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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付费不付费 

管他官配还是官拆

爱情就是 在喜欢的人面前 你管不住自己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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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ruruShan

我的伴侶,七夕快樂💓


親你個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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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是橘猫的橘🍊

你的颜色(佑灰/一发完)

🐱甜点师圆x画家飞

🐱七夕贺文

🐱我觉得是个挺温柔的故事


“我也不知道多少个瞬间,脑海中产生了眼睛又能看到了色彩的错觉。”*


1.

咖啡店今天因为暴雨又推迟关门了。


全圆佑回家的时候,客厅里的三盏灯都点着,暖黄色的灯光洒落在趴在飘窗上听雨的爱人身上,就像是冬日里在火炉旁取暖的白色猫咪,看着就莫名让人心安。


“阿姨回去了?”脱去沾了潮气的外套,全圆佑踱步轻轻走过去,低头用下巴蹭文俊辉的侧脸。


“今天没让阿姨来。”文俊辉听见声音,抬头就对上全圆佑落下的轻吻,于是在接吻的空隙断续着解释,“下…大雨了…所以没…让阿姨来。”


确实,文俊辉的...

🐱甜点师圆x画家飞

🐱七夕贺文

🐱我觉得是个挺温柔的故事




“我也不知道多少个瞬间,脑海中产生了眼睛又能看到了色彩的错觉。”*




1.

咖啡店今天因为暴雨又推迟关门了。


全圆佑回家的时候,客厅里的三盏灯都点着,暖黄色的灯光洒落在趴在飘窗上听雨的爱人身上,就像是冬日里在火炉旁取暖的白色猫咪,看着就莫名让人心安。


“阿姨回去了?”脱去沾了潮气的外套,全圆佑踱步轻轻走过去,低头用下巴蹭文俊辉的侧脸。


“今天没让阿姨来。”文俊辉听见声音,抬头就对上全圆佑落下的轻吻,于是在接吻的空隙断续着解释,“下…大雨了…所以没…让阿姨来。”


确实,文俊辉的手指头上还沾着紫色的油彩,如果阿姨今天有来打扫的话,一定又要碎碎念着催他把手洗干净免得蹭到家具上。


全圆佑舔了舔接吻过后湿润的上唇,顺理成章地牵着文俊辉去卫生间洗手,温润的水流打在男孩手指尖,浅紫色的水顺着白色的瓷盆流进水管。


“啊我手没洗干净吗?”文俊辉脸上又出现了懊恼的表情,询问着男朋友,“我明明有好好洗手来着,有没有蹭到毛毯上?”


“没有。”其实有蹭到一点了。可全圆佑还是摇头说不,没有让文俊辉自责的打算。


“你肯定又在骗我,”文俊辉想也不想都知道一如既往温柔体贴的全圆佑会用什么话搪塞他,“又要给你添麻烦了,如果我能看见就…”


“俊尼,”刚刚还说到温柔体贴,此时此刻全圆佑强势地打断了文俊辉的话,亲了亲他柔软的指尖,“你会看见的。”




2.

店里每周都会接到送往医院的一份订单。有时候是一份提拉米苏,有时候是抹茶千层,还有的时候是巧克力曲奇。人不多的时候李知勋总是打发全圆佑去派送那一单,他们合开的咖啡店位于大学城和医院的十字路口,步行的话十分钟就可以走到。


今天来取外卖的不是往常的那个叫权顺荣的眯眯眼男生。全圆佑到了平时接头的地方,却没见到眼熟的人,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病号服裹着宽大毛衣的男孩,正面无表情地盯着电线杆上的一张贴纸。


换人了吗?抱着心中的疑问,全圆佑还是掏出手机,拨打了外卖单上的电话。


叮叮叮——


果然,是面前男孩的手机响了。


“喂你好,是送甜品的吗?”看着他掏出手机接通电话,全圆佑拎着纸袋慢慢走过去,然后在要打招呼的下一秒顿住了手——


“我就站在医院门口啦,可是我看不见人,你有看到我吗,我穿了棕色的毛衣外…”


像是准备好的台词早已烂熟于心似的,男孩刚一接通了电话就一连串地解释道,他有点迫切地左右转动身体,然后懵懵地一头撞进了全圆佑的怀里。


“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突发的状况让失明的男孩手忙脚乱,一边顾着手里的电话一边又和面前的人道歉。


他好香。不同于全圆佑印象里满身药味的病号,眼前的男孩似乎带着一股牛奶的甜味,就像是每天早晨咖啡厅里第一批出炉的新鲜泡芙,甜丝丝软绵绵的引人驻足。


他是没关系。看着掉在地上摔了稀烂的草莓蛋糕,全圆佑在心里责备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鲁莽地上前,吓到了人不说,还把人家点的外卖扔到了地上。


“你没事吗?有哪里撞到了吗?”因为看不见的关系,男孩摸索着用手指碰了碰全圆佑的手臂,然后想要往后一步拉开距离。


身后就是马路了。全圆佑眼明手快地把他拉回身边。“小心。”男孩一个措手不及,又撞进了全圆佑怀里。


好像是很久没有和人亲密接触了,短短两次不是本意的“投怀送抱”让男孩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歉。


“是我对不起才对。”全圆佑看着男孩涨红的脸,解释了缘由。


听到蛋糕摔坏的消息,男孩罕见的出现了可惜的神情,红润的嘴唇微微嘟起来,眉毛惋惜地垂下去,就连无神的一双大眼睛都仿佛在说“好可惜”。


“或许你要和我去店里吗?”全圆佑试探着提出邀请,“我烤新鲜的芝士蛋糕给你。”


“可以吗?”懊恼的神情在听到这句话后一扫而光,男孩开心到差点原地蹦起来,“可是顺荣不让我乱跑,我连今天的蛋糕都是拜托护士小姐姐偷偷定的…”想到这里,他又像是个撒气的皮球似的萎靡了下去。


“你给他打个电话说一下不就好了,他反正认识我,我之后再把你送回来。”


“好诶!”


明明是八月了,可是穿着厚重毛衣的男孩却指尖冰凉。牵着男孩手推开咖啡店大门的全圆佑如此想到。要让知勋给他泡一杯热可可才行。




3.

他们在文俊辉复健的中医院诊疗室里第一次接吻。在全圆佑第一次告白被文俊辉拒绝的几天之后。


文俊辉的太阳穴,额头还有侧颈都扎了几枚中医常用的银针,听权顺荣找来的医生说这些穴位都有助于缓解压迫视神经的血块。


全圆佑即使不赞同也还是陪着去了,明明不疼,男人还是看着看着呼吸都跟着屏住。“你在紧张什么?”文俊辉偏头问他,又被担心的男人把头正回去以防银针错位。


“怕你痛。”说是恨铁不成钢好像不太恰当,不过实打实的中国人确实无法理解全圆佑此刻的紧张,语气轻松与全圆佑手心里的冷汗形成鲜明对比,他想去握文俊辉的手,又被敏感地躲开。


全圆佑失望地垂下眼帘,想要说些什么又被进来结束针灸过程的医生打断。


银色的细针被医生轻巧地拔走,在文俊辉白皙的皮肤上留下几个鲜红的出血点。全圆佑扶着他坐起来,自然地接过男孩手里的湿巾,为他擦拭皮肤。


“你知道和我谈恋爱意味着什么吗?”就在全圆佑不抱着任何希望的时候,文俊辉突然开了口。


他没让全圆佑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现在还没办法自理,在家里总是会碰到柜子,打破盘子,撞倒画架,”文俊辉就坐在床边,两条长腿悠荡着,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我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所以睡觉也不规律,可能半夜两点还开着电视,下午三点却睡得安稳。”说着说着,他干脆抬手寻到全圆佑的手,主动攥到了手心里,松松的和他十指扣住。“这样的我你也要和我谈恋爱吗?你要和一个瞎子谈恋爱吗?”


他明明看不见,却准确的找到了全圆佑的双眼,望着全圆佑的眼睛里溢满了悲伤。


冰凉的手心贴住全圆佑的,男人把五指插进文俊辉瘦削的指缝间,紧紧握住。“我照顾你,”他说,“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照顾不好我我就要顺荣揍你哦,他可是跆拳道黑带…”心中一颗大石落地,文俊辉为了掩饰心情故作凶狠地捏了捏全圆佑的手,张牙舞爪的样子就像是第一次见到陌生人的猫咪,连汗毛都要跟着竖起来,下一秒就被人扶着侧颈,说个不停的嘴唇也被男人叼住,甜点师终于如愿以偿品尝到他今天给文俊辉制作的栗子蛋糕的味道。


怀里的文俊辉像个受伤的小动物一般哭泣,全圆佑的心就像被一双手狠狠揪住,不禁用力的收紧了圈着文俊辉的手臂。


“怎么想好像都是我赔了,”一吻结束,文俊辉用头撞了撞全圆佑的胸膛,半开玩笑道。“如果你是个丑八怪怎么办?”


“放心。”全圆佑低头亲亲文俊辉的头顶,用下巴轻轻摩挲,“包你满意。”




4.

权顺荣今天带了记者来家里给文俊辉做采访。出车祸之前,文俊辉的画展已经筹划了一半,事发突然加上文俊辉的突然失明,公司便把画展推迟了。可是没想到认识了全圆佑之后,文俊辉反而继续创作起来,于是在权顺荣的提议之下,画展择期举行了。


全圆佑在厨房切着水果,耳朵却尖尖竖起听着客厅里的一问一答,生怕记者有什么超纲的问题,戳到文俊辉的痛点。


“我看到你的画风和色彩运用较以前都有所不同,是什么原因呢?”


说到画风和色彩这个,全圆佑倒是门外汉了。新的画展日期定下来之后,文俊辉一口拒绝了全圆佑想要去他工作间看看的请求,就连房门钥匙都宝贝似的揣进了自己兜里,生怕全圆佑背着他撬开工作间的门,窥探自己的作品。


真的笨蛋。全圆佑看着文俊辉仓鼠似的抓着钥匙的动作心里好笑,这可是他家诶,他难道没有备用钥匙的吗?


“如果说准确的原因,可能也没有,大概还是因为圆佑吧,”他听见文俊辉这样说,“在认识圆佑之后,我就觉得如果我的世界注定要没有色彩的话,那就幻想着圆佑的颜色为我的作品添加一点色彩,不是很好吗?”这个回答好像有点沉重又有点偏题了,于是文俊辉画风一转开起了玩笑,“不过我还不知道圆佑是不是丑八怪诶,记者姐姐,圆佑很帅吗?”


文俊辉偏着头甜甜地笑了,倒是让专心做笔记的记者分了心,“啊这个,”她抬头看了看被病态美笼罩的文俊辉又瞅见端着果盘走过来和“丑”字沾不上半点的全圆佑,“他很帅,”她真诚地回答道,“你们很配。”



“她说我们很配,”记者走了之后,文俊辉又变回了在飘窗边晒太阳的姿势,披着毛毯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他在全圆佑的大腿上换了个姿势,搞得后脑勺的呆毛往外翘起,看着有点俏皮,“你真的很帅吗?”


“没有你帅。”全圆佑替他顺顺头发,又俯身去亲文俊辉被太阳晒得通红的耳尖,“困了吗?”


“困了…”毛毯一直被掖到小巧的下巴边,文俊辉张开嘴打了个哈欠,半梦半醒地哼唧着,莹白的小牙露出来一排,粉嫩的舌头若隐若现,“我睡一下哦…”


“好。”全圆佑眯了眯眼,把脑中禽兽的想法扔到了楼下。




5.

今天是文俊辉自己第四次尝试从家走到咖啡店的日子。


尽管文俊辉再三推辞说每次出门的时候都有人陪,却还是被态度强硬的全圆佑拒绝。“那如果我不在的时候呢?”


“你要去哪?”文俊辉噘着嘴一脸不满,“不是说要照顾我吗?”


讨论的结果还是全圆佑赢了。文俊辉好大的不乐意,怎么可以用每天例行的小蛋糕做要挟,说什么不去就没有蛋糕吃这种话!


他带着全圆佑网上淘来的盲杖出了门,从家门口出来左转走十二步,就可以摸到电梯按钮。出了单元楼大门直行五十五步,就会路过保安亭走出小区大门。


“哟文先生!出来散步吗?”文俊辉听见应该是保安大叔的人和他打招呼,他简单地辨别了一下方向,对着虚空礼貌地点头。


接着右转走一百步,会路过全圆佑常去的便利店。


“喵!”熟悉的猫咪声音传来,文俊辉摸索着盲杖蹲下身,毛茸茸的一团顺势凑了过来,蹭了蹭文俊辉的手心“是咪咪吗?”


他虽然还是看不见,但是在针灸和规律的调养下,已经可以简单在灰扑扑的世界里分辨出大团的色块了,“果然是个橘猫吗?”他模糊看着脚边的一团,手指陷进温热的短毛里,“你小圆哥哥今天没在哦,没有脆脆的饭饭给你吃啦。”


一百六十步,过红绿灯;四十七步,左拐;六十三步,再过红绿灯;然后直行二百步,就会有人来开门接他了。全圆佑陪着文俊辉一步一步量好了从家走到咖啡店的距离,又用小本本记好,逼着文俊辉记住。


不过今天开门的人换成李知勋了。“哟,”他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接过文俊辉手里的盲杖牵着他往店里走,冲后厨喊,“文俊尼来了。”


过了片刻就听见全圆佑出来了,他坐到文俊辉身边,鼓励似的捏捏男朋友的耳朵,“俊尼好棒,”说着他推了一个碟子过来,“奖励俊尼吃瑞士卷。”


“跟踪我好玩吗全圆佑。”一口气消灭了半个小蛋糕,文俊辉才慢悠悠地说,把身旁托着腮看文俊辉吃甜品的人吓了一跳。


“什么?”


“我说,跟踪我好玩吗?”文俊辉手心朝上放在桌上,话还没说完一只冰凉的手就主动送上来,和他松松的十指握住,完全不应该是一直泡在烘焙坊里的人应该有的手心温度。“你身上的蛋糕味我隔着一条街都闻到了。”


全圆佑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捏住文俊辉的鼻子,“真是个小狗鼻子,我还不是担心你。”


文俊辉嘴上不满,但心里还是很得意的。“下次不要这样啦,不是说好了要让我自己走过来吗?”他俯过身子,男人顺从地偏着脸颊心领神会地贴上去,甜兮兮的粉唇带着点热度“啪”的在他脸上留下一个心形的痕迹。“谢谢你呀。”他小声地说。


全圆佑心都化了。




6.

“今天不去针灸了。”权顺荣来接文俊辉的时候,后者正穿着早上全圆佑准备好的一套衣服整整齐齐地坐在沙发上。


“什么?为什么不去?干吗不去?你和全圆佑吵架了吗?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顺荣。”


“什么?”


“你扣子串位了。”权顺荣傻了,刚拨出前三位数字的手指头僵直在屏幕上。他张着嘴扭头看着沙发上的文俊辉,终于在画家的眼睛里看见了熟悉的光。


“呜哇文俊尼——”他一个飞扑过去,把沙发里的文俊辉抱了个人仰马翻。权顺荣对着文俊辉上下其手,从头发摸到下巴最后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眼皮。“真的能看见了吗?”


“嗯。”文俊辉把身上的人一把推开,理了理衣服坐起来,“圆佑还不知道呢,我早上起床的时候他已经出门了。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顺荣,然后再给圆佑打电话。”恢复了视力的文俊辉又变回了车祸之前古灵精怪的样子,仿佛可以说出一个又一个的鬼点子。



全圆佑在接到电话之后连烤箱都没有关上就冲出了咖啡店,来到医院诊室的门口没见到权顺荣,倒是文俊辉一个人垂着头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俊尼。”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声音颤抖,还以为是文俊辉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你…没事吗?”


文俊辉看上去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可是紧张之中的全圆佑又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同。


“俊尼?”全圆佑刚要俯身去拍拍男朋友,没想到文俊辉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给全圆佑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望进一双饱含深情与激动的眸子里。


“初次见面,我叫文俊辉。”他笑眯眯的,弯弯的眼睛像月牙,丝毫不影响他把眼前全圆佑的样子仔仔细细收进眼里。


激动之余的男人身上还扎着印有咖啡店logo的围裙,脸颊上带着白色的面粉痕迹,露出的饱满额头上挂着一层汗珠,想也知道是从店里一路跑来的。全圆佑嘴角先跟着扬起来,大脑却像还没反应过来似的没有动作,“俊尼…”


文俊辉终于见到男人注视着他时的目光。全圆佑满怀爱意的视线划过他曾轻抚过无数次的细发,眼角,耳畔,在唇角的小痣边停留了片刻,最后落在那双明眸里。


全圆佑幻想过无数次那双大眼睛重新焕发光彩时的样子,必定要比平日里还要绚烂夺目。文俊辉撞进他怀里惊慌失措的样子,垂下眸子时失落的样子,第一次接吻时羞涩的样子还有在他腿上犯困慵懒的样子。甜品师眨了眨眼,直到湿意布满脸颊才察觉到自己哭了。他难为情的别过脸用手背去擦,却止不住喜悦的泪水争先恐后地流下来。


巨型的猫咪叹了口气,往前走了一步,把自己砸进男人怀里。“圆佑,”他搂住男人的腰,用头亲昵地蹭男人的侧颈。“你确实很帅。”


“笨蛋。”全圆佑破涕为笑,把他的宝贝圈在怀里。“早就和你说了,包你满意。”



他俩坐在权顺荣的车后座慢慢往家走,本来想直接回家,又在文俊辉的建议之下在市区了绕了一圈。


紫色的花,绿色的树,黄色的鸟,黑色的摩天大楼。文俊辉像是第一次出门逛街似的好奇地张望着,似乎要把所有的颜色都吸收进身体里,他叽叽喳喳着四处打量,全圆佑捏着他的手照单全收。


过了半晌,全圆佑忽然觉得肩膀一沉。


“俊尼?”文俊辉整个人都倚在了他的身上,平稳又安逸的呼吸声打在全圆佑耳畔。他毫无心思的睡着了,放松的样子是全圆佑从未见过的舒适。男人嘴角噙着笑,替他理了理碎发。“好好睡一觉吧。”他说。




7.

恢复了视力之后文俊辉确实变得和原来不一样了。


他更活泼了。


全圆佑环着肩,好笑地看文俊辉和便利店门口的那只橘猫吵架。


“哇你那么肥!”


“喵!”


“你小圆哥哥每次都给你带脆脆的饭饭吃,你怎么长得那么胖了还吃那么多!”


“喵喵!”


“以后没有零食吃了,要减肥听到没有!”


“喵喵喵!”



或者美其名曰找灵感其实本质是监工的坐在咖啡店的角落里看着大学城的小姑娘飞蛾扑火似的每天来和全圆佑告白又以失败告终。


也更爱撒娇了。


“诶,我吗?”面前的小姑娘一脸羞涩,给看戏的文俊辉吓了一跳。他本来以为这个四处打量的女孩是和别的姑娘一样来跟全圆佑或者李知勋告白的,可是没想到人家在看到角落里的他之后,竟然大踏步的直行过来了。


“不行哦,”两根细长的手指头凭空伸出来,把小姑娘递来的粉色信封按到了桌子上。原本在收银的甜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干净利落地掐灭了粉色的爱情火花。“他是我男朋友哦。”还附赠了一个wink给人家。


接连被两个帅哥美貌攻击,即使被果断拒绝,小姑娘还是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你好幼稚!”文俊辉犹豫了一下,向全圆佑张开了手臂。“抱抱。”


全圆佑微笑的动作停滞了一下,随即把指尖夹着的粉色信封扔到一边,俯身揽住他。“怎么了突然?”


“突然危机感爆棚了,所以想抱抱。”文俊辉闷生闷气地把头埋在男人怀里,被名叫温柔的气息包裹住。


“笨蛋。”全圆佑的怀抱收紧,指尖撩过发丝。“说好了照顾你,才不会离开你。”


他甘之如饴。




8.

画展如期举行,全圆佑终于在开幕前一天提前见到了文俊辉瞒着自己不让他看见的作品。


是三幅连续的作品。


第一幅作品沿用了文俊辉以往常用的黑色,紫色,灰色以及白色,方形的画布上,杂乱的笔触勾勒出一扇紧闭的窗户,窗沿上,一条红色的明亮丝线延伸出去,与第二幅画连接到一起;第二幅作品的整体还是黑灰紫三色的窗户,不过窗门敞开,白色的背景下是一只纯黑色的眼睛,红色的丝线在眼球的正中央缠绕出一个小点,接着往下一幅画延展;最后一幅画,整体色调都与前两幅大相径庭,窗户变成了温暖的粉色,黑色的眼睛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红色丝线描绘而成的巨大爱心,占据了整幅画面,仔细看看就会发现窗边还有两只猫咪依靠在一起,尾巴亲密的缠绕旋转。


作品的名字叫《你的颜色》,描述也只有一句话:“遇见你之后,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个瞬间,脑海中产生了眼睛又能看到了色彩的错觉,如今,我得以复见。”


全圆佑站在那副画前凝视了半晌,最后把胸腔郁结的一团气体一呼而出,勾了勾身边人的小指,“所以在俊尼心里,我是红色的吗?还是粉色的?”


“谁说是你的颜色了!”臭屁的文俊辉才不要承认他是饱含着对全圆佑的爱意才完成了这幅作品,“是甜品的颜色!甜品的颜色!”他死鸭子嘴硬的不肯承认。


哦这样。全圆佑假装赞同地点头,凑过去在文俊辉耳边轻轻吐气。“俊尼不是知道我是什么颜色吗?俊尼最喜欢的颜色…不是白色吗?”


“全圆佑!”文俊辉气急败坏又害羞至极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场地,“你不要耍流氓!”




-END-


*来自3D笔画家Sanago与盲人画家的视频原话

PS. 每次都在写新题材希望各位喜欢就好啦-////-

PPS. 配图是我很喜欢的一张小飞 觉得很符合这次题材qwq



暖窝窝窝窝

《青梅竹马婚后多年追忆学生时代暗恋小故事》🌹💕😘

(瞎讲的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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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落磕糖拉茶

阿圆生日快乐~要健健康康开开心心!


两张都是小天使约的今年圆圆生日应援用的稿子!圆圆生日当天想着还是发一发!希望圆圆各地的线下活动顺利啦!!!大家玩得开心ヽ(○^㉨^)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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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灰/38days】小王子与狐狸

默然  相爱  寂静  欢喜

                                      ——仓央嘉措...

【佑灰/38days】小王子与狐狸

默然  相爱  寂静  欢喜

                                      ——仓央嘉措

啊(┯_┯)昨晚那条被那啥了,无法解除,所以重新发了!

原来的文案在p2-4~(懒得拼图了)图文配合食用更佳哟,希望大家看的开心!能参加这次企划真的很开心!

地狱双头猫

阿拉次次之 黑手党游戏人格


1⃣️中立善良(说话就躺枪型)

2⃣️混乱邪恶(天使中的魔鬼,你们赢不了就对了)

3⃣️守序中立(“别看我啊我是好人”的无辜杀手)

4⃣️混乱中立(在说啥呢让我听听)

5⃣️混乱中立(仓仓的直觉都是对的100%灵感)

6⃣️守序善良(无辜市民,企鹅肉,别想害我)


((ps:理解字面意思就好惹!不要带入阵营对应职业)

阿拉次次之 黑手党游戏人格


1⃣️中立善良(说话就躺枪型)

2⃣️混乱邪恶(天使中的魔鬼,你们赢不了就对了)

3⃣️守序中立(“别看我啊我是好人”的无辜杀手)

4⃣️混乱中立(在说啥呢让我听听)

5⃣️混乱中立(仓仓的直觉都是对的100%灵感)

6⃣️守序善良(无辜市民,企鹅肉,别想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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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 😼Happy V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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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ppy Valentines' Day😺

是COEX WINTER FESTIVAL的一个小甜饼脑洞~

祝各位打折女孩情人节快乐!!!以及生日快乐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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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ver Igniter

【佑灰】玫瑰战争

·向导x哨兵 比较多私人设定

·没控制住写了一大堆

·有几句话澈汉 奎八 剩下的自由心证


玫瑰战争


*


全圆佑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条街道上。


地面上铺就着红色的砖,年代久远,有许多已经破碎了,留下一个个小小的坑。有生命力顽强的植物在坑缝里冒出头来,开出柔软的花,有一朵就在全圆佑脸边,挠得他发痒。

他坐起身来观察周围,他躺在一个十字路口,周围空无一人,只有一栋栋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独栋房屋,灰白色的墙浅红色的屋顶,灰蒙蒙的窗户看不清内里情况。每一栋屋子都很奇怪的没有门,至少在全圆佑...

·向导x哨兵 比较多私人设定

·没控制住写了一大堆

·有几句话澈汉 奎八 剩下的自由心证




玫瑰战争



*


全圆佑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条街道上。


地面上铺就着红色的砖,年代久远,有许多已经破碎了,留下一个个小小的坑。有生命力顽强的植物在坑缝里冒出头来,开出柔软的花,有一朵就在全圆佑脸边,挠得他发痒。

他坐起身来观察周围,他躺在一个十字路口,周围空无一人,只有一栋栋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独栋房屋,灰白色的墙浅红色的屋顶,灰蒙蒙的窗户看不清内里情况。每一栋屋子都很奇怪的没有门,至少在全圆佑视线里的没有。

这里不是全圆佑所熟悉的塔,他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甚至不在塔的周围。塔作为军|事区,城市的护卫者和危险的吹哨人,向来建在城市边缘,而全圆佑所在的塔干脆就建立在城市附近的山区里,在推平了一大批树林后建立起的第17号塔。全圆佑很确定这个区域内没有这样密集的低矮房屋和红色的砖路,只有平整供车辆通行的水泥地和黑色的高楼,还有塔周围的茂密丛林,远看是一片幽深的黑。


全圆佑的精神体,一头黑豹,从他苏醒时就趴在身边,现在也只是摇晃着尾巴,用他金色的眼睛和全圆佑一起默默打量着四周。全圆佑揉了揉大猫的脑袋后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实际上他的衣服非常干净,甚至没有褶皱,像是刚刚从衣柜里拿出来的一样。

这不符合常理,全圆佑皱着眉想,他在的地方看起来已经荒废了,不应该保持着这种夸张的清洁度。他四处张望,道路延绵无尽头;而转过身则可以看到远处有灰色的岩石,那是一座在城市中的山,并不高,只是稍仰头就可以看到平平的山顶。。

全圆佑顺着山的线条仰头。

天空是明媚的蓝色,万里无云,但是找不到太阳在哪里,仿佛是天空在自动发光照亮这片没有边界的城市。若仔细观察,可以看到蓝色背景上有淡淡的金色纹路,蛛网一样扩散开来。有的金色蛛网围成了封闭的图形,里面就不再是蓝色而是灰色,像是瓷器碎了个口子。


全圆佑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哪里了。

这是一个人的精神领域,金色的纹路是精神屏障上的裂口。


他在文俊辉的精神领域里。


*


17号塔,准确来说应该叫17号特别军|事区。每个军事区的中心都是一座黑色的高塔,如同陆地上的灯塔般指引方向,巡视周围的土地。这座塔即使在城市中心也能望见,因此大多数人都用“塔”来指代特别军|事区。

中心塔的顶层是一片禁区,大部分时间都是封闭的,白色的机械门上有识别专制,需要指定人员刷卡才能通过。

全圆佑曾经问过教官关于顶层的问题,只得到教官一句“如果你不好好训练就有可能去那里”的训斥。

那里大概是监狱或者禁闭室吧,用来惩戒一些违反任务规则的哨兵向导。全圆佑想。


直到全圆佑迈着僵硬的步伐跟着洪知秀穿过白色大门,才知道顶层并不是阴森的监狱,而是一间间白噪音室;里面沉睡的也不是违规者,而是在精神世界崩溃的“长夜”边缘徘徊,甚至已经坠入其中的哨兵向导。

全圆佑把额头贴在冰凉的单向玻璃上,眯着眼睛,想尽力看清贴满了防撞泡沫的房间中央躺着的人到底是谁。他其实早就心知肚明,洪知秀在带他上来之前,就用温和又充满歉意的声音告诉他了。

“我很抱歉。”总是面带微笑的洪知秀脸上也没了笑意,“Jun在上个任务中被目标攻击,可能要陷入‘长夜’了。”

那时全圆佑正在食堂排队,他知道文俊辉今天就会回来,特意跑去食堂买蛋糕,想要庆祝文俊辉又一个任务顺利完成。洪知秀找到他的时候,他还捧着个粉红色的盒子,一边和蛋糕师傅据理力争,要求他换一个颜色“不这么粉嫩”的蛋糕盒:“里面是巧克力蛋糕!文俊辉看到这个盒子会笑我一个月的!”

全圆佑据理力争,他的黑豹也用前爪扒在桌沿,盯着蛋糕师傅看。

现在那个粉色盒子也不知道在哪里,全圆佑梦游般跟在洪知秀身后时不知道把盒子放在哪里给谁了,不过也不重要了,反正文俊辉也吃不了。全圆佑把手也贴在玻璃上,隔着一段距离戳了戳躺在床上的文俊辉,好像文俊辉会和以前一样皱着眉头,勉强睁开眼睛瞪他一眼,然后一卷被子一翻身,又陷入梦乡。


洪知秀陪着全圆佑看着文俊辉,一边向他解释情况。

文俊辉的最后一个任务危险评级并不高,因为根据调查,他们需要面对的只有一个顶尖的向导,除此之外连一个普通人都没有。塔里派了三个小组,其中就包括哨兵文俊辉和他的搭档向导徐明浩。

任务不算顺利,那位隐藏在破旧庄园的向导精神攻击力极强,强硬地阻止了几个人进入庄园的步伐。一直到了半夜,徐明浩和另外一个向导才抓住了一个一闪而过的破绽,击碎了目标的精神屏障。

任务到此应该一路坦途,塔里派了武|装直升机来押送目标,参与任务的几个人跟在目标身后押送她上飞机,而文俊辉不知道被什么吸引了目光,落在了最后面。

徐明浩登上第二架直升机的时候刚想叫文俊辉,扭头却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一步远的文俊辉不知何时消失了。他跑下飞机冲入庄园,发现文俊辉倒在门口,一只手直直地伸出去。

徐明浩顺着手的方向看过去,墙边长满了玫瑰,精心修剪过的枝条顺着满是裂缝的墙蔓延向上。鲜红色的花朵点缀其中,在微风中轻轻摆头,散发着迷人的芬芳。


文俊辉被直接送入了静音室,洪知秀带领的向导团队尝试进入他的精神领域带他回来,而同为向导的尹净汉则走进了暂时关押目标的审讯室,想从她口中撬出文俊辉陷入“长夜”边缘的原因。

“……我们觉得也许你可以进入他的精神领域,把他从‘长夜’边缘带回来。”洪知秀在解释的最后说。


全圆佑许久没回答。

他不太舒服,他的左胸上有一个圆形弹痕,就在心脏上方一点,照镜子时都能感觉到他几乎就和死神擦肩而过了。但是要全圆佑回想这处伤痕的来历,脑子里总是一团迷雾驱散不开,遮挡住了那段记忆。

洪知秀一边把书架上的一排兔子玩偶排整齐,一边听全圆佑的疑问,说这是正常的大脑反应:“这是很痛苦的回忆,大脑为了保护你的精神,自动删除了那段记忆。”意思就是全圆佑不可能靠自己想起来这段记忆,也不建议他强行唤醒记忆。

全圆佑后来又随口问过文俊辉,文俊辉似乎也不清楚这件事,只说那是全圆佑的任务,他那次没有参加。

“那不是好事。”文俊辉坐在全圆佑的床边,怀里抱着黑足猫,也和洪知秀一样劝他不要想起来了。

那时全圆佑正躺在床上看书,他已经是近视了,但还是旧习难改,尤其喜欢在黑夜里写代码。他从书页的上方看到了文俊辉的眼睛,还有的些许疑问都咽进了肚子里。

文俊辉不知道这件事情。全圆佑在淡橙色的傍晚里想,他胸口上已经结痂的伤口久违地划过一丝疼痛。

但是为什么文俊辉要用那种眼神看自己呢,在文俊辉向来简单的世界里那个眼神太过复杂了:带着对全圆佑的怜惜和愧疚,还有一丝畏惧,像是一只猫打碎了主人最心爱的花瓶,只能绕着一地再也不能复原的碎片打转时一样。

那处伤痕在时间的抚慰下早已失去了折磨全圆佑的能力,只是偶尔在风雨天,在即将出发进行任务的文俊辉特地跑来和他道别时,伤痕会轻轻拉扯附近的肌肤,让全圆佑感觉些许呼吸不畅。

现在全圆佑就感觉到了难过,那处莫名其妙的伤痕像是种子发芽,透过了肌肤纹理和骨骼,扎根在心脏上,每一下跳动都让全圆佑痛苦且无助。



“……为什么觉得我可以。”全圆佑的额头都没有离开玻璃,黑豹也乖顺地蹲坐在他脚边,目不斜视。

精神领域是哨兵向导最大的秘密,领域边缘都建立着严密的精神屏障,一般不会允许第二个人进入其中,除非形成了精神链接。进入正常人的精神领域是不礼貌的,但也仅仅是不礼貌,而进入“长夜”之人的精神领域就是冒险了,在崩溃状态下,哨兵向导的精神领域往往易怒且蛮不讲理,有可能直接将救援者的精神撕碎,拉着他一起陷入“长夜”。

文俊辉有固定的向导搭档,就是那位和他来自一个地方的徐明浩。两个人算得上是老友,很早就一起行动过,而且徐明浩的精神体是耳廓狐,最小的犬科生物之一,和文俊辉的精神体,最小的猫科动物之一黑足猫,也算是绝配了。

感应到了全圆佑的想法,黑豹用脑袋顶了一下全圆佑的腿。

“好吧,你也不差,毕竟你们都是猫科动物。”全圆佑挠挠黑豹的下巴,听它发出了满意的呼噜声。


即使搭档徐明浩不行,洪知秀应该也有办法。全圆佑知道洪知秀一直是这个领域的专家,他听说过这位向导的事迹,曾经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一个人坐镇任务后方,维护了任务中所有哨兵的精神领域。他也曾经进入过许多濒临崩溃之人的精神领域,带着他们走出迷雾,回到现实世界,其中就包括他的好友尹净汉,那位在17号塔里名列前茅的向导。

据说洪知秀拉着尹净汉的手,坐在他的床边一动不动,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把尹净汉从“长夜”里扯了出来。尹净汉睁眼的瞬间,洪知秀只来得及冲他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就一头磕在床上昏迷了三天。


洪知秀摸摸他的精神体,一头拥有着美丽犄角的梅花鹿。虽然全圆佑没有把自己的心理活动说出来,但是洪知秀当了塔那么久的精神疏导官,早就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领,对于小孩的心思他一清二楚。

“Jun表面上大大咧咧横冲直撞,其实心里还是很敏感的。”洪知秀让自己的鹿走到全圆佑身边,小心地用脑袋蹭他的脸,又不至于让角戳到他,“这是他的经历造成的,在内心深处他依旧是个满心戒备的小孩。”

黑豹的眼睛始终盯着梅花鹿看,梅花鹿便低头用鼻子顶了一下黑豹的脑袋。

“我们都觉得你可以把Jun带回来。”洪知秀的手搭在全圆佑的肩膀上,安慰般地拍了拍,“毕竟世界上有很多珍贵的感情,不仅仅只有战友之谊。”

“……‘我们’指的是谁。”全圆佑问。

“所有认识你和文俊辉的人。”洪知秀回答,“我猜Jun也在等你把他带回来。”

全圆佑贴在玻璃上的手慢慢收紧。


*


在拯救文俊辉之前,全圆佑询问了有可能遇到的情况。

“你会进入Jun的内心深处,里面应该会有他的记忆,具体是什么形态的因人而异。”洪知秀低头看着和文俊辉并排躺在床上的全圆佑,因为不知道到底要在精神领域里停留多久,所以全圆佑直接躺了下来,反正床够大。

即使不够大也无所谓,宿舍的标准床比这小多了。文俊辉总是喜欢从哨兵宿舍区溜到向导宿舍区找全圆佑,赖在全圆佑的床上打滚,毫无道理地说全圆佑的床比他的软,明明都是塔里同一配备的。

全圆佑懒得戳穿他,任由文俊辉陷在被子里发呆,自己靠着枕头看书,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文俊辉天马行空的问题——哨兵的五感过强,打代码敲击键盘的声音可能会让他难受。

有时候文俊辉还能来得及在宵禁之前回到宿舍,但大多数时间他都会直接睡着,半张脸藏在被子里,偶尔嘀咕几句梦话。在文俊辉平稳的呼吸声中,全圆佑极其小心地伸手关掉夜灯,让黑暗和寂静笼罩宿舍。

黑豹趴在床边铺着的毯子上,全圆佑摸摸它的脑袋,大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黑足猫蜷缩在它怀里安然入睡,就像它的主人文俊辉一样,贴在全圆佑的腿边缩成一团,做着不知情节的梦。


这次文俊辉也安静地睡在自己身边,只是规矩地平躺着,完全不像以前一样睡得东倒西歪,甚至在半夜把全圆佑踢下床,把黑豹吓得跳了起来,发出疑惑的叫声。

全圆佑将文俊辉的左手放在自己的右手上。文俊辉的手依旧是干燥温暖的,手指根部有长期抓握武器留下的茧,压在全圆佑手上。

“Jun有可能在领域里的任何地方,你要找到他。”洪知秀最后叮嘱他,“如果你能落地,那他应该不会太为难你,但是不要逞能,情况不妙就立刻退出来。”

全圆佑点头。他听得出洪知秀在警告他不要做傻事,如果文俊辉无法挽救不要把自己也折进去,这对塔是巨大的损失。

但是,全圆佑轻轻握住了文俊辉的手,和他十指相扣,从手掌到小臂都贴合在一起。他还能感觉到文俊辉生命的脉搏,他无法放弃文俊辉,任由他躺在这个死气沉沉的白色静音室里度过无法确定的岁月,错过无数晨光熹微暮色四合。

文俊辉最讨厌无聊了。全圆佑想。

这是一个人的战争,所有人都已经出局,只有全圆佑一个人还在战场上,孤立无援。即使这样全圆佑也要走下去,穿过烟霾废墟,向着一个方向不停挣扎向前。地平线下就是他的归宿,如果不能和文俊辉一起在训练场上看漫天繁星,他也没办法放手让文俊辉就此孤独沉眠。

全圆佑闭上了眼睛,开始下落。


*


全圆佑带着自己的黑豹调查周围情况。


洪知秀说的可能是对的,文俊辉真的在等他,所以他才能安然躺在宽敞的街道上,在文俊辉的精神领域里走来走去。这个念头让全圆佑有点得意又有点难过,他不明白明明文俊辉能向自己敞开深藏的世界,在现实里他们却连一起出任务的搭档都做不了,因为他们的匹配值不如文俊辉和徐明浩的高。

这个问题真实地困扰了全圆佑一段时间,他花了大量的时间在宿舍里查阅各种资料,甚至冒着被抓的风险违规进入了中心研究所的数据库查询一些保密的实验资料,最后也没得出什么令自己满意的结论。

塔里几个年长又和全圆佑相识的人见他钻牛角尖,都和他解释说匹配值只是代表两个人适合一起工作,并不能解读出过多其他信息。虽然也有因此配对在一起的哨兵向导最后都真的建立起了精神链接,成了一对,但也有很多搭档一辈子都是搭档,各自还有真正的伴侣。

大家都一边安慰全圆佑一边小心观察着他的行为,以防他作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毕竟是哨兵向导,两类人之间天生有吸引力,说不定就强行诱|发结合热了。

好在全圆佑后来就恢复了正常,不再偏执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周围几个街区都是相同的景色,流水线制造出来的房屋,没有门,唯一的区别就是有的屋子墙角下长着一丛植物,有锯齿边缘的深色绿叶生长在带刺的枝干上,看起来十分危险。

全圆佑猜这些屋子里大概就是文俊辉的记忆,分门别类地装好,建立起了一座小城市。这座小城估计也是按照文俊辉记忆里的某处地方建造的,不是塔,那大概就是他童年时生活的地方——和全圆佑这个父母是哨兵向导,因此从小在塔里长大的人不一样,文俊辉是后来才来到17号塔的,据说父母都是普通人。


精神领域里的全圆佑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在现实里握着文俊辉的手。掌心里纹路复杂,三条深刻的纹路贯穿手掌。文俊辉曾经掰着他的手给他解读这三条纹路的含义。

“这是生命、事业和爱情。”文俊辉一脸正经地说着神神叨叨的话,手指点在全圆佑的掌心里,“你的事业和爱情会交织在一起;你的生命线好长啊,会长命百岁的。”

文俊辉摊开自己的手,生命线开头略有分叉,但好在最后还是深刻绵长。

“看来我们可以一起长命百岁。”文俊辉一把抱住全圆佑,笑嘻嘻地要求去吃冰淇淋庆祝。全圆佑说文俊辉完全就是为了冰淇淋胡说八道,但还是带着他去买了两根雪糕,两个人坐在训练场的栏杆上晃着脚,在微凉的风中看着太阳慢慢沉入树林,天边浮现出曼妙的紫色。


如果你说的是真话,全圆佑握紧右手,我们都会长命百岁,我会带你离开“长夜”,毕竟日升月落才是真实。

全圆佑握紧拳头,走近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栋屋子,一段文俊辉的记忆。


*


全圆佑第一次和文俊辉见面是在大礼堂里。


那里是供大型会议使用的,有坡度的房间里一排排红色的软椅一直延伸到房间的另一端。有时候需要同一级的哨兵向导学员一同进行学习或者听取重要通知时,这间平日不向学员开放的房间也会亮起灯光。

全圆佑气喘吁吁跑进会议室时已经要到规定的集合时间了。结束上午训练后他想回宿舍看看自己昨晚熬夜编写的软件运行得是否顺畅,顺便补一个觉——他昨晚躲在被窝里写到了凌晨三点才写完最后一个代码,困得他睁不开眼睛。

软件运行顺利,全圆佑很满意地在床上沉沉睡去,再睁眼时离集合时间只剩下十五分钟了。他吓得从床上翻起来,不小心把放在枕边的眼镜掀到了地上,还一脚踩断了眼镜腿。他翻箱倒柜找出了已经落灰的备用眼镜,然后才急匆匆地赶完和宿舍区完全相反方向的大礼堂。

亏得全圆佑从小在塔里长大,对每一条路都了如指掌,这才踩点到达,免遭教官惨无人道的处罚。即便向导的身体素质强于普通人,但是也绕着训练场跑十圈也会苦不堪言。

全圆佑扶好要从鼻梁滑落的眼镜,看见他和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坐在倒数第五排的权顺荣冲他用力挥手,给他指了一个向导区的后排空位。

虽然礼堂没有安排座位,但是哨兵和向导还是主动分成了两个团体,坐在礼堂的两边,中间留下了一条参差不齐的空位。权顺荣给他指的位子就在那条分界线附近,离权顺荣很近但是又不至于完全坐在哨兵席位里。

但是。全圆佑瞥了眼已经抱着胳膊站在讲台上的教官们,其中一个绑着马尾辫,一手抱着平板,冲他投来一个不悦的眼神,示意他尽快落座。后排的座位太中间,过去太麻烦了,他可不想在教官的注视下走到那个位置里。

第一排靠走道还有几个空位,全圆佑心里打着算盘,决定假装一次乖学生。


全圆佑撑着脑袋,看着那个马尾辫教官从后台领上来两个不认识的男孩,精神体都是小型生物,各自趴在他们的肩膀上。

“这是新加入我们的学员。”马尾辫教官旁的教官,全圆佑认识,姓朴,负责他的战术理论课。他清清喉咙后向大家介绍那两个新成员,一个叫文俊辉,一个叫徐明浩,因为年龄差异,所以文俊辉将会加入全圆佑同一级的哨兵,而徐明浩则加入低一级的向导。

礼堂里窸窸窣窣响起了交头接耳的声音,大家基本上都是同期加入塔进行学习的,没听说这还有插班生的说法。朴教官拍拍手让大家安静,他扫视了一下礼堂里的空位,最后给那两人指了全圆佑身边的空位,让他们暂时先坐在那里。


后面是给全体学生一起上的战略课程,大概说的就是现在的局势情况。全圆佑打了个哈欠,他早就在网上看过这些资料了,不论是已经公布的还是没有公布的。

全圆佑有点后悔自己坐在第一排了,连打盹儿都不行。他悄悄变换了一下坐姿,让自己舒服一点。他的黑豹趴在脚边,尽可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就在全圆佑第四次想要入睡时,他听见身边的文俊辉小声地问:“这是黑豹吗?”

全圆佑抬起眼皮,文俊辉正低头观察黑豹,似乎对这种变异的品种十分好奇。

“是。”全圆佑简短地回答,黑豹尾巴一甩,轻轻拍了文俊辉的小腿一下。

“我能摸一摸吗?”文俊辉语气里的好奇不减反增。他看起来真的很想摸摸黑豹,只是不经过别人同意触摸精神体是很不礼貌的。

全圆佑觉得文俊辉有趣,怎么会有人这么直接地问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能不能摸摸他的精神体,这和一见面就问对方“我能摸摸你的脑袋吗”一样奇怪。但是他意外地不生气,文俊辉的眼睛看过来时让他觉得自己在和一只流浪猫对视,好无辜,即使总是冲他喵喵叫,蹭了自己一裤腿泥也无所谓。黑豹也继承了主人的思想,只是眯着金色眼睛,任由文俊辉十分直白地打量它。

文俊辉的精神体也是猫科动物。全圆佑看向趴在文俊辉肩膀上,和文俊辉一起盯着黑豹看的小猫。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看起来完全就是只普通的小奶猫,但是这个年纪的哨兵精神体应该都已经成年了,而且有什么家猫品种的脚上有黑色的毛吗?

全圆佑拍了一下黑豹的脖颈,黑豹瞅了自己的主人一眼,便靠到了文俊辉脚下——这是全圆佑同意了文俊辉的请求。文俊辉立刻伸手摸了摸黑豹的头,又挠挠黑豹的下巴,像是得到了心仪玩具的小孩。

“原来豹子摸起来时这样的。”文俊辉心满意足。他摸了两下后突然想到什么,把自己的小猫从肩膀上抱下来,放在全圆佑的腿上。“这是黑足猫。”文俊辉开心地说,“是天生的猎手,虽然长得很小。”

全圆佑和黑足猫对视,黑足猫舔舔爪子,示威地冲全圆佑叫了一声,但是完全没吓到全圆佑。

文俊辉看起来已经想和黑豹一起在地上打滚了,他可能第一次这样近距离接触猛兽,虽然是精神体。全圆佑刚想提醒他收敛一点,就听到讲台上传来令他毛骨悚然的声音。

“全圆佑学员,还有新来的文俊辉学员。”马尾辫教官用电子笔指着他们,“我希望你们知道,现在还是教学时间,如果你们想互相认识,可以在课后继续。”

“不过在认识之前。”教官在平板上输入了些什么,“你们需要一起去训练场上绕场跑十圈。”


全圆佑后来想起这件事情还觉得好笑,自己千算万算,还是没能逃过训练场十圈的惩罚。下课后权顺荣只给自己投递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就跟着其他哨兵朋友吃饭去了;徐明浩看起来想跟着文俊辉一起去训练场,但是被文俊辉推去吃饭,顺便和自己未来的同学好好交流一下。

文俊辉刚来到塔,根本不认路,只能跟着全圆佑走,一边反反复复说着抱歉对不起连累你了,一直到跑圈时还在说。他似乎根本不累,全圆佑已经要迈不动步了,文俊辉还轻巧地跟在他身边,嘴里继续叽里咕噜地道歉,大气不喘。

最后一圈全圆佑本来打算偷懒休息一下再继续,反正教官肯定吃饭去了,最后一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文俊辉这个死脑筋压根没想到这一层,他见全圆佑停下来,还以为他跑不动想放弃,便一把拉住全圆佑的手,带着他往前跑。

“快结束了!”文俊辉竟然还能大喊出来。全圆佑本来已经筋疲力尽,被文俊辉拉着,莫名地又挤出了点力气,跟着他跑完了最后一圈,两个人一起躺在了训练场干燥的土地上,全圆佑喘着气,文俊辉一声不吭,感受着风从他们身上吹过,看着天上一缕云飘向远方。

全圆佑平复呼吸后本来想骂文俊辉,刚转头就和文俊辉对上了视线。文俊辉也同时扭头看向了全圆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夕阳照在文俊辉的脸上,文俊辉的眼睛里有明亮的光。

全圆佑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


“你已经往我的左后方看了至少七次了。”权顺荣用筷子敲敲碗沿让全圆佑回神,“我后面是有我没发现的美女吗。”

“……没有。”全圆佑收回视线。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神了,饭也没吃几口。他端起水杯掩饰地喝水,结果发现杯子里的水早就喝完了。

“你到底在看谁?”权顺荣见好友心不在焉,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左后方三三两两坐着几个向导,最后一排角落里坐着新来的家伙,大概是叫文俊辉的那个,“你不会在看那个什么文俊辉吧?”

全圆佑被自己新添的水呛了一下。

“不是吧。”权顺荣没想到自己竟然歪打正着说中了,更没想到自己的发小竟然好这口,而且这是什么,一见钟情?一起被罚跑圈的交情?

全圆佑擦擦嘴:“别胡说。我只是在想他为什么一个人在角落吃饭。”同级的哨兵向导课程安排不同,但是今天都是有课的,所以食堂才这么多人。哨兵向导各自都矜持,看不上对方,即使双方之间有生理上的吸引。除了全圆佑权顺荣这种众人皆知的发小和某些已经眉来眼去看对眼的情侣,哨兵和向导从来不坐在一起吃饭。而文俊辉显然不属于任何人,他的身边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他们的交集只有那一次惩罚,跑完后文俊辉拉着他说请他吃饭,赔礼道歉,结果到了食堂才发现文俊辉的哨兵补助还没到账,最后还是全圆佑刷的卡。

虽然全圆佑在刷卡的时候内心发誓绝对不要再和这个祖宗扯上关系了,但是在食堂看到文俊辉独自一人坐在角落时,还是忍不住偷看人家。

变态一样。全圆佑唾弃自己。


权顺荣听完全圆佑的疑问非常惊讶:“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这事我们这一级哨兵都传开了。”

“少说废话。”

权顺荣为发小的不耐烦语气翻了个白眼。他说在明面上的介绍里,文俊辉和徐明浩是来自一个地方的,两个人父母都是不太了解哨兵向导情况的普通人,所以到现在才被送进塔里训练。

“实际上,他们俩除了来自同个国家,所居住的城市相隔千里,大概就是1号塔和我们的距离。”权顺荣给自己也倒了杯水,“他们俩是被佣兵组织从父母那边骗来的,说是送去培训,其实是训练成杀手或者窃贼。”

这个佣兵组织在边界的混乱地带活动,影响很差,所以前段时间塔里的主要任务就是联合其他塔一起处理这个佣兵组织。任务结束后,主谋被抓,而大部分无辜被骗的未成年哨兵向导都被分散到附近的几座塔里,其中文俊辉和徐明浩作为搭档,就被一起送到了17号塔。

“那他们不是受害者吗。”全圆佑皱着眉问,“而且我们未来不都是要出任务的,干的事情不也和他们差不多。”

权顺荣为发小偶尔的天真摇摇头:“不不不,差别太大了。”他说虽然教官都说我们是未来的刀,都是利器,但是至少现在大家都是学员而已,在同一起跑线上,突然混进两个已经开刃的,还是让这些毫无实战经验的学员们隐隐感到恐惧和厌恶。

人总是因为各种不同互相排斥,根据喜好挑选朋友,完美宽容都是骗人的。

“而且你也知道我们的精神体种类并不代表我们能力的高低。”权顺荣放出自己的精神体,困倦的老虎趴在地上,用爪子扒拉权顺荣和全圆佑的裤腿,“文俊辉的黑足猫和徐明浩的耳廓狐看起来一掌就能捏死,但两个人入塔时都做过测验,每一项都是顶尖的,完全是见血的鲨鱼。”

全圆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神了,权顺荣无奈地叹了口气,敲敲桌子提醒他总之小心点,别被文俊辉人畜无害的外表骗了。


全圆佑点点头表示听到了,然后就端着饭盘站了起来。

“你去哪里——”饭都还没吃完呢。权顺荣扭过身子看到自己的发小径直走向了文俊辉,然后坐在了他旁边。文俊辉看起来有一瞬惊讶,然后就笑得找不着眼睛了。他的黑足猫在桌子上跳来跳去,不一会儿就跳到了全圆佑的肩膀上。

见色忘义。权顺荣恨恨地喝干杯子里的水。


*


洪知秀站在白噪音室外。


全圆佑已经进入文俊辉的精神领域一段时间了,还没有醒就说明文俊辉应该接纳了全圆佑。

文俊辉一进入静音室,洪知秀就尝试潜入他的精神领域,他的床边还摆着从洪知秀办公室特地搬过来的白色躺椅。只是他刚刚踩上地面,地面就轰然塌陷——显然此刻的文俊辉并不欢迎洪知秀的到来,但还是念及记忆里的交情,只是把他赶了出去。

徐明浩在直升飞机上也尝试过疏导文俊辉,他以往都只是在外围打转,帮文俊辉清理掉无用的感官信息,再修补一些小漏洞。这次也是首次尝试降落在较为中心的区域,结果和洪知秀一样,刚落地就直接掉落回了现实。

进行到这一步洪知秀就知道不能硬闯。他飞快回忆了一遍和文俊辉关系密切的人,很快就筛查到了全圆佑,那个总是和文俊辉形影不离的向导。

两个人并不是搭档,各自都有匹配度更高的搭档,文俊辉是徐明浩,全圆佑是权顺荣。但心动完全是五月吹动树梢嫩叶的风,不可预料其到来,也阻止不了其轻轻撩动心弦。

真好。洪知秀抚摸着梅花鹿,感觉鹿舔了一下自己的掌心——这是遇到需要进行现实生活中的心理疏导时,洪知秀常常会让鹿做的事。

“我不需要安慰。”洪知秀对鹿说,某种角度上来说就是自言自语。

鹿眨着黑色的眼睛,又舔了一下他的掌心。


刚刚尹净汉来了,带着从目标向导那里问来的信息。

“她拒绝说明她的攻击详情。”尹净汉和洪知秀并肩站着,他的精神体北极兔在他怀里翕动着鼻子,一同打量着房间里的两个人。

目标向导是一个极美的女人,穿着一袭红裙,即使被捕依旧保持着风范,在尹净汉走进审讯室时冲他露出了一个弧度完美的疏离微笑,好像尹净汉只不过在酒吧里朝她搭讪的众多男人中的一员,下一秒就会成为埋在她庄园后面的一具白骨。

在进审讯室前尹净汉听他正在现场的哨兵崔胜澈说,那里至少埋了二十个人。

她在直升飞机上被注射了抑制精神能力的药剂,她的精神体,一只毛色鲜红的狐狸也因此消失了。在女人纤长的脖颈上还可以看到注射的红点,被她一甩头发遮住了。即便如此这依旧是个危险人物,尹净汉不能随意进入她的精神领域,以免落入陷阱——他可不想再去“长夜”里走一遭了。

尹净汉尝试用语言来挖掘女人的信息,现在的向导都太依赖于自己的能力,忽略了最基本的话术训练。但女人也足够聪明,用一瞥就能玩弄人心的眼睛盯着尹净汉,避重就轻地绕开尹净汉的陷阱,只挑选自己想透露的信息说。

“他们都很适合用来养花。”女人的手被铐在了桌子上,她就舒展开手指,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指甲。徐明浩说他们冲入房间时,那个女人根本不畏惧他们,还在给自己的指甲补上红色的指甲油。

尹净汉发现了关键点,庄园已经荒废许久,大门坏了一半,许多地方的木地板也腐朽断裂,墙上挂着蒙尘的油画,画中人用一种阴翳的目光注视着小心翼翼地在屋中搜查的人。除了女人生活的房间,只有沿墙生长的花看起来是精心打理过的,说明女人对这些花十分上心,上心到杀人来种花。

“你很在意这些花。”尹净汉用笔的另一头在桌子上轻轻敲击,“可惜现在没人会照顾它们了。”

尹净汉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哪里有问题,女人在听完他的话以后流露出了一种怜悯的表情,夹杂着些许嘲讽。

“真可怜,现在塔里长大的人已经不知道玫瑰了。”女人的身体前倾,她的身上有一股不知名的香味,过于浓郁,让尹净汉反而有点不适,“无知真幸福,可惜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可能错过什么。”

玫瑰花。尹净汉在心里记下了这个词。

女人似乎来了兴致,想起来自己在被捕的最后时刻还攻击了一个小哨兵,靠在椅子上谈论起了他:“他还好吗。”女人自问自答,“应该不太好,毕竟被我发现了弱点。”

女人咯咯地笑了起来。

尹净汉已经有点不想和女人呆在一个空间里了,他感觉到女人的疯狂,生怕传染给自己。他收拾好桌子上的资料,打算离开去和洪知秀碰面。

“你知道吗,那个小哨兵认识玫瑰花呢,我看出来他从一进庄园就想摘一朵了,他看那些玫瑰的眼神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女人在背后冲尹净汉喊,“那一刻我就知道他是有弱点的。”

“他想把玫瑰花送给谁。”女人很满意自己又吸引到了尹净汉的注意力,冲他粲然一笑,“谁就是他的弱点。”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尹净汉皱着眉头问洪知秀。他回想自己和崔胜澈的相处,他们之间交换过许多礼物,但是没有花——这里是军|事区,花这种娇弱的玩意经过层层检查,早就烂透了。他觉得自己的好友洪知秀大概知道,毕竟他从小就是学霸,好像什么都知道。

洪知秀迟疑了一下,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是在塔里长大的。”他说那大概是一种指代吧,类似于送给重要之人的礼物,毕竟玫瑰还是很美的。

“也许吧。”尹净汉不打算深究,他还要负责把女人送去关押,有一堆的文书报告要写,想到这里他脑袋都有点大,只想先回房间睡一觉。

他拍拍洪知秀的肩,表示自己先走了,让洪知秀也不要过于操劳:“你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洪知秀下意识摸摸眼睛,又想到自己也摸不到黑眼圈的纯在:“你先去忙吧,我再跟一会儿。”

尹净汉摆摆手,用丝带绑起来的头发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


尹净汉走后许久洪知秀都还在想玫瑰花的事。

他其实知道玫瑰花的意思,虽然不曾见过实物。他的父母是外交人员,经常在各个塔之间来回,每次都会给年幼的洪知秀带一些礼物来补偿其缺席的成长过程。有一次他的母亲给他带了一本绘本回来,是另一国语言,洪知秀并不能理解,只能看懂上面的画,一个男孩,一朵红色的花,一只红狐狸。

“那是玫瑰花,很遗憾你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一朵。”母亲抱着洪知秀说,“但是如果你有幸得到一朵,记得把它送给你的心爱之人。”

洪知秀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件贵重的礼物。等到洪知秀长大成人,学会了那本绘本所用的语言时,他才意识到玫瑰花不一定只是礼物,心爱之人本身也是独一无二的玫瑰花。

母亲。洪知秀合上那本已经泛黄的绘本,在心里默默想。

您说错了,其实我已经见到那一朵玫瑰花了。


*


直到今天全圆佑才意识到,自己和文俊辉有了足够多的共同回忆,像是装满了糖果的玻璃罐,一摇就会掉下许多快乐。

全圆佑沿着向中心那座山的方向走,一边沿路检查每一间屋子。他隐约觉得那座山很重要,虽然光秃秃的一棵树也没有,也没有文俊辉在上面活动的迹象,只是凭着直觉往那里走。

真的太多了,全圆佑经过的每一间屋子里,文俊辉的身边都有自己的存在,连自己的黑豹都已经习惯了每次和文俊辉见面,黑足猫都会爬到它的背上,让豹子带着它走。

权顺荣对于在哨兵宿舍区看到全圆佑已经见怪不怪了,有时还会帮他打掩护,让他不要被哨兵宿舍区的管理者发现。为此全圆佑已经欠了他十瓶汽水六根冰棍,还有一份数据分析报告。


“我说,文俊辉就这么有意思吗。”在又一次帮全圆佑打完掩护后,全圆佑正要离开,却被权顺荣拦截在了角落。

权顺荣其实因为全圆佑已经和文俊辉很熟悉了,三个人还在最近的实战练习中主动组了一个小组,杀得对手片甲不留,荣登第一宝座。他也承认文俊辉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恐怖,平时也是真的像只没烦恼的猫一样跑来跑去,因为一点小事就可以开心很久。不过再文俊辉怎么好相处,能力再怎么高,权顺荣和文俊辉也只是好朋友。

全圆佑对于权顺荣的阻拦有点不满,他的背包里放着笔记本,里面有他新写好的小游戏,这次就是来和文俊辉玩的。他看了眼手表,约定的时间已经就要到了,如果自己迟到了,文俊辉指不定要闹着他“赔偿他刚刚浪费的三分钟”。

“把你欠我的饮料挪两瓶给文俊辉就好了。”权顺荣知道文俊辉就是小孩心性。

全圆佑把包挪到前面抱在怀里,开始思考发小的问题:“……因为他会陪我玩我编写的游戏?”全圆佑迟疑地说。

权顺荣抱着胳膊靠着墙:“你附近几个宿舍的人,还有我附近几个宿舍的人都陪你玩过游戏。”


全圆佑曾经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编写了一个及其复杂的游戏,虽然因为缺乏画技而导致画面只是简陋的像素块,但是难度大关卡多,可玩度极高,还能组队对战。那段时间许多人一有空就去逮全圆佑,摩拳擦掌地想做第一个通关的人,后来被教官发现了才掐断了这风潮。

不过有一次权顺荣去找教官的时候,意外发现那几个教官也在办公室用平板玩全圆佑写的游戏。


“那不一样。”全圆佑梗着脖子反驳。

确实有很多人陪全圆佑打过游戏,但是那全都是因为训练太无聊,而全圆佑恰好写出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游戏。

但是文俊辉不一样。

全圆佑其实还写过很多很无聊的游戏,有的纯粹就是两个小人在不停奔跑,或者用两个小平台来回击球,看谁先接不住对方刁钻的球。

这个游戏全圆佑和权顺荣玩过,权顺荣玩过两次就不干了,直呼无聊,说还不如去训练场上跑两圈,至少还有可能碰见八卦事件,比如上次权顺荣和几个朋友路过训练场时就看到有两个人在角落里接吻,其中一个还是同一级的哨兵。

有一次文俊辉来找全圆佑玩,趴在全圆佑身边好奇地看他飞快地输入代码,黑足猫也趴在文俊辉手臂前,尾巴偶尔挠过全圆佑的手臂,有一点让全圆佑心猿意马的痒,害得他接连打错了好几行代码,还好文俊辉看不出来。

那是初夏的一天,宿舍还没开空调,房间里的热意在发酵。全圆佑和文俊辉贴在一起的身体侧面热乎乎的,还在不断升温,全圆佑都觉得有点热。他在打代码的间隙偷偷观察文俊辉,发现五感灵敏的文俊辉像是没感觉到热一样一动不动,黏着全圆佑,只是鼻尖有点泛红,眨眼的速度变得更快了一些。

文俊辉不挪开,全圆佑也不想主动离开。两个人就这么粘在一起,直到全圆佑终于热到大脑短路,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下一行代码要些什么了。

“我们玩个游戏吧。”全圆佑干脆利落地关掉代码框,点开另一个文件夹里的文件。他随便点的,结果就点开了那个双人接球游戏。

界面很简陋,黑色的背景白色的球,全圆佑有点害怕文俊辉嘲笑这个设计。但是文俊辉只是托着下巴认真地看着小球在屏幕里弹来弹去,然后开心地说好啊。

两个人就盘腿面对面坐着,头对着头用平板一起玩这个游戏。

这个游戏代码简单玩法枯燥,属于试验品权顺荣亲测的无聊游戏。但是文俊辉就坐在那里和全圆佑玩了一下午,都没空喝他们买的汽水,任由二氧化碳从瓶口泄漏得干干净净,变成发腻的糖水。

那真是一个平静的下午,没有训练,宿舍里只有年轻的哨兵向导在屏幕上不停地用小球互相攻击。黑色的大猫摊在地上乘凉,小猫则在堆成一团的被子里钻来钻去,一个不稳就摔下了床,掉在了黑豹的身上,打了个滚。

“你下次还想玩吗。”平板被玩到没电自动黑屏,两个人同时发出了遗憾的声音,全圆佑一边把平板拿去充电一边问。

文俊辉抱着被子,只露出眼睛看着全圆佑。他的额头上浮现出浅红色,大概脸上也是,因为在游戏中总是忍不住在要接不住球的时候大喊,顶着全圆佑的额头说你是不是在游戏里写了作弊程序,在全圆佑矢口否认时伸手去掐全圆佑的脸,两个人大笑着倒在床上。

“好啊。”文俊辉在被子后面笑着说。


权顺荣几乎被这个故事扑面而来的青涩粉红色给震撼到了。他满脸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发小,最后只能拍拍全圆佑的肩膀。

“加油。”权顺荣言简意赅地给全圆佑打气,祝他马上拿下文俊辉。

全圆佑其实不明白权顺荣在加油什么,还以为是在祝他游戏胜利——这简直是废话,即使全圆佑不作弊,文俊辉也不可能在游戏中获胜。但是为了让文俊辉不要太过泄气,全圆佑也会适当放水输给文俊辉,看他获胜后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像是在逗一只小猫。

他应付地点点头,从权顺荣身边离开。


*


徐明浩从尹净汉那里听闻全圆佑已经进入文俊辉的精神领域时长舒了一口气。

他问尹净汉能不能去看一看他们俩,面容精致的男人翻阅了一下资料,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他带着徐明浩到了顶层,一边刷开机械门一边和他说:“如果你进去发现洪知秀还在工作,让他立刻去休息。”想了想又补充,“打晕了弄下去也行。”

大概是声音太大了,机械门还没完全打开就听到里面传来了无奈的声音:“我可听到了。”洪知秀走出来,梅花鹿跟在他身后。

“你能帮我照顾一下那里面的两个人吗?”洪知秀微笑地对徐明浩说,“如果有什么情况就按墙上的红色按键,我会收到通知的。”


于是站在玻璃墙外的人变成了徐明浩。

面对躺在床上的两个人,徐明浩除了担忧,还有一点愧疚。他藏得不好,在直升飞机上就被人看了出来,还安慰他说不用内疚,是那个向导的能力太强了,毕竟是最后一搏了。

才不是嘞。徐明浩当时露出了一个勉强理解的笑容,内心里暗暗说。

塔里长大的人没见过玫瑰花,但是徐明浩知道。当他看到文俊辉倒在那株生长旺盛到诡异的植物下时,就隐隐猜到了什么。

在看到全圆佑和文俊辉紧握双手躺在床上后,他更加确定了。


真的是他啊。徐明浩坐在洪知秀留给他的椅子上,抠着手指想。


“明浩啊。”文俊辉托着脸问他,“你昨天晚上在哪里呢?”

正在喝汽水的徐明浩差点呛死。

他就知道文俊辉不怀好意,平时这种空闲时间文俊辉向来黏着全圆佑,而不是像今天一样拉着他的胳膊说要请他吃饭。搞不清楚文俊辉到底掌握了多少信息,徐明浩欲盖弥彰地抽了张纸擦擦嘴:“……在宿舍啊。”

“是吗?”文俊辉微笑着将军,“我昨天在五层角落可看到了一只耳廓狐,还有一只捷克狼犬。”

得,瞒不住了。徐明浩头痛地捂住额头,果然那么大只的捷克狼犬还是太明显了。

徐明浩只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他和金珉奎的关系。他有点惴惴不安,总觉得自己这么做对不起文俊辉,虽然文俊辉和自己只是搭档关系,理论课上也说了,搭档并不像精神链接一样稳定,匹配度会因为多方面原因起伏不定。

没想到文俊辉听完后一点也不生气,只是拉长了语调说原来真的是金珉奎这小子。

“哥认识他啊?”金珉奎和文俊辉并不是一级的,以文俊辉的习惯也不像是会主动去认识人家的。

文俊辉语气平平,他说全圆佑认识金珉奎,他有一次跟着全圆佑去过他宿舍:“如果有一个人拒绝你进入他的宿舍,只是因为你手上想要分享的饼干会掉渣,弄脏他刚刚清扫过的地板的话,你应该也会对他有点印象。”

确实像是金珉奎会做出来的事情。徐明浩尴尬地笑了笑,想到了他那位居家好手哨兵。

“……真好啊。”文俊辉晃着脚,抓着吸管搅拌饮料,“明浩找到了可以保护他的哨兵。”

文俊辉的语气满是落寞,好像就此要送别想要远行的徐明浩。话语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却一下子压在了徐明浩的心上:“不是,不是哥的问题。”他急切地解释,“如果没有哥我是不可能走到现在的。”


他想起了他和文俊辉不堪回首的过往,两个瘦弱的男孩被哄骗着离开了家乡来到动荡不安的边境,居住在一间狭小且无窗的地下室里,手里拿的不是玩具和书本,而是真刀真枪。

第一次把刀扎进一个人的身体里时,那种阻塞的触感几乎让徐明浩握不住刀,差点就要吐了。他颤抖地跟着文俊辉回到了基地,被负责人冷漠地推回地下室呆着。晚上他蜷缩在床角难以入眠,闭上眼的瞬间那个人濒死的恐怖面孔就从黑暗里浮现。他想要尖叫,但是又怕招来负责人的责罚。

后来徐明浩在天将明时精疲力尽地沉入睡眠,失去意识前只记得文俊辉在他第一次忍不住小声喊叫时从背后抱住了他,轻轻唱起了来自他们国家的歌谣,渺远地,真的像是从千里之外的故土上飘来的呼唤。


“……哥。”徐明浩通红着眼睛问文俊辉,“我们能活下去吗。”

他们在这片荒草丛里埋伏了至少一天一夜,探照灯从他们眼前不远处扫过,让他们俩不得不保持着相同的姿势一动不动。汗水和泥渍已经混合在一起,干燥在了肌肤上,不知名的小虫从脖子爬到脸上,徐明浩尽量不去关注那种难耐的痒意。

文俊辉的嘴唇上都是干裂的口子,他刚想回答,就发现远处有人端着枪向他们的方向走来,两个人立刻将身子压得更低,暗自都抹上了绑在腿上的枪。

那个人只走了几步,就又返回了驻守的哨卡。

两个人都松了口气。徐明浩把汗津津的手从枪上松开,他觉得文俊辉大概是不会回答他毫无意义的问题了。

文俊辉突然抓住了徐明浩的手。

“会。”文俊辉的声音呈现出干渴的沙哑,他用同样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徐明浩,“我们都会活下去的,哥会保护你。”

那天的黎明来得太迟,天色还是暗淡的,只有探照灯的余光偶尔路过。但是文俊辉的眼睛却是亮的。后来徐明浩数次在死亡线上挣扎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双眼睛里顽强的光。


文俊辉依旧微笑着,像是接受又像是回避了徐明浩的辩解:“珉奎未来会保护你的。”他吐了吐舌头,“虽然每次那头大狼狗见我都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不就是被猫挠了一下吗,毛都没掉。”

他看起来又恢复了常态,徐明浩小心观察着。他喝了口已经变成常温的冷饮,小小声地问哥是有了要保护的人吗。

“有啊。”文俊辉伸手扯了一下徐明浩的脸,“我不是保护了你吗。”

这不一样。徐明浩被扯得说不出完整的话。他想说我是你的弟弟,是你的搭档,但不是你唯一想保护的人。

但是看到文俊辉那实际上未达眼底的笑意,徐明浩最后什么也没说出口。


白噪音室里的两个人还在安静地沉睡,

其实哥已经找到那个人了对吗。徐明浩问出了这个问题,落在无声的走廊里,无人回应。

其实也不需要文俊辉承认,所有人都看出来着两个人在互相纠缠着,足够暧昧但又止步不前,心照不宣地沉默,维持着当前的关系。

他知道些许片段,两个人中间曾经有什么事情发生,才导致了现在这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大概又是文俊辉在自我为难了。徐明浩叹了口气。

在数年的相依为命中徐明浩也能够看出文俊辉乐天派面具下的裂缝,凄风冷雨尽数流入其中。

现在徐明浩在全新的生活里牵住了另一个人的手,他回望着似乎还一个人独自站在原地的文俊辉,由衷地希望有人能摘下他的面具,拥抱最真实的文俊辉。


哥真的将他保护得很好。徐明浩想。

现在该靠他来保护你了。


*


全圆佑走在上山的阶梯上。


本来是没有这条道路的,当全圆佑走到山脚下仰望时,阶梯就在他面前一节节从岩石里浮现了出来,像是邀请全圆佑上去看看。

这不是全圆佑的能力,所以是文俊辉的精神领域主动提供的帮助。他大概也在挣扎着,希望能有人能阻止“长夜”的降临。


山不算高,但是全圆佑走得很慢。

他在回忆他上山前看到的最后一段记忆。


全圆佑躺在床上,面朝墙壁。

他学院生涯的最后阶段已经结束,经过了半年的混合搭配任务后,塔里已经根据任务情况和匹配度给他们分配好了未来的搭档,名单张贴在外,同时配合讯息形式发送到了每个学员的手上。

但信息公布的那段时间全圆佑都在昏迷和半梦半醒中徘徊,他的最后一个任务赠予了他一个告别礼,一枚子弹斜射入他的左胸口,差点就击中心脏。他捡回一条命,但是感染随之而来,高热让他只能躺在医疗仓里,因此错过了许多事。

他在一次短暂的清醒中听到有人在床边用很温柔的声音和他说话,不像那些来去匆匆的医务人员。他想睁眼看看是谁,但是眼皮像是粘住了一样。他迷糊地猜测是不是文俊辉,他还欠文俊辉一个礼物,庆祝他成为塔的正式成员,那份礼物就在他宿舍床底下的盒子里,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的,但是现在他没办法去拿。

那个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话,语速太快,受伤的全圆佑有点跟不上。他努力发出声音想让那人说得慢一点,喉咙里只滚落出了一声喘息。这声音惊动了来者,他突然噤声,只剩下仪器的滴答声还在房间里回荡。

全圆佑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下文,在规律的滴答声中又要入睡。

在陷入沉眠的最后一刻,全圆佑听到那个温柔的声音呼唤了他的名字,风一样拂过他的耳畔,最后化作一瓣花,一滴雨,落在他的额头上。


等全圆佑可以裹着纱布离开医疗仓时,夏天已经彻底逝去。他在自己的信息接收端查看了自己最后的搭档安排,没看到文俊辉的名字,自己的名字旁边写着他发小权顺荣的名字。而文俊辉则在本级没有匹配对象,他向塔写了报告,申请等徐明浩完成基本训练后不进行混合搭配任务,直接和他搭档。

全圆佑突然感觉自己胸口上的伤根本没有好,秋季的寒风就这么透过衣物,直接灌进里他的胸腔,捏住他的心脏。

他疯狂发信息询问上层,教官刚开始还耐着性子回答伤员的问题,后来干脆装死;全圆佑又跑去问负责匹配度测试的人,坚持要再次进行匹配度测试。洪知秀本来性子就平和,又看全圆佑始终坚持,就同意偷偷给他开后门再运算一次匹配度,但是到此为止,如果和文俊辉的匹配度确实不如徐明浩高,就不准再无理取闹了。

后来的二次结果也表明,全圆佑和文俊辉的匹配度不知为何被某几个数据拖累了,明显低于徐明浩。

那几个数据具体是什么洪知秀拒绝告诉全圆佑,只委婉说这关系到匹配度检测的准确度,所以不能透露。


“我说,你能不要一幅死人像吗。”权顺荣有一次忍不住了,他把筷子往盘子里一丢,抱着胳膊对全圆佑说,“搞得像是我强迫你和我做搭档一样。”

自从拿到二次结果的报告后,全圆佑确实消停了,但就像是大火过后把一切向上的精神都给烧干净了,整个人萎靡不振。而这段时间文俊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来和全圆佑形影不离的他也开始闹失踪,听说最近带着徐明浩去执行一个低级任务,说是要带徐明浩熟悉一下任务流程。

虽然权顺荣和全圆佑从小到大以互相揭短为乐,但是看到全圆佑如此消沉,权顺荣还是发挥了发小兼未来搭档的作用,时常把在宿舍里当蘑菇的全圆佑拖出来吃饭,参与一些正常的社交。

全圆佑低着头用筷子戳一块豆腐。他知道权顺荣并不是故意的,如果文俊辉不和他搭档那最好的搭档就是他的发小,毕竟两个人一起长大,精神体都是接近的大型猫科动物。

但是全圆佑现在就是对万事失去了兴趣,只想躺在床上发呆。

见全圆佑依旧不说话,权顺荣的语气又软了下来。他说又不是生离死别了,未来还是可以继续一起出任务的嘛,你们还可以继续一起玩那些无聊的小游戏,“就和以前一样。”

全圆佑勉强点点头。

“那现在能吃饭了吗?”权顺荣问,他感觉自己像是当了几天全圆佑的保姆,疲惫程度直升。他完全不明白全圆佑怎么可以每天都宠着文俊辉。

权顺荣看着对面终于开始吃饭的全圆佑,悄悄隐瞒了一些事情。

比如在全圆佑还在昏迷时,权顺荣在宿舍门口遇到了徘徊的文俊辉。满脸倦容的文俊辉抱着他的黑足猫,拜托权顺荣和全圆佑做搭档。


外勤的总负责人崔胜澈也和全圆佑聊过天。崔胜澈知道全圆佑算是那一级向导里的佼佼者,加上全圆佑的最后一次任务就是崔胜澈带领的,对于全圆佑的受伤崔胜澈感觉有一定责任,后来也就对他多留心了一点。从好友洪知秀那里得知全圆佑的情况后,崔胜澈领着平时不轻易见人的精神体,一只柯基,去见了全圆佑。

大概是大眼睛短腿柯基和任务里人挡杀人的崔胜澈太过不匹配,全圆佑在看到在自己脚下绕圈的柯基时脸上难得空白了几秒,然后露出了一个笑。

“哥。”全圆佑抱着柯基,失宠的黑豹生无可恋地趴在地上,“你记得任务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那一瞬崔胜澈警惕了起来。他太过放松,只记得全圆佑是个初出茅庐的向导,却忘了他也足够优秀到可以不动声色地释放精神触角去试探他人。他飞快降下精神屏障,他和链接向导尹净汉的双重屏障将全圆佑的精神触角推了出去。

“那天是我疏忽了,没有注意到这个团队里有一个普通人狙击手。”崔胜澈脸上还是保持着笑容。

“……抱歉。”全圆佑抚摸柯基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我不是故意要试探的。”

崔胜澈知道全圆佑只是执着一个真相,那段记忆按照洪知秀的说法是“因为太痛苦,所以全圆佑自己忘记了”。他也问过洪知秀为什么不帮全圆佑恢复记忆,这对于洪知秀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或者让崔胜澈,这个共同经历者直接告诉全圆佑。

洪知秀反问他:“你知道有多少人因为无法忘却,无法释怀而痛苦一生吗。”

“有时候知道真相并不会让人快乐。”洪知秀坐在桌子后面对崔胜澈说,“能够遗忘也是好事。”

崔胜澈把这段话转述给了全圆佑。


很多人都给了全圆佑劝导。全圆佑在床上回忆。那些人要是来了可以塞满一整个宿舍。无法放下的只有全圆佑而已。

太阳已经落山,宿舍里没有开灯,全圆佑就躺在一片漆黑里发呆。

宿舍的门许久没上油,推开的时候会有嘎吱声,全圆佑每次就靠这个声音来躲避管理员,避免被他发现自己正在破解某些机密文件。现在他听见了门发出的提醒。

全圆佑没有动,任由这个闯入者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咔哒一声落锁,然后朝他走来。

黑豹还趴在地上和他的主人一样一动不动,它只会对熟人这样宽容。但是来者似乎踩到了黑豹的尾巴,全圆佑听到那个人小声地说了句抱歉,然后才来到了全圆佑的床边。

全圆佑知道谁来了,只是翻身会让左胸的伤口不舒服,而且他还有点生气,所以没有转身。

文俊辉坐在了床沿,垫子塌下去了一点。黑暗放大了许多细小的声音,全圆佑听着文俊辉窸窸窣窣地脱掉鞋子,没有像以往一样蹦上来,而是慢慢地躺在了自己的身后,一点点靠近自己。

他从后面抱住了全圆佑。

文俊辉把脑袋贴在全圆佑的后颈上,温热的呼吸尽数落在那片敏感的肌肤上,让全圆佑有点想发抖。他能闻到文俊辉身上沐浴露的味道,他大概是交接完任务后洗了澡才来找他的,周身弥漫着干净的皂香。文俊辉的手覆在全圆佑的手上,没有别的举动。

你为什么不来见我,全圆佑想,跑去和别人做搭档,急匆匆地和人出任务,虽然徐明浩挺无辜的,但在心里全圆佑还是稍微迁怒了一下他。这些话都堵在胸口卡在喉咙,堵得全圆佑伤口都在隐隐作痛,但他半点没有吐露,两个人依旧安静地躺着,房间里只有呼吸声。

感应到了一样,文俊辉突然把手移开,轻轻放在了全圆佑的伤口上,不敢用力。全圆佑能感觉文俊辉掌心的暖意透过布料,渗入肌肤,安慰着他。

“……别生气了好不好。”文俊辉终于开口了,声音很低。他用与往常无异的语气,撒娇般地对全圆佑说别生气了,不要为难知秀哥他们了,我们还会一起出任务,我们还会继续呆在一起的。

他们俩紧紧贴在一起,全圆佑以为是文俊辉说话时的胸腔震动传染到了他身上,让他的身体也跟着共鸣颤抖。但后来发现其实是文俊辉在发抖,他自己也在发抖。

什么都没有变,我们还会和以前一样。文俊辉自顾自地说,把脸紧紧埋在全圆佑的后颈。

全圆佑终于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和文俊辉的手交叠在一起。

原谅你了。全圆佑轻轻说。不准哭在我衣服上,我不会哄你的。

他感觉文俊辉笑了起来,便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样的动作会震动伤口,但是他的胸口一点也不疼,他还想继续和文俊辉笑下去。

两个人就这样躺了许久。


*


山的顶端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坑洞。

全圆佑站在大坑的边缘往里看,里面一片漆黑,像是把光线吞噬了一样。


人站在高处就会滋生跳下去的冲动。全圆佑突然想起文俊辉的话。他们俩挤在宿舍的窗户前看天空,文俊辉说今天有流星雨,拉着全圆佑陪他。

为什么。全圆佑打了个哈欠,他太困了,本来想打代码解闷,但是文俊辉不让,说那会错过流星的。他只好和文俊辉一起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因为我们都是流星。文俊辉说。

在漫长的旅途中,下落是我们最终的归宿。


全圆佑跳了下去。


*


失重不过是几秒的事。

全圆佑落到了地上,安然无恙。他打量着周围,意外发现这个地方有点眼熟,尤其是面前这栋三层楼房,全圆佑总感觉顶层的窗户处有人在打量着他,但抬头只能看见一片破碎的玻璃。

他绕过被炸开的围墙,然后就意外地见到了他一直在寻找的人。


文俊辉穿着他们统一的作战服,背对着全圆佑站着。他低着头,看着地上躺着不动的人。如果全圆佑没看错的话,地上躺着的人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现在他活蹦乱跳,而地上的那位胸口开了个大洞,已经没了呼吸。

在精神领域里一直没有存在感的伤口突然开始发疼,他的头也有点疼。全圆佑抓住左胸口的衣物,隐约感觉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他怎么了。”全圆佑走到了文俊辉身边,跟他一起打量自己的尸体。说实话这感觉挺奇怪的,就像是自己参加自己的葬礼,还要和来悼念的宾客谈论逝者的生前事——这是个聪明的好人,可惜孤独终老,太遗憾了。

文俊辉斜瞥了他一样,根本没看出来身边的不速之客和地上躺着的人长着同一张脸:“他死了。”文俊辉低沉地说,“有人用狙击枪杀了他。”

他又自顾自地说下去:“他是为了救我,本来狙击手瞄准的是我,我没发现。”

全圆佑的头疼得更厉害了,他那空白的记忆突然有了浮动的影子,像是沉船从海里浮现,沉寂了许久的种子终于要破土而出。他捂着额角,听文俊辉用没有情感波动的语气陈述自己的死因,拼图一样落在自己的脑海里,慢慢复原出真相的画面。


*


那是全圆佑和文俊辉的最后一个随机搭配任务,执行完这一个,他们就可以回去等待塔的搭档分配名单了。

他们都笃定自己会成为对方的搭档,就连和他们一起出任务的几个哨兵向导也这么认为,在直升机上打趣,说为什么还要让我们跟着,太多余了。几个人都笑了,连一直强调任务执行要严肃认真的负责人崔胜澈都忍不住跟着笑,差点把腿上绑着的战术小刀给扯下来。


任务非常顺利,崔胜澈只负责收拾残局,主要任务执行者,全圆佑几个人很快把目标从三层楼房的各个角落揪了出来,顺便解救了被迫为他们工作的科学家。犯人注射了药剂后束缚住手脚压上规定的直升机,而解救出来的科学家则和全圆佑他们乘坐一架直升机。

科学家是一个瘦弱的男人,穿着过于宽大的一件实验服,即使已经呼吸到新鲜空气了还在不住发抖。他跟在全圆佑身边注视着那些囚|禁了他的人一个个走上直升机,突然拉着全圆佑的手。

“错了!错了!”男人的身体里爆发出了尖锐的喊声,“他们还有一个人!一个普通人!”他手舞足蹈,一会儿指天一会儿指地。

“搞什么……”全圆佑莫名其妙,抬头看向楼房——三楼的窗户本来是关着的,但是现在开了个小缝,里面伸出了一根黑漆漆的枪|管。

瞄准的红点对上了正在劝科学家冷静的文俊辉。

全圆佑心脏停跳了一拍,电光火石间他只来得及冲上去一把推开文俊辉。


等他再次拥有思考能力时,疼痛和窒息从胸口淹没了他。他靠在文俊辉身上,周围一片兵荒马乱:在全圆佑中枪的瞬间崔胜澈就拔枪冲三楼开枪;科学家还在尖叫,被干脆打晕丢上了直升机;有人在喊“急救箱呢”“呼叫中心塔!有人受伤!”。

全圆佑觉得疲倦上涌,视线里的画面已经变成了轮廓模糊的色块,好像在水中晕染开来。他努力睁眼,抓着文俊辉的手想问他有没有受伤,却只有血从嘴里涌出来。他听见文俊辉在哭,不停说对不起,我没看见,求你别睡着,颠三倒四的,让他想笑,结果更多的血从嘴里流了出来。


他到底在对不起什么。

全圆佑彻底陷入昏迷前始终在想。


*


回忆里的窒息感追上了全圆佑,他为疼痛发抖,又为文俊辉发笑。

他终于在文俊辉的喃喃自语中明白,文俊辉到底在背负什么愚蠢的愧疚:他似乎总觉得全圆佑的中枪是自己的错误,因为他没有注意到还有一个狙击手埋伏在三楼,因为全圆佑中枪是为了保护他。

这是文俊辉最深切的痛苦,在精神的最黑暗处潜藏的怪物,有一个人永远在此长眠。


文俊辉还在述说着那个故事,大概是因为全圆佑是这里到来的第一个听众,他语气死板但又兴致勃勃地不停地讲述,把血肉模糊全都剥开暴露在空气里。

“他还活着。”全圆佑打断文俊辉。

“他死了,因为我没有保护好他。”文俊辉冷冰冰地回答,好像全圆佑是一个愚蠢得连生死都分不清的人。他不再理会全圆佑,又换了种语气继续说他自己的故事。

“我本来有一个礼物要给他。”文俊辉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那里在全圆佑没注意的时候多出了一朵鲜红的花,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露珠。

那是朵玫瑰花。全圆佑想了起来。


*


在荷尔蒙萌动的年纪,年轻的人们之间最不缺的就是心动和暧昧。

全圆佑和文俊辉分享了一个刚刚在向导之间流传的八卦,大概是一个男性哨兵暗恋一位女性向导,费尽心思想要写一封语言优美、感情真挚的情书来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但他的语文水平实在是太差了,而他的几个朋友也半斤八两,几个人凑在一起好不容易憋出来的情书,送给女孩后,女孩竟然完全没看懂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这在向导之间被当作一个笑话,但是听权顺荣说,各位哨兵还是很同情那位示爱失败的可怜家伙,纷纷安慰他说再接再厉,至少女孩没有以为你在暗中嘲讽她。


“如果是我,我就不会写情书。”文俊辉吃完了最后一口雪糕,叼着棍子含糊地说,“我会送花,玫瑰花,直截了当。”

“……那是什么意思。”全圆佑还在吃他的巧克力雪糕,他很少在塔里见到花,因此不太明白文俊辉的行为到底哪里直接了。

他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正常的问题,塔里长大的人一辈子说不定都没见过几朵花。可是文俊辉似乎觉得这是个大问题,从他睁大的眼睛就可以看出来。

“你没见过玫瑰花吗?”文俊辉惊讶地问。

全圆佑摇摇头。他知道文俊辉的家乡是南方一个温暖的城市,料想过去那里应该生长着许多花,包括他刚刚听闻的玫瑰花。

他安静地听文俊辉说那是种什么样的植物,叶片边缘是锯齿状的,枝干上有刺,花有很多颜色,最常见的就是鲜红色,那也是示爱最常用的。

“如果我想要告白,我就会用玫瑰花。”文俊辉把留了牙印的棍子丢进垃圾桶,最后总结。


训练场上有一群人跑过,是最新一批进入训练的哨兵向导。他们在进行耐力训练,要绕着塔跑一整圈。

全圆佑看着文俊辉的侧脸,突然想问文俊辉是否想收到玫瑰花。

他可能真的问了出来,因为文俊辉突然扭头盯着他,问他刚刚说了什么,那群人跑步声音太吵了,他刚刚没有注意。

“没什么。”太久没吃完的雪糕化了,顺着手掌侧面流淌而下。全圆佑用纸擦掉那些发粘的液体,冲文俊辉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

文俊辉还在怀疑全圆佑是不是说了他坏话,但全圆佑只是飞快吃完最后几口雪糕,然后推着文俊辉回宿舍打他新编写的游戏。


*


文俊辉还捏着那朵玫瑰花,那上面的刺没有被刮掉,但文俊辉像感觉不到痛一样紧紧捏着茎干,好像生怕连这朵花都失去。

他犹豫着要把这朵花放在逝者的胸口,又害怕献上花朵就代表这个人真的回不来了。

“最后我们谁都没说出口。”文俊辉把花放在自己的胸口,喃喃地说。

这才是文俊辉完整的阴霾,包含着爱情、错过和死亡。

全圆佑胸口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鲜血淋漓,风从中穿过,发出空洞的哀鸣。他意识到洪知秀和崔胜澈说的很对,遗忘的他是幸福的,而铭记的文俊辉是痛苦的。


天色已经比全圆佑刚刚到来时暗了很多,“长夜”在不知不觉中悄悄逼近。全圆佑意识到如果再不采取合理行动,“长夜”将吞噬他们两个人。

但是精神领域里的文俊辉比现实中的文俊辉固执得多,完全听不进全圆佑的话,连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这个正牌全圆佑。

全圆佑决定豁出去了,他干脆拉过文俊辉的手,逼迫他与自己面对面:“你看着我。”

文俊辉皱着眉扭头去看地上的死者,被全圆佑心怀些许歉意地把头掰了过来,强迫他和自己对视:“你看看我。”全圆佑慢慢贴近文俊辉,近到可以在文俊辉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模样:“站在你面前和你说话的到底是谁。”

“这里没有太阳,你不是最讨厌黑了吗,我们离开这里好吗。”全圆佑发现文俊辉的眼睛里有些许痛苦,大概是自己的手太用力捏痛了他的脸。他稍微放松手指,连带语气都柔软了下来,像是在哄文俊辉,哄着他和自己离开这里。


文俊辉的神色略微松动,他似乎有点意识到自己其实认识面前这个男人,只是还没有彻底想起来。全圆佑因此不再抓着文俊辉不放,而是拉起了文俊辉正在流血的手。

“……我是不是认识你?还是说你认识我?”文俊辉露出了头痛的表情,两种不同的意识在他的脑袋里打架,互不相让。

他低头看看地上的尸|体,不知为何觉得面目模糊,看不清地上的人究竟是谁。他又看被他紧紧捏在手里的玫瑰花,觉得他是要送给谁,但是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全圆佑依旧握着文俊辉的手,文俊辉盯着全圆佑,莫名感觉这个人可能会告诉自己答案:“我有一朵玫瑰花要送给我最重要的人,但我好像迷路了。”文俊辉东张西望,好像不认识这里一般,“我也想不起来要给谁送花了。”

“你知道吗?”文俊辉天真地发问,直直地望向全圆佑的眼睛,毫不避让。

面前的男人的嘴角颤抖了一下,慢慢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将痛苦和幸福两种完全相悖的感情融入其中。文俊辉歪着脑袋,听男人缓缓开口。


“我知道。”全圆佑颤抖地说,“我知道那个人,你一直在保护他。”

他不再握着文俊辉的手,而是直接握住了玫瑰花长长的茎干,和文俊辉一样,感觉到尖锐的刺深深扎进自己的手掌,将他和文俊辉的鲜血,他和文俊辉的生命牢牢钉在了一起,混作不可分离的一体。

全圆佑将面露惊讶的文俊辉揽入怀中。

“现在换我保护你了。”全圆佑说,“等我们离开这里,记得送我一朵玫瑰花。”


空地上只剩下了一朵玫瑰。


*


全圆佑有点畏惧地睁开眼睛。他太久没有见光了,明亮的白噪音室让他有点睁不开眼。

他和文俊辉的手还握在一起,这让全圆佑以为文俊辉还没醒,扭头却发现文俊辉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两人相顾无言。

半晌,文俊辉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笑到缩成一团。全圆佑完全不知道理由,可是看到文俊辉这么开心,他也莫名地跟着笑了起来,感觉笑到流泪。

他们两个侧身面对面躺着,手依旧握在一起不舍得放开。


“对不起。”先停下来的全圆佑看着文俊辉的眼睛,一句道歉就这么溜出了口,“我忘了那件事,让你一个人难过了这么久。”

“……这本来就是我的错啊。”文俊辉摇摇头。他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全圆佑的食指已经放在了他的嘴唇上,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了。

“你的面具太牢靠了,把我这个正牌向导都骗过了。”全圆佑说。

“但是。”全圆佑深吸一口气,好像在为接下来的话做准备,“我会保护你的,我不会丢下你的。”

他松开手,拥抱住文俊辉。

许久,全圆佑感觉到文俊辉也抬起了手,环抱住了他。


全圆佑感觉文俊辉有很多话想说,嘴巴开开合合,最后期期艾艾地说了一句,我本来想给你摘一朵玫瑰的。

“那个目标的家里种了好多玫瑰。”文俊辉有点不好意思,不敢看全圆佑,生怕全圆佑笑他傻。

全圆佑真的先是有点不敢相信文俊辉会犯这种错误,但是很快他就收敛了表情。

“没关系。”全圆佑语气轻快地说,“我有一个礼物给你。”

那个礼物已经迟到了太久,那本该是在他们结束完最后一个任务时就送给文俊辉的。只是意外的负伤和后来的风波让这件礼物被遗忘在了角落,后来被全圆佑找出来,锁进了抽屉里。


“什么礼物?”文俊辉问。

“一个相框,里面有一朵干花。”全圆佑说。

“一朵送给你的玫瑰花。”


*


爱让人痛苦,又让人甘之若饴,从心里生出无限的勇气,从此可面对漫长岁月。




Fin.








白溪

[SEVENTEEN/全员向/下降星球番外]Describe What You See: 黄昏赞歌

前言

送给小伙伴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迟到了不要吼我……)

这篇文的构思陪着我走过了人生中变化巨大的三个月,走过了小十七跌宕起伏的回归,也是下降星球番外的收尾。

因为构思时间过长很多情节都被简化成了伏笔,希望不影响阅读:)

我们永远都爱小十七!小十七加油!

正文:下降星球


[SEVENTEEN/全员向/下降星球番外]Describe What You See: 黄昏赞歌


崔胜澈遮住了李知勋的眼睛。


——Now, describe what you see.


黄昏赞歌


——你看见太阳躲在果壳里,静悄悄的睡...

前言

送给小伙伴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迟到了不要吼我……)

这篇文的构思陪着我走过了人生中变化巨大的三个月,走过了小十七跌宕起伏的回归,也是下降星球番外的收尾。

因为构思时间过长很多情节都被简化成了伏笔,希望不影响阅读:)

我们永远都爱小十七!小十七加油!

正文:下降星球



[SEVENTEEN/全员向/下降星球番外]Describe What You See: 黄昏赞歌


崔胜澈遮住了李知勋的眼睛。

 

——Now, describe what you see.


黄昏赞歌


——你看见太阳躲在果壳里,静悄悄的睡着了。——

 

几百年前,长水月面第七基地。

 

这对于李知勋来说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

和刚过去的半年的每一天一样,他昨天晚上多说睡了两个半小时,还包括了褪黑素起效的时间。他揉了揉还有些酸痛的眼睛,不用照镜子就知道黑眼圈又多了一层。

 

半年前开始他就住在这个卫星上了,除了自转的时间比众所周知的那个月亮要再长一个月以外,其他的真的没有什么不同,月面上没有大气,资源靠主星每两个月一次的补给,出门需要穿防护服自带氧气瓶,白天与黑夜的区别在于遥远天际那一颗夺目却传递不过来温度的恒星。

 

基地现在面向着长水,在这里没有被选为实验基地之前,它只是一个公式化的适合测算的观测点,雷达日复一日的拍着主星的照片传回地面——星球上的表面绝大多数时候笼罩着形色各异的雨云和拖着尾巴的风眼,偶然的晴朗的日子能看见翠绿或者昏黄的版图——和人类在宇宙中若干个雷同的甚至有点漫不经心的据点相比,没什么根本的不同。

 

李知勋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顶着一头睡的奇形怪状的头发冲到浴室里快速的洗了个澡,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坐到电脑前面检查了一下仍旧在运行单元测试的程序,一边打开了塞得满满当当的邮箱——无论一天是花八个小时还是十八个小时来处理工作,总设计兼主程序的未读邮件数字永远是指数形式上涨。

 

今天这个冷清的基地会有一个客人来,他在浩如烟海的邮件里找到了对方询问基地入口密钥的那一封,快速的复制粘贴发了过去。

没过一秒他就收到了系统通报有人来访的消息,他对着镜子里看自己半干不湿的头发,不太能令人忽视的黑眼圈,刚刚换好的T恤衫,无奈的摇了摇头。

 

要说这个基地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那就是人们无意中发现,它自转的第一个月主要面向长水,第二个月主要面向邻星天火,是个绝佳的既节省成本,又可以准确观察大量行星数据的好地方。

 

他踩着毛拖鞋走出了自己的房间,把还在疯狂运转的开发机留在了屋里,仿佛它需要与窗外漆黑的宇宙开始一场私密又郑重的促膝长谈。

 

***

 

长水,盛夏。

 

长水管理局的权顺荣大部分时间都活的十分老干部。比如赶上周末天气好局里组织春游爬山,他自己能在山脚下的长凳上坐一天,偶尔帮同事拍拍照片,美其名曰观察生活。又比如每年都有个几次在本星群之间交换考察的机会,他也是公事公办的按照资格和需求排序,争取除了他自己以外的其他同事都能公平的走上几圈见识见识不同的风景。

 

长水星的管理事务除外。

只要遇到跟长水有关的事情,他瞬间就能变身成一个严肃认真,不仅不知道变通为何物,甚至有点吹毛求疵的人。大到帮助天火迁移的规划,小到长水管理局大楼的投影仪维护日期,差一点都能被眼光毒辣的权顺荣发现,保不齐还会被骂的狗血淋头。

毫不夸张的说,他仿佛把整个长水的数据都背了下来,刻在了脑子里,再夸张一点说,给他权限,他都能手动操控长水星跟上星群大部队。

 

大部分人都直接把权顺荣当成了长水的AI,尽管他其实是个不折不扣,如假包换的人类。

 

很多年前他是长水AI的主管者,和其他绝大部分拥有拟态的AI不太一样的是,在和首都星的通信里,长水的AI只有声音,没有影像,仿佛像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幽灵。

他翻阅过主控从前留下来的工作日志,几乎每一条都是系统状态运行良好,X数量的bug已成功修复,Y+Z数量的测试运行通过,主管者只需要朝九晚五上班打卡,主控比主管还知道怎么自动生成让人满意的报告。

 

可是权顺荣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也许是他没睡醒,也许是他昨晚熬夜帮舞团编舞遗留下来的幻觉,在数个日以继夜阅读长水影像资料的日子之后,那个月明星稀,街道上稀稀落落鸣笛的午夜里,他荒诞地发现了长水的云图中藏着一条信息。

 

在一个首都星风和日丽,长水星照常下雨的日子里,他打开了和长水星的通信,对面仍旧是蓝天白云的静态桌面。

 

长水AI:“系统运行……”

权顺荣按下了长水AI的解锁按钮。

“……良好,一切正常,17个bug已修复,全部单元测试通过,补丁已提交到主系统。”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

 

几百年前,长水月面第七基地。

 

崔胜澈好奇的看着这个茧一样紧凑又窄小的基地,他和本地实验室的主管机器人对接了一下信息之后就坐在沙发上,等着李知勋出来。

 

隔着落地的舷窗他能看见天火和长水,一红一蓝,可能是因为距离比较近,也可能是因他这具身体装备的摄像头比较高级,他能看见灯火规划出的大陆的轮廓,和背后浩瀚的群星相比,多出了那么一点点人间烟火的气息。

尽管人间烟火是一个词库里比较高级的词,他并不知道自己用的对不对。

 

崔胜澈是大漩涡危机伊始就被开发出来的人工智能。

人类曾经想了各种各样的方法来抵抗大漩涡的扩张,他的前身是其他方案中的一个备选模型,后来因为巨大的计算需求被实验室改造成了保留自主人格的超级计算机。

在ABCD若干计划中间辗转,他计算出的结果都是方案失败,作为一个AI,他只能公事公办的提供模拟结果,然后看着科学家们痛苦又失落的情绪。他那时候还不懂,这世界上鲜少有比手握最尖端的科技,却只能眼看人类一步步靠近灭亡更令人绝望的事了。

 

相比枯燥的无穷无尽的计算,崔胜澈更喜欢太阳,太阳总能给他一种和实验室里的气氛不一样的欣欣向荣的感觉,只要想着第二天太阳还会升起,仿佛就能相信现在这漫长的黑夜总会过去。

 

后来就出现了这个代号为“贪心计划”的星群迁移计划,这个想法的提出者就是他坐在这里等待的李知勋,而他被选中作为方案的主模拟运行机——在真正的做出任何实质性的行动之前,决策层需要实验结果作为数据支持。

 

那扇说不上是办公室还是卧室的门终于打开了,他看见李知勋脚踩毛拖鞋,顶着有点挡眼睛的湿发,有点局促的看着他。

他比崔胜澈想的要年轻很多。

 

崔胜澈:“初次见面,我是AI崔胜澈,按生产日期——不对,年龄算的话我应该比你大一些。我是被选过来为你的方案做模拟计算的,虽然远程也可以,但是我总觉得一起工作的话会快一些。”

李知勋:“李知勋,你也可以叫我Woozi……是我们知勋的意思,我朋友以前都这么叫我的。”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以后就要合作了,我来带你参观一下我的办公室。”

 

那是李知勋和崔胜澈的第一次见面,窗外的双星交相辉映,夜空里路过了一场活泼的流星雨,它们拖着长长的尾巴快速的经过,来不及说你好和再见,就奔向了下一段奋不顾身的旅程。

 

越是风风火火,越是向更深处坠落。

 

***

 

长水,中央公园。

 

权局长很生气,昨天长水第一都市因为检修全市停电一个小时,比预计的半个小时多了一倍,原因是之前的有一场维修中漏看了一个发电厂的节点,导致了供电线的加速老化。虽然因为及时发现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权顺荣仍然非常生自己的气。

 

人类不是AI,总会犯错,总会失误。他心里明白这个道理,仍旧遏制不住突如其来的负面情绪。

他坐在中央公园的斜坡上发呆,因为刚下过雨,虽然草坪青翠好看,坐下去仍旧蹭了一身的水,他垂头丧气的坐着,想对着空旷的公园大喊,又怕自己隔天就上长水第一都市日报的头条。

 

他有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长水的主控里现在没有AI,或者更具体的说,没有AI负责控制人格和学习能力的那个模块。也就是说,长水现在只能处理已知的危险,对于任何未知的危机只能依靠有限的已知模型和手动调整。

权顺荣依靠自己过硬的专业技能充当了主控暂时缺席的大脑,每一天都觉得自己要压力过大撑不下去,又在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觉得睡一觉起来又是新的一天。

 

他偶尔也会打电话跟自己九转十八弯勉强搭个边的表哥洪Joshua大吐苦水,后者绝大多数时候都在星际间到处旅行——他们整个家族几乎都卖给了首都星实验室,只有这个表弟出其不意的走起了艺术家路线。

 

权顺荣:“你前几天回家的时候赶上系统更新,等我忙完了你都离开了……”

Joshua:“啊,说起来我前几天在长水的时候遇到了李知勋了,那个著名作曲家。”

 

权顺荣听到李知勋的名字就心脏一紧。他有很多问题想问,李知勋过的好吗,李知勋过的开心吗,李知勋喜欢这个世界吗,但是他想了半天,还是只问了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那个李知勋很出名吗?”

“恩,很厉害的哦,虽然才进入歌谣界没有多久,但是意外的又才华和受欢迎。”Joshua顿了顿,“虽然可能只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的一些作品总带着迷茫和伤感,让人忍不住猜测他经历过什么。本人的话虽然不爱说话,但是总觉得很温柔。”

 

中央公园起风了。

 

是和程序里写好的一样的一丝不苟的春风,吹皱了河水,扬起了柳枝,成群的飞鸟从平地升空。

 

太阳应该是快要落下了,权顺荣昨天才手动把落日的亮度调低了一点,然而它仍旧映红了西方的天空,像是一团不肯熄灭的烈火。

 

***

 

几百年前,环形山区,观测塔。

 

李知勋坐在观测塔顶端的塔台里,脚下是枯燥的环形山,面前是天火星,它比现在躲在月球背面的长水还是要远上那么一点,肉眼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红土区。

 

自从把程序原型部署到崔胜澈的内核中之后,他连续做了好几个晚上的噩梦,要不然是星群被大漩涡吞噬,要不然是AI出错星球失控,在过去意气风发的十多年里毫无存在感的恐惧心理在短短的几天里被无限的放大了。

 

大漩涡逐渐迫近,留给人类失败的时间不多了,他的方案是近期最难的却也是最有希望的一个。

可是出错了怎么办呢?就算模拟结果是积极的,谁又能大言不惭的说自己可以预测起航之后遇到的所有风险呢?

李知勋甚至开始后悔自己提出这个方案,自私又有缺陷的人类,愚蠢又有局限的人类,凭什么决定其他人类未来的走向。

 

他怔怔的看着前方,天火的轮廓如同落日,刺痛了他的眼睛,几乎就要流下泪来。

像是天空熄灭了一样,他的眼前忽然一片漆黑。

 

崔胜澈遮住了李知勋的眼睛。

 

“——Now, describe what you see.”

 

那是千百年来你必将面对的黄昏,你知道黄昏之后就有漫长的黑夜,冰冷寂寞,充满恐惧,你将在黑夜中前行,你将记住我,依靠我,与我同行,你将忘记我,遇见我,与我分离,你将以毕生的精力穿过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穿过暴风骤雨的海洋,你知道黑夜之后会有一场绚烂的日出,灿烂明媚,充满希望,你值得遇见它,你帮我看看它。

 

***

 

首都星,海边。

 

李灿拖家带口的带着夫胜宽和李硕珉来了。本来只是说好要去长水参加毕业典礼,回程的时候想着不如带他们两个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毕业旅行,其他的都好说,就是一路上一个完整觉都没有睡过,兴奋的李硕珉和夫胜宽从李硕珉到底怎么从物理系成功毕业的这个谜题讨论到演艺界八卦,两个人吵出了一个团的音量。

当然这样也挺好的,坐在金珉奎家的客厅里,李灿一边给Vernon发着短信一边想。

 

Vernon刚把车停好,还好金珉奎这个房子在海边,停车位有的是,不然他险些撞上停的七扭八歪的李灿的车。他刚从另一边星群探亲回来。整个人还带着一种朦朦胧胧的时差感,他手里提着千里迢迢背回来的特产——妈妈说如果去同事新家做客的话要拿着礼物比较好。

 

金珉奎毫不客气的拎着特产就进了厨房准备摆盘,路过客厅的时候看了一眼跟扫地机器人大眼瞪小眼的文俊辉,心里想你大小曾经是个星球主控,连个闹脾气不干活的扫地机器人都处理不了,也真是辛苦以前的明浩了。

 

明浩啊。

 

他抬眼正好看见那副蓝色的壁画,那是他一笔一笔照着徐明浩的作品在墙上描出来的,他解构并放大了画里的所有笔触下的细节,却依旧无法重现对方对着大海作画时的心情。

那些藏在海浪与海风里的话语,他多想再次听见。

 

门铃又响了,他手里提着东西,喊李灿帮忙开门。

他默默的数了数孩子,应该是权顺荣和他的朋友。前几天权顺荣给他打电话说好久没见了要聚一聚——权顺荣调动到长水以前是带过他的前辈。他还带了自己的表哥和传说中的知名作曲家李知勋。

 

李灿打开门把他们迎了进来,

李硕珉看见李知勋,飞奔着过去抱住了他,后者一脸无奈的拍着他的背,推反正是推不开的。

他们两个人的尾指上都带着一模一样的戒指,那是初次上台的二重唱的歌声,那是背井离乡的迁移,那是因成长而告别,那是因告别而成长。

 

全圆佑刚刚下班回家打开门就听见屋里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艰难毕业的物理学士李硕珉,恩——这顿饭其实大小算是庆祝他毕业的聚餐。

他毕业的时候学校门口的小饭店是什么味道来着?尹净汉最终喝醉了吗?

 

金珉奎:“圆佑哥,道理我都懂,你能不能帮俊辉把扫地机器人修了,他俩打了一天架了也没有个结果,一会我们要烧烤的,机器人乱跑的话会危险。”

今天的全圆佑仍旧来不及伤感,仍旧很忙。

 

对着大海的玻璃窗前有一个桌子,上面摆着青云与蓝海的无穷旋转的模型。

它们的边上摆着一张有一点泛黄的照片。

那是全圆佑带来的毕业照,尹净汉搂着全圆佑和崔胜澈,李灿躺在他们前面, 四个人穿着学士服,被拨到左边的帽穗静静地垂着,他们的笑容和怀中被时间定格的花朵一样永不凋零。

 

那是黄昏,也像清晨,宁静的浅蓝色天空中泛着玫瑰粉,温柔地拥抱着长大成人的青年们。

 

***

几百年前,月面。

 

从观测塔望去,实验基地像是一个洁白而柔弱的茧,里面仿佛沉睡着一只永不认输的蝴蝶,孤独又执著的等待破茧的那一天。

 

崔胜澈遮住了李知勋的眼睛。

 

——Now, describe what you see.

 

“Fear and fearless.” 他说。

 

黄昏赞歌 

 

全文完 


ricecake8

不可抵赖专访

文俊辉想问问,为什么他的男朋友总是尝试抵赖呢,明明他提出了他们有时间在待机室进行一个一刻钟的午饭约会却选择用一个五分钟的吻来替代呢,明明点开了和自己的聊天对话框还要装作是想点外卖呢,各种琐碎问题变成难过情绪在文俊辉心里堆在一起成了臭熏熏的小丘,于是我们有了这个通篇废话的访谈。


在wb


文俊辉想问问,为什么他的男朋友总是尝试抵赖呢,明明他提出了他们有时间在待机室进行一个一刻钟的午饭约会却选择用一个五分钟的吻来替代呢,明明点开了和自己的聊天对话框还要装作是想点外卖呢,各种琐碎问题变成难过情绪在文俊辉心里堆在一起成了臭熏熏的小丘,于是我们有了这个通篇废话的访谈。


在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