天的平江路应该会更漂亮,说那是自己最开心的一天,全圆佑亲了亲文俊辉的额头,说明天会是更开心的一天。

然而并没有。

开心也就只持续了一天。

全圆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休假要干什么,妥善地请好了假,觉得这七十二小时是独属于他和文俊辉的二人时光,却收到了师兄的紧急消息:「圆佑,知道你在休假还打扰你真的不好意思,但是你有时间帮我开个会吗?那个两天的会。我出车祸了,赶到机场的路上连环车祸了,应该是没法去了,导师和别的师弟都有科室安排,你能替我去吗?」

似乎没给全圆佑留下别的选项。

文俊辉盯着全圆佑定在床边的身影,“是科室有事吗?”

全圆佑罕见地觉得难堪,他永远都在爽约,“是。”

文俊辉从床上弹起来,把房间里能当作干粮的东西装进袋子里给全圆佑,“那趁你的行李箱没打开,我给你订票赶紧回去,是要回去吗?”

“不是,”全圆佑一直盯着文俊辉的脸,心想,如果你生气就好了,“杭州,有个会议。”

查着行程,“我给你定票,三小时后,赶紧去,来得及。”

瞧全圆佑恋恋不舍,文俊辉晃晃手机,“你不是做好攻略也定好房间了吗,我一个人玩也行,快去吧别担心我。”

二十四岁,对全圆佑来说,是坐在网约车上看着文俊辉折返回民宿的背影,夜晚的花丛中,他扫到了绣球花,一种圆满的花却开得很孤单。

 

26  

全圆佑更记得,二十六岁,蝉鸣的盛夏,聒噪的炎热,是他的生日。

也是他博士毕业的日子,导师选择在这一天把毕业证书给他,说是多重纪念,祝他生日快乐。虽然在医院里,导师就是他的领导,未来还要见很多面,中午却还是正式地说了两句。

下午有很多患者来等他,从一点多一直忙到接近六点才结束,腰酸脖子疼的,正转着脑袋打算换便服去找文俊辉,虽然文俊辉没给他提前说,但是他知道文俊辉一定在等着他。

这时,师兄也是同事敲他办公室的门,“圆佑!走!导儿请客了,庆祝我们一门五博士!”

正当他想着拒绝说辞,师兄夺过他的外套搂着他脖子就往外走,“诶——这种好日子,双喜临门的,生日和谢师宴给你一起办了,导师请客,有什么资格不去——”

话音落,全圆佑对上了文俊辉疲倦但是期待的目光。

下一秒,期待就没有了。

文俊辉脸上挂上了妥帖而礼貌的微笑,“廖师兄好,圆佑一直打算博士毕业以后好好感谢各位师兄和教授的栽培,之前还给我说,如果在过生日的时候拿到毕业证书就有由头请各位吃饭了,平时大家都不给他机会请吃饭的。”

藏在背后的手放到身前,是一个十寸的蛋糕,“这不是,圆佑今天中午给我说导师和师兄和他想到一块去了,我定了个蛋糕,大家正好庆祝。”

这时候导师从主任办公室走出来,“小文啊!怎么能让圆佑结账呢,还是小朋友呢,我请,小文要不要一起去啊?”

文俊辉依然是那样不动声色却又不让人冒犯地拒绝了,“这次先不了,我还有些工作没做完,得回去赶进度,各位师兄,教授,大家好好庆祝,我先走啦。”

在全圆佑身旁走出医院,朝着反方向离开的文俊辉,像是摁下了反向键。

全圆佑此生,都忘不了二十六岁的文俊辉站在人民医院公交站的背影,没有回一下头。

医院门口的假山下,也有几朵荷花,可能是刚放进池塘,很漂亮。

和十八岁一样,荷花还是那般姿态。

在这个生日里,导师和师兄都和他敬酒,他罕见地全盘接受了。

酒意上头想起了很多和文俊辉之间的事,印象最清晰的竟然都是文俊辉的背影。

永远是那么笔挺的、漂亮的、不卑不亢的、不带任何情绪的背影。

八年的相处,除了本科前两年他们像是普通的小情侣一样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看电影,接下来的几年,他永远都在看着文俊辉转身离开。

很多次他都希望,文俊辉如果能生气就好了,文俊辉如果能发脾气就好了,文俊辉如果能像别人的伴侣一样无理取闹就好了。

从没有过。

文俊辉对他的一切都表示理解。

就像他导师说的,“小文啊,比你自己都看重你的未来。”

在座的所有人都表示肯定,说文俊辉真的很重视全圆佑的发展。

借着醉意,全圆佑流了很多眼泪,师兄和导师都笑说原来他的酒疯是这样的。

只有全圆佑知道,他好像把文俊辉留在原地了。

明明文俊辉也是那么优秀,前途光明,那么不可多得的动物医学的人才,学术会议上侃侃而谈的主讲人,行业精英大会的得奖人,那么优秀的人竟然把他的未来看得最重要。

全圆佑觉得,自己拖住了文俊辉向前的脚步。

 

27  

那天回家,醉醺醺的全圆佑捏着博士毕业证和没吃完的四分之一蛋糕回家。

十一点多,文俊辉还没睡,戴着眼镜开着台灯在干什么。

全圆佑在文俊辉书房门口站了几分钟,可能是酒味让文俊辉察觉到他回家了,只见文俊辉摘下眼镜赶紧站起身来,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手背碰了碰他的脸,“哎呀,今天喝酒啦,看来教授和师兄们都很开心啊,真棒,博士毕业。”

全圆佑一直盯着文俊辉。

死死地盯着,他依然在等着文俊辉的脾气。

“快坐下,我猜你们今天会喝酒,煮了醒酒汤,加了冰糖,喝一点再睡。”

精致的小瓷碗里盛着清澈的、甘甜的、饱含心意的醒酒汤,全圆佑却又一次开始掉眼泪。

文俊辉从来没见过全圆佑哭,就是最辛苦连轴转的时候也没见过,怎么苦尽甘来反而落泪,赶紧拿纸给他擦,“别哭啊,这么好的日子,哭了多可惜,明天得是核桃眼啦。”

他瞧着文俊辉把自己的博士毕业证书放进家里陈列奖杯和证书的架子里,放在最顶层。

去厨房拿了个盘子,给文俊辉切了一块蛋糕,也拿了一个瓷碗盛了醒酒汤,“你也喝。”

红着眼睛的全圆佑和不知道他为什么哭的文俊辉面对面坐着,一个小口小口喝汤,一个大口大口吃蛋糕。

“这家奶油不错呢,你不爱吃植物奶油,我找了评价最好的蛋糕店。”

文俊辉为什么就是不生气呢?

全圆佑很费解。

听他的师兄说,自己的伴侣爽约一次就要大闹一番,只要有什么事情说好但是没办到都要冷战,但凡哪次晚归没有提前打招呼都会吵一架,文俊辉从来不。

为什么呢?

吃完蛋糕的文俊辉眼睛亮闪闪地对着全圆佑的目光,“快喝呀,凉了就不舒服了,快喝。”

全圆佑的目光从文俊辉脸上挪向餐桌旁边放的常用药,都是给自己治胃病的,没有任何关于文俊辉的。

茶几上放的水果篮只有自己喜欢的水果,却没有文俊辉喜欢的芒果和桃子。

冰箱里放着的东西也都是全圆佑喜欢的炒猪肉和泡菜盒,他印象里冰箱里从来没出来过海鲜,明明文俊辉很喜欢吃芥末章鱼和虾滑。

装修风格是全圆佑喜欢的简约风,而文俊辉最喜欢的是温馨的小田园风。

他喜欢下班,喜欢回家的原因,在此刻一目了然。

这个家,就是文俊辉按照全圆佑的喜好打造的,一切都以全圆佑优先。

全圆佑又开始掉眼泪了,他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在文俊辉面前哭,每次想和文俊辉沟通的时候文俊辉都说,“没事,你工作要紧,快去吧。”

“没关系,学术要紧,我先回去了。”

“下次再说,你先忙你的,我走啦。”

全圆佑在外人看来的松弛和自如,幸福和圆满,都是文俊辉在一步一步退让罢了。

作为交往八年的男朋友,全圆佑完全不知道文俊辉忍耐的底线在哪里。

可能关于“全圆佑”这个议题,文俊辉是无限度包容的。

越想,全圆佑越觉得心痛到难以控制。

“俊呐。”

“嗯?”

“我们要不分手吧。”

文俊辉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28  

“去喜欢一个,能理解你的,能包容你的,能配得上你的人,遵守两个人的约定,目光里只有你,把感情放在第一位,一切都可以为感情让路,可以第一时间和你庆祝大小事的人。”

全圆佑狠狠抽泣了一下。

“我太差劲了,我没有办法察觉到你的情绪,我也没法平衡工作与生活,我不知道怎么拒绝突如其来的工作和聚餐,你见到的我永远是最疲惫的样子,永远是你在笑着看着我,我下班以后笑不出来一点,明明你也很辛苦的,我配不上你。”

全圆佑的头太低了,眼泪落在了眼镜上。

“我好几次都希望,如果你能生气,你能对我发火,你能说‘全圆佑你能不能按时按点按约定过来不要临时放我鸽子了’,你能直接给我说‘我不高兴你把我丢在原地去干你自己的事’,我观察了好久你的情绪,但是发现不了,你好像根本不生气。”

索性把眼镜摘了,现在的全圆佑是个哭得发狠的小孩,嗓子有点哑,执拗地瞪着文俊辉。

“你永远都给我说,‘你很好,你最厉害,特别棒’,好像有一天我变成全世界最大的垃圾,你也会开着一盏灯等我回家,笑着给我说‘没关系都是小事,下次就好了’。可是明明你比我更好的啊,为什么变成了你围着我的世界转呢,为什么走着走着,我把你弄丢了呢?”

其实,文俊辉是有些不明白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一次又一次被抛下的是自己,委屈的却是全圆佑。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根本没有觉得生气,这在全圆佑看来都需要原因。

他不明白,为什么在鼓励全圆佑,而对方看起来却一副负担很重的样子。

全圆佑哪里把文俊辉弄丢了。

他不就在全圆佑对面坐着呢。

他每一句话都听懂了,却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要分手。

他确确实实觉得,全圆佑作为医生,分分秒秒都很重要,而且牙医本身就是精细活,如果心里有事的话看病肯定会受影响,所以自己推己及人地觉得,如果自己是医生所希望的伴侣是什么样的,就按照那个方向去做了。

他的确没有生气,在预约餐馆的时候也都预约的是免责取消的那种,根本不会受任何影响,全圆佑因为工作爽约的是一顿火锅,他也可以给自己补一顿单人火锅,爽约的是一顿西餐,那就给自己补一顿牛排加意面,他的生活质量并没有下降,他的经济完全承担得起自己的生活,有什么可恼火的呢。

就全圆佑说到的那些事,在文俊辉看来都不叫什么事。

毕竟,一辈子这么长,有的是时间,何必计较此刻呢。

所以,他真的没情绪要发泄。

结果,竟然变成了这样。

竟然给全圆佑了这么大压力。

他们的感情竟然有这么大的问题,他还以为他们感情很好呢。

这个认识竟然比全圆佑要分手给了文俊辉更大的冲击和震撼。

听全圆佑还要继续说什么,眼泪不住地流,文俊辉终于开口。

“打住。”

“别说了。”

现在的文俊辉没有一丝笑意。

“除了第一句话,后面的我都当你没说过。”

深呼吸一口,“我答应你,我们分手。”

 

29  

在那个当下,全圆佑竟然松了口气。

文俊辉当然看出来了,他最清楚不过,全圆佑紧张卸下是什么状态。

二十六岁的全圆佑提分手的样子像极了十八岁的全圆佑表白的样子。

文俊辉感觉自己有点可笑,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多好笑,对一个人好竟然能让对方紧张成这样,何尝不是一种失败呢。

“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一口气说完吧。”

“以后也不一定见面了,前任之间一般都很少联系。”

这两句话说的,像极了十八岁的文俊辉。

骄傲的,恣意的,洒脱的。

全圆佑感觉,自己该把文俊辉原本有的样子放回来了。

“那我们以后,就当陌生人相处吧,不联系了。”

文俊辉的嘴角卷得更深了,八年换来一句陌生人,多荒谬啊。

养了八年的猫,毫无预兆地离家出走,心中的背叛感也不过如此。

沉沉地瞪着全圆佑良久,却只有目光接触,没有别的话要说。

全圆佑似乎铁了心这么干。

“行,”干脆起身,“明天去给朋友们说一声,说分手了,你约你的朋友,我约我的朋友。”

这次,文俊辉没有主动洗碗。

全圆佑换了衣服洗完澡出来,发现碗和碟子都放在餐桌上,想到过去几年被文俊辉养得不做家务已经忘了什么环节会产生家务了,打开水龙头洗碗,趁着水声全圆佑又掉眼泪了。

像个渣男。

听说渣男就是伤害了别人以后拼命掉眼泪说自己不是东西。

全圆佑清楚地得知,自己伤害了文俊辉。

并且,这辈子都还不清。

文俊辉目光变了的那个瞬间,全圆佑感觉有什么东西消失了,他从来没有见过文俊辉脸上出现那么困惑并陌生的表情,满心满眼看着他的文俊辉再也不会回来了。

二十六岁的生日,全圆佑不敢告诉任何人发生了什么,在书房里一晚上都没睡着。

没有戴文俊辉买的眼罩,没有点文俊辉准备的香薰,瞪着眼睛躺了一夜。

他的失眠可能就是从这一天开始变成了彻夜不眠。

因为文俊辉和全圆佑上班时间差不多,都是需要八点到单位,并且距离也相似,每天早上都会碰见一下,这一天也不例外。

没有早饭,没有水果,没有搭配好的衣服。

文俊辉自己喝了一杯水,换鞋的时候背对着全圆佑,“今晚别迟到。”

伸手取下自己的车钥匙,那是文俊辉专门买的小猫挂钩,全圆佑发现文俊辉摸了一下。

根本没等全圆佑回答,关门声很重地响起,文俊辉出门了。

又一次文俊辉的背影。

这一次的背影比往常更挺拔一些。

全圆佑在今天早晨甚至没来得及看到文俊辉的脸,也不知道昨晚文俊辉有没有睡好,今天有没有觉得不舒服,天气预报说今天降温,不知道文俊辉有没有多加一件衣服,平时早上他都会问一句,文俊辉会皱着鼻子说,“当然啦,我也给你加了一件。”

冲门口发呆很久,全圆佑才发现了和往常有什么不同。

是一束荷花的插花,这种不合适做插花作品的水培花应该需要很新鲜摘下来立即插好,现在已经有点枯了。

不是只有全圆佑一个人记得。

全圆佑发觉,自己昨晚回家时完全没有朝鞋柜上看一眼,踢了鞋就进门了。

如果看到这束花,会有什么不同吗?

好像也不会。

他还是会像混蛋一样说分手。

在那个时刻,一束刚插好的荷花和茶几上的水果、冰箱里的备餐、餐桌旁的药箱没有任何区别,都是文俊辉迁就全圆佑的证据,都是全圆佑在文俊辉的世界里占尽优先级的证明。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活该的。

活该的一切外只有一点让全圆佑觉得庆幸,就是巨大的关门声。

文俊辉本就应该那么有性格地活着。

总不应该因为爱全圆佑,丢掉文俊辉的全部吧。

 

30  

全圆佑和文俊辉两个人都是六点到的包厢,没有迟到。

久违准时的文俊辉挑了一下眉,原来全医生也是可以准时到的。

打开包厢门的时候,里面贴满了各式各样的气球,还有一条横幅:八周年快乐。

两个人都是一愣,昨天全圆佑一回家就痛哭流涕,流完泪就提分手,全然忘了八周年的事。文俊辉则全是被气的,根本记不得一点八周年相关的东西。

各提一边嘴角站了几分钟,对上金珉奎和崔胜澈激动邀功想要当事人说点什么的明确目光,“多谢珉奎和胜澈哥。”

依旧坐在了两个相邻的位置上,“快坐,”文俊辉先开口问的,“顺荣和知勋呢?”

“普外和急诊今天下班以后开会,六点半能过来,”崔胜澈知道得更清楚些,毕竟在人民医院资历老,有什么消息也更先知道,“硕珉呢?”

“他在赶来的路上,堵车了。”

大家回想起这时,都记不得想不到,这天的文俊辉是来给大家宣布分手的消息。

全圆佑从走廊里见到文俊辉开始,目光就没有挪开过一秒。

今天,文俊辉没有回复他任何消息。

他发,「今天早上给一个小孩拔牙,可能是拔疼了,我起身那个小孩打了我一下」

他发,「师兄今天说后面可能要有会,我是主讲」

他发,「我导师问我新材料怎么样,利弊如何,我回答了,他让我写篇论文」

他发,「我发现窗台外面有只小猫,好可爱,应该是三花」

他发,「午饭好难吃,我去的时候没有荤菜只有素菜了」

都没回复。

只要有时间,全圆佑就捏着手机看,这是第一次收不到文俊辉的任何回复。

想来想去,发了一条,「房子这个月就到期了,要续吗」

过了半小时,文俊辉回复:「我的东西已经全搬走了,你随意」

全搬走了?

明明早上走的时候东西都在啊。

下一个患者进来,全圆佑连忙投入工作,下一个空闲,想到文俊辉可能是请假回去收拾东西了。

哪里有和前男友同住的道理。

全圆佑从“你随意”久违地感受到了文俊辉的情绪,说不上来是生气还是什么,总之是有情绪了,那他就认了,驴唇不对马嘴回了一条,「我六点准时到」

又没回复了。

文俊辉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把家里的零碎全部收走,本来也没什么大件儿,奖杯证书什么的,他没有很多,都是全圆佑的,药他也没有多少,顶多有个健胃消食片,冰箱里的东西没什么需要带走的,把自己的衣服和洗漱用品收了后,去厨房拿了一个碗一个碟子一双筷子,本来想拿一口锅的。

那锅煮螺蛳粉真是绝了。

但怕人家听说他分手还把锅拿走变成笑话,还是没动。

转来转去,自己的东西也收拾完了。

从自己毕业工作就租的房子,住了四年早有感情了,奈何房子里住的另一个人对自己似乎没感情了,那以后也没必要奢侈得住两室一厅了。

盯着那句“准时到”,文俊辉脸上有些苦,心想,你最好可以。

结果,真的到了。

那自己过去就是在吃没必要的苦了。

 

31  

剩下三个人是一起到的。

权顺荣进来的时候,脸上还能看到口罩的印子,应该是手术时间太长留下的,“哦——俊呐,来晚了点,对不起,这是我老早就给你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你!你不是喜欢猫,上次出国开会买到一套摆件,你肯定喜欢,送你。”

李知勋提着的袋子也不小,跟在权顺荣身后,每次见到文俊辉都觉得心情好,感觉全圆佑命真好,有准时的上下班时间,回家还有喜欢的人等,“音响,你写论文不是喜欢听歌,我给你背后定制了一个小猫图案,俊呐,八周年快乐。”

李硕珉给文俊辉的礼物,没法带来饭店,因为在收到订餐消息的时候,打电话问了饭店,能不能带宠物来,被礼貌地婉拒了,“俊哥,你的礼物我明天给你,这里带不进来。”

金珉奎和崔胜澈自然不会落下给文俊辉送礼物,金珉奎送了一套正装,说只看到全圆佑穿正装一套比一套好,没见过文俊辉穿正装,让文俊辉以后出息正式场合就穿这套,“可花了我几个月工资呢!俊哥如果有哪里不合适可以回店里改尺寸的。”

崔胜澈知道文俊辉特别喜欢做饭,很懂美食,给文俊辉辗转定了一整套锅碗瓢盆刀具,也很昂贵,甚至像五星级大厨一样,把文俊辉英文名字刻上去了,“JUN”,“给,知道你喜欢,一整套大师级刀具,好好吃饭,注意身体。”

为什么只有文俊辉有礼物呢?

因为只有文俊辉记得给他们准备里,全圆佑通常都忘了。

放在往年,全圆佑心里的不是滋味还没这么严重,今年看着总感觉像是告别。

文俊辉很感谢地接过一个一个礼物,“多谢大家了,我会好好使用的。”

了解到崔胜澈还要去值晚班,金珉奎也要回去看看新生儿病房,李知勋那边想来情势紧迫,文俊辉觉得还是不要等菜齐,热菜直接让几位医生打包走到医院吃比较好,“不好意思大家这么忙还把大家约出来,是我和圆佑有点事情要宣布,需要一个大家一起的场合。”

“我快点说完,不耽误大家的时间,很快的。”

侧过眼睛看全圆佑,有些事不关己一样,精神恍惚似的,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

“我和圆佑分手了。”

“昨天。”

剩余五个人的眼睛疑惑地瞪大。

昨天,是八周年的当天。

“虽然分开了,但我们还是会祝福对方一切都好的,大家依然是朋友,每一位都是最珍贵的朋友,大家千万不要因为我们分开就觉得疏远,”文俊辉的声音就是在告别,“我们俩会站在远远的地方,祝福对方的一切,像陌生人一样。”

全圆佑专心致志盯着自己面前的茶水,不知道为什么不抬头,可能是不敢吧,“是。”

“我说完了,更多的大家可能得问全圆佑了,因为我对这个事,也就知道这么多。”

文俊辉向来骄傲。

漂亮的男人推开自己的椅子起身,提起收到的来自全圆佑的朋友们送的,恭喜自己和全圆佑八周年的礼物,“但是礼物我真的很喜欢,我可以带走吗?”

文俊辉向来坦诚。

李知勋瞧全圆佑丧眉耷眼的劲儿,就知道八成是全圆佑说的,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全圆佑一眼,“当然,今年的生日礼物我们还没给你,都是生日礼物。”

就像八周年那句话,大家从来没有说过。

 

32  

文俊辉和李硕珉赶回医院,仿佛早晨见到全圆佑和金珉奎是意外,开始给小猫小狗看诊做手术,两个人也没再提和那两个人有关的事。

李硕珉依稀记得,文俊辉宣布完自己分手,问他能不能送自己一程,没开车。

当然可以,不过也是没忍住,“为什么分手啊?以后什么安排呢?”

文俊辉回答不出来第一个问题,“我去找我自己。”

“啥?”

“我去找找,被弄丢的文俊辉。”

这就是个病句。

李硕珉只当文俊辉是疯了,送文俊辉回家的时候顺手把导航定到了和全圆佑一起住的房子,文俊辉挡了一把,“我换地方了,这是我新地址。”

文俊辉向来干脆,李硕珉一直印象深刻。

李硕珉想起来文俊辉研究生毕业要办宠物医院的时候,各位导师们都非常疑惑,问他为什么不留在所里面当研究员,觉得文俊辉选择了一条上街乞讨的路,而文俊辉很淡地讲,“需要宠物医生的人越来越多了,我不一定会饿死,您放心吧。”

再次见到文俊辉,就已经开始邀请自己入伙了。

李硕珉家庭条件好,就这个世界毁灭了也不一定能把李硕珉饿死,自然是想干什么干什么,他觉得文俊辉这哥当领导应该很慈心很舒心。

本来文俊辉说给他一个院长当当。

李硕珉拒绝得很快,“当院长很烦,我不当,你当就行。”

结果文俊辉也不想当院长,于是他们这个宠物医院就没院长了。

不管是融资、投资、决策、管理,文俊辉都做得果断直接,有这种领导是下属之幸,就连一开始不想让李硕珉掺和创业的父母都觉得,这个学长人是真不错。

这就使得,李硕珉非常好奇,被全圆佑弄丢的文俊辉是什么样子呢?

文俊辉不是一直是这样吗。

作为旁观者,李硕珉偶尔好奇,问文俊辉问不出结果,可能还是要找找全圆佑。

李硕珉和护士们一起收拾术后手术台,小医院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不配额外人手,只是够用,所以团队的关系很紧密。

文俊辉脑袋探进李硕珉的手术室,“药到了,我去搬两箱,”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外面有个家长带来几条鱼,我好像不太会看,你去看看?”

“哈哈哈哈哈哈好,我去看,关导要是知道得意门生看不了鱼得多失望啊?”

文俊辉吐吐舌头,“不告诉他不就得了,而且我导师对我比较好,就算我看不了鱼也会说,‘毛孩子医生,就看长毛的好了,没毛的让别人去看。’”

“好,如果情况比较棘手的话,我把我这边的毛孩子转给你看。”

“好嘞,这周结束重新排班吧,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重新研究一下。”

李硕珉的眼神自然是疲惫的,也没推辞,“那就不客气了,这次排班优先我。”

文俊辉正要抬脚,“周五下午可能得你值一下班。”

李硕珉百思不得其解,两条眉毛都皱成波浪了,文俊辉一点一点缩到门外,“我去看牙,已经预约好了。”

看牙?

看前男友吧。

“哼。”

“记得帮我向圆佑哥问好。”

留下了一串有些慌乱的脚步声。

 

33  

偶尔和尹净汉吃饭,会问起,“硕珉呐,你知道俊尼这几年喜欢谁吗?或者,他还有喜欢的人吗?”

李硕珉向来闷头吃饭,“全圆佑。”

尹净汉气得头疼,“还是全圆佑???”

“对,俊哥就喜欢圆佑哥。”

尹净汉气得声音都变调儿了,“你怎么知道,他说的?”

李硕珉放着牛排的盘子被尹净汉扯了老远,只能回答,“喜欢,非要说出口吗,我就没见过这几年,俊哥对谁和对圆佑哥一样。”

想了更严谨的回答,“或许,对所有人一样,就说明,对所有人都不那么喜欢,你说呢?”

这给尹净汉气得,席间怒骂全圆佑脑袋有毛病,说文俊辉对全圆佑那真的叫贴心贴肺的好,结果给自己心尖儿上的弟弟莫名其妙来一句分手,整得他本来嘻嘻哈哈会笑会闹的弟弟成天动不动就说要“找自己”,感觉精神都有些不好了,“我想起来我问文俊辉,你喜欢全圆佑什么,结果他给我说,他感觉全圆佑像猫,还问我觉得像不像,我都无语了。”

李硕珉好奇这个回答,“净汉哥你回答了什么?”

“我说我觉得像王八蛋。”

李硕珉差点被米饭呛死,想不到除了猫还有更合适动物医生的拟人选择,从尹净汉这个亲哥的立场来说,给自己亲弟弟折磨得怀疑人生,天王老子来了都和王八蛋差不多。

“不行,不能让这全圆佑想干什么干什么,”尹净汉下定决心,如果文俊辉真的喜欢全圆佑,那么肯定还会在一起的,等再在一起的时候,他这个哥绝对不能让全圆佑得到的那么容易,“等再见到全圆佑那个坏东西,记得给我也说一声。”

“也是奇了怪了,都在安市,四年来竟然一面都没再见到。”

李硕珉拿回了自己的碟子,又继续吃,“不是竟然一面都没见到,是俊哥刻意避着,根本不靠近东西两院。”

尹净汉听着这话,边晃啤酒边愤愤不平,“全圆佑多好的运气,碰到俊尼这么个痴心不改的傻子,不管走多远都等他回来。”

李硕珉眯着眼睛喝酒顺喉咙,“说明叔叔阿姨教得好啊,分手可是个良心活儿。”

是教得好啊。

分手了,都没法说半句重话。

爸妈听到小儿子情路这么坎坷都栽一个人身上,多少次都想去看看这全圆佑究竟是什么神人,都被尹净汉拦住了,“都三十了,十二年了,爸妈,能有多少个十二年啊,随俊尼去吧,他就喜欢人家,能怎么办。”

把老两口也噎得讲不出话,“这叫什么事!你也快点给我找对象!都三十一了!”

李硕珉看完那几条很棘手的鱼,确实有点难,他也废了点功夫,“好了,一会去拿药,每天两次撒在水里就行,千万不要多撒,鱼吃食没有节制,千万记得。”

等鱼家长离开,李硕珉悠哉悠哉翘着二郎腿,给李灿递棒棒糖,“想不想见一下你俊哥的男朋友。”

李灿正算营收数据呢,一下来兴趣了,“俊哥谈恋爱啦!”

“也不算,他那前男友。”

“哦——之前给你打电话那个,是前男友的朋友,没记错吧。”

李灿从小就喜欢听这种弯弯绕的故事,“想!在哪里!”

“周五下午,去陪你俊哥看牙去,那牙医就是。”

李灿隐隐开始期待这个明媚的周五了,真是个好日子。

 

34  

很吓人,李灿见到的牙医是个老头。

握着文俊辉的手相见恨晚似的,滔滔不绝说了许多。

李灿捏着文俊辉的外套和包动都不敢动,哥也没说俊哥的男朋友是这么个人啊。

总觉得一个老头不至于让俊哥记挂这么久,看着都要退休的架势了怎么可能。

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绝对不是,但等了老半天也不见来新的人,老头还跟着俊哥一起坐在了长椅上,就在李灿旁边。

“哎呀,真是好久不见了,上次见你你提这个蛋糕就在这里等。”

文俊辉温和,“是啊,都四年了,您身体都好吧。”

“我身体可不好,气都气死了,哪有一天舒心日子过啊?”

李灿越听,心越沉,糟糕啊糟糕,这叫什么事啊,为什么偏偏让他来看。

文俊辉这时候介绍李灿,“这是我弟弟,也和我一起在宠物医院工作,他之前给我提他牙也不太舒服,可能是糖吃多了被蛀了,您能帮忙瞧一下吗?”

“行啊,不过我现在已经不看诊了,只能大瞧一下有什么问题,治疗得圆佑来,”老头笑眯眯起身朝李灿招手,“来,我看看你的牙。”

李灿吓得真是魂都要飞了,就是不愿意起来,忽然面前的门诊办公室门打开,一个瞧着有点冷淡很是漠然的男的,戴一副细框眼镜,活脱脱一个斯文败类,“文俊辉。”

面前的屏幕变成了“文*辉”,并且显示后面没有患者,医生的名字是全圆佑。

“进来。”

刚刚那老头给全圆佑说,“我帮小文爱吃糖的弟弟看看牙,要是有牙神经坏了或者别的,你顺手给看了,怎么小文和弟弟都爱吃糖。”

李灿嘴长得很大,口齿含糊,“您认识俊哥的男朋友吗?”

见了全圆佑,李灿觉得这老头八成不是,是自己想错了。

老头现在是真真儿慈眉善目,脑袋上戴着探照灯,“当然啦,小文男朋友可是我得意门生,前几年圆佑忽然冷不丁连轴转开始上班,也不休假也不讲话,我感觉他可能有什么事,结果给我说他和小文分手了,但我总觉得他还能再和小文见着,就没宣扬出去。你这牙都烂透了怎么回事,别吃糖了。”

“好好好。”

李灿连忙点头答应。

两个在口腔科的都没法看手机,徒留李硕珉一个人在宠物医院对着新消息莫名其妙。

「靠,怎么是个老头」

「有没有一点,纲常伦理可言,俊哥瞎了眼吗」

「太可怕了,为什么是这样」

「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回事全对上了,四年没见了」

最后一条:「我刚刚疯了哥,以上无效,全圆佑好看」

李硕珉反复阅读都没搞懂怎么回事,只是李灿通常还比较稳重,连玩笑都不怎么开的小孩,估计是撞见什么吓人事儿了,存心逗一逗,「确实是不太正常,有时间哥带你去西院儿科一趟,看看脑子,儿科有一个金医生,鼎鼎有名」

过了十几分钟吧,李硕珉的手机响了。

新消息:「灿呐:屁,胡说八道你」

「灿呐:完蛋了,要根管治疗」

「灿呐:听说根管治疗很疼」

李硕珉大笑,「全圆佑看牙看得很好,我妈和你妈的牙就是他看的,我专门挂了他的号,放心」

 

35  

今天的文俊辉专盯着全圆佑看。

下巴、头发、脖子、衣服,能看得都看了一遍,就没看全圆佑的眼睛。

全圆佑就不一样了,他只盯着文俊辉眼睛看。

就那么等着文俊辉把自己全身打量了一遍。

“可以开始了吗?”

每次面对着全圆佑,文俊辉就没好气儿,“躺了半天了你拿个钻子等什么呢?”

“好,那我开始了。”

文俊辉一直觉得,人最脆弱的时候有四种,上厕所,洗澡,睡觉,看牙。

他现在就处于其中一种。

他也想跟那个看牙疼了的小孩一样把全圆佑打一下,又害怕给自己留下袭医史,只能忍着,很不爽快,还要听全圆佑在自己头顶,“深龋有点麻烦,这次看完就补好了。”

上次见面文俊辉提醒了一句全圆佑手腕冰敷,今天看起来手腕没什么问题。

那文俊辉就想呛两声,“以后就不用来了。”

全圆佑的动作停了一下,没接这句话。

文俊辉记得那天在安大附院全圆佑那副想要和自己倾诉衷肠的样子,现在又跟个哑巴似的,之前八年一直都是这样,干脆把眼睛闭上了。

瞧着就心烦。

全圆佑却在文俊辉把眼睛哗闭上的那一下眯了眯眼睛,现在的文俊辉好,有情绪一点都不掩饰,十里八乡都能知道他不高兴了。

比如此刻,就是因为全圆佑没说话所以不高兴。

“以后还得来,尽量定期把牙医看着,三个月看一次牙,一年洗一次牙,会比较好。”

文俊辉闭着眼睛鼻子出气,“我不挂你的号了,我去挂主任号。”

全圆佑忍着笑,“我导师夏天结束就退休了,你挂不了他的号。”

“我看廖师兄就在隔壁,我下次挂副主任医师。”

“那我就去系统里把你转过来,廖师兄不抢患者。”

谁能受得了这一声一声怼回来,文俊辉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现在倒是会说话了,以前是干什么的,“安大附院的口腔也好,我去那里看。”

“那边确实很好,”全圆佑依然很好脾气,“但是离爪爪很远,你会选择住在离工作单位近的地方,那么离你家也很远,去一趟一小时呢。”

文俊辉口水流出来,动作很迅疾地擦掉,“我爱去哪看去哪看和你有啥关系,你一个陌生人管得倒是不老少,论文写完了吗?实验做完了吗?会议开完了吗?应酬搞完了吗?”

这句话一出,两个人都愣住了。

文俊辉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不介意。

只是当时,对全圆佑的爱大过于介意。

他知道,这些事情是全圆佑未来能走得更高飞得更远的必须项,他不能阻拦。

所以在情绪来临之前已经说服自己:不能生气,都是应该的,千万别生气。

就这么,把自己压成了只会微笑很懂礼貌的小文。

全圆佑是没想到,文俊辉真的会和他追究过去的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论文差不多了,实验最近没有,会议……”

听都不想听,“补好了吗?”

“补好了,你咬一下,有没有不舒服,不舒服的话再磨一下。”

文俊辉听话地咬了咬,“挺好的,没有不舒服。”

 

36  

坐在牙椅上,文俊辉依旧皱着眉,盯着全圆佑敲病历。

全圆佑已经把帽子和口罩摘了,后面应该没病人,当时给文俊辉约到四点四十他就知道估计是要和自己说两句。

“你下班了吗?”

“下了,”生怕文俊辉走似的,一条腿别在桌子外面,“病历敲完就下了。”

隔壁主任敲敲门,“圆佑,小文弟弟在门外呢,我加了个号,你看你啥时候方便根管治疗一下。”

李灿、导师、文俊辉齐齐盯着全圆佑,那目光在问他:你现在方便吗?

全圆佑默默把帽子戴上,换了新口罩,“坐吧。”

文俊辉拿着李灿的外套,很听话地坐在门边,主任很高兴见到这一幕,他也很久没见了,“对小文,你就在这里等着,圆佑看完你弟弟,你们仨再出去吃顿饭,让圆佑把你和你弟弟送回家去。圆佑现在比之前好啦,不是很忙,小文有时间的话,让圆佑带你把东院逛逛,不是好久没来了,估计再过几个月就要挪到西院了,我先下班啦。”

李灿在刚刚口不能言的二十几分钟里听全圆佑的导师讲了讲俊哥的恋爱史,那叫一个小青涩小甜蜜,只要拥有过的人都不会忘记的校园恋爱,现在大脑非常清醒,“主任我一会有事,我爸妈喊我回家,我看完牙就回家了,俊哥去吃就行了,我就不去了。”

早不答应晚不答应,李灿拒绝了全圆佑才答应,“行,我知道了。”

文俊辉感觉自己又被安排了,老大一幅不高兴,开始在门边玩手机,李硕珉咂摸过味儿来还是给俊哥发了个消息,「我给灿说,见到的牙医是你前男友,结果你们先见到的是王教授,他以为王教授是……」

一个无声的大爆笑,文俊辉以一种流里流气的声音调侃道,“李灿,你把我想挺龌龊啊?”

全圆佑发现,这小孩脖子上胳膊上,甚至脸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被吓的。

回头和文俊辉对视,文俊辉摇头,“没事,继续吧。”

全圆佑觉得李灿应该是惹文俊辉生气了,于是在李灿觉得疼痛的时候举起了右手,全圆佑理都没理,“忍着,牙神经没杀完。”

李灿这个牙看得真是泪眼滂沱,狠狠剜了全圆佑一眼,涌着泪往文俊辉那边凑过去。

天可怜见儿的,就跟全圆佑把他欺负了一样。

“两小时内别吃硬物,吃点冰淇淋,最好今天吃流食。”

文俊辉给李灿把外套穿上,“听见了吗?”

“听见了。”

“记住了吗?”

“记住了。”

微微板起脸,“给我道歉。”

李灿一滴眼泪吧嗒掉在文俊辉手背上,“对不起俊哥。”

“好啦别哭,”文俊辉整理一下李灿的头发,“冰淇淋已经送医院了,我把硕珉喊来接你回家了,以后好好刷牙,不要偷偷吃我抽屉里的糖,牙都成什么样子了。”

李灿哭得瓮声瓮气,像是岔气的小孩,“我知道了。”

哭哭啼啼的李灿笑容明媚走出门诊大楼,见到李硕珉手叉腰装帅哥站在空地上,“哥!我给俊哥还有全圆佑创造二人相处的机会了,他俩去吃饭了!”

李硕珉不语,只是一味发短信,「净汉哥,俊哥和圆佑哥今晚一起吃饭」

秒回:「王八蛋又砸在文俊辉手里了,今晚我有事,让他俩吃吧」

幽默的人一句话就能逗笑两个人,比如尹净汉轻而易举把李硕珉和李灿逗得笑成一团。

而门诊办公室内,全圆佑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东西,眼珠子都长在文俊辉身上。

文俊辉从来没给他说过那句话,“给我道歉”,说这句话的时候很不一样。

本来全圆佑也是要给文俊辉道歉的。

只是现在,想听文俊辉给自己说这句话。

 

37  

暂时板着脸的文俊辉身后跟着天生板着脸的全圆佑。

现在东院这里留着的科室,很多当值的医生都见过文俊辉,不过不清楚两人之间有什么事,只是和文俊辉打招呼,甚至为首的刘书记还直接说了句,“诶!不是我们动医的小文吗!好久没来啦,还在一起呢!”

这并不是问句,没必要回答。

文俊辉扬起声音,“好久不见啦。”

“喔唷,小全把小文搞生气啦,赶紧哄哄。”

全圆佑喜笑颜开跟在后面,“好嘞!”

等只剩下两人的时候,文俊辉的脸色又很不好看。

这很新鲜。

经过的人都知道文俊辉在和全圆佑闹别扭,这很新鲜。

全圆佑弄丢的文俊辉就是这样的,又跟在文俊辉身后默默笑起来。

“笑什么!”

小猫恶狠狠朝着全圆佑亮爪子。

“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

“能不能把我好友申请通过了啊。”

文俊辉直接朝全圆佑翻白眼了,“我认识你吗?我通过陌生人干什么?”

有些怒气,就算是过了那个时间点,当事人再站在面前也是一样生气。

“我错了,真错了,”全圆佑拦在文俊辉面前,“我当时是真的觉得对不起你,真的觉得配不上你,你明明是一个性格很丰富、情绪很多样的人,和我谈恋爱到最后,看起来像是一个微笑机器,我觉得是我把你拖累了所以才提分手的。”

越听越觉得不可理喻,这些话不可以好好说吗?

这些话的开头竟然是:我们分手吧。

时隔四年,文俊辉又迎来了一波看见全圆佑就想打的愤怒期。

“让开,你以为你现在就配得上了,”别过头去不愿理会,“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文俊辉现在的情绪就和十八岁被全圆佑扯住小说的情绪一样,显而易见的不悦。

全圆佑装作很委屈的样子,“也不算是陌生人,看了两次牙,睡眠门诊也见过,还聊了天,你还是珉奎的朋友,珉奎还介绍我们俩认识了,也可以一起吃顿饭嘛,走嘛,附近就是商场,人是铁饭是钢……”

见文俊辉依然不动摇,全圆佑开始扯旁人入伙了,“我还给李灿看了牙,我要是不给他看,他今天晚上就要睡不着觉了……”

“他不会睡不着,他的牙晚上不疼。”

“刚刚我们刘书记都看见你了,还让我好好哄你,我还没哄呢。”

“不用你哄,我高不高兴关你什么事。”

“那我也给你看了牙,起码你的牙不疼了,你可以好好睡觉了,那要不我和珉奎打电话,请他重新介绍我俩认识……”

怎么老把人家好好上班的金珉奎拉出来,文俊辉的眉头凝成一个川字,这些年全圆佑究竟有什么长进,“怎么动不动就扯到珉奎身上,和珉奎有什么关系,儿科上一天班还要管你的这些事,牙是你看的,我刚看完牙能吃饭吗?”

“哦!对!不能吃饭,那我们去看电影!”

全圆佑订电影票的速度快到,文俊辉感觉如果不去看这个电影,能把票钱讹在自己脑袋上,半推半就地走在前面,“医生少和患者拉拉扯扯的!”

“哎咦——刚刚不是都认识了吗?”

全圆佑好久没这么开心了,语气十分轻快,“现在翻脸不认人可不好。”

“吼哟,翻脸不认人的本事,谁有你厉害?”

“哦吼——刚刚认识就说这种伤感情的话!”

崔胜澈给全圆佑过一个定义:情绪只对文俊辉展开的男人。

在文俊辉面前,全圆佑的情绪极其外放,脆弱的、难过的、伤感的、明媚的、丰富的、阳光的,有一点点不高兴都会得到关心,有一点点小成就都会得到大惊小怪的夸奖,跟小孩一样,崔胜澈常说文俊辉真的很厉害。

一如此刻,崔胜澈眯着眼睛从二楼坐扶梯下来,就瞧见两个很熟悉的人在冰淇淋车跟前似吵非吵,稍微走进一点就听见那个店员礼貌询问,“今天有情侣套餐,第二个半价。”

全圆佑葱插鼻子装象一样,偏过头问明显炸毛还没捋顺的文俊辉,“我们是情侣吗?”

 

38  

背后文俊辉的手放在全圆佑腰上迅速但用力地掐了一把,咬牙切齿给店员说,“是,来两个吧。”

明知道文俊辉最不愿意花没必要的钱,反正要买两份,能半价就半价好了。

崔胜澈不会错过任何热闹,举起手机就把文俊辉手放在全圆佑腰上的照片发到了没有全圆佑的四人小群里,「人医头条,全医生被轻薄了」

金珉奎的手机咣啷砸到了自己的脚,“哎呦喂”一声,一群小孩哈哈笑,「呀耶,口腔下班早可不是为了让他这么伤风败俗的」

又连发几张照片过来,李知勋正等着自己的咖啡,一点点拉大看,仔细看。

「看着不像是被人轻薄啊,像是自愿送到人家手里的」

能让全圆佑笑得这么轻浮的,只有一个人,全世界也就只有一个人。

权顺荣的发言点到为止,「那是俊尼的包,挂着个小猫挂件,那是俊尼的包」

此时,金珉奎的聊天已经撤不回了,只能干瞪眼,等着崔胜澈发回来的事件全貌。

不是被轻薄了,是被训了。

训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这家冰淇淋店有一个很厉害的店员,可以把很多个冰淇淋球放在一个蛋筒上,最后像一束花一样交给顾客,全圆佑数了数一共十二种口味,问文俊辉,“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草莓?”

文俊辉点头。

“请问可不可以把除了草莓以外的十一种口味做一个冰淇淋花,草莓的单独放出来。”

店员点头,“那顾客,您购买两个六球冰淇淋,第二份半价,这边刷卡。”

过了不多时,巧手的店员就自动把冰淇淋花放在了文俊辉手中,孤零零的草莓球装盒子给了全圆佑,并且祝他俩用餐愉快。

他俩一转身,就撞见了身后一脸玩味的崔胜澈。

也是四年没见,文俊辉举着冰淇淋花,生怕掉在地上糟蹋钱,“嗨,胜澈哥。”

“你俩这是?”

左想右想实在想不来一个确切的定义,现在两人身份也用不上文俊辉替全圆佑说话,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全圆佑的胳膊。

崔胜澈还以为自己一个不留神错过了什么一样,全圆佑突然就笑容满面了,就好像文俊辉撞的那一下不是别的地方是他的笑点一样,“我和珉奎的朋友相亲呢。”

文俊辉和崔胜澈齐声,“啥???”

“珉奎介绍咱认识,我缠着你吃饭看电影,你老大不愿意还是来了,不是相亲是什么?”

歪理邪说。

崔胜澈觉得这全圆佑八成是疯了,法治社会可不允许强加意志,“你问过俊尼意见吗?”

像是个伸张正义的好心人,“俊呐,要是被疯子缠上哥就带你走,他精神错乱。”

如果面前站着的是自己的亲哥尹净汉,估计真的能带文俊辉走。

但是面前站着的是明显向着全圆佑的崔胜澈,那应该只是说说。

更何况,全圆佑不是疯子。

文俊辉发现冰淇淋有点化了,边舔边给崔胜澈说,“没事哥,你去忙吧,看样子医院还有事呢,我俩闹着玩呢。”

因为这冰淇淋花巨大,蹭到文俊辉脸上了。

全圆佑伸手刮了一下,“没事,化了再买。”

文俊辉抬脚就在全圆佑脚上踩了一下。

崔胜澈明白这是自己无法介入的事态,点点头,“确实住院部有事,闹完了让圆佑带你来我家吃饭,俊呐,哥都搬家了,你好久没来啦。”

“圆佑我们都骂过很多次了,你多担待,消气了来哥家里玩。”

好像分手只是一场小打小闹,身边的人都对文俊辉很自然,“好,来。”

「@儿科King 全圆佑和你朋友相亲呢,听说是你介绍的」

金珉奎边吃饭边回复,「?听听那说的是人话吗」

 

39  

最后这个冰淇淋化的速度比吃的速度快,大概有六个球都进了全圆佑的肚子。

从它开始淌彩色的水开始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文俊辉本来就张不开嘴这下更生气了。

全圆佑连忙,“我吃,我吃,不浪费,我全吃了。”

三下五除二把剩下六个球吃光,透心凉地问文俊辉,“开场了,去排队?”

“什么人一次吃十一个球啊!一个球三分钟吃完都得半小时!”

全圆佑喜欢一切状态的文俊辉,他知道文俊辉很少对没必要的人和事发火,能生气说明文俊辉还很在乎自己,“我想哄你开心,我好久都没和你出来玩了,记得之前你给我提过说上海好像有这么一家店,最近发现安市也有了,我就想带你来吃。”

文俊辉没想到全圆佑竟然记得这句话。

那好像是全圆佑很忙的时候自己随口说了一句,说如果全圆佑真的有休假去上海,游乐园玩一玩,冰淇淋吃一吃,外滩逛一逛。

像是哑火一般,“当时我才十九啊,才想吃冰淇淋花的,我现在都三十了。”

全圆佑拿湿巾擦手,碰了碰文俊辉的脸,因为看牙现在微微肿起来,“就是因为当时年纪小,我没时间没钱给你买,现在年纪大了,又有时间又有钱,就想给你买,之前没陪你干的,现在都陪你干,之前答应了没做的,现在都做到,怎么样?”

“哦?我发现你很会讲话啊现在,”文俊辉平时没精力找碴儿,在全圆佑跟前真是找不完的碴儿,可能知道全圆佑不会对自己生气吧,“对相亲对象就能言善辩了。”

全圆佑抽了张湿巾,给文俊辉擦手,好巧不巧今天电影院洗手间坏了,只能凑活一下。

“那我们坦诚一点,你和你前任怎么分的手啊?”

文俊辉兴致勃勃地开始扮演相亲对象这个角色,提问一些网络上热门的情感问题。

“我啊,惹他生气了,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把他逼走了。”

文俊辉怎么可能不知道啊,煞有介事地撇撇嘴,“那很不行啊,是你前任对你不好吗?”

全圆佑连指缝都擦得很干净,要是有水都要教文俊辉七步洗手了,摸着文俊辉指腹的茧,“他对我特别好,一直支持我,一直关心我,我一直很依靠他,”讲话声音也变小了,文俊辉得凑近听,“我总是没法约会,总是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延迟约定,但是他每次都不生气,一直说没关系,回去吧,工作更重要,学习更重要。”

“后来我发现,他的生活好像围着我转了,所有的事情都开始因为我让步了,”全圆佑观察文俊辉的脸色,发现并没有什么变化,“本来当时,博士毕业说好是我们俩一起庆祝的,他拿着蛋糕来找我,最后我和导师还有师兄一起去了。”

“我觉得,我的人生因为他变得很精彩很圆满,而他的人生因为我有很多遗憾,”全圆佑不知道文俊辉还在不在乎,只能把自己想了四年的事说出来,“所以我和他提分手了。”

 

40  

文俊辉才知道,全圆佑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多遗憾。

心情很微妙,点点头,“纯粹是无妄之灾啊。”

全圆佑点头,不远处电影厅开始排队进场了,“是啊,原本不分手也可以解决的。”

相亲对象的戏码从此刻落下帷幕,电影持续过程中,文俊辉一直坐在旁边,半有心事,半专心致志地盯着看。

全圆佑则是心思全在文俊辉身上,装作看电影的样子,频频转头。

想不到和文俊辉面对面聊当时两人分手的事,竟然用的是第三人称。

好像文俊辉只是在旁观,没有被伤害一样。

又搞砸了。

全圆佑在文俊辉身边有种毫不掩饰的信任,就算尽力忽略,文俊辉也知道全圆佑现在心情有些矛盾,同时这个电影也实在是不好看,看了一小时完全没看到脑子里,中途离场的不是一两个人,扯了扯全圆佑的袖子,“走吗,我有点饿了,现在两小时过了。”

全圆佑像是得到主人目光的小狗,眼睛亮起,“好呀,想吃什么。”

出了电影院,依然是文俊辉走在前,全圆佑走在后。

“为什么不走我旁边?”

路这么宽,对面也没有来人,并不拥挤。

全圆佑加快脚步走到文俊辉身旁,“刚刚在看有什么吃的。”

“这个可以吗,这里可以双拼,我和我哥来过,”文俊辉指着其中一个招牌,“你可以吃牛肉鸡肉,另一半拼螃蟹和虾,”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点餐方式,全圆佑甚至不会踏足有海鲜的店,文俊辉很直接,“我喜欢吃海鲜。”

全圆佑点头如捣蒜,“当然可以,”甚至勤快地给自己揽活,“今天你牙不能咬硬物,我给你剥虾开螃蟹,走吧。”

谁能想到这个人之前连碗都不怎么洗。

文俊辉坐在全圆佑对面,回忆过去究竟有多少次两个人是面对面地,发现竟然没几次。

更多面对面的时候是在家里,准备了晚饭和宵夜,通常文俊辉没胃口,只是给全圆佑准备的,或者是给全圆佑搭配衣服,帮全圆佑系领带,或者是洗手间聊天的时候。

所有有可能在外面面对面的场合,都因为全圆佑各种各样的事由鸽掉了。

即便是当时没说,那时文俊辉心里也是有怨气的。

怎么你生活中所有的事情都比我重要?

扪心自问,如果不分手的话,这个矛盾也不会解决得很好。

文俊辉擅长忍耐,全圆佑擅长猜测,到最后还是不欢而散的局面。

一个没法在应该开口的时候明确表达,一个没法在应该发现的时候及时察觉,最终就连分手也是擅长猜的人觉得你是不是为了我放弃了人生,擅长忍的人连架都没吵干干脆脆收拾全部东西离开了。

落在全圆佑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矛盾,最后变成了一句话:“当时和我在一起,让你觉得压力很大吗?”

 

41  

第二人称。

“没有,我很开心,”全圆佑否定得很彻底,“我每天都很开心。”

“在当时那个环境,我还在上学,我学着我最喜欢的专业,干着我最喜欢的工作,和我最喜欢的人在一起,我的压力都是因为学习工作来的,你没有给我任何压力,”全圆佑真心觉得那八年是自己人生最快乐的八年,每一个人都羡慕他,他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运的人,“我是觉得你不太开心,你压力很大。”

“我见过你笑得开怀真心的样子,”全圆佑戴着手套把剥好的虾和螃蟹放到文俊辉碗里,“后两年,快毕业那会,我感觉你笑得越来越勉强了。”

“有些时候我觉得,你只是因为我在你旁边所以笑了笑,如果我不在,你根本不需要费心思换情绪,你想不高兴就不高兴了,”全圆佑把文俊辉碗里的葱花夹出去,“而且就那种情况下,我爽约你依然接受了,虽然重来一次我可能依然得爽约,但是每次我都挺希望你能发火的,你发火了我就可以安慰你,但是你不表现出来,我不知道怎么做比较合适。”

如果说,真的有人可以让全圆佑投降,那一定是文俊辉。

就算全圆佑身后是千军万马,文俊辉孑然一身,只要他站在那里,全圆佑依然会认输。

“俊呐,我不像你,即使现在,别人在我面前有心隐瞒情绪,我依然是看不出来的,”全圆佑越说越觉得,文俊辉和自己在一起真是什么委屈都受了,最终还没落着好,“你能看出来我在假装,我在强撑,我在言不由衷,但是我只能观察到一件事,你是不是累了。”

你是不是累了。

文俊辉脑海中闪过无数句来自全圆佑的“你是不是累了”,那时的自己只是说,“工作中有点小麻烦,不算很累,吃水果吗,我去洗葡萄。”

“领导说了我几句,问题很好解决,谈不上累,今天你科室怎么样?”

“是有点,我躺一会就好了,饭在锅里,你热一下吃。”

原来那句“你是不是累了”,是全圆佑发现自己的生活有些辛苦。

文俊辉这几年有带着消极情绪揣度当时的全圆佑,全圆佑是不是刻意忽视了自己的情绪和需求,是不是故意装作很委屈早就想好了和自己分手,当时全圆佑的眼泪是不是就是传说中鳄鱼的眼泪。

现在看来不是。

这只是一个情感中被保护得很好的,笨拙的,沉默的人能想到的最好的关心。

文俊辉想到许多瞬间连成一条线,发现全圆佑察觉自己情绪低落的次数几乎和自己关心全圆佑的次数差不多,每天都会问一句,“今天累吗?”

“当时应该直接回答你的。”

全圆佑还在剥虾,鸡肉都没有夹起来吃,文俊辉给他夹到碗里。

“回答什么?”

“当时是很累的,应该是这几年最累的时候。”

全圆佑停下动作,很心疼地看文俊辉有点凹进去的脸。

“不过不是因为我们俩谈恋爱,”文俊辉把鸡肉一块一块用公筷放到全圆佑碗里,“你快吃,一会凉了,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毕业以后就想开爪爪,做了很多市场调研,需要找投资方,找合作伙伴,做很多准备工作,还要盯着装修队,所以才很累。”

 

42  

“我听你说才明白,你把我弄丢了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和你在一起以后,我没什么情绪,总是围着你转,你感觉是你妨碍了我的生活。”

文俊辉的目光从重逢开始第一次变得真正平和,“其实不是,我并没有为你让步什么。”

吃一口虾,之前和尹净汉一起吃的时候怎么感觉没这么好吃。

“爪爪,就是你博士毕业前两年开起来的,那个时候硕珉已经和我是同事了,而且我们的护士团队,也是那个时候组建起来的,费了很多心思。”

全圆佑震惊,“真的?我以为当时你还在研究所呢。”

“因为后两年你太忙了,每次回家都是要拿行李箱出去开会,不止国内还有国外,每次说休假也没有休息过,不是观摩这个手术就是观摩那个手术的,我想告诉你来着,”文俊辉想起那时候的全圆佑,黑眼圈都掉到嘴边了,“那时候你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以一个比我累百倍的姿态问我,‘你是不是很累’,感觉下一秒就要晕倒似的,所以我说,‘没有。’”

“后来我不如原来爱笑,也是真的,”文俊辉挠了挠头,“当时我上班了,你现在也在全职工作,”轻松抛出致命提问,“你能很轻松笑出来吗,工作这些年?”

无话可说,根本笑不出来。

全圆佑摇头,文俊辉吃一口米饭,“是啊,就是这样,我不是因为和你相处很累,而是独立生活本身就是一件很累的事,笑口常开是需要经济基础的,而我当时,经济收入并不稳定,爪爪的营收都得我来扛着,而且别的宠物医院也会来打压爪爪,问题比较多。”

“你觉得和你一起我笑得很勉强,”文俊辉摇头,“那是创业初期笑得最不勉强的时候。”

“你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我很累,”文俊辉很无奈地笑起来,“其实不是,那是我很累以后回到家最轻松的时候。”

“我们都不是有情饮水饱的人,随时随地笑真的不太容易,”文俊辉现在才觉得,他和全圆佑分手纯属误会,是一个不包含任何第三方的两个人的误会,“但是见到你,我很自然地就会笑,”又给全圆佑夹肉,这人根本不怎么吃,“见到你,对我来说是解压。”

在他俩中间,向来是文俊辉的步伐相对来说快一些,社会理解和工作进程都是文俊辉快一步,在文俊辉已经开始为了未来生活而烦忧时,全圆佑还留在象牙塔里。

“所以啊,我的变化并不是因为你,”文俊辉想把这句话修正得精准一些,“因为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你觉得我很照顾你,但对我来说就是顺手的事儿,并不是需要刻意付出的,我是实打实的百分百的开心,有点像是在照顾猫,一只和我生活了八年的猫,”看着这个自主志愿成为自己相亲对象的前男友,“别总是想这个事了,想得都睡不着觉了,医生给我说你成天想成天想,想得都要照脑CT才能睡着了。”

脑CT和睡不着没什么必然关联,但文俊辉说出来,全圆佑觉得有道理。

“好,我知道了,”这时候又开始能言善辩了,“你不是也睡不着,都去当电台主播了。”

文俊辉眼睛瞪起来,“哇,我就知道是你,妄想症,还Circle,听那个歌都想给你来一拳——你被断崖式分手能睡得着,我给你说咱俩当陌生人你能睡得着,话说得好听,我失眠就是分手以后开始的,都怪你,你还好意思说!”

讲来讲去都是白讲。

进这个商场前文俊辉在发火,现在依然在发火。

如果说临床医学里真的有能让人青春永驻的事物,那应该是青春当时的爱人,全圆佑想。

“我怎么做,文俊辉才能消气呢?”

世界上应该没有人能够直视喜欢的人喊自己大名的目光。

如果有,那真厉害,文俊辉想。

别开脸,很别扭,很小声,但很理直气壮地说,“给我道歉。”

说给全世界的人估计都不会相信,这句话对全圆佑来说像是奖励。

像是给了全圆佑一把修复过往的钥匙,并且钥匙由文俊辉亲手打造。

像是在说,只要打开这扇门,一切如旧,时间倒退十二年,重新开始。

“对不起。”

道歉要及时,全圆佑认为。

“我原谅你。”

接受歉意要及时,文俊辉认为。

 

尾声  

那一刻,全圆佑觉得,真的有一阵风吹向了自己这座山。

还是十二年前的那一阵,带着有点怒气的尾音,“给我道歉。”

就算是文俊辉说,“去给我下刀子的天气里摘月亮”,全圆佑也会去试试,但文俊辉不会。

那阵风一直很心疼他。

心疼这座山沉默,心疼这座山孤独,心疼这座山辛苦。

就算是当时胡言乱语老大一堆,重逢初面依然说,“冰敷会好很多。”

全圆佑父母问过全圆佑,他觉得最好的事是什么。

十八岁、二十三岁、二十六岁,他的回答都是一样的:和爸妈一样,在很小的年纪找到了未来走过一生的最好的伴侣。

最好的伴侣坐在对面,扯他的手套,“别剥了,快吃你自己的,我吃撑了快。”

全圆佑听话,摘了手套,“好,你把我剥了的吃掉好不好,别的就不管了。”

恨不得把脑袋放进饭里,嘟嘟囔囔问,“你原谅我了,我能追你吗?”

这是离开文俊辉这些年全圆佑学会的避免尴尬的方式,如果真的被拒绝了,好歹可以吃口饭,不然的话心虚地拿起水杯,还容易把杯子打翻。

一直没回答。

从饭盆里抬头,文俊辉脸上写着明晃晃两个字“可笑”,略微措辞,“咱俩今年都三十了。”

“对啊,三十怎么了?”

没什么前人规定,三十岁不能追。

“咱俩不认识吗?彼此不了解吗?还是这四年你有啥我不知道的?”

全圆佑时不时因为文俊辉讲不出话,“什么都没有,遇见你以后,我不可能喜欢上别人。”

但还是高兴,这些脾气可以再养一养,“我们这次不是从陌生人开始的吗?”

无语到文俊辉觉得这人真是出神入化,笑了几声,“行,追。但是快点,三十岁很敏感,我不想再被别人追在屁股后面唠叨。”

全圆佑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这才对,文俊辉要谈恋爱,必须有明确的被追求和自愿答应的过程,虽然都是和他谈,该有的东西都要有。

现在轮到全圆佑演相亲对象了。

文俊辉闭了闭眼睛,“你打算怎么追?”

全圆佑有一种天机不可泄露但是看在打探的人是文俊辉的面子上勉强泄露一些的从容,“我追你到六月十号,给你表白,然后你七月十七号答应我。”

自认为这是个绝妙的安排。

文俊辉却因为这句话,慢慢红了眼睛,手忙脚乱递纸巾的变成了全圆佑。

这和十八岁完全重合,都有些分不清过去和现在。

在文俊辉的生日被表白,在全圆佑的生日在一起。

那年七月十七,文俊辉在朋友圈发:「荷花开了」

全圆佑边刷牙边背病理,一个电话拨过来,“在一起了对吧!你答应我了对吧!”

故地重游无异于刻舟求剑,唯有那年胜年年,只有此生胜生生。

“好,再放我鸽子,我就一辈子不搭理你,就真的陌生人了。”

全圆佑递纸过来,“不会有下次了,以后都不会有了。”

山和风看到,十二年夏至,荷花又开了。

全圆佑和文俊辉的夏天,又要来了。

 

End  .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感谢大家的阅读😄

彩蛋是两个人在一起以后的事,两个见家长的彩蛋,两方见家长的彩蛋,第一个2w字,第二个2.2w字。开心温暖的,值得期待,鸡飞狗跳,吵吵闹闹,因为两个人性格不同所以见家长的表现也不一样。没有隐藏结局,只是我必须要给彩蛋选一个分类,两个彩蛋不能是同样的类别,所以才这么选的。都不影响正文阅读,大家可以根据阅读的感觉酌情解锁,提前感谢大家的支持🙏

这篇文章里的主人公都不是完美的人,太迟钝、太温吞、太后知后觉、太善解人意。这会给阅读带来一些说不出的感觉,而作为作者我想说,不完美人格很重要。

可以说我从小到大没有见到过真正趋于完美的人,再会社交的人在情感中也会四处碰壁,再不讲话的人和伴侣都有可能争吵频发,情感中很多事情只会被放大而不会被忽视,就算忽视也会有矛盾。我很少见到完美的爱情长跑,有些人做得了五六年的朋友却谈不了五六个月的恋爱,有的人谈了很久的恋爱却莫名其妙地分手了。

没什么理由,就是一个人提分手,另一个人没挽留,自此之后再没见过。

我本来想,这一篇写成be是不是更现实,但是又想,活在现实中,不圆满有很多,在文中还是让两位主人公圆满一些。

“遇见你以后,我不可能喜欢上别人。”

这句话很浪漫,像是山呆在原地见过很多风,却只喜欢那一阵。

我的文中通常都会给朋友和家人不少的笔墨,因为旁观者眼中的当事人很不一样,有些人在当伴侣中有缺憾,却在当朋友时很完美;有些人需要体贴细腻敏锐的朋友,有些人需要沉默一言不发的朋友。世界上人有千万种,感情也有千万种,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得到横跨十二年的感情。

十八岁到三十岁,从小孩变成大人。

有脾气的是小孩,没脾气的是大人。

很多时候不过是希望,喜欢的人能在自己面前再次变成孩子。

所有的路对大家来说都是第一次走,第一次拥有爱情,第一次爱人,第一次察觉,第一次觉得亏欠,不完美的人跌跌撞撞走来,有些事情无法挽回,却可以重新开始。

知几山风,知晓这是吹过山的第几阵风。

知己山风,明白山风彼此理解互为知己。


原本想到,之前胃不好见过一种中药叫半枫荷,变成文名就好了。

后来又想,知几山风,也是一个不错的名字。

希望大家感受到了这一点,希望这个春天一切愉快,大家一切顺利🌄

感谢大家读到这里,如果觉得我写得不错的话,请为我点亮小红心和小蓝手💕

期待看到大家的评论🙏

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