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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化AU」病名为爱 楔子（dd人物画像）
*ooc/私设/请勿上升
如果我想要你的命，你还会爱我吗？
雨夜。
闪电将苍穹撕裂出一道道裂隙，开天辟地般破碎成片，倾盆大雨从闸口中宣泄而下。黑沉沉的夜幕是上帝的鼓面，敲击出隆隆的雷声宛如阵阵鼓点，万钧雷霆。
伦敦希尔顿酒店最顶层，宴席间觥筹交错，珠光宝气的女伴不过陪衬，衣冠楚楚的政客与企业家推杯换盏间，已是你来我往不知多少回合。
灯火通明。
黑黝黝的枪口瞄准对楼的歌舞升平，仿若一个黑洞，将一个人求生不得的绝望放大到极致，再把生命毫不留情地吸食。
王一博架着SSG08狙击步枪卧在希...
*ooc/私设/请勿上升
如果我想要你的命，你还会爱我吗？
雨夜。
闪电将苍穹撕裂出一道道裂隙，开天辟地般破碎成片，倾盆大雨从闸口中宣泄而下。黑沉沉的夜幕是上帝的鼓面，敲击出隆隆的雷声宛如阵阵鼓点，万钧雷霆。
伦敦希尔顿酒店最顶层，宴席间觥筹交错，珠光宝气的女伴不过陪衬，衣冠楚楚的政客与企业家推杯换盏间，已是你来我往不知多少回合。
灯火通明。
黑黝黝的枪口瞄准对楼的歌舞升平，仿若一个黑洞，将一个人求生不得的绝望放大到极致，再把生命毫不留情地吸食。
王一博架着SSG08狙击步枪卧在希尔顿酒店斜对角的某办公楼楼顶，扣压扳机平滑调至最顺手的16N，手指轻轻搭在上面。任凭大雨倾盆，岿然不动。
红色的激光点照射在一个身着黑色燕尾服棕发碧眼的中年男子脑袋上。
他微微眯眼，像狮子在注视一只待宰的羔羊。
砰。
0.300英寸口径的温彻斯特马格努姆枪弹摩擦着狭长的枪管飞速而出，在空中划开一条漂亮的弧线，穿透雨幕与玻璃，一击即中目标的眉心正中。
鲜血四溅。
目标瞪着眼睛僵直地向后倒去。宴会厅中尖叫、逃窜、碰撞、破碎、追捕，融入风雨交加的雨夜，混乱扭曲得仿若一部腥风血雨的黑白恐怖电影。
三十秒将SSG08迅速拆解完毕，熟练地归位于伪装成工具箱的枪械箱，反手一甩单肩背上。
右手手腕上的手环甩出一条银色丝线，缠绕在楼顶灰色的铁制下水管道上。
他一步跳上天台锈迹斑斑摇摇欲坠的围栏，左手抓住枪械箱背带，右手反握银线，从三十层高楼纵身而下。
自由落体式的下坠，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豆大雨点几乎与下落保持同速，却丝毫沾不湿他身上特殊材料研制的暗黑色作战服。
下蹲缓冲，悄然落地。
反手收回银线，长腿一扫，跨上路边隐匿在夜色中的黑色雅马哈，抄起挂在摩托车手柄上的磨砂头盔戴在头上，迎着狂风暴雨疾驰而去。
只留下车轮划过路面的一道水痕，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
无踪无迹。
公寓里的密室没有开灯。
墙上排列着各类武器与弹药，俨然是一个巨型军火库。
透明弹力球重重撞上透明的防弹玻璃，落到黑灰色地面上，弹回，落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中，抓住，重新向玻璃掷去，来来回回，撞击声节奏分明。
塌陷纯白色沙发中，闭着眼，修长的双腿包裹在黑色特质纤维面料中，伸得笔直，交叠架在白色平台上。
滴。
光滑的白色椭圆形平台上，全息电子屏幕闪烁着冰绿色光芒，逐渐加载出全部人物档案。从姓名照片到教育经历、过往病史、活动区域、监控视频，应有尽有，全数投影在空中。
智能语音系统August机械地用电子音念出任务内容：
“任务编号：1005。”
“任务等级：SS。”
“任务对象：肖战。”
“任务内容：暗杀。”
“任务时限：30天。”
“代号W是否接受任务？”
蹙眉。
不耐烦地睁开眼看向面前悬浮在空中的全息浮窗，王一博毫不在意地掠过右上角显现的任务目标中鲜有的绝色容颜，仿若映入眼帘的不过一张丑恶皮囊。
弹力球再次从地上弹回，出手精准无误地接住，食指指侧轻轻揉了揉左眉眉头，面无表情。
下一秒脱手而出。
弹力球被抛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穿过全息屏幕上显示“接受”的区域，撞在雪白的墙面后掉落在地，蹦弹几下后滚到了角落里。
“代号W已接受1005号任务。”
风卷起雪白的纱帘，闪电割裂天际，亮如白昼。
狱（8）
感谢每次给我打赏的小朋友
非常开心你们能喜欢狱
🤓
王一博看着区域离得越来越近，窝在肖战怀里一直不安分，蹬腿就要翻身下来。
可肖战臂膀如铁，勾着王一博牢牢压在怀里，低头看着他干着急，心情愉悦。
王一博眉头都要皱紧，瞪着肖战，这要是被别人看到肖战横抱着他，那他就真没脸见人了。
“肖战，你快点放我下来！”王一博气极，急得不行。
“不放。”肖战完全不在意，抱着王一博就大步朝前走。
王一博真的要疯了，拽着肖战的衣领：“你到底要怎样啊，你让我自己走行不行，你再这样我真要生气了。”
肖战挑了一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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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开心你们能喜欢狱
🤓
王一博看着区域离得越来越近，窝在肖战怀里一直不安分，蹬腿就要翻身下来。
可肖战臂膀如铁，勾着王一博牢牢压在怀里，低头看着他干着急，心情愉悦。
王一博眉头都要皱紧，瞪着肖战，这要是被别人看到肖战横抱着他，那他就真没脸见人了。
“肖战，你快点放我下来！”王一博气极，急得不行。
“不放。”肖战完全不在意，抱着王一博就大步朝前走。
王一博真的要疯了，拽着肖战的衣领：“你到底要怎样啊，你让我自己走行不行，你再这样我真要生气了。”
肖战挑了一下眉，看着王一博气鼓鼓的样子，莫名觉得可爱：“你要怎么生气？”
王一博没想到肖战会是这样厚脸皮的人，对他凶对他狠可他就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根本不把你的威胁当回事。
就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没什么作用。
王一博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一直被肖战欺负，于是拉着肖战的脖子猛地挺起腰身，大力翻起，几乎腾空一般跃了起来。
肖战没想到王一博还真跟他较劲，一个没捉稳就被他占了便宜，王一博用力旋转，像蛇一样缠上肖战的后背，用没受伤的那边胳膊从后锁住肖战的脖子，一脸得意：“你猜呢。”
肖战照顾王一博的身子，没跟他太认真，甚至是小心翼翼地避开王一博的右肩膀，一个弯腰将王一博从肩膀上拉过来，试图重新拢进怀里。
王一博哪里肯乖，脚刚碰到地便朝肖战扑过去，试图将他按倒。
小朋友很认真的样子。
肖战歪着头看着他，嘴角微微一扬，假意向后摔去，连带着王一博一个不稳一起摔了。
“唔。”王一博皱着眉，反应不及，眼看要倒，下一秒就被肖战扶住了腰。
肖战躺在地上，双手抵在王一博腰的两侧，而王一博分开，腿，岔跪在他的跨间，而肖战正仰头一脸坏笑地看着他：“大佬，你是不是太主动了点。”
“……”王一博无语，抬手就掐上肖战修长的脖子，“你快点去si。”
话说得狠，但手上却没怎么使劲，肖战被他逗得不行，任由他胡来，自己却伸手从王一博的后背绕过去，一路滑到对方的臀部，扶在那里占着便宜。
肖战觉得好像这个才是王一博本来的样子，而那些所谓的高冷和凶狠都是他保护自己的外衣。
两个人纠缠了好一会，最后是在王一博被肖战反压而告终。
王一博的旧疾一直不太好，而刚刚又被方块头打了小腹，说不疼是假的。
这会和肖战闹着便又哼哼唧唧地喊疼。
“哪里疼？肩膀吗？”肖战立即松了手，将王一博搂了起来，一脸的担忧。
王一博额头抵着肖战的胸口，闷声道：“都疼。”
语气和平常无异，但肖战总觉得王一博像在撒娇，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抱你回去？”这次肖战是小心翼翼地询问，没乱来了。
王一博还是摇头，他觉得丢人，而且他觉得肖战总是喜欢抱他，从昨天起到现在已经被他抱了好多次。
这人真是耍无赖吗。
最后，王一博终是没同意，被肖战扶着回去的。
刚进牢房，一个身影便冲了过来，差点撞到王一博，肖战
眼疾手快将王一博搂进怀里，躲开了。
“哥，救救我，救救我……”
低头，原来是李驹，身上的衣服被扯得很开了，衣不蔽体，满脸都是泪，正扯着肖战的腿。
而追李驹的几个人停在那里没再上前。
肖战没怎么管他，先回头看了王一博，确定他没事才转头示意李驹松手。
而一旁的王一博沉默地站在那里，原本脸上淡淡的笑也逐渐冷了。
“干什么。”肖战问道。
“他们，他们欺负我……”李驹突然站了起来，拉着肖战的胳膊，哭得伤心，“你答应愿意保护我的，哥。”
肖战皱了眉，自己刚刚着急找王一博只是胡乱应了一声，根本没要管他的事，但看着他那样，肖战又不好直接推开，这样那几个人定会直接将他拽走欺负得更惨。
王一博看肖战没有吭声，又听到李驹的话，眼神的温度都在骤降，然后猛地从肖战怀里挣脱出来，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一博。”肖战觉得王一博不高兴了。
但面前李驹一脸惨白，浑身衣服被撕扯得稀巴烂，看起来也格外可怜。
肖战叹了口气，转头对身后的那几个人看了一眼。
他们立即懂了，慌忙转身就跑。
李驹才终于松了口气，面颊带泪：“谢谢肖哥。”
但肖战根本没心情管他，直接越过他上楼去了。
李驹抬眼看着肖战的背影，好一会才转身畏畏缩缩地离开。
王一博躺在chuang上背对着门。
肖战走进去的时候，他连头都没回。
肖战无奈地笑了一声，然后走过去准备在旁边坐下，结果王一博转身抬腿就踹上他：“gun蛋，别碰我chuang。”
满脸都写着老子不高兴了。
“干嘛，吃醋？”肖战朝他笑。
“吃你大爷！”王一博没给他好脸，“肖战你是不是有病？犯jian是吗？”
肖战轻轻皱了眉，但语气还是温和：“怎么。”
“那边有一个求你保护的你不去找他，来我这干嘛，我不需要你保护。”王一博明显地吃味，“你就这么喜欢保护别人？那这里所有人你都去保护吧。”
“还说你没吃醋？好大一股子酸味。”肖战继续耐心哄着，一边将王一博的衣服朝上推开一点，“让我看看身上有没有伤。”
王一博啪地一下打在肖战的手上，满脸抗拒：“关你屁事，别碰我。”
现在的王一博就像炸毛的猫，完全不像刚刚那样撒娇了，不论肖战怎么哄就是不给一个笑脸。
“我没说要保护他，我今天是着急去找你才胡乱应了一句。”肖战叹了口气，认真地看着王一博，“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你，我怕你会出事，我都急死了。”
“呵。”王一博一声冷笑，完全不吃这套。
“刚刚他那样拽着我我也不好离开不是？难道真要放着他被那些人拉回去吗？”肖战希望王一博别在意这些，“这次后应该没人再欺负他了，我发誓，没有下次了，好不好。”
“……”王一博沉沉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讥讽道，“你和我发什么誓，我和你没任何关系，你想做什么做什么。”
“哦，我们不是爱人吗？”肖战问道，
“谁和你是爱人，你有病吧。”王一博大无语，这个肖战是不是脑子不好，总活在幻想里。
“大佬，你看不出来我在很努力地讨好你吗？”肖战身子慢慢压低，几乎将王一博圈在他怀里，两个人呼吸很近，“我在追你啊。”
“……”王一博躺在chuang上，心脏砰砰乱跳，肖战的眼神过于炙热，快要将他毁灭了。
面颊的热度不断升高，直烫得厉害。
连同脖子都泛起了粉。
“我以后只保护你一个。”肖战说着胳膊肘便支撑在王一博的两边，抬手触碰上王一博的脸，“好不好？”
“……不要。”王一博头一扭不再看他。
肖战直接掰过王一博的脸，头低下去堵上了对方的唇。
王一博眼睛睁得圆，立刻抬手去推，却被肖战强行按住抵在两边，王一博挣脱不开，嘴里呜呜咽咽的。
肖战松了口，抬起身看着他喘气，又问一遍：“大佬，让我当你爱人好不好？”
请求的话语，却是强硬的语气。
王一博皱着眉，还是摇头，然后就又被肖战低头强wen，王一博彻底懵了，这个肖战到底想干什么。
肖战又抬头看着他：“好不好？”
王一博刚准备摇头，肖战便再次qin了下来，这次落在了王一博的耳边，在他耳旁轻声道：“好不好啊，大佬，博哥……”
王一博便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
王一博一直不说话，肖战的wen就一直不停，连续一点一点逼迫王一博就范。
王一博只要稍微用力，肖战便更强劲地压住他，让他动弹不得，但嘴上又软得要命：“哥，求你了。”
王一博被逼得实在没办法，最后终于点了头：“快放开我。”
“那以后不准躲我。”
“……嗯。”
《业火》(48)
缉毒警察战✘黑道卧底博
私设两岁年龄差，双A设定
前期警匪，后期双警
感谢打赏 @钱钱 @213橙子 @谁心里没个刺猬呢 @桐棋宝贝 @阿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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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淌入奔腾的江水，车辆似搬家的蚂蚁，将大桥拥堵，肖战翻了个身眨眨眼，伸手挡光，就听得快门“咔嚓”一声，他瞬间醒了觉，王一博披着浴袍蹲在床边，双手端着手机又“咔咔”按了好几张。
“不错，有够se的，被子掀开我再按两张。”他笑着就要上手掀被子，肖战是真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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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淌入奔腾的江水，车辆似搬家的蚂蚁，将大桥拥堵，肖战翻了个身眨眨眼，伸手挡光，就听得快门“咔嚓”一声，他瞬间醒了觉，王一博披着浴袍蹲在床边，双手端着手机又“咔咔”按了好几张。
“不错，有够se的，被子掀开我再按两张。”他笑着就要上手掀被子，肖战是真佩服王一博的恢复力，昨晚上都走不动道儿了，睡一觉起来又生龙活虎了。
“你又来精神了是吧，哎呀，别拍了，想干啥，yan照门啊。”肖战无语地挡住脸，王一博哈哈大笑，说你挡吧挡吧，挡了更se，你还瞪我？可以，表情不错。
“王一博。”肖战沉声叫他，咳了两声清嗓子，才发现昨儿个王一博拿来捆他的绳子还缠在身上。
绳结倒是都解开了，肖战坐起来挠挠头，心想真是做断片儿了，他都想不起来这绳子是什么时候解的了，该不会就绑着睡了一宿吧。
“几点了？你很早就醒了吗？”
“快中午了，我也刚醒，黏糊糊的太难受了，我就去洗澡了。”王一博握着手机爬回床上，肖战把那团绳子扔下了床，记忆还停留在昨晚，迟缓运转的大脑中又浮现王一博把他绑chuang上//自己//动的画面。
老婆太会玩儿了也是一种负担。肖战打了哈欠想，伸手搂住王一博，靠过去亲了亲，“老婆，你不累吗。”
“累啥？就是屁股有点儿疼，等会儿买管药回去擦。”王一博欣赏着自己刚拍的小肖警官yan照，很有兴致地调滤镜，肖战无奈地问：“你该不会想发吧。”
“往哪儿发？”王一博诧异地回头，肖战说万一您要发个朋友圈呢，我先提醒提醒您高抬贵手。
“想什么呢，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王一博看着屏幕笑了笑，摸摸才说：“我的，只有我能看。”
肖战受不了地笑，埋在他肩头，说人就在这儿呢，你还看什么照片，他拿过王一博的手机返回相机，抬头拍拍王一博的脸，“择日不如撞日，咱的结婚照就这样拍了，看镜头老婆。”
镜头里的画面只能说十八jin，王一博一看就笑喷了，捂住自己脖子说：“怎么红成这样了，没觉得你很用力啊，这等会儿出去也太吓人了。”
“可不关我事，是项圈勒的，你戴了大半夜。”肖战摸了摸他脖子上的红痕，色差的确是太明显了，不瞎的都能看见，他摸着摸着就挑了挑眉。
“小战同志，你的眼神好像是想对我犯罪。”
“恭喜你答对了小王同志。”肖战低头吻了他促狭的眼，快门一响，他笑着又吻了唇，王一博瞥了瞥屏幕说：“结婚照这尺度人家都不敢打印。”
“打印什么，留着咱们在被窝里看。”肖战放下了手机，拥着王一博接wen，浴袍带子滚松了，他整个儿压在王一博身上，王一博半睁着眼揉揉他头顶。
肖战亲完就趴他身上说：“我觉得为了保证质量，我要申请至少缓三天，宝贝儿。”
“我觉得我脸上现在就写了四个大字，纵yu过度。”王一博笑着说，在床上摸到手机，抱着肖战看，肖战感觉得到他双手放在自己背后，问咱们什么时候走。
“我先叫个送药上门买绷带。”他指指自己的脖子说有伤风化，肖战说你脖子一裹看着更吓人，王一博下了单翻了个白眼，“老子都被割喉了还出门吃饭呢，多身残志坚，电视台都该来采访采访我。”
“然后我们就该被治安大队请去喝茶了。”
“我不介意和未来同事分享分享我幸福的婚后生活。”
“滚蛋。”
等绷带送来，王一博包好脖子再收拾完退房，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见多识广的会所服务员看见他脖子都变了脸色，不知是震惊这人都这样了还想着快活，还是震惊他们也太敢玩儿了，还好没出人命。
走出会所后，肖战说先回去取车吧，正好在广场找个地方吃饭，然后去超市买东西。王一博点点头系了安全带，说买完就回家吧，我还有点儿困。
工作日中午，购物广场人并不多，他们吃完饭从顶楼往下走，途径一家男装店，王一博拍了拍肖战说进去看看，肖战转头看品牌，想这明显不是王一博的风格啊，却已经被他拉进了门店内。
“帅哥随便看，这一排是我们冬季的新款，喜欢都可以试穿。”售货员迎上来，难得一见俩这么养眼的帅哥，模式化的微笑都灿烂多了，热情地跟着他俩走。
“还是得有几件正经点儿的衣服吧，不然我便衣走访的时候就穿这？给人第一印象就不好。”王一博说，拎了件驼色毛衣出来，又拎了件款式中规中矩的黑羽绒服，问肖战，“这应该还行吧，你觉得呢？”
“去试试看吧。”肖战想说你气质摆在这儿，跟穿啥衣服其实没太大关系，不过他不能打击王一博努力靠近社会主义好青年的积极性。
肖战坐在沙发上等，王一博很快就套上了毛衣出来。驼色算是最温柔的颜色了，本来肖战打眼一瞧还觉得有那味儿了，但王一博低头一抓头发再一甩，痞劲儿瞬间又回来了，再极为潇洒地边穿外套边往镜子前走，抖了抖衣襟站定打量，肖战叹了口气。
“这衣服您穿着真是太帅了，多衬气质，多显腿长，帅哥我说真的哦，您是我见过穿我们家衣服最好看的。”售货员站在镜子赞不绝口，还附带肯定的点头。
他穿谁家的衣服都好看，跟牌子有关系么。肖战忍着笑想，不过王一博这人意志比磐石坚定，是不可能让别人带着跑的，自动屏蔽了售货员滔滔不绝的赞美，他撇了撇嘴回头问肖战，“好像也没啥区别，是吧？”
肖战不置可否，只摊了摊手说：“我觉得你穿老头衫也是这效果，你看你听过遮丑的，听过遮帅的吗？”
“哎哟帅哥，你太会说话了，对啊是这个道理呀。”
“谁要遮帅了。”王一博又自动屏蔽了售货员，白了肖战一眼，“那你丑吗？你怎么一看就很正经呢？”
“哎，成长环境不一样嘛，你纠结这个干嘛，是不是正经人就看这一身皮不成？”肖战起身走到王一博身边。
镜子里两个人都穿着黑外套，肖战那件还有涂鸦，可还是他看起来根正苗红，好像落地就生了张爱党敬业的脸，王一博多少有点儿沮丧。他本以为自己能在各种角色中切换自如，何况他本来就是好人，坏人才是演的，可原来好演员出戏是这么慢的，他偶尔一张嘴，还习惯性地想叫警察条子。
“一博，一次撒谎只是骗别人，经年累月的撒谎就是骗自己了。如果你的演绎都不能令自己投入，还怎么让别人信服？”肖战伸手脱掉了那件黑色的羽绒服，递给售货员，笑了笑说：“这就是一枚无形的军功章，是你成功的证明，你为什么要嫌弃它呢。”
“我。”王一博无言以对，看镜子里的自己，又看肖战，明知是安慰但真的很有道理，他完全可以按肖战的说法解脱自己，王一博道：“你可太会说话了。”
“害，长大了嘛，人不就是越长大越会讲道理？”肖战笑着说，拍了拍王一博肩膀，“这件不错，你是该添几件浅色衣服了，一身黑多显老，换了吧，买这个。”
“你少来，我穿婴儿爬爬服才合你心意。”王一博拍开肖战的手，小声吐槽，“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可不，如果有你能穿的爬爬服我现在就买。”
“你皮痒了？”王一博踢了肖战一脚才转身，进更衣室换衣服去了，肖战弯腰拍拍裤子笑了，对售货员说：“毛衣拿件新的装上吧，我付钱。”
售货员愣了愣，再抬头就觉出味儿来了，带肖战走到柜台，让同事去装衣服，开了单子，肖战利落地递了付款码。
等王一博出来时衣服已经装好了，肖战拎了袋子说走吧，王一博看了看他，“你付过钱了？”
“对啊。”肖战笑了声反问，“不然我还让你付钱？”
“嚯，这把你能的，别逗我笑好吗。”王一博走到肖战身边才笑出声，怼了怼他道：“还真是长大了啊，意思以后要养哥哥了？”
“谁是哥哥？”肖战抓住他的手问，走出了门店。
王一博余光瞥了瞥，他果然在偷偷地笑，像只偷腥的猫，王一博便问：“你很得意是吗？”
肖战装模作样道：“我可没有……”
“小战哥哥。”王一博看着他，肖战明显是愣了，压根儿没想过王一博床下还能叫他哥哥，王一博却笑了，轻声说：“当哥哥没什么好玩儿的，好的你要让，坏的你要扛，你抢着当什么。”
“我在履行我的承诺呀。”肖战说，牵着他的手握紧了。
他未觉双肩沉了，反倒是轻松，就像终于抓住了那只飘摇风雨中的小舟。俗话说长兄如父，爸爸不在了，哥哥就是扛起这个家的人了，他当然知道哥哥是累的，只要被这么叫着，就要站在弟弟身前。
可他愿意，他迫不及待要为他遮风挡雨。
“哥哥保护弟弟。”肖战笑了笑，“我是哥哥。”
《业火》(47.2)
缉毒警察战✘黑道卧底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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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十八楼到十楼，任荣之继续往下，肖战和王一博往缉毒队办公室走，大门是开着的，肖战怀疑林进是不是已经在群里通风报信过了，刚走到门前，不知谁嚎的一嗓子“回来了”印证了他的猜想。
办公室里所有人齐刷刷回头对他们行注目礼，肖战嘴角抽了抽，王一博也有点尴尬，抬手打招呼，“哈喽，初次见面，我是王一博，那个，大家下午好。”
“初次见面。”还是裴海先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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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十八楼到十楼，任荣之继续往下，肖战和王一博往缉毒队办公室走，大门是开着的，肖战怀疑林进是不是已经在群里通风报信过了，刚走到门前，不知谁嚎的一嗓子“回来了”印证了他的猜想。
办公室里所有人齐刷刷回头对他们行注目礼，肖战嘴角抽了抽，王一博也有点尴尬，抬手打招呼，“哈喽，初次见面，我是王一博，那个，大家下午好。”
“初次见面。”还是裴海先反应了过来，陈国安离队，他就是队里管事儿的了，起身走到门口，他笑着看王一博，“王一博同志，我们等你很久了，欢迎归队。”
“自我介绍一下，山城缉毒总队，副队裴海。”裴海见到王一博本人竟这么年轻，也意外非常，他们这几天在群里讨论，都猜他应该是和肖宇一般年纪的。
即便已清楚队里有哪些人、分别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但真正听到队里领导说出“欢迎归队”，心情还是激动的，王一博抬手敬礼，说：“谢谢海队。”
裴海点头拍了拍手，办公室内便响起掌声，王一博放下手笑了，裴海转身道：“门儿关上吧，大家把手上工作都放一放，来老规矩，坐一起，欢迎兄弟回家。”
回家，好温暖的一个词。
王一博抿了抿唇，从来没想过这个词还能在工作中出现，他其实都没想过会和同事成为朋友，毕竟他以往接触的人多是恶徒。
楼里温度是不变的二十六度，穿一件衬衣就够，王一博脱了外套抱着，见队员们都往沙发那边儿坐，便和肖战一起过去了，正想两个人正好坐侧面的单人沙发，就听有人叫他，“王哥来我们这儿坐。”
“啊？”王一博抬头，两名队员就朝他招手，示意他坐中间，王一博原本还挺开心他们欢迎自己的，但这一下热情过剩，他又有点怯场了，摆手道：“不用了，谢谢，我们就坐这里吧，正好。”
他习惯性就要坐扶手上，肖战却拉住了他，笑着说：“今天还是换换吧，你是主角儿。”
肖战接过他的外套抱着，让王一博坐在沙发上，自己坐扶手靠着垫子。装着咖啡的纸杯被放在面前，王一博抬头看，裴海笑了笑说：“我们这儿招待人只有速溶咖啡，也没公共杯子，将就了。”
“啊没关系，这，你们别这么客气，我都不知道说啥了。”王一博接了纸杯，一双双眼睛就盯着他，让他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他喉结滚了滚，道：“要不咱们聊聊天？我听小战说，大家有在群里讨论我。”
“那我先来！”刘伟头一个举了手，好奇道：“王哥，我们现在知道江北九街打周有为那一枪是你开的了，就是，你当时是专门瞄着那位置打的吗？”
“啊。”王一博点了点头，“膝关节吗，是啊。”
“你就想打那儿就打中了？”
“对呀。”王一博说了正要喝咖啡，就被刘伟一嗓子“卧槽神了”吓一大跳，撇撇嘴，把纸杯放回了桌上，解释道：“我当时站的位置距周有为大约三十米，用的枪是沙鹰。虽然这枪诟病不少，后坐力太大，手感也不好，你们现在配的92G比它安全，也比它方便，但打击力和射程确实大，我还挺喜欢的。啊不好意思偏题了，我意思就是说，用沙鹰打三十米外的静止目标，没什么难度，子弹卡死在关节里是因为我装了消音器，射速降低了些，不然就会直接打穿。难度稍微大一点在于光线不好，但也不算很恶劣吧。”
他讲完抬头，队员们都在认真地听，王一博生平第一次被崇拜的目光簇拥，浑身不自在，停了就不知道再说什么，干脆伸手道：“谁带了枪，借我一下。”
“我，我有。”一名队友掏出了枪递给王一博，“王哥。”
“喏，92G是很轻的，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研究枪械，应该有喜欢的吧，满弹沙鹰比92G重一倍不止，后坐力很猛，所以我想打膝弯瞄得并不是膝弯。”王一博指了指膝弯下方的位置，再圈了圈整个膝弯区域，“是这里。为什么我说用沙鹰开这一枪并不难，因为它威力大，哪怕我射入点不够精准，只要我射在这个区域内了，造成的伤害效果都会是我想要的。”
“如果我当时用的是这把92G，或者类似的轻型手枪，那我就不打膝弯了，精准击中那一个射入点的难度太大，为确保达到同样的效果，我就只能打他肩膀或者肚子了，虽然伤会很重，那没办法。”王一博把枪还给了那名警员，摊摊手说：“当然我决定打膝弯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知道子弹会卡死在关节里，就想废他一条腿，那是他自找的，他不对肖战起杀心我也不会带情绪执行任务。”
“哎。”肖战忙拍了王一博，提醒道：“这个你就别说了，我们行动的时候可不能夹带情绪。”
“好酷啊。”
肖战愣了愣，回过头，就见队友们和他的反应完全不一样，特别是年轻一代的队友，都把王一博望着，一脸崇拜呼之欲出，肖战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里。
“哥你太帅了，你是不是枪法特别diao啊，回头有空能教教我吗，我射击成绩一直不好。”
“啊。”王一博向来怕被夸的，含蓄点头，“可以啊。”
“那也教教我，我成绩也不好。”
“我去让开，哥先教我，我年底是真要出去考试。”
“那我还在实习呢，考核过不了明年我就不在这儿。”
“不是你们……”肖战很无语地看着一帮人就围过来了，说吧，好像是扫兴，不说吧，他看王一博被一帮老爷们儿围着就不爽，双手抱胸忍了忍，叹气离开战场，站到沙发后面去了。
王一博坐在众人簇拥的中心既无措又很开心，他以为收到一点点真心都是奢侈，有肖战对他好就足够了，“朋友”这个词他从没准备写进自己的词典里。
原来正常社会的职场是这样的吗？就算也有勾心斗角，阿谀逢迎，但更多的还是善待你的人，就算不待见，大不了就是少来往，哪像道上，一不小心碍了别人的眼，第二天可能就小命不保了。
王一博没拒绝任何一个人的请求，一眨眼答应了好几个饭局，又拿出手机来让他们加微信。
趁这空档他抬眼看了看，裴海是坐在单人沙发笑着看他们，端着领导架子他不可能跟着一起闹，长沙发上也还有没起身的人，两个年纪比较大退居二线的，两位三十来岁的前辈，一个两年前入职的新人。王一博过一眼就明白这些人正在想什么，有端架子看热闹的，有对此情状不满的，有单纯没什么感觉的。
“要不拉我进你们的聊天群吧，我回去慢慢加。”王一博点不过来一条又一条好友申请，刚申请只加了肖战一个人的微信瞬间被对话框塞满。
“我来拉，正好陈队和潮生前辈也在群里，他们一个在医院一个在警校，也想见你呢。”
王一博同意了入群邀请，没一会儿就弹出一条艾特消息，来自远在医院的陈国安。
“@W.欢迎归队小王，为你骄傲👍🏻”
标准的领导发言，王一博“噗嗤”一声笑了，忙打字回复陈国安，“谢谢陈队，我会继续努力的。”
退出微信瞥到时间，已经四点四十分了，王一博差点儿忘了还有领导来这回事，转头看肖战，没看着人。
“这儿呢。”肖战幽幽道，王一博转过了身，奇怪地问，你跑后面去干什么，肖战摇摇头小声说：“我不主动让位就该被挤地上去了。”
“哦。”王一博自然看出他不爽了，当着众人的面儿，又不好多说什么，就问：“四十了，咱们得走了吧。”
“嗯，撞上就不好了。”肖战也看了看时间，队友问他们要走哪儿去啊，下班一起走呗，王一博摇摇头站起来，“任局还给我们交代了事儿，本来是要马上走的，但我想来都来了，不到队里看看也太失礼了，才赶着过来的，今天就这样吧，我们微信聊也可以。”
王一博接过自己的外套，摆摆手道别，“走啦，正式复职再见。”
“拜拜王哥，等你回来上班啊。”
走出办公室大门，空气似乎都凉了两度，王一博穿上外套，感叹道：“我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还一直担心他们不待见我呢，我这半路出家师出无名的。”
“人都是慕强的，优秀的人更是。”肖战按了电梯，方才不满的感觉又消散了。
他想他只是不适应原本独属于自己的宝藏公诸于世了，就像钟爱一个小众品牌，却在某天逛街时突然发现和别人撞衫了，可金子就是要发光的，他也喜欢自信而耀眼的王一博。
他就是一柄沉沙的宝剑，到了出鞘的时候了。
“能进缉毒总队的人都是警校历届优等生，能力有一点不足都会在入职时被劝改意向，他们都很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会把比自己更强的人当作目标，不断进步。”肖战说，笑了笑走进电梯，转头看王一博，“我也是的，如果没有爸爸和你，我今天不会在这。”
是啊，如果当初没有遇到肖宇，他现在或许就在这城市的某个角落打工，累死累活挣辛苦钱养家。
天才若未觉醒，就与废材并无区别。
走出警局，门口还清净着，或许是领导授意，或许是任荣之就不想搞形式主义，警局上下似乎并未有迎接大领导的准备。
回到711门口上车，肖战说，咱们先去趟超市吧，有很多东西要买，顺便买菜，你晚上想吃什么？
“不去，今天不回家了。”王一博答得很快，好像早有准备。
肖战诧异地看他，问不回家去哪里？
王一博就笑了笑，瞥他道：“问那么多，去南滨路，先吃饭。我看看吃什么，你别跟我说吃火锅哦。”
“我。”肖战还没动车，手已经僵硬了。
之前在任局家里说，他以为就是说说，又不是不能回家怎么可能还跑去开房，但王一博这人就是不走寻常路，一没商量二没通知，还真就要带他去开房了。
肖战感觉自己现在就像被拐上贼船的纯情男大学生，王一博什么也没说，他就脸红了。
“开车呀，发什么呆呢？”王一博逛着大众点评纳闷地回头，就见肖战直勾勾地看着他，摆明已经满脑子黄se废料了，又呆又se，王一博很满意他的反应，连声“啧啧”靠近了他，“小朋友，你怎么脸这么红呀，是太热了吗？那把衣服脱一件……”
“你别闹，要闹先离开这儿你再闹。”肖战一激灵坐直了，把王一博推开，系上了安全带点火。
“我闹什么了呀，你在想我闹什么呀？”王一博靠着椅背，没碰肖战一下，眼神却好像代替了手，从上看到下，已经把他裤子都扒了，肖战想无视都无视不了，王一博还撩火道：“想试试车zhen吗？下次可以。”
“王一博。”肖战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努力严肃想警告王一博，呼了口气道：“我没有，你闭嘴。”
“骂我？”王一博笑了声，慢慢拉了安全带给自己系上，划拉着手机说：“留着晚上骂吧，最好你现在多想想怎么骂人难听，想不出来我可以教你。”
“我。”肖战无语凝噎，他现在开车回警局，把王一博送治安大队里去还来得及吗。
“中餐，日料，这家泰国菜好像也行，挑一个。”
“随便吧。”他现在哪还在乎吃什么。
鱼嘴亮起灯光，朝天门码头的游船又开始营业，肖战喝了口调味酒才回头，王一博戴着手套剥虾。
位于购物中心高层的泰式餐厅生意不错，周一也几乎满座，装修颇具小资情调，满目绿植。王一博偏爱酸甜味的食物，泰餐应该很对他胃口，但他食量一向很小，点菜点的多，点了就知道吃不完。
肖战放下敞口杯准备帮他剥虾，王一博却把剥好的虾放进了他碗里。
这就让肖战有些受宠若惊了，一向专治矫情的王一博居然能给他剥虾，这虾已经不是普通的虾了，肖战刚夹起来，第二只也进了他碗里。
“干嘛，自己吃呀，别给我剥了。”肖战笑了笑说。
“自己吃呢，它只是一只虾，我剥给你吃呢，它就是一只价值千金的虾。”王一博扔掉虾壳笑了笑，再拿起一只剥，“第一次约会嘛，就是要矫情的啊。”
好像也是。他和王一博出门，只有那次逛超市是单纯在谈恋爱，但把逛超市称之为约会也太寒酸了，他们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逛逛街吃个晚餐呢。
略有格调的餐厅总是不乏情侣光临，肖战一打眼就能瞧见好几对，笑了笑，他夹了一块儿柠檬鱼到自己碟子里，挑干净刺，再送到王一博嘴边。
“嗯。”他轻轻地出声，“刺挑过了，张嘴。”
王一博喜欢肖战这么讲话的调调，虽然明知是端着的，但架不住前合唱团领唱的声音确实好听啊，尾音一扫，他耳朵就麻了。吃掉了鱼肉，他又听肖战说，“喜欢这个味道吗，我以后给你做。”
王一博抬眸瞅了瞅，点头道：“这句可以是真的。”
“啧。”肖战刚找到点儿初恋的感觉，就被他一句话打回原形，低头失笑道：“你干嘛，破坏气氛第一名。”
“干嘛，确实很好吃啊，你话都说了你就做呗。”王一博也笑场了，看了看肖战说，“我还是剥虾吧。”
“确实，你一张嘴恋爱就谈死了宝贝儿。”
“那还好我们是一步到位，直接走进了婚姻的坟墓。”
“可不是吗，棺材板儿焊死了，诈尸都跑不掉。”
入冬后的江风已凉，但山城的夜从不寂寞。车就停在购物中心的地下停车场里，没有再取，他们安步当车，沿着南滨路慢慢走，说话间，游轮又离港一艘。
王一博抱着肖战的手臂，偏头看江，偏分的刘海被风扬起，肖战从他瞳孔中看到对岸缤纷的光。
“你会游泳吗？”王一博突然问。
“当然了。”肖战失笑道，想这问题也太废话了点儿。
“我是问游得好吗，泳池里泡着的技术就算了。”
“还可以吧。”肖战不太明白他到底想问什么，顺着话答：“拦截行动的时候，我不是潜水上船了吗。”
“哦，忘记了。”王一博笑了声，完全没想起这一茬儿来，他望着江说：“等忙完了找个时间，我们去冬泳吧，中坝那边有河滩，没人管。”
“你确定？”肖战顺着他的视线瞅了瞅长江，该说不说都十一月份了，水是真的冷，冬泳这事儿他还从来没干过，迟疑道：“想游去游泳馆呗，别又弄感冒了。”
“我那发烧根本就不是感冒的问题，我是累的，跟你说了我在零下三十度的漠河还跟人干架呢，现在在长江里泡会儿有啥的。”王一博总是要吐槽肖战啰嗦的，一点儿不像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瞥了瞥肖战，“人五六十岁的大爷都行，你不行？”
“我当然行了。”话说到这份上，肖战硬着头皮也得上了，瞥王一博道：“我是怕你不行好吗。”
“我不行？”王一博很不屑地“嗤”了一声，“笑话。”
路灯装点了岸边，延伸到肉眼不可及的远方，鱼嘴已望不见，高耸入云的朝天阁也渐渐小了，肖战跟着王一博上楼梯，一列轻轨自头顶驶入洪崖洞。
他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准备带我去哪儿？”
“去好玩儿的地方咯。”王一博毫不脸红地答，拽肖战上了最后一级台阶，两步外就是公路，他伸手掐了掐肖战的脸蛋儿，说：“去乖小孩不敢去的地方。”
“哎……”肖战没来得及说话，王一博已经拦下一辆出租车，把他塞进车里，自己跟着上来关了门。
“朗骏高空会所，南岸银城旁边。”
肖战这红旗下长大的好孩子对“会所”二字不可谓不敏感，脑内雷达瞬间“滴滴滴”地响，出租车司机开了车，他转头盯着王一博，王一博靠在他身上握着他的手，大概是发现他手心出汗了，笑着抬了头。
“我们是公务人员。”
“我又不点se//qing服务。”
“深更半夜出入娱乐场所也不好啊。”
“你晚上没跟你朋友出去唱过K？K厅不是娱乐场所？还有摸摸唱呢，不是se//qing服务？”
“我们去的K厅不可能有这种服务！”
“哎哟你小声儿点，都把司机大哥吓着了。”王一博不轻不重地白了他一眼，肖战没打激灵，司机确实听得后背冒汗了，通过车前镜看了他俩好几眼，王一博伸手在兜里摸摸摸，摸出一只口罩给肖战，“阿sir，我办事周到吧？都给您准备好了，乖乖跟哥哥走就行。”
“别乱叫我，人家听得见。”肖战抓过口罩戴上，脸是红得滴血了，只不过更多是被王一博气得。
“正常的会员制会所，客人信息保密的，虽然我们看来保密服务等于没有，但登记是我登记，没人管你是谁，再说了，我今儿就想开个江景房睡一宿怎么啦？违哪条法啦？”王一博也戴上了口罩，车窗外的灯光渐渐不那么繁盛，从闹市进入住宅区，王一博拉过肖战的手臂抱着，“今天都听我的，不许扫兴。”
你兴这么高，我也没能耐扫啊。肖战扒了扒头发，告诉自己反正也反抗不了，还是乖乖享受吧。
出租车停在会所门口，王一博付了钱拉肖战下车，会所装修倒不俗气，极简和风，瞧着更像高级茶室，这让肖战心理负担少了一点点，王一博牵着他过了马路，站在泊车区的黑衣侍应生就微笑着走过来。
“您好先生，有预约吗。”
“嗯。”王一博点了几下手机递给他看。
“王先生晚上好，请跟我来。”
侍应生引他们进了会所大门，素质倒是高，除了说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有其他需要可以随时按铃外，什么也没多说多问，眼睛也很礼貌地注视着前方，没有多看他们，但肖战还是不好意思抬头，闻着会所里木质调香氛的味道都觉得自己在犯罪。
而王一博显然很从容，出入这种场所对他而言大概是家常便饭了，会员卡也肯定是以前办的。
侍应生按了楼层，电梯往上，肖战刚想王一博办这些卡有没有用过，王一博就像有所感应似的回答了，“我以前应酬很多，比如接待老板的客户。”
“客户嘛，喜好千奇百怪的。”王一博淡定地说，电梯门开，牵着肖战走了出去。
走廊也是仿日式装修的，原木地板，米色布纹墙纸，肖战稍微轻松了点儿，抬头看左右两边挂着的字画卷轴，感觉这地方环境也挺好的，又感觉自己是不是想多了，王一博可能只是想浪漫点订了个江景房，房间就是很正常的房间。
“您的房卡和电卡，明日退房没有时间限制，好好休息，有需要按铃就好。”侍应生说完后就走了，房门只开了条缝，灯也没开。
肖战的侦查直觉又上线了，嗅出了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按理说这儿服务态度这么好，侍应生应该把他们送进房间才对吧。
“你又在想什么？”王一博忽然问，肖战当然说不出口自己现在在想的东西，就摇了摇头，王一博却笑了，转过身来捂住了他的眼睛，“你想得是对的。”
“我就是坏小孩，带你来坏坏的地方，做坏坏的事。”王一博看肖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紧张，笑着拉他进门，“先不要睁眼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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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火》(44.1)
缉毒警察战✘黑道卧底博
私设两岁年龄差，双A设定
前期警匪，后期双警
感谢打赏 @钱钱 @213橙子 @柳絮如雪 @秋秋 @LSFY~SQ @丹枫
以下正文，谢谢支持
二零一八年十一月十三日
贩毒团伙与其携带的巨量毒货在凌晨被警方押回，贰爷单独羁押在重犯刑室，等待提审，参与拦截行动的六十八名警员，两人死亡，一人重伤，五人轻伤。
市局大楼的灯亮了整夜，任荣之在天边泛白时才得...
缉毒警察战✘黑道卧底博
私设两岁年龄差，双A设定
前期警匪，后期双警
感谢打赏 @钱钱 @213橙子 @柳絮如雪 @秋秋 @LSFY~SQ @丹枫
以下正文，谢谢支持
二零一八年十一月十三日
贩毒团伙与其携带的巨量毒货在凌晨被警方押回，贰爷单独羁押在重犯刑室，等待提审，参与拦截行动的六十八名警员，两人死亡，一人重伤，五人轻伤。
市局大楼的灯亮了整夜，任荣之在天边泛白时才得了空歇歇稍，他换下制服，走出了市局大门。
初冬清晨，寒意逼人，风刮在脸上刀割似的疼，任荣之紧了紧大衣，在空旷的广场前伫立良久，上车时看到飘扬风中的五星红旗。
天空阴霾，它还是那么鲜艳。
二十分钟后，他推开了家门，夫人正坐在客厅沙发上，见他回来连忙起了身，任荣之弯腰换鞋，一声沉重而疲惫的叹息，他看向夫人，“在屋里吗？”
夫人点点头过去扶他，走了两步就小声说：“回来就没说过话，一直把自己关屋里，灯也不开，我进去看他他也不搭理我，行动没成功吗，他怎么了这是？”
“一言难尽，以后再跟你说吧。”任荣之叹了口气，拍拍夫人的手，“我去瞧瞧，你给他弄点吃的吧。”
夫人应了好，任荣之走上跃层，在肖战卧室前停下。
门并没有锁，任荣之推门闻到浓重的烟味，窗帘紧紧拉着，灯也没开，肖战抱腿窝在书桌前的靠椅上，烟灰缸里已经杵满了烟头。他握着一只打火机，被突然涌进的光刺了眼，才移开看打火机的视线，抬起头。
任荣之站在门口没说话，伸手开了灯。
肖战自返程起就一句话没说过，到现在已超过了三十个小时，他双眼过度疲劳，呈现出病态的红肿，暗沉眼窝衬着苍白干燥的皮肤，像病入膏肓了一般。
“小肖。”任荣之过去顺了顺他的头发，两天没洗过，有些油了，下巴冒了胡茬，也未打理，任荣之从未见肖战这么邋遢过，哪怕是父母离世后的那几天。
“第三天了。”肖战嘶哑的嗓音如老旧磁带，下一秒就会罢工失声，混着浓浓的尼古丁焦味。
他就那么窝在椅子里，抬头已经是最大幅度的动作。
“他跳海时并未受重伤，从跳海到小队前往营救不过半个多小时，那附近也没有暗流漩涡，一博没理由沉海，掉的只是手表。”任荣之拉过凳子坐下。
“他不会自己丢手表，更不可能是掉了，此前他专门提醒过，跳海后就靠GPS找他。我当然知道他不可能在没有任何外力作用的情况下沉海，可他显然遭遇了外力，除了我们，就只能是贰爷的人了。”肖战清了嗓子说完这段话，声音又轻下来，他扯了扯嘴角，僵硬而苦涩地笑，“我们去晚了，贰爷的人抓到他，还能是什么下场？我宁愿他是自己死在海里了。”
“任局你明白吗，哪怕他死了，只要他戴着手表。”他眼睫颤了颤，看着任荣之，视线又一点点失焦，肖战捏紧那只打火机，“我至少能找到他，带他回来。”
任荣之抿了抿唇，肖战说，入冬了，海里那么冷。
他穿着湿透的外勤服从广西回到山城，接近一天的车程，屏蔽所有人的声音，只望着窗，望着远方的海直到看不见海。现在外勤服扔在墙角，他换了干净衣服，身上却满是海水的味道，再也洗不掉了。
“我明白你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原本我的想法和你一样，但我夜里得到了一条消息，事情也许有转机了。”任荣之说完，肖战黯淡的双眸望着他，好像在问还能有什么转机，任荣之深深地拧着眉，告诉他，“李浩然出门了，昨天，趁你们还在路上的时候。出门后他上了出租车，到观音桥后再换乘，他换车很多次，我的人跟掉了，不知道他最终去了哪里。我让郑队去了他家里问情况，他老婆并不知情，说他出门前只说有工作要去蓉城，过两天才能回来。”
“这不重要，只是他搪塞柳棠的借口，重点是他出门的时间。”任荣之抓住肖战的手握紧，“小肖，你想一想，你们是不是因为在海上找一博，比预计时间晚了五六个小时才归队，原本正常赶路，你们昨天傍晚就该到山城了，而这正是李浩然出门的时间。”
“他明知自己正在我的监视之下，接连换车就是为了隐藏行踪，如果不是出现了能令他反败为胜的事，他凭什么敢出门？”任荣之轻声告诉肖战，“他知道只要自己把握住，行动受制的人就变成了我。”
肖战罢工良久的大脑好一会儿才重新开机，有点懵，又不太敢相信，小心地问：“您是说，一博还活着，被他们带回山城了，他要拿一博当人质？换贰爷？”
“只是我的推测，我不敢打包票事实一定如此。”任荣之握着肖战的手，佯作轻松笑了笑，“但有希望就是好事，我已经派人去找李浩然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到最后一刻我们不能放弃，不是吗？”
肖战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真的峰回路转，还是任荣之为了安慰他画的饼。他接受不了王一博永远地消失在茫茫大海里，却也不敢相信任荣之所说的希望，怕短暂兴奋后就是彻底坠空，再也爬不起来了。
“如果一博还等着你去救他呢？”
可任荣之就好像现实版的福尔摩斯，拥有洞察人心的能力，一句话化解了他的矛盾，让他不得不信。
肖战迟缓地低头，松开了手指，掌心已烙印下浮雕的纹路，他看自己花了半个月生活费买的打火机，钢铁都捂热了，推开机盖，他打燃了火苗。
“这是一博送你的吗？”任荣之问。
肖战摇摇头，笑了，“他有一只一模一样的，那时候我暗恋他，就偷偷买了个同款。”
“很傻是吗，怪好笑的。”肖战吐槽自己，眼底却是柔情万千，扫过机身，仿若抚摸熟稔的脸庞。
“怎么叫傻。”任荣之笑着叹了一声，“恋爱嘛，就是这样的，我当年追你阿姨的时候也干过很多傻事。”
“我刚才就在想，我应该为他做过很多傻事才对，可我一件件数，数来数去却那么少。”
肖战从前不知道，在自己二十三年的人生中，有关王一博的部分屈指可数，还大多都是工作。他想往后如果提起王一博，那贫瘠的回忆都无法令别人相信，肖战很爱王一博，不到一年却已是一生。
“本该有很多的，可我们从认识到现在一直没时间，见面的次数我都数得清。”肖战笑了声说，“我们聊过未来，我想了很多，他也满意，可我来不及了。”
那个如梦似幻的周末，那通畅想未来的电话，美好蓝图里的家人一个个减少，到今天，离未来最近，也最遥远，他已经不知道为蓝图上色还有没有意义了。
“如果我说我刚才想跳楼了。”肖战看任荣之，手背蹭过自己的鼻尖，自嘲道：“您会觉得我很没出息吗？”
任荣之向来能说会道，死的都能说成活的，难得出现哑口无言的窘状，可他实在讲不出道理来了，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伸手抱一抱肖战。
“我受不了了。”肖战没有哭，也没闹，声音还和平常一般大小，冷静地告诉任荣之，自己已经到极限了。
“如果我的推测是对的，他们要拿一博做人质交换贰爷，这周内我们就会接到通知。”任荣之说不出劝慰，再让肖战坚强无异于施虐，他明知肖战就是为了王一博才能走到今天的。任荣之轻轻拍他的背，哄孩子似的说：“今天周二，到周末，再等五天好吗？”
“如果我当时坚持先带他出来，别听他的屁话，现在他就在我旁边了。”肖战像是没有听见任荣之的话，自顾自地说：“任局，是我做错了吗？”
“你没有错。”任荣之忽觉双眼干涩，郁结心头。
“那为什么？”肖战轻声问，怔怔的双眼眨了眨，“我尽全力了，拼命去做了，为什么还是得不到回报。”
在陈国安受伤那晚，他曾告诉肖战，这世界就是残忍的，努力并不一定会有回报，未料想又是一语成谶，可这次他并没有成就感，只觉得自己乌鸦嘴。
“会有回报的。”任荣之从来不屑于自我麻醉，肖宇牺牲时他也坦荡承认自己的失败，尽力善后弥补。原是失败还不够彻底，即便明面上大获全胜，他无法接受为自己执行任务的人都没回来。任荣之闭眼叹气，是安慰肖战，也是安慰自己，“小肖，再等等。”
太阳渐渐升起了，肖战被任荣之强行拉到餐桌前吃饭，又被推进了卫生间洗澡。
湿冷很久的皮肤接触到热水，肖战打了个激灵，站在淋浴下闭上眼，仿佛在淋一场有温度的雨。
有什么从眼里涌出了，又被热水冲掉了，他才知道真正心死时，哭都是奢侈。
洗完澡，肖战搭着浴巾走到洗漱台前，一抬头就愣了，他不认识镜子里的那个人，胡子拉碴，眼窝深陷，裹身儿脏衣服就能去街上乞讨了。
还好跳楼只是想想，要真这样下去了，王一博估计都认不出来了。肖战挠挠头，拿了剃须刀刮胡子，开关一按，回忆的闸门随之而开。
他听着“嗡嗡”的声响，想起也曾有一日清晨，王一博在他怀里握着这只剃须刀，帮他刮胡子，低垂眉眼盛着烟火人间。
他听到自己的哭声才反应过来，眼泪已经落满手背，肖战凑近了镜子，在朦胧视野下，受刑般刮完了胡子，他关掉剃须刀，趴在洗漱台上嚎啕大哭，仿佛回到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失去赖以生存的羊水与温暖宫房，四面八方涌来的空气陌生而冰冷，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又将去往何方。
世界依然缤纷，他却是局外人。
哭过以后，疲惫不堪的大脑彻底歇菜，肖战一沾床就睡了过去，快得像是昏迷，任荣之给他倒了热水端进屋，就见人已经躺了，衣服没穿被子也不盖。
任荣之放下水杯，无奈地掀开被子给他搭上，想肖战什么时候这么不讲礼貌过，都忘了还在别人家了。
他关上门揉了揉眉心，夫人走过来问怎么样了，好点儿没，任荣之摇摇头：“睡着了，这次好不了了。”
“什么叫好不了了，你不最会说话了吗，劝劝他啊倒是，不管怎么样这日子总要接着过吧。”
“全家都死了，我怎么劝？”任荣之也觉得累了，太阳穴一阵乱跳，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焦躁过。扶着墙走到客厅，瘫在沙发上，他扶额闭上了眼睛休息，“王一博找不回来，这日子他是过不下去了。”
“这。”任夫人回头看那扇紧闭的房门，眼眶也是红了，哑声道：“那怎么办，你总不能看着他寻死吧。”
“找人啊，还能怎么办，虽然我很讨厌这句话但是，尽人事听天命吧。”任荣之疲惫地说，声线更沉了几分，“别逼他了，孑然一身地继续生活，是最需要勇气的事，如果往后几十年都是痛苦，他为什么不能软弱这一次呢，命是他的，他自己决定就好了。”
他不是第一次说出这么丧气的话，只是外人从未听过。任夫人见过他颓败萎靡的模样，也见过他像今天一般，深陷无奈与自责，倾倒胸中郁闷。他的负面情绪如同浓浓夜色，漫无边际，却在天亮时消散无踪，他精神饱满地出门上班，又奔赴下一个战场了。
元帅永远披着金甲战衣，伤痛是只能自己品尝的。
暮色低垂，城市渐渐亮起了灯，肖战被手机铃声吵醒，头痛欲裂，眨巴好几次才勉强睁开了眼，他伸手去摸手机，屏幕在未开灯的房间里亮得刺眼。
肖战看不清楚，干脆直接接了，“喂，哪位？”
“肖战？”对方问。
肖战感觉这声音似曾相识，又想不起来是谁，对方却又笑了，莫名其妙地说：“你在睡觉？不是吧我说，你心挺大啊，现在还能睡得着觉？”
听口气还像是熟人，他难道失忆了不成？肖战醒觉了，拿下手机看号码，并没有备注，是陌生号码。
“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吗？”肖战直觉闪现，这通奇奇怪怪的电话有问题。贰爷落网，缉毒队忙得不可开交，何况大家都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情，关系一般般的怎么可能还打电话来骚扰。
“我是谁不重要，既然在睡觉身边应该没有别的人了，你听听这是谁的声音。”
那人话音落下，听筒内就传来一声闷哼，肖战瞬间弹了起来。心脏砰砰直跳，他握紧手机，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对方不见他回答，不知做了什么，肖战又听到王一博的闷哼声，忙开口：“别！你不要碰他。”
“小声点儿，你在任荣之家里呢，把他给招来我就只能杀人灭口咯，啊，还得毁尸灭迹。”
肖战终于想起了这道声音的主人，“李浩然。”
“还记得我？很感动，晚上好肖战同志。”李浩然坐在凳子上，肌松药定时在喂，王一博依然连手指头都动不了，被熊有志四人架着靠在床头，看他打电话。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给你打电话了？”李浩然说。
肖战手心冒了汗，转头看了看房门，任荣之就在外面，他当然想出去求助，却又不敢动作。
“如果我想和任荣之谈条件就会直接给他打电话。”李浩然好像能洞察他的思想，在他刚要迈腿的时候开了口，“所以我不需要你善解人意地向他转达什么，原地别动，小声说话，不然被我听到什么不该出现的动静，先废你男朋友一条腿。”
“别动他。”肖战闭眼深呼吸，没想到李浩然会知道他和王一博的关系，他更紧张了，完全冷静不下来，缓了缓才小声说：“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这么爽快就低头了？我还当你得偷摸开门去呢。”
“换成别人我会这么做。”肖战坦诚地说，不想拖时间，也不想套话了，“人质是他，我赌不起。”
李浩然笑了一声，没再阴阳怪气了，抬头看王一博，他转述肖战的话，“他这么说，感动吗一博？”
王一博平静地看着李浩然，明白他问这话是在刺激肖战，却也是希望他能听到，他深陷矛盾的漩涡，从昨天到今天。点点头，王一博“嗯”了一声。
“你想要交换人质对吗？”肖战直接问。
王一博的声音像肾上腺素，他一听就上头，冷静是煎熬，“如果你想交换的人是贰爷，他被关在重犯独立刑室，你很清楚那里的监守有多严，我怎么做也不可能把人带出来，只有任局能做到。”
“我当然不会要求你做不可能的事情，但按流程，今晚审讯后，本案的所有嫌疑人都会被转移到看守所羁押，车程二十分钟，你把押送贰爷的那辆车、或者贰爷本人带到我发给你的这个地址，这你能做到的。只要把人带来，王一博我立马还给你。”
什么时候有这个流程了，他怎么完全不知道？肖战一下子懵了，是真怀疑自己失忆了，且不说什么转移到看守所，市局羁押嫌犯的看守所就他妈在大楼后面，连门都不用出，还开什么车。
“我。”肖战抓了抓头发，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有问题吗？”李浩然笑了笑问他。
问题大了去了。肖战混乱得头疼，要么李浩然疯了，要么他疯了，总之他们俩肯定有一个犯魔怔的。
“地址短信发给你，记住，做坏事要悄悄的，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尤其是任荣之。”李浩然瞥了王一博一眼，挑眉道：“我是文明人，跟贰爷不一样，动不动就见血我受不了，不过我劝你听话点，毕竟你男朋友挺帅的，守他的流氓们想做点什么，我可管不了。”
“你敢！”
“我还可以帮忙录下来发到咱们工作群里。”
“李浩然！”肖战简直要咬碎了牙，不得不承认自己完全被李浩然牵着鼻子走，他捏着手机直发抖，却毫无办法，只能深呼吸告诉自己冷静，“我知道了，人会给你带来，但我要看到完好无损的王一博。”
“你最好别逼我。”肖战听自己的心跳，汗滑下了额际，“一无所有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呵。”李浩然笑了，“放心，我比你更清楚。”
电话被挂断了，肖战站在黑暗的房间里，窗外夜色已浓沉，他想一定是自己不知道，明天贰爷可能是会被转移刑室羁押，并不在市局看守所，李浩然没理由一边要挟他劫人，一边又说瞎话。
手机振了一振，肖战低头看，一条短信出现在消息栏中，“沙坪坝区桐梓路五十七号，兴业纺织厂。”
接着又是第二条，“不用奇怪了，刚才是我瞎说的，现在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告诉我陈香兰在哪里。”
“靠。”肖战无语地坐回床上，还真是没有最坏的，只有更坏的。贰爷都想不到李浩然会假公济私，把王一博交到了他手里，他却根本不在乎这唯一的翻盘机会，交换已经无关紧要的陈香兰。
肖战搞不懂李浩然脑子里在想什么，但没办法，还得老老实实回话，“我真不知道，任局没告诉我。”
“现在去问，十一点前回话，别让任荣之起疑。”
“你让我去套任局的话？”肖战打着字都气笑了，“你自己做得到吗？他起疑了我都不一定能发现。”
“那就看你本事咯，反正你做不到，王一博受罪。”
时针指向九的位置，肖战把手机摔在床上。
他挫败地发现自己真的不敢向任荣之求助，诚然他信任任荣之，可他完全不了解李浩然，此人本事如何，手段又如何？他告诉任荣之万一被发现，李浩然就直接灭口了怎么办，他承受不起后果。
筹码全无的赌徒就无法翻身，他从接电话的一刻就满盘皆输。在床边坐了很久，肖战沉默地套上睡衣，下床往房门前走，门却从外面被推开了。
《业火》(43)
缉毒警察战✘黑道卧底博
私设两岁年龄差，双A设定
前期警匪，后期双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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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八年十一月十二日
出租车停在废弃工厂大门前，围墙上喷了大大的“拆”字。杂草盖住通往厂内的路，身穿牛仔棉服的男人打量窗外两眼，付钱下了车，背包单肩背着，他拉了拉帽檐，推开锈蚀的铁门，“咯吱”一声。
十年前的招牌垮了一半，无人问津，他偏头看了看，原来是一间倒闭的纺织厂。纯白的限量款跑鞋沾上了湿泥，鞋底踩过丛生杂草，他推开厂房...
缉毒警察战✘黑道卧底博
私设两岁年龄差，双A设定
前期警匪，后期双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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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八年十一月十二日
出租车停在废弃工厂大门前，围墙上喷了大大的“拆”字。杂草盖住通往厂内的路，身穿牛仔棉服的男人打量窗外两眼，付钱下了车，背包单肩背着，他拉了拉帽檐，推开锈蚀的铁门，“咯吱”一声。
十年前的招牌垮了一半，无人问津，他偏头看了看，原来是一间倒闭的纺织厂。纯白的限量款跑鞋沾上了湿泥，鞋底踩过丛生杂草，他推开厂房大门，内里俨然一番新天地，钢制墙壁反射着房顶的白炽灯光，刺眼得很。他抬手挡了挡，掩上门往里走，脚步声在偌大的厂房中回响，正对面那扇小门被打开了。
“李先生。”推门的人叼着根烟，大金链子夹克衫，地痞流氓的气质呼之欲出，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李浩然一向自视甚高，是瞧不上这种人的，他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摘下口罩帽子走过去。
二手烟的味道实在不怎么样，何况那男人像几天没洗澡了似的，身上一股子酸臭味，李浩然直接绕过了他往屋里走，“人在屋里吗？状态怎么样。”
“挺好，按你电话里交代的，伤给他处理了，该吃吃该喝喝。”熊有志跟着李浩然进屋，关上门。
房间应该是从前的临时库房改造的，面积不小，摆几张床和必要的生活设施绰绰有余，李浩然忽略了正在吃晚饭的另外三个人，走到床边。
床上的人侧躺着，睁着眼，一动不动，眼皮都半天不眨一下，李浩然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他唇色苍白，毫无反应。
“不是状态挺好吗？你们管这样叫好？”李浩然皱了眉回头问，熊有志已经端起外卖盒继续吃饭了，对李浩然摆摆手说，他好得很，只是懒得理你。
李浩然再看王一博，他还是那么直视前方，毫不关心他们的对话，李浩然拉开被子察看，他背部的伤口确实已上了药，包扎好了。他于是又将被子盖上，拖了条凳子坐在王一博面前，问:“他吃饭了吗？”
“没吃。”
“我不是说了不能虐待他。”
“谁虐待他了，他不吃我还能给他塞进去啊。”熊有志指了指桌上一盒没开封的盖浇饭，无语道:“我可是每顿都给他备得好好的，他丫的一口不吃，我咋办？”
“昨天今天都没吃吗？”李浩然问，熊有志答了是，他便笑了一声，看着王一博说:“还绝食？不至于吧小同志，有活的机会何必一心求死呢？”
王一博对他的话无动于衷，李浩然伸手示意熊有志将那盒饭拿过来，继续道:“你知道自己会被我们当作人质要挟警方，所以在无法自杀的情况下想用这种方式结束生命？那你太天真了吧，且不说你多久才能饿死，维持生命的方法多了去了，你不吃饭我可以给你输液，反正明天我就打算联系警方了。”
“如果我是你，就会好好吃饭保存体力，打起精神等待警方来交换人质，以你的身手万一能化险为夷呢？”李浩然打开了外卖盒盖，饭菜香味散了出来，他掰开一次性筷子往王一博眼前递了递，“吃吧。”
王一博眼睛眨了眨，失焦的视线渐渐聚拢到李浩然脸上。他今天的打扮完全不像他，潮流运动风，不衬他优雅的气质，但显得整个人年轻了很多。
王一博打量他那双上挑的桃花眼，狐狸似的，天生就多情，怪不得招女人喜欢。
他看了许久才笑，“李督察，好话术。”
“谢谢夸奖，本职工作而已。”李浩然把筷子递给他。
“拿不了。”王一博摇摇头，看围坐在一团吃饭的弟兄们，无奈地说：“他们灌了我很多肌松药。”
李浩然闻言愣了愣，放下外卖盒掀开被子，抬起王一博的手，再松开，他手臂便软绵绵地坠了下去。
李浩然再次回头问:“他都这样了还喂什么肌松药，你们有毛病吧，四个人还他妈怕他一个？”
“怕。”熊有志一点儿不尴尬，大方地点了头，边吃边说:“李先生你是不知道他什么人，别说没受伤，就是挨枪子儿了撂翻我们也轻轻松松，肌松药可不能停，他就得手指头都动不了咱们才安全。”
“这背上的不是伤？”
“那也能叫伤？”
李浩然话音一哽，王一博却“噗嗤”笑了，李浩然转过头，他像是听了什么笑话，笑得停不下来，苍白的嘴唇都有了几分颜色。
“他们说得没错，李督察，你还是别小瞧我比较好。”王一博笑够了才说，眉峰轻轻一挑，好像并未受制般轻松，挑衅地说:“不然会没命的哦。”
这话换成别的人听了，大抵就会恼羞成怒揍他一顿，但李浩然没有。他不仅没生气，还跟他一起笑了，点点头说:“好吧小王同志，是我大意了。”
他叫来一名小弟搭手，扶王一博坐起来靠着，再端起了外卖盒亲自喂他吃饭，王一博眼瞧着筷子递到了嘴边，是真愣了，奇怪地看着李浩然。
“怎么，坏人就一定要穷凶极恶吗？”李浩然笑着问。
他说得太坦荡，反而令王一博感觉嘲讽无趣了。
王一博此前对李浩然的了解都是基于肖宇口述和警局档案，而今日初见，不过寥寥几句对话，他就感觉李浩然本人与他听说的似乎截然不同。
“倒不是，有些意外罢了。”王一博笑了笑，接受了李浩然喂他吃饭，“李督察亲自喂饭，谁能有这待遇？”
李浩然抬眼看了看他，笑道：“你是第二个。”
“哦~”王一博拖长了尾音，意味深长，余光瞥向收拾外卖盒的小弟们，轻声说：“那我知道第一个是谁了。”
李浩然自然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喂饭的手一顿，王一博挑挑眉暗示，李浩然夹了一筷子菜塞进他嘴里，微笑似专门训练过一般完美，“王杰，身份证显示你今年才二十一岁，虽然不知是真是假，但看你样子最多不超过二十五六，的确是当卧底的好材料。”
“最终完成任务的是你，我现在不意外了。”李浩然说，又撇了撇嘴，“不过完成的不太完美，阴沟里翻船了，老实说我都为你感到可惜。”
“还吃吗？”李浩然晃了晃端着的外卖盒。
王一博摇摇头，“太特么难吃了。”
“挑食可不是好习惯，除非有人惯着你。”李浩然说罢，目光流连在王一博脸上很久，才转过身，将外卖盒扔进了垃圾袋里，让小弟们一起处理了。
“他戒心太重，你们先出去，我和他聊聊。”
“好，那我们就在门口。”
王一博通过唇形读出李浩然与熊有志的对话，隐隐感觉他方才那句话意味深长。
熊有志和小弟们提着垃圾袋出去了，房门关上，李浩然紧跟着走过去，检查了房门，然后回身对王一博笑了笑，坐回凳子上，“有隔音材料，聪明人谈生意，傻子就不必参与了，小王同志刚才是这个意思吗？”
王一博挑眉低了低头，不置可否。
“如果我没猜错，贰爷之所以留了这手后招，防的并非是我，而是那天带走陈香兰的神秘人吧。而你之所以要发消息将自己暴露的事告诉贰爷，并非是担心贰爷落网，将你供出来，而是想借贰爷的手找出这个神秘人，从而得到陈香兰的下落。”
“可惜局势紧张，你与贰爷在此之前已经很久没有共享信息，所以你不知道贰爷在这段时间正准备与梅耶森交易，并未重视你这条消息，查了自己人没问题后，便将寻找神秘人的事儿搁置下来了。”王一博说罢撇了撇嘴，叹气道：“不过你们也没白算计，好歹逮到了我这个计划之外的倒霉蛋，也算有点儿用。”
“分析的不错。”李浩然笑着点点头，弯腰拎了瓶矿泉水拧开了，问王一博，“所以你应该明白我想和你谈什么了？”
“贰爷所托非人了呀，不过也不怪他，谁能想到李督察不爱江山爱美人呢。”王一博揶揄地说，又“嘶”了一声，“但我还是很好奇，你尚在任局的监视之下，现在出门肯定已经被发现了，即便你有自信不被捉住，任局明儿去找你爸、你岳父聊聊天，后果你能承受得起吗？还有贰爷，你不按他的要求办事，以他的性格是绝对会拉你下水的。贩毒行凶，你是共犯，抓住你就是死刑，你就一点儿都不害怕吗？”
“聊就聊吧，提前一点也没所谓。”李浩然依旧风轻云淡，好像真的不在乎了，反问王一博，“你怕死吗？”
“我当然怕。”王一博未曾犹豫，“能活着谁会想死？”
“怕死为什么还敢投身卧底行动？”李浩然笑了，“你和肖宇不一样，肖宇卧底前就入职了，卧底行动对他来说是职责，组织让他上，他是可以不上，但那就是怂。可你从未入职过，这一点你反驳也没用，我很清楚，如果我没猜错，你是被肖宇或者任荣之直接拉进卧底行动，再破格入警的。他们俩都是讲道理的人，不可能强迫你做什么，所以参与卧底是你自己选择的，如果怕死，你有很多退出的机会，为什么今天与我对话的还会是你？”
“小王同志，你没说实话。”李浩然笃定地说，审视王一博的目光没有丝毫犹疑，他喝了口水，食指点了点王一博说:“但也不算你撒谎，你现在确实怕死了，只是以前不怕，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呢？”
王一博的轻松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李浩然放下水瓶，拧上了瓶盖，轻声问：“事，还是人？”
王一博呼出一口气，重了许多。
李浩然笑了笑继续道：“其实我怀疑过卧底不止一个人，就在确定肖宇暗访过金如意的时候。倒也没发现什么线索，我只是觉得暗访金如意和跟进陈铭案由一个人完成的难度太大，何况肖宇还得兼顾伪装，但卧底救肖战的举动打消了我的怀疑。肖战的档案里没有父亲，父母婚姻状态是离异，加之面相的相似度，我基本确定他俩是父子，这样一来就什么都说通了，所以我不再怀疑跟进陈铭案的另有他人。”
“但我走入思维误区了，为什么就不可能存在另一名与肖战有亲密关系的卧底呢？哪怕卧底一定是男人。”李浩然说着，突然伸手要摸王一博的脸。
王一博多少被他的话影响了，下意识往后躲，躲开后才反应过来，就见李浩然收回了手。
“按理说好兄弟的概率更大，但事实证明，离谱的才是真相。协助警方查案的是你，救肖战的也是你。”
李浩然笑着看王一博，“你很爱他，他呢，也爱你吗？”
“李督察问题太多了。”王一博冷声打断他，随即又笑了，“分析得好啊，全让你说中了，可是又怎么样呢？说到底你就是想用我交换陈香兰，原本我们以为你是想灭口、销毁陈香兰手里的证据，但你自己告诉我了，你找她是因为爱她。既然爱，你想要的就是一个完好无损的她，我是有软肋，但显然比你的结实多了，咱们现在是人质换人质，平等交易。”
“我们不平等。”李浩然手指敲着自己的上臂。
“哪里不平等？”王一博问。
“这还需要问？你们是好人，我是坏人，折磨你也好，杀你也罢，我犯的罪不差这一条了，肖战呢？他敢把陈香兰怎么样？杀了陈香兰他就是杀人犯。”
“如果你不杀我，肖战当然不会杀陈香兰。”王一博好整以暇地看着李浩然，“但如果你杀了我，我想肖战发起疯来会比你更反社会，你敢赌可以试试。”
李浩然双手未放，表情却无法自如了，他与王一博长久地对视，两分钟才低头呼了口气，颇为无奈的样子，“问之前，我很希望只是你单相思。”
“那我对你的价值也会大幅度降低。”王一博回答，“李督察，收获与风险永远都是成正比的。”
“跟天才对话的感觉好也不好。”李浩然放下手，自然而放松地坐着，叹气道:“说吧，你想问我什么。”
“此前我坚信陈香兰只是单相思，是你为前程而舍弃的可怜人，被你哄骗着成了帮凶还不自知，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但我不明白。”王一博开门见山，“你爱她，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又为什么会娶妻生子？”
“警方了解到的过去——阿兰毁容是被我老婆害的，捡回一条命逃到金如意，恳求姜薇收留，孩子因为身体状况太差而胎死腹中。她没有撒谎，只是隐瞒了救她出来的人是我，但事实并非如此，我骗了她。”
他尾音似叹息，将十三年前的往事娓娓道来。
“我从小在国外长大，其实志向并非公安，原本想报考艺术专业，但你知道我爸是局长，他这人迂腐又刻板，还搞集权主义，家里的事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允许有异议。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小时候就当他古板了点儿，能将就便将就吧。职业我将就了，选择了他希望的公安事业，后来我又将就了，放弃在国外发展的机会，回山城进了市局，在他的安排下工作。”
“我不是个叛逆的人，按部就班地活也没所谓，我曾以为我的一生会在父亲的安排下顺利走完，可我遇到了阿兰。”李浩然笑了笑，“我不愿意将就了。”
“我和阿兰在一起两年，那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二零零四年夏天，她怀孕了，检查出来的时候还不到两个月，她知道自己和我门不当户不对，怀了孕不敢告诉我，想偷偷把孩子打掉。蛮好笑的，可能小姑娘心思就这么敏感吧，还好我发现了，及时阻止了她。我当时好开心，以为自己就要当爸爸了，我叫她安心养胎，我回去跟老爸讲，赶紧领证办婚礼。”
李浩然说到这顿了顿，笑意褪下了，他大概想找一个焦点，于是看向了王一博的眼睛，“我太天真了，虽然也猜到老爸会生气，但那个年代，未婚先孕还是挺大个事儿，我想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他还能逼人家姑娘堕胎不成？肚子大了不同意也得同意。”
“现在想起来，当时让阿兰把孩子打了就好了。”李浩然黯然道，“老爸的反应远超我预料，不仅不同意还停了我的职，不许我找阿兰，干脆把我关在家里。他开始物色他喜欢的儿媳，也就是所谓的联姻，正好柳棠倒追我的事儿人尽皆知，他就去找了柳廷章，俩人一拍即合，跟他妈旧社会包办婚姻似的，简直可笑至极。我当然不同意，跟他在家里除了吵架就是干架，我妈就两头劝，如此过了二十天左右，我担心他会直接去找阿兰，等工作日他上班的时候，跑了出去。我去阿兰家里找她，她状态很差，我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她就说我爸告诉她，我要结婚了，和柳棠。”
“那时候我才明白，我的局长父亲当官当上瘾了，强权不止对敌，还对内，更甚之，我觉得他热爱的并非公安事业，仅仅是作为局长的权利。他不配做局长，任荣之比他强一万倍。”李浩然说到这看王一博的表情，挑眉道：“你觉得我话说重了吗？还是觉得我在骗你，没关系，后面的事儿更匪夷所思。”
“我对父亲彻底失望后，决定带阿兰出国，说白了就是私奔，但那年我才二十六岁，一无所有，怎么可能逃出李局的五指山。我猜到他会冻结我的银行账户，把存款提前取了，但我没想到他公权私用，标记我的身份信息，我乘坐不了任何需要实名制购票的交通工具，阿兰还怀着孕，不可能没日没夜坐车跑。我被他困在了山城，带阿兰租了个房子躲着。”
“我想至少先让阿兰平安生产，再做打算，但我又低估李局的本事了，他找到了我们，趁我出门的时候把阿兰带走了，啊，不准确，是贰爷带走了阿兰。”
“贰爷？”王一博瞳孔地震，只觉难以置信了，皱着眉缓了缓神，“你意思是，李局借刀杀人？”
“可以这么说。贰爷当时还没过手毒品，也远没有如今的身家，只能算地头蛇吧，搞走私生意。李局给他批了两年的公职出入境文书，条件是把陈香兰处理了，让我永远找不到。”
李浩然拿出手机翻了翻，递到王一博面前，王一博低头看，页面显示了一段音频，他看李浩然。
李浩然直白道：“我有证据。”
他点了播放键，王一博听到李局的声音，是一段电话录音，字字惊心，李局与贰爷的声音无比清晰。
王一博听完后突然无话可说，半晌后才回过神，问李浩然，“这是通讯公司才能调取的通讯存档，李局没有销毁吗？你怎么可能搞得到。”
“销毁了，但我反应比他更快，发现阿兰失踪的当天，我半夜跑回了警局。家丑不外扬，李局对外都说我病了，动完手术在休养，所以我说来帮我爸拿文件，值班的人看到我也不意外。李局没想到要这么防我，门锁密码和电脑密码都没换，我进了他的办公室，用他的电脑登了警用信息库。”李浩然讽刺地笑了笑，摇头道：“原本我是以为他联系阿兰说了什么，让她自己走了，没成想竟然找到了这种东西。”
“那你当时怎么不报警？”
“他他妈就是局长，我往哪里报警？”
王一博张着嘴，话音又戛然而止了。
他不知胸中郁结的那团气究竟是愤怒还是悲哀，却从李浩然这一句话里听出千万滴眼泪，凝结成山城经年不散的雾，滂沱大雨，下了那么多个冬天。
他默然靠回床头，“后来……”
“后来。”李浩然收回了手机，眼眶已然红了，却没有湿润的迹象，或许眼泪已在十三年前流干净了，他笑了声说：“李局正经人儿，他脑子里的处理、找不到，是让贰爷把阿兰拐到什么犄角旮旯，比如卖山村里去，但贰爷脑子里的处理就是杀了，找不到就是不仅得杀还得毁尸灭迹。我走投无路了，我已经对李局失望到，宁肯找贰爷谈条件了。”
“他当时正想涉足毒品生意，我承诺终生做他在警局内的眼线，不论我将来爬到多高的位置。”李浩然闭了闭眼，“这个条件比李局的更令他心动，他毁约了，把阿兰还给了我，但已经晚了，他们用硫酸浇了她全身，正准备拖到郊区去沉江。我求贰爷找医生救她，我知道我带阿兰去哪里都会被李局发现，还好贰爷同意了，他安排了医院，阿兰被送去抢救，捡回来一条命。期间我回了家向我爸低头，转移注意力，他一开始不信我，我只能同意见柳棠，见柳廷章，甚至答应定亲，我也怕贰爷后续再出尔反尔，只让阿兰在医院治疗了半个月，就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回老家躲一躲，或者去找靠谱的朋友，治伤养胎，等我去找她。”
“再后来，就是你们知道的故事了。”
李浩然话音落下，王一博用长久的沉默来消化，然后叹出一口气说：“我后悔听你的故事了。”
“我说了，坏人不一定要穷凶极恶，但坏人就是坏人，毋庸置疑，犯罪伏法，天经地义，我并没有不想认罪的意思。”李浩然摸出衣兜里的卷烟点了一支，尼古丁的味道浸染空气，太适合此刻的氛围。
王一博吸了吸鼻子，李浩然便把烟递了过去，问他抽吗，也可以再帮你点一支。王一博狠吸了一口，闭着眼睛慢慢呵出去，再说：“不讲究了，麻烦。”
“娶妻生子是迫于压力，那时候李局还在任，你没有自由，但现在呢，李局已经退休十年了。”王一博睁眼望着天花板，“你就没想过自首、把证据都交给任局吗？我看你不怕伏法，更恨不得你爸下地狱。”
“我以前怕。”李浩然抽着烟说，烟灰掸落在地，他轻轻笑了，“阿兰还在啊，我自首了她怎么办？”
以前？王一博敏感地察觉到，看李浩然，“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李浩然竟然反问他，想了想又反应过来，“也是，任荣之没空跟你共享这个信息。阿兰去年就查出肾衰竭了，她承受不了肾移植手术，只能保守治疗，就是拖时间。之前是吃药，现在必须要透析了，频率会越来越高，阿兰自己不说，身体是扛不住的，按时间算，任荣之的人应该发现了。”
王一博顿了会儿问，“还有多久？”
李浩然吐出口烟，眉头皱了皱，“好的话，过完年。”
“所以你要找她是想……”
“我答应她了，不论从前种种，最后这段时间，我们好好过。”李浩然扔了烟踩熄。
王一博抿了抿唇，忽而开口道：“你就没想过要告诉她真相？她一直在怀疑你到底爱不爱她，她还有你犯罪的证据，万一她跑来揭发你，你……”
你他妈这辈子不就是个笑话？
王一博停住了，说不出口。
“我怎么告诉她？我原本可以有完美的人生，之所以参与犯罪，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都是因为当年要救你。”李浩然迎上王一博的目光，“她受得了吗？”
王一博哑口无言，李浩然呼了口气摆摆手，说不扯这个，再接着说：“我要带她出国。过完这个冬天，我会回来自首，贰爷的所有事，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刚才那段电话录音，也交给你们。明年市长就要换任，姓柳的是候选人之一，但我和李局都出事，牵连的人会非常多，他就算不被打压，也永远别想往上爬了。”
“政斗你搞不懂，就不细说了，总之我可以告诉你，柳廷章和任荣之不是一路人。你别听任荣之张嘴就来要约他喝下午茶，实际他和我爸、柳廷章政见完全不同，另一名候选人上任才是他所希望的。”
“虽然我很烦任荣之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但他是个干实事的好警察，追求并非权利，而是公安事业，且最重要的，他在乎你们的安全与人权。”李浩然笑了笑，“就算我送他个礼，弥补一点点亏欠吧。”
屋内烟味还未散，谈话似乎该结束了，只要王一博表个态，可王一博该如何表态？他不能忘记李浩然同是害死肖宇的凶手，却也无法屏蔽惨烈真相所带来的冲击，他看着李浩然相望的双眼，只能沉默以对。
“王杰。”李浩然似乎懂他的矛盾，并未直接索要答案，只是笑着问：“这是你的真名吗？”
“不是。”王一博也坦诚了，“我叫王一博。”
“还是真名好听些。那么，王一博同志。”李浩然小声却认真地叫，表情放松，摇摇头像是说没关系，“我并没有想要你谅解我的意思，你失去生死搭档的时候同样痛苦，我有多恨我爸，你就有多恨我，我明白，所以我刚才只是给你讲了个故事，它有最美好的开头，最离奇的走向，与最应该的结局。”
“我有我的计划，我依然会实施。”李浩然站起身，右手落在王一博肩头，拍了拍。
王一博抬头看他，灯光落在他身后。
李浩然眨了下右眼，“我保证不会伤害你，所以你明天就能见到男朋友了，该吃吃该睡睡，别要死不活的让他平添心疼，我说的没错吧？”
王一博点不了头，更应不下好，李浩然却不在意，收回手就往外走了，王一博看着他的背影，只觉他正一步一步，走入一季再不会过去的寒冬。
“李督察。”他抢在李浩然开门前开了口。
李浩然只抬起手挥了挥，“没督没察，配不上。”
他笑着走出了那扇门，没再回过头。
《业火》(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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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八年十一月十日
“走兰海高速的一队全程陆路至海口，已确定任务为干扰警方视线，我与贰爷的二十人小队将于一小时后抵达北海港，货已装船，走水路至海口，进公海后与梅耶森汇合交货，届时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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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八年十一月十日
“走兰海高速的一队全程陆路至海口，已确定任务为干扰警方视线，我与贰爷的二十人小队将于一小时后抵达北海港，货已装船，走水路至海口，进公海后与梅耶森汇合交货，届时敌人增多，环境复杂，最好境内拦截。决策后立马告知我行动方案。”
广西境内，肖战将王一博的短信内容发给了任荣之，看了看时间，对耳麦讲，“凌晨两点十五分，线人来报，兰海高速小队确定不参与运毒，是专门分散警力的障眼法，包南线小队一小时后抵达北海港，毒货已装船，他们抵达后将换水路至海口，在公海交货。”
“那我们现在等总部指令还是？”
“提高车速，全组在三点半前到达北海港。”肖战将两部手机都放在了支架上，示意身旁的警员先开车，再回复语音那头的裴海，“我已将线人消息原文转发给总指挥部，具体行动方案可以等总部决策，但目标团伙运送的毒货已经装船，他们人到北海港就可以走。我们为了隐蔽，一直保持在落后二十分钟的速度，这个时间差落在水路上我们很难追，目标团伙一旦载毒进入公海，就能得到境外同伙的火力支援，形势对我们不利，甚至水上作战也对我们不利，所以我想趁他们没上船时进行拦截，现在不能耽误时间了。”
黑色商务车迅速通过隧道，为了隐蔽跟踪，他们并未成队赶路，肖战的车车速最快，领先裴海的车近十分钟，裴海又领先后面两辆车七八分钟。此刻凌晨两点，高速公路一片寂寂，再看不见第二辆飞驰的车，裴海靠在副驾驶应了好，让驾驶员提高车速赶路，却是话音未落，左侧耳麦内就响起了任荣之的声音。
“第三行动小组，总部根据线人来报作出指示，请先关闭队内麦，关闭后回复。”
“二号车，裴海，全车五人已闭麦。”
“三号车，林进，全车四人已闭麦。”
“四号车，魏冉冉，全车三人已闭麦。”
“一号车，肖战，全车四人已闭麦，请指示。”
“提高车速，保证全队在三点三十分之前到达北海港，三辆冲锋艇五套潜水服及其他作战装备已通知港内警署备好，放于排查过的三号港口。来电前，港内已加大警力搜寻可疑货船，如有发现第一时间告知。此外，我已紧急召回第二行动小组，返程支援，预估三小时抵达北海港，秦少将带领第一行动小组共二十人，乘两辆直升机支援，预计五十分钟后抵达北部湾空域。届时联合作战，务必在载毒货船进入公海前成功拦截。”任荣之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对信息组组员说:“接通二、三行动小组的线路。”
“是，任局。”
线路接通后，任荣之清了清嗓子说:“总指挥部，请先关闭队内麦，关闭后请组长回复。”
“第一行动小组，秦冠，全队已闭麦，请指示。”
“第二行动小组，童知秋，全队已闭麦，请指示。”
“知秋。”任荣之问，“傍晚离队的那辆吉普有归队吗？”
“报告任局，并没有。”童知秋回答，“我已分出一辆车按天眼捕捉的路线跟踪了，最新反馈是吉普返程，一直往北海方向走，应该是被毒枭召回了。”
“好的，我这边通知北海港警署，注意一下这辆车。”任荣之说罢，转而点名，“肖战。”
“是。”
任荣之双手相扣放于腿上，“距北海港还有五十来分钟的车程，现场行动安排，我先听听你的想法。”
“好的任局。”肖战将之前回复裴海的话再复述一遍，然后道:“不过根据侦查无人机显示，目标团伙车速加快，与我们始终保持路程差，抵达港口的时间会比我们早十五分钟左右，而货已装船，他们上船就能走，我觉得实施陆地拦截的可能性不大了。”
“之前我觉得水上作战对我们不利，是没想到您会准备冲锋艇直升机等装备，现在看来，目标团伙为了掩人耳目，乘坐的船不是货轮就是客轮，在速度方面是远不及我们的，且体积庞大，方便我们潜入。”肖战停下整理了一会儿思路，再继续道:“我暂时的想法是，继续使用无人机高空侦查，秦少将的直升机就徘徊在北部湾空域，保持联络，等正面开火时再现身，我们乘坐冲锋艇追至目标船附近，根据现场具体情况，决定先利用潜水装备潜入还是正面拦截。”
“但我更倾向于我带四个人先潜入。”肖战转过头，按下了车窗，窗外是循环往复的单一风景，远远地，已望见了海岸线。
两天前立了冬，穿过十万大山的风更寒凉，肖战想，北部湾的海水已然冷得刺骨了。
“船只要出海，就是一座孤岛，人想要逃，只能跳海。目标团伙作战经验丰富，按理说也有巡查设备，一旦发现我们的身影，就会反应过来交易信息泄露了。”
肖战回头看着前路，再两百米左右，又是一条长隧道，他轻声说:“我想赶在拦截行动被发现前，潜入目标船营救线人，正面交火时他与我们一起行动。”
电流连接数千公里外、灯火通明的大楼，山城已入眠，任荣之坐在亮如白昼的指挥室里，笑了一声，“优先潜入，营救线人，我也是这么想的。”
“行动要成功。”
任荣之看着侦查无人机传回的实时图像，纯黑色吉普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公路就要到尽头，港口近在咫尺，其外就是无边无际的大海，他摘下警帽拍了拍其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人也不能少。”
“我明白。”肖战抿唇笑了笑，“一个都不能少。”
一轮明月遥挂海的那一头，瞧着好近，仿佛船就能开到月亮上去，实际却那么远，永远不可触及。
王一博站在甲板上仰望夜空，海风咸湿，他感觉到微微的震动，船起锚了，在刺耳噪音中离开了港口。
他走到船头趴在围栏上，摸出裤兜里的玉溪点了一支，寥寥烟雾寂寞地上升，今夜格外萧索，肩膀落了一只手的重量，王一博没回头便笑了笑，“大哥。”
“船开了，进去呆着吧，风太冷了。”贰爷披着长款大衣，黑皮鞋，头上却务实地戴了顶绒线帽，瞧着不伦不类，像许文强和赵四儿的结合体。
王一博差点笑出了声儿，摇头紧了紧自己的冲锋外套，“没事儿大哥，我不冷，看看海嘛。”
贰爷笑了声，“海有啥好看的，你没看过啊？”
“就看过两次，一次运货，一次出任务。”王一博回答道，船灯照亮幽深的海面，他抽着烟打量左右，“都没好好看过，现在清净，我呆会儿再进屋去。”
“成吧，那你顺便盯着虎子放哨，别他娘的给老子打盹儿，风大，凉，你看会儿就进来。”贰爷指了指瞭望台，望远镜后坐了个负责放哨的弟兄。
“放心吧哥，他睡着了我一枪给他吓醒。”王一博拍拍自己腰侧的手枪，贰爷便也笑了，挥挥手往船舱内走，舱门被关上，王一博回身将燃尽的烟头往前一扔，火星直直坠入大海，他敛下了笑意。
上船前他收到总指挥部的回复，直升机作战他属实没想到，任荣之为此次行动投入的人力物力大抵是前所未有的。
自包南线陆路返回支援的第二行动小组速度太慢，暂且不考虑，具备空中作战能力的第三行动小组应该是秦冠带领的武警队，一个小组没必要配备两个指挥。所以尽管任荣之没有明确说，他也知道了肖战在指挥尾随贰爷、即将水上作战的第一行动小组。
王一博并不赞同先分人潜入货船营救他的决定，即便他明白这决策是有肖战参与的。
航行海中的船是一座孤岛，上来的人要面对几何倍数增长的危险，他一个人行动显然更灵活，即便逃跑不成，也就死他一个，不会影响整体战局。
半小时过后，暮野四合，港口灯火已成遥遥。
王一博摸出手机进入地图查看，实时位置距离港口五海里，他收回手机从船头甲板绕到船尾，远处巡逻船闪烁着灯，再无其他光亮。
按时间算，肖战他们现在应该已经上艇了，冲锋艇速度比货轮快很多，追上他们轻轻松松，只是不知道肖战准备在什么时候行动。
目前位置离岸还不算远，撤退或支援更方便，如果等船航行到深海，就是实打实的拼刺刀了。
王一博正想着，忽被灯光闪了一下子。
他往巡逻船的方向看，方才稳定亮着的灯光开始闪烁，三长过后两长一短——OG，开始行动了。
王一博从衣兜里摸出备用机，巡逻船又开始闪烁，这次是一长一短一长——常用缩写K，警方不敢贸然联络他，需要他看到信号先汇报船上情况。
巡逻船灯光恢复稳定，王一博趴在围栏上装作看海，打字发出消息，“一切正常，毒货与沙石混装，放在货仓内，船内甲板下一层安全通道走到底。我会先解决瞭望台上放哨的人，然后进船舱，解决驾驶舱内所有人，将船停下，最顺利的情况就是我做完这一切再暴露，彼时我大概率会直接跳海，请跟踪GPS信号找到我。潜入者进入货仓后通知，找出毒品，守好。”
他起身正准备收回手机，对方消息已经回了过来。
“有潜水设备，五人潜入先带你出来。”
王一博看着手机显示屏，那是黑夜里唯一的光。
他指尖碰到对话框，键盘弹了出来，“必须兵分两路，控制驾驶舱的任务只能由我独自完成，人多就会暴露，失去这个机会，船不停下来，你知道后果的。”
“你知道你万一不能下船的后果吗？”
“我不想再来一次了，我只要成功。”王一博笑了笑，眉头拧得那么深，“我是哥哥，小战，听话。”
屏幕的光熄灭了，他将手机放回兜里，闭上眼。
海风呼啸，与眼泪的味道如出一辙，王一博摸出了烟盒，其内只剩两支烟了，他低头叼了一支，指腹摩挲打火机上枪与玫瑰的浮雕，烟丝变为余烬。
王一博慢慢呵出一口既浓也淡的烟雾，思绪恍然跳回半年前的那一天。
他分明是漫不经心，怎么就勾得小男孩坠入爱河了，再想多少次也想不明白，也许是月老心情好下了凡，阳光就是捆住他俩的红线吧。
还剩一支烟的时间，他也好怀念那天傻乎乎的肖战，想再回去那个家，和他一起趴在阳台晒太阳，可这支烟燃得太快，回忆就如那天暧昧的氛围一般，随着烟头烫手，戛然而止。
王一博扔了烟，往甲板方向走，船舱外杂物堆积，盖过了窗户，只留出狭窄的、供人过路的走廊。
他双手插兜，瞭望台上的小弟叫了他，王一博抬头看，小弟笑着问他干啥呢，都走一圈儿了，不冷啊。
“稀奇嘛，这不是从小到大没看过海吗，我拍两张。”王一博笑着回答，右手握住消音手枪，借衣物遮挡，在腿侧上了膛，小弟毫无察觉，说这黑漆漆的能拍出啥，等明儿日出的时候才好看呢，王一博回道:“刚才港口亮着灯呢，你用望远镜看。”
“好看吗？”他在小弟埋头的一瞬间抬了手。
子弹悄无声息，穿过了小弟的太阳穴，血雾散于海风中，宛如默剧慢放的镜头。他趴在了望远镜上，王一博收回枪转身从安全通道进舱。
今夜无人入眠，贰爷带着弟兄们在大厅炸金花，炸得挺嗨，走廊里都能听着声音。
王一博拉开通往驾驶舱的安全门，再关上，舱内颠簸，浪击打着船身，他默数自己的脚步声，心在这一刻无比平静，什么想法也没有了。
“王哥？”贰爷专为运货养的船长回过了头，副手与两名正坐着吃夜宵。
王一博没有笑，佯作急态回身关上了门，“有情况，大哥说立马停船。”
他拍了两名水手的肩膀，“你们俩，把通往货舱的门全部打开，大哥已经派人去盘货了，门开完后然后上甲板放救生艇，速度要快，赶紧去。”
“好好。”两名水手丢了筷子就往外跑。
驾驶舱内气氛紧张起来，船长与副手俯首操作，仪表盘渐渐向零转动，王一博摸出手机，通知栏躺了一条新信息:已上船，货仓内。
王一博飞快打字:全队靠近准备，爆炸声为信。
他收回手机，船长回身问是否需要发信号弹，回应他的却是一枚子弹，他表情定格在震惊的一瞬里，眉心迸出的血溅了王一博半边脸。
王一博侧身躲开船长倒下的尸体，在副手尖叫前一把捂住他的嘴，收回枪抽出腰后的匕首，仪表盘彻底归零，刀刃贴上副手的咽喉。
他急促而灼热的呼吸打在王一博手心，恐怖逼出了眼泪，甚至失禁，呜呜地叫唤。
“我不需要你替我做任何事。”王一博说，“船停了，这里不能出现任何会开船的人，你必须死。”
刀刃割断了气管与动脉，王一博松开手，副手握住脖子死盯着他，鲜血染红纯白的上衣，他眼白上翻，脸渐渐青紫。
王一博绕过血迹出了门，再关上，走廊依旧安静，他听到头顶纷乱嘈杂的脚步声，深吸一口气。
船已停止运行，肖战一定在上船的五个人当中，那两个去货仓开门的水手已经上甲板，贰爷知道船停了，也知道是他动的手脚，现在应该已经回过味儿了。
王一博想过后便向安全门的位置奔去，门开继续向前，他已经听到楼梯口传来的脚步。舱内没有直接向外的出口，他必须上甲板，楼梯被堵死，只剩船尾处直达货仓的升降梯。王一博刚握住暗房的把手，身后就响起怒喝，他余光瞥见持枪冲来的人，立马抬手开了两枪，闪身进门，关门上锁，踩上升降梯。
手枪换夹上膛，王一博握住升降梯左舷，仰头已能望见夜空，海风吹动了发丝，他跳上甲板翻滚两圈躲在杂物后，地面两个弹孔冒着烟。
“王杰。”
贰爷的声音不远也不近，深沉的、含怒的。
王一博握了握枪，起身蹲着，回应他，“大哥。”
“你他娘的还有脸叫！我几次三番相信你……”
“又怎么样！”王一博大声吼道，看了看船尾正中挂着的救生衣，握枪抬手，转身的同时站了起来，贰爷身前的一众小弟手臂绷紧，王一博直指贰爷，“要和我比枪快吗，想要你们大哥被爆头就开枪！”
“王杰！”
“你杀肖宇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一天！”王一博握着枪往后退，左手捏紧兜里的炸弹手机，他笑了一声，“那天也是在船上，也是在晚上，你钓鱼成功的时候很得意吧，你用宇哥的尸体逼问我的时候也很得意吧，你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是吗，大哥？”
贰爷遥望王一博，竟觉他此刻的表情陌生到可怖，与凌晨的大海好相称，却寒凉更甚。他伸手推开挡在身前的小弟，夺过他手里的枪，不顾阻拦走出了人群。
“你胆子这么大？我动动手指你可就躺了……”
“大金是你杀的吗？”贰爷手端得稳，沉沉地问。
王一博挑了挑眉，随后点头，“当然，不然你以为？但他确实厉害，一打二还差点弄死我。”
“肩上这一枪，大金打的。”王一博说完就笑了，嘲讽道:“不过大哥已经帮我养好了，我就原谅他了。”
贰爷握枪的手因暴怒而颤抖，王一博退至护栏前，挑衅地问:“想给大金报仇吗，开枪啊！”
贰爷大吼他的名字，按下了扳机，子弹自然是打歪了，王一博在他命令身后小弟开枪前掷出了手机。
“滴滴”声作响，手机屏红光闪烁，贰爷未脱口的“开枪”变为“跑”，被一名小弟拉着躲回船舱后，手机在空中爆炸，烟雾瞬间散开。
王一博抓起救生衣跳下了船，双臂护头入水。
屏住气调整身位，他刚往前游，子弹已经射入了水下，王一博不敢露头，拼命往前游，胸腔作痛才上浮换气，就见货船船尾站满了人。
烟雾还未消散，他听见远处警笛声作响，贰爷指向水中的他，王一博赶紧又扎进水里。
“大哥，条子来了。”一名小弟提醒道。
“狗日的杂种，你去驾驶舱看是什么情况，你们，先放救生艇。”贰爷一把拽下绒线帽，狠狠摔在地上，另一名小弟又问货怎么办，要不要盘走。
“还他妈货，命都要没了要货有屁用，都去放救生艇！”贰爷踹了他一脚，双手握住护栏连锤几下，他“啧”了一声，掏出手机打电话。
“大哥……”
“卧底是王杰，跳船跑了，立马去给我找，必须赶在条子之前抓到！抓活的！条子已经追来了，如果抓到人后联系不上我，联系我发你的这个号码。”
海面上，红蓝光闪烁不停，越发清晰。
贰爷说:“你告诉他，人质给他了，如果不能把老子保出来，我被枪毙他也别想跑。”
电话挂断，他听到更加刺耳的噪音，仰起头，两架直升机自左右两边飞来，机枪连发扫射甲板。
货仓内搜出海洛因一百二十包，总重量九十八公斤，被警员装袋抬上了甲板，包括贰爷在内的二十名贩毒人员，三名击毙，剩余十七人全部受控等待押解。
根据GPS定位前去寻找线人的营救小队已经回来，确定该地点没有活人，信号显示定位器在持续下沉，距水面已经超过三十米，他们尝试下水搜寻，但装备不足以支撑长时间的深水活动，只能先返程。
秦冠指挥现场收尾工作，帮受伤警员应急处理伤口、等待支援。肖战从货仓走到一层，看过每间舱室，再上甲板，弹孔、血迹随处可见，现场一片狼藉。
他从同事身旁走过，一个又一个，在伏地的贰爷身前停下。贰爷的名牌大衣已滚满尘土，狼狈不堪，再没有平日不可一世的劲头了。
肖战蹲下，示意押他的警员松手。
警员不解，问:“组长？”
肖战说:“松。”
警员只好松了手，贰爷抬起头，看到一张没有表情的年轻面孔，弧形温润的瑞凤眼似曾相识，他一瞬便笑了，衬着月色清冷，海风烈烈。
“肖宇的儿子？”贰爷揶揄地说。
“王一博在哪里？”肖战看着他问。
“王一博？哦，原来他叫王一博啊。”贰爷“嗤”了一声，又哈哈大笑，肖战握紧手没有作声，听他笑声却也是凉薄，贰爷笑够了才说:“真他妈是个杂种，好歹老子养了他四五年，连他妈名字都是假的……”
“他在哪里。”
“我说你们还找他干啥，这种白眼狼能养得熟？想多了警官，他今天害老子，明天也能搞死你们。”
“我他妈问你他在哪里！”肖战陡然提高了音量，一拳砸在贰爷鼻梁上。
甲板众人纷纷回眸，贰爷双手被拷身后，仰躺地面五官紧皱，流着鼻血，肖战抓住他的衣领还欲砸第二拳，被旁边的警员赶紧拉住。
“他在哪里！我操你妈！说话，他在哪里！”
肖战挥开所有叫他冷静的警员，双手紧抓贰爷的领口，怒睁的双眸似乎比贰爷下颌的血更红。
贰爷让他揍懵了，垂着头咳嗦。
肖战伸手掏了枪，直怼贰爷咽喉，“不说是吗，那我就当是你杀了他，老子现在就毙了你。”
“肖战！”秦冠还没搞明白情况，“你冷静点。”
“说不说。”肖战自动屏蔽了除贰爷外的所有人。
枪口抵死喉管，贰爷干呕两声说:“你现在杀我，就是犯罪，你敢开枪吗小警察？”
肖战拽下了警徽放在地面，“最后一遍，人在哪里。”
贰爷难得惊讶，却被他的动作狠狠震慑，想起那天、他的父亲。
他从容赴死，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邪不压正。
“跳船了，我不知道在哪里。”他一生刀枪中摸爬滚打，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会被一个小孩儿逼到声线发抖，贰爷不明白，却头一次输了气势。
肖战松开贰爷捡回警徽，站起身，灯光之外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他鼻翼微微翕动，对秦冠说:“秦少将，你不了解他，在未受重伤的情况下跳海，他绝对不可能死，实时位置显示沉海，只能说明他手表掉了，或者被扔了，我要去找他，收尾工作就拜托您了，我需要带走缉毒队五个人和两架冲锋艇。”
“明白。”秦冠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三辆无人机全部放出去，继续找人。”秦冠转身叫了三名清理毒货的武警过去操作无人机。
“一队A组，跟我走。”
别针已断了，肖战将警徽收进胸前口袋里，往前走。
“任务还没有完成，打起精神来，咱们来之前说过，行动要成功，人也不能少！”
货船上的迷雾散尽，王一博逃命时游反了方向，此刻离得太远，货船与警艇成了一团光。他已看不清具体情况，不敢贸然靠近，干脆穿上了救生衣，检查手表的信号，开了闪灯原地等救援。
直升机盘旋货船上空，机枪连发的巨响回荡海面，深夜气温降到十度以下，海水凉得刺骨，血液却沸腾。
王一博遥望那片灯光，不自觉笑了一声，凑近表盘看时间，距他跳船已过了半小时左右，按这架势差不多该收网了。
他正准备朝船的方向游，就听到身后传来冲锋艇的声音，王一博回过头，想也没想就当是警方的后续支援，举起手让对方看到手表的光。
冲锋艇驶入视野范围内，王一博愣了愣才发现艇身没有警用涂层，而艇上一架枪已经瞄准了他，他猛地扎进水里，子弹随即而来，擦着他后背而过。
血自伤口中涌出，他呛了口水，被先后跳下水的两人制住扔上了艇。
从中崩裂的救生衣掉落，王一博伏在船上猛咳，一口气没喘匀便被翻过了身。枪口指着他脑门儿，王一博看清了人，竟是走兰海高速的弟兄。
贰爷并未告诉他，还留了这个后手。
“赶紧给大哥打电话，那边是什么情况。”
“打不通啊熊哥，没有人接。”
“他娘的。”熊有志皱了眉，看看王一博，撒火似的连踹他几脚，王一博咬牙闷哼，听到他说:“按大哥说的办，给那个人打电话，调头先上岸。”
“把他身上所有东西全扒了，丢海里。”熊有志蹲下掰过王一博的脸，“王哥本事大得很，咱们可千万要小心，不然全得交代在他手里，扒干净，衣服也扒。”
船上四个人，王一博清楚跑不掉，也懒得说话了。
全身被扒了个干净，装备裹着衣服沉海，他蜷起身子打了个冷颤，后背的擦伤却火烧火燎，王一博叹了口气，“还想干什么，要杀就杀，别特么磨叽。”
“你命值钱着呢，大哥交代了要活的。”熊有志拎起他靠在艇边，冲锋艇调头向远处的海岸行驶。
王一博湿发滴着水，熊有志抬手用力击向他颈侧。
“你醒着我害怕，老实睡吧。”
《业火》(39)
缉毒警察战✘黑道卧底博
私设两岁年龄差，双A设定
前期警匪，后期双警
全文搭配bgm☞《A Better Tomorrow Ⅱ Theme Song》
以下正文，谢谢支持
二零一八年十月二十五日
周六清晨，肖战抱着一束鲜花走进医院大门，上午例行查房，住院部正是忙碌的时候，他路过拥挤的走廊，走到邻近露台的单人病房，抬手敲门。
门内响起脚步声，肖战收回手，...
缉毒警察战✘黑道卧底博
私设两岁年龄差，双A设定
前期警匪，后期双警
全文搭配bgm☞《A Better Tomorrow Ⅱ Theme Song》
以下正文，谢谢支持
二零一八年十月二十五日
周六清晨，肖战抱着一束鲜花走进医院大门，上午例行查房，住院部正是忙碌的时候，他路过拥挤的走廊，走到邻近露台的单人病房，抬手敲门。
门内响起脚步声，肖战收回手，苏遥推开房门，见来的不是医生愣了愣，打量肖战两眼，已经忘了那晚他们见过面，肖战弯腰笑了笑，“嫂子早上好，我是缉毒队的队员，肖战，那天晚上咱们见过的，今天周末了，不上班，我来看看队长。”
“哦，不好意思我给忘了，你好你好，进来吧。”苏遥抱歉地笑了笑，侧身让他进房间，关上了门往回走，肖战看到平躺在病床上输液的陈国安。
他受伤的左腿用特殊支架固定着，完全暴露在视野内，肖战心事又重了几分，苏遥走到床边轻声叫陈国安，“国安，醒醒，你的队员来看你了。”
“没事嫂子，队长睡着就别叫了，我看了就回去。”肖战忙叫住苏遥，声音放得轻，却刚走到床边，陈国安就睁开了眼睛，眼神是清明的，肖战一看就知道他压根儿没睡，又踌躇难以开口了，“队长。”
“小肖来了，我还以为是阿海呢。”陈国安笑了笑，对苏遥说:“老婆，去把凳子拿过来。”
“我自己来，嫂子你坐着。”肖战把鲜花放在床头柜，自己搬了凳子到床边，动作匆忙，局促呼之欲出。
陈国安哪能看不出来，看了看鲜花说:“你来就来，还买什么东西，买也不买点儿有用的，这让我看个乐？”
“国安。”苏遥先说话了，口气有些埋怨，帮陈国安掖了掖被子小声说:“你说什么呢，人家专门来看你。”
“害没事儿，有啥说啥才是真兄弟呢，他不介意。”陈国安看肖战，笑着说:“对吧小肖？”
“嗯，明白了，下次给你买腊猪蹄儿。”肖战附和道。
“哎那你还别说，我真得意这口儿。”陈国安说着拍了拍苏遥的手，“你先去吃早饭吧，正好小肖来了，替你一会儿，我跟他聊聊天。”
“好。”苏遥点点头起身，对肖战笑了笑，“那你们聊，保温壶里有水，纸杯也在，小肖你喝水自己倒。”
“哎，谢谢嫂子。”肖战应了好，苏遥离开病房，带上了门，他转过身，正对上陈国安望着他的双眼。
他的目光分明是温和的，还带着亲切笑意，却比冷漠更令肖战无所适从
肖战沉默一会儿后说:“喝水吗陈队，我帮您倒……”
“不用了，刚才吃药，喝过了。”陈国安说，伸手掀起了被子，“你帮我把床摇起来，我坐一会儿。”
“好。”肖战正愁无事可做、无话可说，巴不得陈国安逮着他使唤，好让他宽慰自己，至少帮了些忙。
床慢慢升起来，肖战帮陈国安垫了枕头，让他能靠得舒服些，弄好以后坐回板凳，他看着陈国安，好像又无话可说了，陈国安却先开了口，“这几天都在打止疼针，输的药又是消炎的，助眠，我基本一天得睡十六七个小时，就让阿海告诉你们，暂时别过来看我。”
“我知道，海队跟我们说过了。”肖战低着头，视线刚好投在陈国安的伤腿上，他顿了顿才说:“前几天我也没敢过来，怕打扰你休息，只是昨天任局过来了，回家后我问他，他说你状态好很多了，我就想着来看看，正好今天周六，也休假。”
“另外也还有件事，不知道任局昨天有没有提，可能他想让你好好养伤，但我想你应该想知道案子的进展。”肖战说完，陈国安眼神明显变了，好像一抹彩虹挣脱了乌云的桎梏，美好的光就那么迸发了出来。
“陈香兰找到了？”陈国安问，“还是抓到嫌疑人了？”
“陈香兰暂时没有消息，嫌疑人，可以说是抓到了。”肖战回答完，表情并不轻松。
一是因为在贰爷与梅耶森交易之前，黑警的事还得压着，陈香兰现在所处何地连肖战都不知道，就更不可能在缉毒队内公开了，毕竟人多口杂，出了纰漏就会引发连锁反应。二是因为，袭警劫人事件的走向果真应了任荣之的推测。
肖战叹了口气说:“金如意火势控制后，海队带人去现场搜证，找到了炸弹碎片，以及安装在套柜后的针孔摄像头。鉴证后发现炸弹表面是钨铜合金，导热性强，被热源接触后爆炸机制便会启动，而针孔摄像头是双线摄像头，实时传输画面至终端，藏在套柜后完全没有损坏。信息组通过芯片解码了终端ip，继而找到终端所在的实时位置，是一个月租型的酒店式公寓。我们在屋内发现了失踪的看守所民警潘乐，并找到了连接针孔摄像头的笔记本电脑、残留的钨铜金属材料，以及两支针管，带回队里鉴证后证实，针管内的残留液体就是剧毒氰化物。”
肖战说罢摊了摊手，“人赃并获。”
“所以他投毒后打车跑到这个公寓，是为了整理好所有证据，等着你们去抓？还能再扯点儿吗？拉替死鬼垫背也不是这么个搞法。”陈国安气得猛咳几声。
肖战帮他顺气，起身倒水，说冷静冷静，你现在可不能激动，任局就是怕你气着才没告诉你的。
接过保温杯盖，陈国安仰头喝完水，清了清嗓子问:“那你们审讯潘乐没，他什么都不说？”
“没有审讯，他想说也说不了了。”肖战拿出手机，翻了翻相册后递给陈国安看，“吸食笑气过量，已经精神失常了，我们到现场时他还在吸，脑神经损坏，现在人在精神病院关着呢，这是我存下来的现场照片，公寓内发现了大量的瘪气球，以及两个还没吸的。”
“虽然这次过量吸食肯定是被人引导的，但这些残留笑气的气球不可能是一次的量，不然他绝对嗝屁了。我们后来从他老婆口中得知，潘乐这两年过得很不顺心，先是患尿毒症老父亲需要换肾救命，等了很久才等到合适的肾源。潘乐老婆没有稳定工作，替人看服装店的，家里农村的，没有积蓄，他工作也就七八年，把准备付首付的钱拿去给交手术费了，但肾移植后出现排异反应，也可能是老人家身体确实不行了，撑了三个月，还是死了。后来他儿子又在学校跟人打架，把人从楼梯上推下去了，二级伤残，要赔四十万，所以直到现在他们家还是欠债的状态。这种生活境况，潘乐误入歧途、吸食笑气成瘾不奇怪。”
肖战收回手机按了锁屏，再道:“或许黑警就是发现了他吸食笑气，以此要挟，让潘乐为他做事，潘乐欠着债还得养家糊口，是绝对不能失去工作的。”
“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没钱还学人家整洋玩意儿，还是个警察呢，笑气就是毒品，有个屁区别。”陈国安显然气得不轻，身体也的确还虚弱，大声说几句话就“呼哧呼哧”喘气。
肖战赶紧让他靠着，“消消气消消气，你看你这样也太吓人了，那我以后不跟你说案子了，万一再给你气出毛病来我真成罪人了。”
“我没事儿。”陈国安喘匀了气，靠着枕头闭上眼睛，又摆了摆手，“也不完全是气这个。”
肖战倒水的手颤了颤，温水在置物柜上洒了一滩，他放下保温杯盖，抽了纸擦，“那，还有什么。”
“我和苏苏是高中同学，从小一起长大，她最了解我，这么大的事是不会瞒着我的。”陈国安睁开眼睛看肖战，肖战埋着头擦水渍，明知陈国安就在看着他，却不敢转头。
陈国安于是笑了一声，“小肖，我知道。”
“我问过任局，就昨天，他说专家会诊结果是积极手术，修复很有希望的。”肖战很快接话，说辞早就准备好，可他太慌了，完全没有平时撒谎的水准，自己都听得脸红，他转了头，果然看见陈国安在笑，可他端着水杯，愧疚轻而易举盖过了尴尬。
“陈队……”
“谢谢你的祝福，说完了吗，换我说了。”陈国安指了指板凳，示意肖战坐下，肖战却站着没有动作。
陈国安“啧”了一声，“叫你坐，咋？要造反是吧，老子现在说话就不好使了？”
肖战摇摇头，坐下了，双手握着小小的水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老实说第一个跑来看我的是你，我一点儿也不意外。”陈国安看看肖战，再看自己的腿，说完全释然不可能，他从来都不是个豁达的人，甚至恰恰相反，他自负而偏执。
陈国安这几天其实睡不着，只是不想让老婆担心，打了针吃了药就闭上眼睛，看着是睡了，实则是回忆与思考。他发现自己不后悔救肖战，哪怕得知了结果重返过去，那块水泥板落下的时候，他依然会做同样的选择，他也发现，提前退休似乎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为什么会这样呢？陈国安问自己。
他知道如果是从前的自己，绝对无法接受职业生涯就这么结束，但今天看到肖战走进病房来，他忽然就想通了，改变他的并非阅历年龄，而是肖宇辞职的真相与最终的结局。
那天五星红旗高高升起，迎风飘扬，他敬礼后又默默弯了腰，肖战在台上说，你是伟大的，他在台下为年少轻狂的自己道歉，可是欠肖宇一句对不起，永远没机会说了。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他的队长是肖宇拱手相送的，他从前不承认，不甘心，直到得知肖宇牺牲的那一刻，他承认自己鸠占鹊巢了。
救了肖战，也许就是一种偿还，他反倒觉得轻松。
“就算那天跟我上楼的不是你，换成任何一个缉毒队的队员，我都会救，所以你大可不必因此愧疚。”陈国安说，笑了笑，“小肖，你才二十三岁，已经拥有很多人一生都无法掌握的能力，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叫天赋。”他轻声说，“叫老天爷赏饭吃，你们天生就是做警察的料子，而没有天赋的人，再努力也不过是优秀，永远达不到天才的高度。”
肖战抿了抿唇，这是他听过的、最心酸的夸奖。陈国安却笑着问他，“这对比很残忍，对吗？”
他没办法回答，只深深地呼了口气。
陈国安也不在意他回答与否，接着说:“我前半生都在斗争这种不公平，我不相信，我觉得凭什么呢，但现在我明白了，其实是公平的。天才轻而易举就让普通人望尘莫及，所以他们也承担着更大的责任，要完成普通人无法胜任的使命，直面九死一生。”
“他死了，我只是伤了条腿，最坏不过杵着拐走路呗，我还抱怨啥，老天爷是最公平的。”陈国安说完拍了拍肖战，“听懂了？听懂就别跟自己较劲了。”
“懂，但我还想说一句。”肖战看着陈国安，“任局之前告诉过我，一名警察的优秀不体现在大脑、身手、为人，而在于信念。黑暗中向前，谗言中坚定，从入职起，走到退休的那一天。所以在我心里，陈队，你和我爸爸一样优秀，你是队长，实至名归。”
“是吗？”陈国安颇为怀疑地挑了挑眉，不客气道:“如果我没记错，你小子以前对我意见可不小。”
“那不是……谁让你和我爸关系那么差，我耳濡目染，当然就有偏见了。”肖战摸了摸鼻子回答。
“呵，行吧。”陈国安笑了两声，点点头说:“那谢谢你的夸奖，的确有安慰到我。”
肖战也笑了笑，起身从塑料袋里挑了个苹果掂了掂，“吃苹果吗？给你削一个。”
“你丫会削吗，别再多添个伤员。”
“哎哟那可不是我吹，我削皮从来不带断的。”
在医院陪陈国安聊到中午，苏遥说请他吃个午饭。
肖战笑着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怎么能让嫂子请我吃饭，下午也有事，我还是回去吃吧。”
住院已是第四天，苏遥瞧着憔悴了不少，陈国安的儿子高三了，学业紧张，原本是走读的，现在因为爸爸受伤只能申请住校，给妈妈减轻负担。
肖战方才听陈国安谈起这些，心里不好受，想说那我每天下班来帮帮忙吧，又想起自己还寄人篱下，生活也是一锅乱粥，只能作罢。
临走时陈国安让苏遥送送他，肖战说客气啥，咱就别搞形式主义那一套了吧。
陈国安闻言笑了，“行，那你麻溜儿地滚吧，回去好好工作，赶紧破案，下次来不许买东西了。”
“知道了，买就买腊猪蹄儿。”肖战提起包走出病房。
露台边盛了一米阳光，长长的走廊依旧那么喧闹，他从寂静这一头走向沸腾的正中央。
白鸽振翅，人民公园的喷泉在秋冬停止运作，一群群白鸽降落在池边，大人们带着小孩儿喂食。
一位坐在长椅上的老先生起了身，背着手慢慢走到卖鸟食的摊位，“老板，给我拿两袋鸟食。”
“哎好。”老板拎了俩密封袋放在他面前，感觉这西装革履的老先生特像英伦绅士，一看就身份不凡，她推了推二维码牌子，“两袋五块钱，扫这里就行。”
“好。”任荣之摸出手机刚解锁，另只手就伸了过来，“滴”地一声扫了码。
任荣之回头看，李浩然难得换下了正装，一身卡其色的长风衣，戴着眼镜，更衬他优雅的气质。
李浩然点几下屏幕付了款，把两袋鸟食递给任荣之，笑着说:“任局真是雅兴，好容易能休息两天，就叫我出来陪您喂鸽子？”
“不然我们也可以去钓鱼。”任荣之也笑着回答，掂着鸟食往喷泉边走。
李浩然站在人群外看，任荣之走进一群孩子之中，脚步却没有停，路过欢声笑语与成群白鸽，他在一个落单的孩子面前停下了。李浩然看着他弯腰和那个小男孩说话，然后拍了拍男孩的头顶，将两袋鸟食递给了他，男孩笑了，应该是在和任荣之说谢谢，说完就捏着两袋鸟食跑进了孩子堆儿里。
任荣之看他开始喂鸽子了才往回走，李浩然撇了撇嘴。他一直不喜欢任荣之高深莫测的嘴脸，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非要搞得意有所指，让旁观者思考猜测，最后又告诉你，他其实压根儿没深意。
李浩然讨厌压迫感，而任荣之恰好最会施压。
“你今天路过，帮他买了鸟食，明天呢，你要多久之后才会再路过这座喷泉？”李浩然等任荣之走到身边后开口，看开心地喂鸽子的男孩，他推了推眼镜，“人都是不知足的，短暂的快乐过后就是空虚，继而反复回想当时的快乐，再变成渴望、欲望。”
“他喜欢喂鸽子，每天都想喂鸽子。”李浩然看任荣之，“你能每天来给他买鸟食吗？”
“当然不能，但你说错了，短暂的快乐不一定就会成为执念，也可能成为努力的目标。”任荣之转过头，眼镜下的那对眸子古井无波，“我出于善意满足他今天的小心愿，善意永远是善意，之后他选择哪条路，是本性使然。也许他明天会为了一袋鸟食偷窃抢劫，也许他明天会决定好好念书，为了以后买很多很多鸟食，两者几率相等，我不是指路人，只是路人。”
“如果他长大以后犯罪了，原因追究到底就是因为你今天给他买了鸟食，你也觉得自己没错吗？”
“我何错之有？”
“要么从一开始就别纵容，要么就纵容到底。”李浩然说着又摇摇头，“算了，我跟你讨论什么哲学问题，说吧任局，今天约我来这儿，想聊点什么？”
“想聊的倒是挺多，不过估计都是你不会聊的。”任荣之笑了笑，反问李浩然:“不如你说聊什么？”
“我？”李浩然缓慢地挑了眉，“我不想聊，要不就陪您喂会儿鸽子，我开车回家了。”
“也行，你这些年工作强度太高了，一个人做几个人的事儿，正好最近局里不忙，你就把年假休了，回家陪陪老婆孩子吧。”任荣之平静地说，看了脸色铁青的李浩然一眼，走回长椅边慢慢坐下。
任荣之找借口将他停职监管，是意料之中，但李浩然没想到一向云淡风轻的任荣之也会挖苦人，嘴还挺毒，短短一句话讽刺了他的方方面面。
“任局你这就说笑了。”李浩然敛了神色坐到任荣之旁边，“在其位谋其职，现在大案当前，正是形势严峻的时候，相比一线作战的缉毒队，我这点儿辛苦算得了什么，还是尽快结案，大家都心安。”
“这话你说到点儿上了，缉毒队不止辛苦，还危险，所以我有必要给他们减减负。”任荣之抬手拍了拍李浩然的肩膀，“浩然啊，你也明白一线作战的艰难不是？咱们是书生坐而论道，就别给人家添乱了。”
“任局谦虚了，你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李浩然掸了掸自己的风衣，靠着椅背，语焉不详，“我这真书生，岂能与您老人家相提并论。”
任荣之却是淡定，笑着问:“你喜欢看三国吗？”
“还行吧。”李浩然不知这老狐狸又预备如何引经据典来骂他，忍着气说:“谈不上喜欢与否。”
“天才孔明、庸才玄德，你觉得谁更聪明呢。”
“论智慧当然是诸葛亮。”李浩然忽而明白任荣之言下何意，却嗤笑一声，“可惜他是好人，非要把道德奉为原则，如若不然，历史可能就会是另一个结局。”
“所以你是觉得刘备更胜一筹了。”任荣之转头看李浩然，抿唇点了点头，“看来咱们想法一致，我从小喜欢三国，翻来覆去看了几十遍，到现在，我常常会觉得将《白帝城托孤》的情节与《出师表》放在一起看，有那么点儿讽刺文学的味道。”
“可如果诸葛亮选了另一条路，留与后世的就是骂名了，罗贯中也不会欣赏他到将他神化。”
“所以是非功过都是相对的。”任荣之又问李浩然，“那如果让你选，你想做诸葛亮还是刘备？”
李浩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诸葛亮。”
他回过头，任荣之表情变了变，似乎有些意外，李浩然于是笑了，扬扬下巴问任荣之，“你呢？”
任荣之挑了挑眉，“刘备。”
“哦，意料之中，不过你比他强，你本身也是天才。”李浩然摊了摊手说，衣襟被秋风卷起，扇到他的侧脸，多情而狭长的桃花眼如今也有了细纹，他看任荣之很久，摘下眼镜擦了擦，“立场不同却所见略同是件幸运的事，如果在我还年轻的时候，和我谈心的人是你，也许很多人的结局都会不一样。”
“今年太冷了，冬天也许会下雪吧。”李浩然戴回眼镜，仰头望了望天，灰蒙蒙的阴，他记得中午还出了太阳，这会儿又不知躲去哪里了，他轻轻地说:“谢谢任局给我放假，我是该回去陪陪小澜了。”
“之前我听李局提过，你儿子叫李慕澜，当时觉得蛮有书香气，以为是李局起的。”任荣之也靠着椅背，望了天，陈述般问，“应该是你起的吧。”
李浩然淡定地答，“情之所钟。”
“一十三年？”
“不准确，是十五年。”李浩然笑着纠正，又偏头看任荣之，“套我话呢？带了录音笔？”
“那你已经完蛋了。”任荣之说，“没带。”
“我也觉得你心不至于这么脏，谢了。”李浩然说，“那就说点儿想说的，我觉得我骗人还是挺有一手的，你看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从未爱过她。”
“我没这么觉得。”任荣之摇了摇头，“引导嫌疑人的心理偏向是审讯必要手段，不过我没质疑过你们的感情，毕竟她还活着，活着就说明一切了。”
“哟。”李浩然欣慰地点了点头，“说得我好感动。”
“我对你们的故事很感兴趣。”任荣之说，“并非作为警察，只是作为故事外的人。”
“有机会可以讲给你听。”李浩然大方地回答，“反正那时候你问什么我就得答什么，我的意愿又不重要，当然故事还在继续，您想听说书，就得加油工作了。”
“这个报酬不错。”任荣之笑了笑，“我会加油的。”
阴云越发沉了，瞧着是又要落雨，又要降温，水池边喂鸽子的人渐渐往回走了，孩子牵着父母的手，或许已经在讨论今晚吃什么。
李浩然双手插兜，与任荣之一起走到停车场，任荣之上车前叫了他。
“放假了就好好休息，偷摸着工作就不叫放假了。”任荣之晃了晃车钥匙，“我也很久没约李局喝茶了。”
“要挟就不必了，约我爸喝茶的前提是你能发现我偷摸着工作，不然你们品茗下棋谈人生，我举双手支持，顺便你再陪他老人家溜溜弯儿，有益身体健康，我还得谢谢你。”李浩然拉开了车门，风衣下摆拂过车身，他撑着车门说:“任荣之，我们各凭本事。”
黑色商务车绝尘而过，驶入归家的车流中，红绿灯交替闪烁，任荣之也上车，手机放在支架上，他闭眼默了默中午收到的、第二人医反馈的信息。
王一博今天中午出院，行动能力基本已恢复，只每周要回医院复查拿药两次，主治医生依然是何医生。
行动在即，王一博现在无法主动联络警方，需要反馈信息和自救的装备，接头还是只能在复查时进行。
手机铃声打断了任荣之的思路，他睁开眼看屏幕，来电提示是肖战，任荣之点火后按了接通。
“喂任局，您去哪儿了，阿姨在做饭，让我问问你晚上回来吃饭不。”
“回来，在路上了，五点半到家。”任荣之回答道，车驶离了停车场，他颇为揶揄地说:“这不是看小肖同志工作辛苦，吃不好睡不着的，赶紧来给你减负了吗。”
“哈？”肖战对任荣之的不正经越发无语，“任局，您能好好说话吗？”
“我发现你越来越没礼貌了，看来我该学学陈国安，也罚你写一万字检讨。”任荣之哼了一声，车停在红灯前，“只剩半个月，该动起来了，我约人出来谈了谈带薪放假，回家陪老婆孩子俩星期的事儿。”
肖战闻言便反应了过来，笑道:“你这话真损。”
“怎么叫损，不是事实？”任荣之回话道，顺着车流上了高架，又对肖战说:“他中午出院了，需要装备，我刚才想了想安排，回去跟你说，周一就该通知缉毒队了，国安缺席是麻烦事，行动在即，缉毒队不能没人统筹，队长位置空着，先安排个行动负责人。”
“就海队呗，潮生前辈应该不能上一线吧。”
“裴海不行。”任荣之又笑了，“有更合适的人。”
【行动负责人，大写加粗应该能看见了吧，不是队长】
《业火》(38)
缉毒警察战✘黑道卧底博
私设两岁年龄差，双A设定
前期警匪，后期双警
全文搭配bgm☞《A Better Tomorrow Ⅱ Theme Song》
以下正文，谢谢支持
凌晨一点半，路灯也渐渐熄了，红绿灯寂寞地变换着颜色，一辆商务车爬上了陡坡，停在医院大门前。
任荣之提着纸袋走进了医院，上电梯，四周冷钢色的墙反射了灯光，衬得他脸色很差。
电梯停在第十层，门开...
缉毒警察战✘黑道卧底博
私设两岁年龄差，双A设定
前期警匪，后期双警
全文搭配bgm☞《A Better Tomorrow Ⅱ Theme Song》
以下正文，谢谢支持
凌晨一点半，路灯也渐渐熄了，红绿灯寂寞地变换着颜色，一辆商务车爬上了陡坡，停在医院大门前。
任荣之提着纸袋走进了医院，上电梯，四周冷钢色的墙反射了灯光，衬得他脸色很差。
电梯停在第十层，门开了，任荣之走过长而寂静的走廊，光是那么的亮，走廊尽头是依然闪烁的红灯，他看到墙边长椅上、低头坐着的年轻警官。
如他所料，肖战还穿着脏兮兮的外勤服，连防护背心都没脱，脸上左一道右一道的碳渍，双手满是血污，而黯淡消沉的神情，也与他想象的一般无二。
任荣之走过去，站到肖战面前，纸袋递给他。肖战大概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反应迟钝，抬头格外缓慢，看了他两秒才张了张嘴，“任局，你来了。”
“嗯，处理别的事情耽误了一会儿，国安的夫人马上就到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知道。”肖战摇了摇头，看向紧闭的手术室大门，低头揉眉心，“进去就没人出来过，已经半小时了。”
“不出来是好事，如果情况不乐观，肯定得出来通知家属的。”任荣之把纸袋塞给肖战，“你先去把衣服换了，手和脸洗洗，等会儿国安的夫人和孩子就要过来了，整理下自己，去。”
肖战打小就是个体面孩子，很在乎仪容仪表，除了任务中无暇顾及，其他时候断不会如此邋遢的，但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在人前不体面过太多次了。
“任局，我。”肖战抱着纸袋看了看。
夜里风凉，任荣之特意给他拿了厚衣服，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比突遭横祸的那一夜更无措。
那时他还是局外人，救不了父亲是必然，没能救母亲是意外使然，可这次纯属是他大意，在明知可能有埋伏的情况下，还不严加看管陈香兰，导致对方计划成功，销毁证据的同时劫走了人。
“对不起。”肖战沉默良久后说了这么一句，视线落在洁白的地板上，他觉得很冷，即便刚刚从大火中死里逃生，“陈香兰被劫走了，证据也没有了，其实我们想到了会有埋伏的，还专门带了拆弹专家，但是……”
肖战咬了咬下唇，又觉解释并没有意义，他看任荣之，任荣之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似乎并不觉得他们今夜一败涂地是什么大问题，可肖战没他那么强大的心脏，黯然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软禁黑警，重点转移到抓捕贰爷上。”任荣之说，鬓发斑白，却精神奕奕，他笑了笑，“怎么软禁你就不用管了，这不是缉毒队能参与的，你们只管在我限制住内鬼后，全心准备二十天后的抓捕行动。”
“软禁？”肖战越听越懵逼，不知道是自己困大发了还是任荣之没睡醒，奇怪地问:“任局，您搞错了吧，我们连黑警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软禁人家。”
“是你还不知道。”任荣之老神在在地笑了。
肖战头顶一串问号，难以置信道:“你知道黑警是谁？我靠你知道你不早说，我们还查个什么劲儿呢？”
“告诉你多少次了，讲话文明点儿。”任荣之一巴掌呼肖战脑瓜顶上，在他旁边坐下，露出了颇为得意的表情，“打电话的时候不是告诉你了，你们只管正常行动，我自会根据情况安排的。”
肖战瞬间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任荣之。
“其实我也没想到内鬼胆子真有这么大，明知陈国安带队还敢伏击警察，且自己去现场劫走陈香兰，我只是习惯性做两手准备罢了。”任荣之靠着椅背慢慢地说，“你给我打电话后，我就安排了我的一名暗线，先你们一步抵达金如意附近，暗中保护，但他毕竟只是一个人，你们如果是被人伏击他还能解决，炸弹威胁他确实没办法，所以他选择去执行我交给他的第二个任务了，也就是看好陈香兰。”
“金如意发生爆炸后，他在高处看到后门出现了变故，烟雾弹是从隔壁空店铺的二楼扔下来的，那里光线本就昏暗，加之烟雾阻碍，他也看不清后门的具体情况了，又不敢只身闯进烟雾，于是他找了一个视野开阔的位置，等那个人带陈香兰出来再行动。虽然你和陈国安在楼上遭遇危险，但其他人没事儿，劫走陈香兰的人目的是把她带走，会以最快速度逃跑，所以他肯定得开车，要么是有车接应，而只要开车，他就只能走出长街，前往街口。我的人就在长街等着他。”任荣之说罢拍了拍肖战，“你就不用抱歉了，陈香兰已经送到新的安全屋，我的暗线与她同住看守，黑警自己暴露了身份，今晚是我们大获全胜。”
“这……”突如其来的喜讯让肖战有些难以消化，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缓过了神，他“噗嗤”笑了，任荣之看着他，肖战笑得如释重负，又似不敢相信，表情古怪了许久才问任荣之，“所以暗线是？”
“当然，不是王一博。”任荣之眼瞧他双眼一下亮了又一下暗了，好玩得紧，调侃肖战道:“虽然一博是很厉害，今天如果是他执行任务，应该也能成功，但是小肖同志你是不是忘了，一博还在医院里复健呢，这都不提，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还让一博管这种事？不如直接给他把枪，让他自杀好了。”
肖战讪讪地扒了扒头发，说我也就是那么一想，任荣之冷哼一声，“再说了，老子好歹还是个局长，难道暗线就只有王一博一个了？怎么可能，多着呢。”
“害，我这没经验的小新人，哪能猜到任局您的安排啊，所以您是局长，我啥也不是嘛。”肖战笑着讨好道，靠近任荣之小声问，“那黑警到底是谁？”
任荣之配合气氛，也抬手挡住了嘴，小声对肖战说:“老实说不好对付，你猜猜？”
肖战眉头一挑，“我要能猜出来我早就猜了。”
“李君安，孩子是跟爸爸姓的。”任荣之提示道，又说:“我告诉你今晚的情况，我的人拿枪指着他，逼他放的陈香兰，但既然已经是这样的情况，为什么不干脆把他和陈香兰一起抓回来呢，他出现在犯罪现场了，袭警劫走重要证人了，这不就人赃并获了？”
“对啊，为什么呢？”肖战之前听得云里雾里，还没想到这一点，任荣之一提醒他才恍然，纳闷道:“我刚才还以为是您的暗线没逮住他，只救下了陈香兰，可按您这样说，为什么不抓呢？抓回来咱不就结案了吗？”
“三个原因。”任荣之双手抱胸叹了口气，很没奈何的样子，“第一没有直接证据。那枚炸弹应该是谢天雄放的，就在和你一起搜证的那天，毕竟之后屋里就装监控了，值守的又是缉毒队的人，有人进去是不可能不被发现的。那么对方在一月之前就做好埋伏，算好了一旦陈香兰向警方告密，就能通过这颗炸弹实施袭警劫人的行动，思维如此缜密，时间还充裕，他会不给自己留好洗脱嫌疑的后手？”
“您的意思是……”肖战好像明白了任荣之的意思。
“金如意的火情并没有很严重，主要是爆炸导致的楼体坍塌，裴海已经带队去现场搜证了，如果我所料不错，他们一定会在现场找出点证据来。”任荣之说。
肖战感觉他应该留点儿胡子，边摸边说，不然实在对不起这副老谋深算的表情。
他问任荣之，可是谢天雄已经被黑警灭口了，他要把这枚炸弹栽赃给谁呢？
“这话就错了，是我们知道谢天雄是被黑警灭口的，但证据显示，投毒的人是看守所民警潘乐。”任荣之说着摇了摇头，“你们去他家找人，不是没找到吗。”
“他。”肖战哑然回想，只觉这一连串的灭口事件正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走向形成了闭环，而在背后操纵一切的那只黑手，悄然消失在了闭环之外。
他突然想起肖宇告诉他的那句话:破案最难的不是抓捕一个已知是犯人的人，而是在此之前，你要如何证明这个人就是犯人。
那天夏风蝉鸣，幽幽白烛连通了阴与阳、远与近、父与子，肖宇拢共就说了那么几句话，竟然句句都在他侦办陈铭案的过程中应验了。
“那他，应该已经死了。”肖战望着对面的墙，白得那么纯粹，好不容易放松的心情又沉重了起来。
“按黑警的行事手段来说，是的。所以即便我现在分析出来了，也没什么可开心的。”任荣之也看着那面白墙，继续说:“第二个原因，一博目前的恢复情况很好，贰爷与梅耶森交易在即，拦截这批毒货、抓捕贰爷，是我们现在当仁不让的工作重点，其他事情都得为这件事让步。如果我现在处理黑警，阵仗不可能小，贰爷一旦得到消息，暂缓交易或者放弃交易，我们就将永远失去这个胜算最高的机会，这是我们所有人都不能接受的。”
“至于第三个原因，我为什么说处理黑警的阵仗不可能小呢。”任荣之叹了口气，也是头疼，压低声音告诉肖战，“他本人的权限已经够高了，身后的权力结构就更复杂，我们要查就要拿出铁证，并且结案裁决的速度要快，不然功亏一篑，后果有多严重，难说。”
“身后的权力结构？”肖战此前想的都是怎么查案，以他的理解来看，查出黑警身份，证明他犯了罪，就万事大吉了，从未想过查出真相还不代表罪人伏法。
听任荣之的意思，处理这个黑警涉及政斗，这对他来说就太陌生了，他顶多算知道那些领导叫什么名字。
“姓李。”肖战脑海中过了过警局里的李姓领导，随即便毛骨悚然。
陈铭母亲被灭口之后，那天，他的确是怀疑过这个人的，原来那过于聪明的推理真的就是试探。
肖战不禁冒了冷汗，轻声说:“李浩然。”
任荣之没有出声，他接着说:“他曾经试探过我，就在陈铭母亲被灭口之后，他来队里找陈队，陈队没在，他就在办公室里等，跟我聊天，我当时正在整理陈铭案的线索和物证，他聊着聊着就问我，周有为案里，巷外开枪的人和打晕我的人，会不会是同一个。”
“你怎么回答的。”任荣之说。
“我说，陈队开会时分析过，如果是同一个人，逻辑说不通，灭口陈老太的人是为了阻止我们查案，但如果当时没人打周有为，周有为不被捕，我们就压根儿不会知道陈铭这个人了，还查什么案。”
“反应挺快，甩锅甩得好。”任荣之笑着说，“不用太介怀，一博当时分析过了，肖宇的暴露不是因为查案，一博在两个案子中的行动轨迹，只是让李浩然猜到了你和肖宇的父子关系。”
“我明白。”肖战呼了口气，“只是现在回想，太可怕了。”
他很少说出这个词，用在此刻却无比贴切，问任荣之，您打算暂时怎么处理他。
任荣之说:“找个理由先监管起来吧。他做这些事李局绝对不知道，和李局共事几十年，这点我还是相信他的，李局这人最是正统刚直，眼里揉不得沙子的那种，渎职这种事他干不出来。至于他老丈人，别的不提，就单说他和陈香兰保持至今的暧昧关系，说白了婚外情，曾经还有个私生子，柳廷章能受得了这个？他宠女儿是出了名的，当年要不是柳棠倒追李浩然，死心塌地地喜欢，柳廷章原本是不想让闺女联姻的，就想她嫁个普通人好好过日子。”
“所以李浩然现在才心虚，如果他不想我约李局和柳副书记喝个下午茶的话，就只能暂时听话了。”任荣之说罢笑了笑，看肖战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大方道:“为了最好的结果，过程要用点儿智慧。”
“学到了。”肖战揶揄地拱了拱手，“我受益匪浅。”
任荣之抬手正想拍他，就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肖战探了头看，任荣之也跟着回头，中年女人裹着长毛衣、牵着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跑了过来。
“您，您是任局吗？”女人还没喘匀气，眼睛瞧着是已经哭过了，她无措地伸手，“我是苏遥，国安的妻子，阿海给我打电话说国安出事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对，我是任荣之，你好小苏，别急别急，先坐。”任荣之起身握了手，扶着苏遥坐到长椅上，“进去手术室还没出来，我也刚刚才到，等着医生出来呢，手术已经四十分钟了，应该快了。”
“那，那他是怎么受的伤，伤在哪里了啊，阿海给我打电话也没说清楚，我又着急，听了两句就赶紧带着孩子过来了。”苏遥说着就红了眼眶，不敢看亮灯的手术室，抓着任荣之的手问，“局长您告诉我，国安伤的有多重，会有生命危险吗？”
“您放心，没有生命危险，队长进去的时候人还是清醒的。”肖战接话道，苏遥的目光移了过来，肖战手背擦了擦自己的脸，低头说:“缉毒队队员，肖战，今晚和陈队一起出警，我全程和陈队在一起。当时楼塌了，陈队的左腿被落下的水泥板砸中，伤得，有点严重，但没有其他伤了，没有生命危险。”
“水泥板？多大的水泥板？”苏遥追问。
“挺大的，天花板塌了，水泥板钢筋露出来，刺伤了陈队的小腿。”肖战脑海中又浮现出当时的画面，他听到苏遥的呜咽声，余光瞥到她抱住了儿子痛哭，放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了，咬咬牙说:“嫂子我很抱歉，当时上楼的只有我和陈队，他是为了……”
“缉毒队正在查一桩涉黑贩毒案，证人供述，那栋楼里藏着本案的关键性证据，所以即便推测出有风险，大家也决定去搏一搏。”任荣之坐回了长椅，对苏遥说，左手握住肖战的手，捏了捏。
肖战自然明白任荣之是在保护他。他说出实情，陈国安是为了救他才受伤的，苏遥现在情绪激动，很难理智地思考，可能会失控责难他，可他又觉得不说出来很难受，就像不敢承担责任、逃避隐瞒。
他现在明白王一博当时为什么一睁眼就道歉了，哪怕明知是情况危急没有办法，哪怕明知自己并没有错，还是没办法不愧疚，就像王一博说，如果那颗子弹打的是我，肖战，我不会躲，他现在也想说，如果当时我能看到那块水泥板落下来，我会推开陈队。
可是过去的事已经定格了，没有如果当时的机会。
肖战抬头看任荣之，任荣之轻声安慰苏遥，余光瞥了瞥他，摇摇头，再转过身来对他说:“去换衣服吧，小苏也到了，医生出来我们处理就好了。”
“以后说。”任荣之小声说，“现在不合适。”
“好。”肖战只能点点头，站起身，看到陈国安的儿子抱着母亲，忍着眼泪，就想起从前的自己。
他上高中的时候，每每回家看到母亲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就会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发泄，不知道怎么发泄，哭，好像又没必要。
他只能走过去抱住妈妈，无言的、长久的拥抱她，妈妈会笑着说，干嘛呀战战，多大了还撒娇，他也就笑着回答，就撒娇怎么啦，长大了就不是你儿子啦。
肖战转身往卫生间走，白炽灯光在脚边氤氲成光圈，他想世间事最惨淡莫过于，无尽的触景生情。
换衣服有些拖拉，他怕这种伤情的场景，又难掩愧疚，躲在卫生间里抽了两支烟才往回走。再拐进那条走廊时，手术室的灯熄了，肖战看到停在手术室门前的病床，医生正在和任荣之说话，苏遥蹲在床前哭得几乎喘不上气了，肖战瞬间有些懵了。
这场面怎么好像陈国安……不可能吧，腿伤再严重也不至于死啊，他迈出一步，腿就有些软了，纸袋落了地，步履混乱地跑过去。
“怎么样。”肖战看到陈国安打着点滴露着脸，大松了一口气，问任荣之，“任局，队长没事吧？”
任荣之却面露难色，好像不想告诉他。
肖战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又问了一遍到底怎么了，任荣之就拍拍他的肩膀，“等会儿我再跟你说。”
“我明白了曹教授，咱们先去病房吧。”他转过身对医生说，陈国安的儿子扶起苏遥，护士推着病床走了。
肖战赶忙跟上任荣之，上了电梯，楼层慢慢升高，他的心也悬在了嗓子眼，直到床被推进病房，苏遥带着孩子进去了，医生护士也进去，任荣之拉住了他。
“任局。”肖战看着任荣之关上病房的门。
“小腿骨粉碎性骨折，钢筋穿透，伤了小腿神经。”任荣之拉肖战到监护病房的窗口前，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有截肢已经是万幸了。曹教授刚才说，小腿骨后续会逐步通过手术修复，损伤的神经恢复期就更加漫长，他们只能尽力，最后效果如何要看国安自己的恢复能力，言下之意也就是，大概率不能完全恢复了，最好的情况就是能走。”
闻言，肖战还能说什么，说什么都太无力。
他双眼一眨不眨，望着玻璃窗内，任荣之伸手握住了他的肩头，肖战轻声说:“之前我爸跟我说……他好像不太喜欢陈队，也不是不喜欢，就是觉得他能力不足，虚头巴脑，比较领导做派吧，不够纯粹。”
“一博也这么说过。”肖战拧着眉头，越拧越深，“所以我刚进队的时候，就对陈队有些看法，他也对我有看法，因为您关注我，他以为我是关系户，我和陈队闹过很多次不愉快，最近才慢慢变好了。”
“我改观是因为，有次我们聊天，他跟我说……”肖战低下头哽咽，一字一顿，“我的队员一个都不能少。”
“缉毒警是非常特殊的一个警种，咱们局里，缉毒队的人数最少，但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因为能力不足的人入队意向填缉毒，我们就会劝说他进别的队，国安当年就是这样的，但他不听劝，一定要进缉毒队。”
任荣之说得轻，说得慢，嗓音仿佛灌满黄沙，悄然回溯二十年前，肖战看到时光里、那个一腔热血的倔强少年，平庸却不甘平庸，坚持要奔赴理想。
“他的精神说服了前队长林谌，让他进了队。国安是个很自负的孩子，面上笑呵呵的，跟谁都处得来，其实心里装了很多事。他知道自己不如别人，就拼命地练、学，别人午休，他在靶场打枪，别人没案子的时候放假了，他在翻卷宗研究案例。”任荣之说着又摇摇头，“可这份职业是残酷的，努力有用，却远不及过人的天赋，笨鸟不是靠努力就能先飞的。”
“他太想证明自己了，年轻的时候，把你爸爸当作假想敌，关系很不好，案侦表现比不过肖宇，他就开始活络人脉，想往上爬。还别说，人际关系似乎就是他的天赋领域了，跟林队处得像亲哥俩儿似的。”任荣之轻声笑了，笑意又转瞬即逝，“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我以前对国安也有偏见。”
“我还以为您看谁都有好有坏，从来不偏颇的。”肖战看了看玻璃窗中的、任荣之的脸。
“怎么会，早说了，我也就是个普通人而已。”任荣之无奈道，眼底是淡淡的惆怅，“咱们也算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了，你应该能看出来，我追求完美，更在乎效率，讨厌形式主义，与能力超群的天才共事我才能完全信任，所以我欣赏肖宇，欣赏一博，哪怕一博当时才十六岁、高中生，我也让他破格入警。而我之所以让国安接任队长，是因为队里青黄不接，唯一有资历的几个老人，潮生伤病缠身，裴海脾气太差，国安案侦能力虽不足，管理能力却是非常强的，大概十年的过渡期，缉毒队交给他，我能放心。”
“过渡期？”肖战问。
“过渡期。”任荣之点点头，“当时计划的是，等到肖宇回来，南岸分局的局长该退了，国安磨炼后顶上正合适，不过事与愿违，当时想的太简单了。”
“是我错了。”任荣之怅然地转了身，“一名出色的队长不一定要有最优秀的案侦能力，今晚国安的第一选择是救你，我就知道我错了。”
肖战的肩头被他拍了一下，再一下，任荣之往走廊的另一头走了，肖战看病房内，躺着、站着的一家人，仰头深呼吸两次，追上了任荣之。
“等等我任局，咱们是回家吗？”肖战问。
任荣之停下脚步等他，“是啊，今晚这里不需要我们了，等国安醒了，我们再来看他吧。”
“好。”肖战跟着任荣之慢慢走，路过了电梯，进了楼道，一层层阶梯往下，任荣之背着手，脚步落得很稳，肖战默契地没有发问，也想走楼梯下楼。
“任局。”
“嗯。”
“之后要换谁顶上来呢，队长。”肖战转头看任荣之。
“再说吧，现在没空考虑这个。”任荣之回答。
肖战于是又回过了头，“有可能，不换吗？”
“当然不可能。”任荣之脚步未停，答得也快，只默然地看了看肖战，安慰道:“孩子，心是好心，但这关系到整支缉毒队未来多年的发展，甚至整座城市的安定和平，是不能感情用事的。国安已经无法胜任高强度的缉毒行动，调配到别的岗位也是为他的安全负责，再多意难平，只能放进军功章里了。”
明知不过是这样的回答，却还是想多嘴问一句。
肖战默数楼梯，走到最后一级，外面没有一丝丝光，落地窗框住了他和任荣之两个人，他想他会永远记得，自己入职后的第一任队长，是陈国安。
《业火》(36.1)
缉毒警察战✘黑道卧底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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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八年十月二十日
国庆一场大雨过后，气温急转直下，分明还是秋天，却穿毛衣都不够保暖了，仿佛提醒着在外的游子，抓紧时间置办几件冬衣吧。
周六休息，肖战跟着小张去看了几处位置合适的陵园，他是个妥帖的人，买墓这事儿还是要自己去实地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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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八年十月二十日
国庆一场大雨过后，气温急转直下，分明还是秋天，却穿毛衣都不够保暖了，仿佛提醒着在外的游子，抓紧时间置办几件冬衣吧。
周六休息，肖战跟着小张去看了几处位置合适的陵园，他是个妥帖的人，买墓这事儿还是要自己去实地看了才能放心，最终挑了江北江畔的寺坪陵园，离市区近，山脚是长江，山顶是普渡寺。
青灯古佛山清水秀，肖战站在寺庙前向山下远眺，钟声正好敲响，他说，就这里吧，很安静。
在陵墓管理员的介绍下，肖战选了地理位置较高的一座双人墓，园内碑与碑隔得开，价格自然是偏贵的，不过小张说没问题，价位在报账范围内。
“那肖先生，您希望葬礼安排在什么时候呢，可以给我一个大概区间，我们好安排刻碑，您提供一下碑文内容和照片，挑个好日子入土。”陵墓管理员说。
“我暂时还不知道。”肖战看着空碑回答。
小张愣了愣，没懂肖战是什么意思，程琴的遗体已经火化，寄存在殡仪馆了，他这些天急着帮肖战选好地办好手续，不就是为了让程琴尽快入土为安吗？
“小肖？”小张拉过肖战小声问，“现在不葬吗？”
“嗯。”肖战轻轻点了头，再看那块墓碑，转过身望山下长江，鼻头让冷风吹得有些红了，眸中是淡淡的怅然，他自言自语似的说:“再等一会儿吧。”
“等？”
“等他落网，也许就知道爸爸在哪里了。”肖战回头看小张，扬了扬唇角说:“可能是从船上扔下去了，任局不是通知了下游分局，尽力找吗，我们不知道那天究竟是什么情况，只有凶手知道，所以再等等吧。”
小张语塞，不知如何说服肖战接受现实，也不知如何安慰这个失去双亲的孩子，他看肖战很久，肖战还是笑着的，他的眼睛却好像进沙子了。
“好，是，再等等吧。”小张笑着低头清了清嗓子，伸手拍拍肖战的肩膀，然后说:“那咱们今天就先把地定下来，碑文和下葬时间过段时间再商量。”
小张是极会处事的，跟了任荣之半辈子，傻子也混成人精了，肖战感谢他此时委婉且温柔的话术。
定下墓地后，肖战和小张下了山，风吹得手脚都不得劲儿，肖战给任荣之打电话，问阿姨今天做饭了吗，天儿凉了，要不您和阿姨出来，咱们去吃火锅吧。
“好。”任荣之回话一向清楚而简短，“去哪家？”
“珮姐吧，观音桥，离家也不远。”肖战笑着说，挂断电话上车，又跟小张说:“张哥有时间吗，一起吧。”
小张犹豫了一会儿，想他们吃饭，自己这外人凑热闹似乎不好，却听到肖战补了一句，“这段时间哥帮了我很多，我想谢谢你，你其实不必这么尽心的。”
“应该的。”小张才明白肖战的意思，点了点头。
观音桥的珮姐老火锅生意依旧很好，深秋天儿黑得早，仿古的木窗中飘出热气儿，一走进门就感觉寒意散很多了，任荣之夫妇到店的时候，肖战已经在座位上等了，远远地喊了一嗓子，对任荣之招招手。
“在外面就别喊我任局了，怪吓人的。”任荣之领着夫人坐下，提醒肖战，端起热茶喝了一口，“路上太堵了耽搁久了，你们等很久了吧，先点菜。”
“没有，我们走江边过来也堵，刚刚到。”肖战笑了笑，叫服务员拿单子过来点菜。
铜锅翻滚红油，三个男人在座自然是不能少了酒的，肖战问任荣之喝不喝，任荣之也没架子，爽快地点了头，啤酒杯撞在一起，熟麦芽的气息中和了麻辣味。
肖战放下啤酒瓶说:“任局，其实今天特意叫您和阿姨出来吃火锅，主要是我想请你们吃顿饭。”
任荣之刚涮好一片毛肚放进碗里，闻言抬了头，夫人也抬了头，肖战握着啤酒瓶笑了笑，“我知道您不喜欢我跟您客气，但这不是客气，我该谢谢您的，仅仅是照顾战友家属的话，您完全不用做到这份上，我想如果爸爸能看到，他一定也想感谢您。”
任荣之默然半晌，而后笑了一声。
“要是我直说想请您和阿姨吃饭，您肯定不搭理我，所以我就先斩后奏了。”肖战举起酒瓶往任荣之那边递了递，嗓音在周遭喧哗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安静，“谢谢您帮了我这么多，我有在好好长大，努力成为您认可的缉毒警，努力让爸爸看到，我很好。”
“上进是好事，不过不必太有压力。”任荣之笑着和肖战碰了杯，看着他说:“我已经认可你了，不然为什么默许你参与一线行动，你别忘了，这是国安都不知道的最高机密，如果你不优秀，我只会把你保护起来，但很好，你有能力，所以我允许你接过火把。”
“小肖啊。”任荣之喝了两口啤酒，放下酒瓶，红油咕嘟咕嘟地冒泡泡，他问肖战，“一名警察的优秀体现在哪里呢，聪明的大脑？过人的身手？还是玲珑的为人？我觉得都不是，最重要的是坚定的信念。”
“信念是什么呢？”任荣之用筷子敲了敲铜锅边，对肖战说:“信念就像这锅红油。”
“不同的客人倒进去各种各样的食材，红油的味道是不变的，味道还会渗透进食材，煮得越久，食材越入味，渐渐地，盖住食材本身的腥或生味。”任荣之笑了笑，“我们这个职业，就是一生与邪恶斗智斗勇，那怎么能坚持正义，不被所见所闻迷惑？就靠信念。”
“一个人的信念可以改变家人朋友，十个人的信念就能改变一个群体，一百个人，一千个人呢？”任荣之收回筷子，啤酒瓶滚下水珠一滴，他夹了些菜扔进锅里煮，“人性总是向善的，我一直这样相信。”
“邪不压正。”肖战轻声说，“我一生都这样坚信。”
周一下班后，肖战回自己租住的公寓拿些厚衣服，刚进屋就收到任荣之的短信，提醒他别呆太久，天黑透之前要回家来。
肖战叹了口气，想贰爷不伏法，自己就得当一辈子大熊猫了，别说聚会逛街，连回趟家都先跟任局报备，小学生似的，天黑前就得回去。
肖战走进卧室打开了衣柜，行李箱摊在地上，一件一件衣服叠好往里装，他抬头收下一件，就看见挂在架子上的蓝衬衣，与警服相近的颜色。
王一博那天穿过之后，气温就降了，洗干净挂回柜子里，他就再也没穿过了。
肖战起身把衬衣取下来，平放床上叠好，想起那个如梦似幻般的周末。当时天还晴朗，未有疾风骤雨，他们赶在夏天的末尾，出逃现实，隐蔽又张扬地谈了一场恋爱，虽然满打满算也就三十个小时，细枝末节却回味至如今。
算起来，距离上次见王一博已经过去十天了，尽管医院现在会每天向任荣之汇报王一博的情况，但不能亲眼看到，心里总归是空落落的。
王一博还是选择动手术了，当然手术很成功，他现在已经能下床慢慢走了，自己上厕所、在走廊溜两圈儿都没问题。
肩伤愈合态势良好，已经在结痂长肉，何医生说下周末就可以拆线了，只是长肉的过程很难熬，伤口麻痒刺痛，但不能挠。王一博又一心要赶紧痊愈，用的药不算温和，吃的东西也够补，伤是好的快了，难受也变本加厉了，他夜里总会醒两三次，睡不了整觉。
肖战听着自然是心疼的，却也不能阻止王一博。
交易在即，如果他不能完全恢复，如果导致贰爷不带他同行，警方就无法实施抓捕，错失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就白白浪费了肖宇给他们铺的路，一切从头，再等到这么个机会，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再者说，不恢复到最好状态就行动，王一博也怕自己关键时刻掉链子，害死自己不说，还害了参与抓捕的警察。
整齐叠好的蓝色衬衣放在了行李箱最上方，肖战看了眼时间，正好七点。
窗外暮色渐浓，路灯亮起来了，他合拢行李箱仰躺在自己的床上，右手掏了掏衣兜，摸出一包玉溪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习惯抽玉溪了呢，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吃火锅只剩下珮姐这么一个选择了。
肖战走到窗边点了一支烟，玻璃映出他因长时间睡眠不足而困倦疲惫的双眼，干涩的双唇包裹烟雾，呵出时已然淡了颜色。
他近来总是失眠，早早躺上床，大脑却不肯休息，要运转到凌晨才肯下班，好不容易睡着还噩梦连连，最静的深夜里惊醒。
他梦到爸爸牵着他的手送他上学，也梦到妈妈围着围裙，在灶台前做饭，最终又变成两颗子弹，穿透他们的眉心、额角。他还梦到王一博，或是挽着他的手臂一起逛超市，或是抱着他看他做菜，再或是安静地躺在他怀里睡觉，可那一夜永远不能美好地走向晨曦，天一亮的时候，他又会看见一枚子弹。
肖战明白自己真实的情况与表现出来的截然不同，或许他真需要心理治疗，但他不敢说，就像不敢回爸妈家，不敢多看一眼妈妈的骨灰盒，暗物质是一桶冰，会浇灭他手中的火把，现在火不能熄。
在窗前抽了三支烟，肖战埋头咳了好几声。
沉迷尼古丁不是好习惯，他也不喜欢身上烟味太重，但最近他抽烟的频率显然有些失控了。
走到卫生间洗了手，肖战拖着行李箱下楼，保安室窗边很久没放过他点的外卖，车灯亮起，肖战把行李放进后备箱。
天边启明星正忽闪着，驱散乌云，他的手机响了。
“喂，陈队？”
“归队，谢天雄死了。”
肖战拉车门的动作一顿，难以置信道:“谢天雄死了？谢天雄不是押在独立监室的吗？在局里怎么……”
“氰化物中毒，二十分钟前看守人员发现他状态不对，刚进屋人就吐白沫子了，当场死亡。”陈国安叹了口气，“已经排查过了，毒下在饮用水里，浓度超致死量三十倍。”
“三十……”肖战沉默地拉开车门。
“总之你立马归队，跟任局说一声，路上注意安全。”
“是。”肖战上车后关门，“十五分钟就到。”
《业火》(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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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值班室的门被匆忙推开。
肖战抬眸看，护士神情略显焦急，说王先生方才冷敷后感觉左腿刺痛，忍了十分钟左右痛感越来越明显，现在已经痛得受不了了。
“好，我过去看看。”肖战说罢找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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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值班室的门被匆忙推开。
肖战抬眸看，护士神情略显焦急，说王先生方才冷敷后感觉左腿刺痛，忍了十分钟左右痛感越来越明显，现在已经痛得受不了了。
“好，我过去看看。”肖战说罢找出王一博的病历本起身，跟护士一起出门。
护士急得很，脚下生风，肖战倒是从容不迫，一点儿不紧张。
傍晚六点，他下班后先回了任荣之家，再换一身衣服偷偷溜出小区，到医院和顾医生本人交接，换好白大褂戴上口罩，就坐在值班室等王一博出状况，连晚饭都没顾上吃，却一等就等了三个小时，肖战原本还有些纳闷，想王一博该不会没听懂他中午漏的话吧。
不过还好，结果和预计的一样，估计是有事耽搁了。
走到王一博的病房门口，门没关，肖战一眼就看见瘫在病床上表情痛苦的王一博，那照顾他的小弟吓得满头大汗，又不敢随便动他，站在床边手足无措的模样甚是滑稽。
肖战有点想笑，佯装急色走了过去，扒拉开小弟，看王一博的腿，“王先生，怎么个疼法，疼多久了，白天冷敷的时候有痛感吗？”
“大概，十来分钟，本来没有很疼，我想忍忍就过了，结果越来越疼。白天敷的时候也有一点，但我对这个不太敏感，以为是正常的……”王一博咬着嘴唇，脸色瞧着是惨白了，说话也磕磕绊绊，呼吸不畅。
“怎么会是正常的，让你冷敷就是要看你的反应，以此判断炎症的性质。”肖战很快地丢下这一句，抬手去摸王一博脑门儿，再起身看吊瓶，“还好没烧起来，小陶你把针取了，推去614，我先拆石膏应急处理，你把这个拿去磁共振室，准备检查。”
肖战将一张核磁共振缴费单递给小弟，看着护士取针说，“王先生家属，你先去把费交一下，交完后到磁共振室外等我，别担心，不是大问题。”
“哦，不是大问题啊，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小弟一抹脑门儿上的冷汗，先前听肖战噼里啪啦说一大堆，还什么核磁共振，他都以为王一博要过去了。
拿着缴费单，小弟下楼去了，护士推着病床到614门口，肖战推开门，让她把病床推到位置后就给她一张检查单，拆着消毒手套，肖战看了她一眼，“这里我一个人就行了，你去通知磁共振室准备检查，开机器还要半个多小时呢，别耽误时间。”
护士刚端来拆石膏的器械，听肖战这么说，也没得反驳，放下托盘说了句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橡胶手套“啪”地弹回手腕处，王一博恢复正常表情坐了起来，无奈地看着肖战说:“没完了？又吃醋。”
“郎情妾意眉来眼去，我还不该吃醋？我头上都一片青青草原了。”肖战白了他一眼，摘下口罩走到诊室前锁门，再走回来，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拉过灯，开始给器械消毒，对王一博道:“回去再收拾你。”
“哎呀好老公，那我这不是卧病在床了吗，还好脸没事儿，不然可怎么忽悠妹妹替我传信，所谓飞鸽传书，她就是只鸽子嘛，老公~”
肖战冒了一背鸡皮疙瘩，不仅不喜欢王一博矫揉造作地撒娇，还有点膈应，看他道:“你正常点。”
王一博闻言笑了笑，右手枕在脑后，大爷似的躺在病床上，没受伤那条腿一点点伸，脚丫子踩在了肖战大腿上。
肖战“啧”了一声，“工作时间，猪蹄子拿开。”
“别生气了嘛，咱们这苦命鸳鸯冒着生命危险才能见一面呢。”王一博一下下地踩他大腿，肖战没反应，他于是得寸进尺，脚尖往前往前挪了挪。
肖战给器械消毒的手一抖，低头看，王一博脚丫子正放在他腿中间，他没穿袜子，白而瘦的脚瞧着格外se情，大拇指还有意翘着，耀武扬威似的。
“老公。”王一博打量着肖战说，“你穿这一身，好好看呀，跟任局商量商量，白大褂带回家收藏怎么样？”
肖战抬眸瞥，王一博一点儿不害臊，还色眯眯地舔了舔嘴巴，肖战“噗嗤”笑了，腾出手摸了摸他脚背，再抓着脚腕挪开了，“你确定是收藏，不是报废？”
“什么话，我有那么粗鲁吗。”王一博收回脚看着他。
封闭空间，四下无人，肖战蓝衬衣的纽扣系到最顶上一颗，白大褂一尘不染，最要命的是那副金丝边眼镜，镀了层手术灯的光，就差把斯文败类四个字写脸上了，相比妥妥的社会主义好青年小肖警官，现在的肖战就太欲了，王一博的确有些心跳加速。
“王一博同志，口水流出来了。”肖战好笑道。
王一博回过神，欲盖弥彰地瞪了肖战一眼。
肖战拿着剪刀转身，挑眉道:“馋啊？馋就打起精神干正事，赶紧把坏人逮进局子，咱们好回家doi。”
“你一下把我们的信仰说得很低俗。”王一博嫌弃道。
肖战剪着绷带说，别逗我笑，我技术可没好到那份上，王一博看他认真的模样，忽然也不想贫嘴了，伸手摸摸肖战的头顶，他戴的是假发，大概是这医生本人的发型，有刘海耳发，给肖战又添几分温柔。
“你专门学过的？”王一博问。
“嗯，怕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也怕伪装过程中露怯，来之前请了位普外科医生，晚上在任局家里手把手教学。”肖战说着笑了笑，将绷带一圈圈拆下，看王一博道:“说吧，是有信息上报，还是需要我们提供帮助？房间完全隔音，测试过了，这里还能说十五分钟左右，讲不完等会儿去磁共振室接着说，那边还有二十分钟时间，环境同样安全。”
“我知道安全。”王一博笑了声，拍肖战道:“慢半拍啊你，咱刚才都说那么多了，不安全你也不用跟我汇报了，赶紧带着我逃命吧。”
肖战能扮作医生来到他面前，就说明任荣之已经把控了这间医院，至少一定会发现肖战的院长、何医生、顾医生，尽在任荣之掌控之中，而肖战中午临走前给他留下的接头方式，说明医院内已经备好了警方使用的安全屋，也就是肖战会带他去的地方。
肖战当时先说他腿的情况不乐观，给小弟打预防针，再说冷敷三到四次，如果出现不良反应及时通知，也是告诉小弟，冷敷出问题是提前预想到的情况，省得王一博一装疼，他就立马向贰爷贰嫂报告，最后说他晚上在值班室值班，告诉了王一博接头的时间，装疼要在晚上装。
文字信息足够明了，王一博听肖战说完就懂了意思，也猜到了肖战并非全天在医院，多半顾忌内鬼的监视，上下午还是在警局正常上班的，只有中午和晚上才能出现在医院里。但方才晚饭时贰嫂来了，给他带了鸡丝粥，看他吃完了才走，王一博因此耽误了一会儿，到九点最后一次冷敷时才有机会装疼。
“的确是有情报，要命的情报，所以我这么急着要上报。”王一博说，肖战将拆完的绷带扔到托盘里，抬头看他，神情认真了起来，问什么情报。
“我知道贰爷下次交易的时间了。”王一博说。
肖战瞳孔一震，怎么也没想到王一博开口就是这等重磅炸弹，一时反应不能，眨了眨眼，看着他。
“还记得我上次说的话吗？梅耶森是来正经做生意的，陪贰爷演一次戏已经仁至义尽，且贰爷上次欠了他人情，这单生意不得不做，一定是真的。”王一博说到正事下意识压低了声音，看肖战一脸怔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大哥，这时候发什么呆，认真听我说。”
“嗯，好我在听，我只是……”肖战长呼了口气，“我只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你懂吗，太重要，但太突然了。”
“也不突然，我上次就说过，不会太久了，梅耶森秘密来华，滞留时间有限。”王一博拉过肖战的手腕看了看时间，接着说:“我是十月一号晚上进的医院，贰爷送我来的，我在救护车上就晕过去了，再醒来已经是三号了，睁眼的时候贰爷就在病房里。他告诉我，我抢救了两个多小时，还住了二十四小时ICU，当天早上才算脱离危险。然后医生就过来看我的情况，贰爷也一直守着，别的问题都是正常询问，只一句话，他问医生，十一月十号前，我能不能完全康复。”
“这句话很不寻常，对吗？”王一博笑着看肖战。
“对。”肖战点点头，没有思考便反应了过来，“如果是我，不管是担心你的身体还是想要你尽快复工，问医生也只会说，你大概多久能完全康复，或者你什么时候能完全康复，而不会说一个具体的时间点。”
“是了。除非他是有一件确定了时间的事情，需要完全康复的我去完成。”王一博放下肖战的手，靠回床上说:“贰爷手下的弟兄非常多，单堂主就有二十多个，这些年圈养的杀手少说不下十个，如果只是出个任务宰个人，他大可不必非要我去做，毕竟我伤成这样有他一半功劳，而且经过这次，他基本是信任我了，在医院陪我那两天对我可好了，喝水亲手喂。”
肖战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眼，王一博咳了一声，摆手道:“你放心我不可能被糖衣炮弹给迷惑了。我意思是说，贰爷不是神经病，不会一面对我这么好，一面又恨不得让我再进一次ICU。长远考虑，他当然也希望我好好养伤，彻底养好，但事儿赶事儿撞上了，十一月十号他需要我，且非我不可。”
“那还能是什么事儿？”王一博颇为讽刺地笑了一声，“他留我一条命，好吃好喝养着，不就为这个。”
肖战顿了会儿没说话，心里是有些猜想的。
王一博一号回去后，究竟是如何打消贰爷的怀疑的？那一定是一道他难以想象的难关，让王一博伤上加伤，弄到命悬一线，要手术抢救的地步。
他想问，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他已经从王一博一笔带过的讲述中感觉到，王一博不想说。
肖战叹了口气，“所以交易时间是你分析出来的，你并没有听到贰爷确定说，十一月十日会交易。”
“怎么可能确定说。”王一博“嗤”了一声看肖战，解释道:“你第一次办涉黑的案子，不懂道上规矩。重大交易的具体时间，要么是双方碰面谈，就像上次的假交易，这种情况通常是双方首次合作，两边都会带弟兄，一是撑场面，二是提防对方黑吃黑。而长期合作的买家，贰爷是不会搞什么面谈的，私下就和对方联系好了，交易时间要等筹备期，也就是交易前十天左右才会通知这次运货的弟兄，开始准备，至于交易方式，一般是临走了才会说的。”
“且这是贰爷本人不参与送货的情况，如果他自个儿领头，我们跟着走就完事，说都不用说了。”王一博说完挑了挑眉，“再说了，你还不信我的分析吗？”
“我当然信，我只是希望确定一点，稳妥一点。”肖战说，低头看了看表，谈话已经进行了十二分钟。
他伸手托起了王一博的小腿，慢慢取下石膏托架，看了看王一博说，“何况任局那边……这次行动参与的人员可能比上次公海行动还多，你靠分析得出的情报，我信，就算任局也信，可是拿出去，别队领导又不了解你，一定会要求情报落实再行动的。何况梅耶森是老挝人，不管国内的路线怎么走，最后还是要进公海到越南再到老挝，我们不能确保在国内拦截成功，就要提前联系国际刑警，他们会信你吗？”
王一博听他说完，点点头，又笑了笑，肖战不懂他在意味深长什么，直接问:“我说的不对吗？”
“对，但是太对了。”
“啊？”
“小肖警官，要不说没经验的新人不能上一线呢，你太老实了。”王一博看着他取了石膏架，坐起摸了摸自己红肿的膝盖，“嘶”了一声，“靠，还这么疼。”
“别瞎碰，里面全是死的白细胞，能不疼吗。”肖战拍了他的手，撕了片酒精棉轻轻贴在膝盖上。
“哦，高材生懂得就是多啊。”王一博哼哼着小声说。
“赶紧说，要换地方了，我怎么就老实了。”肖战低头看表，没好气儿道:“不看看什么时候，还卖关子。”
“你当然老实了，这不很简单的道理吗？我跟你说实话，你跟任局说实话，不代表任局安排工作的时候也得说实话啊。举个例子，灭口行动那天，陈国安带队去救你了对吧，可他当时知道为什么要救你吗？”
王一博说着老神在在地晃了晃手指，教育肖战道:“你要搞明白，你、我、任局，我们仨现在是穿一条裤子的团队，这个团队的粘合度远远高于警察这个大集体。卧底行动不问过程，只看结果，所以为了达成结果，我分析出来的情报也可以变成确切情报。”
“只要你和任局足够相信我。”王一博敲了敲肖战的手表，提醒到时间了，就躺回床上笑了笑，“我想这应该是毋庸置疑的，对吗小肖警官。”
肖战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笑着起身，取下敷在王一博膝盖的酒精棉，关了手术灯。
他放平枕头，扶着王一博躺好，王一博看着他，他摘了金丝边眼镜，“贴了双眼皮，是不是变丑了。”
“怎么会。”王一博伸手摸肖战的脸，“你最好看了。”
肖战闻言笑了，低下头，“你也是，最厉害了。”
王一博半垂着眼，密而直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灯光的剪影，他指尖摩挲肖战的脸庞，“亲一下？”
“当然。”肖战笑着说，轻轻碰到他的嘴唇，不敢太用力，又问:“还有什么情报要告诉我吗？送你回病房后，我明天就不会再来了。”
王一博顿了顿，随后便有些落寞，“没有了。”
“那等会儿我们就可以亲二十分钟了。”
王一博眼瞧着肖战笑开了，像只偷腥的猫，丝毫不脸红说了这么幼稚且不着调的话，王一博怔过后也笑了，把眼镜推回他鼻梁上，“行，亲二十分钟。”
肖战重新戴好口罩，打开门，让护士进来推病床，自己跟小弟简单交代了几句，大意就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正常的应激反应，说明神经活性还很强，等核磁共振结果出来了，明天会诊看能否手术。
磁共振室在住院部顶楼，王一博于是能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很久，余光悄悄地看肖战。
他原本以为肖战会问，一号当晚他是如何获得贰爷信任的，毕竟肖战看了他的病历，知道他曾重伤抢救，猜也明白了那晚一定凶险万分。
但意外地，肖战什么都没问。
不问最好。
他还没准备好告诉肖战，肖宇在他眼前沉尸江底的事实，也许他永远都无法准备好。
那一幕随吞咽的江水一起扎根他体内，不论他可愿回忆，可敢回忆，从那一刻起，他再也不能看长江。
《业火》(35.1)
缉毒警察战✘黑道卧底博
私设两岁年龄差，双A设定
前期警匪，后期双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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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身体素质蛮好，恢复速度算很快了，何医生走之前已经开好了今天的药，现在挂一瓶消炎的，晚上等十点过再挂，然后这个你收着。”肖战在本子上写了几笔后，从白大褂衣兜里摸出两支尿样试管...
缉毒警察战✘黑道卧底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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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身体素质蛮好，恢复速度算很快了，何医生走之前已经开好了今天的药，现在挂一瓶消炎的，晚上等十点过再挂，然后这个你收着。”肖战在本子上写了几笔后，从白大褂衣兜里摸出两支尿样试管递给王一博，十分专业地按了按笔说:“明早起床多喝点水，先别吃饭，空腹采尿。”
“知道了。”王一博把尿样试管扔给小弟，让他放好，看肖战有条不紊地给他检查，越看越想笑，心说这人还有点做007的天赋啊，装得跟真的似的。
“小陶，你先把液给他输上吧。”肖战收了本子对护士说，低头整理推车上的药物和绷带，瞧着是要给王一博换药的意思。
王一博伸出手让护士绑橡胶圈，眉头跳了跳，心说肖战这是学了两招真功夫才来的？还敢上手？
“没事儿别紧张，我轻一点。”护士看王一博表情以为他又怕挨针了，笑了笑，拍手背拍得像摸，可王一博手背血管本来就明显，连输一周液就更明显，拍都用不着，还来回拍一看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王一博这下是真挑眉了，余光瞥肖战，肖战果然不倒腾那些瓶瓶罐罐了，双手环抱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王一博默默咽了口口水。
护士捏着棉签给他消毒，取了液针，扎之前还吹了吹，吹得王一博汗毛倒立，直接抬头看肖战。
口罩挡着脸，看不见表情，但王一博感觉他的确是笑了，被气笑的，如果病房没人没监控，他毫不怀疑肖战会一巴掌呼他脸上大骂渣男。
王一博冲他眨了眨眼，希望肖战能明白他是有苦衷的，肖战却眼白一翻，埋头剪绷带去了。
完蛋，王一博心想。
任荣之在搞什么飞机，让肖战来接头就算了，还让肖战扮成医生来接头，胆子太大了吧，万一贰爷心血来潮来看他呢，肖战这伪装骗得了别人可骗不过贰爷，还有，小弟会一直在他身边看着，他独自行动又困难，没办法偷跑出病房，肖战打算怎么制造安全且私密的谈话空间呢。
“你先去隔壁房换药吧，那个患者也差不多吃完饭了，这边我来。”肖战瞥了护士一眼。
护士还有些纳闷，不太想走，说顾医生您帮王先生换药吗？要不还是我来吧，很快的，就十来分钟。
肖战“咔嚓”剪了绷带，微笑道:“我说，这边我来就好，隔壁病患断腿了刚下手术台，很需要你。”
王一博听得舌根发酸，真想跪下求那护士赶紧闭嘴走吧，再说下去他就要无家可归了。
“好吧顾医生，那辛苦您了。”
你大爷的，你还真把自己当病人家属了，顾医生需要你谢谢吗！王一博望着护士推车离去的背影，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就听得肖战叹了口气。
他慌忙回眸，看到肖战拉了病床的折叠桌，将托盘放在上面，戴上消毒手套，慢慢拉开了他的被子。
“顾医生。”王一博叫了他一声。
“嗯，今天上午，高架上三车追尾了，送来五个伤患，所以人手有些紧张，你下午还要做个血检，我要手术就不过来了。”肖战看着他说，“把上衣脱了。”
“好。”王一博抬手解扣子，看着肖战的眼睛，分辨他是在演绎角色，还是在给他传递信息，就看肖战转过了头，对小弟说，“你是王先生的家属对吗，记着四点左右的时候，去五楼血检科叫人下来采血，出电梯左拐，走到最里面就是了，采血后如果王先生出现心悸盗汗发冷之类的情况，立马通知我。”
“不过我想贫血的情况应该也不会发生。”肖战见小弟点了头又看王一博，阴阳怪气道:“毕竟王先生才吃了肯德基豪华午餐，抽区区两管血应该是小意思。”
王一博讪讪地笑了两声，“顾医生，你还挺幽默。”
“幽默一点才招女孩子喜欢，不是吗？”肖战说，动手拆王一博肩膀的绷带，王一博听这接连几句夹枪带棍的话哪还能不明白肖战心里不痛快。
也是，冒这么大风险来接头，肖战肯定是主动请缨的，虽说是为了最大程度保密，但更多的恐怕还是想来亲眼看看他伤势如何。七天断联，生死不明，肖战肯定担心疯了，也许吃不好睡不好，好不容易等到他的消息，等到能来见他的机会，却看见他在医院里胡吃海喝还撩妹，没当场气死就算不错了。
王一博看着肖战一点点解开缠绕的绷带，动作很轻，也很慢，金丝边眼镜架在高挺鼻梁上，衬得他神情好认真，像是在修补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王一博突然有些鼻酸，输着液的右手正好能碰到肖战的腿，他看了看低头打王者荣耀的小弟，伸出食指在肖战的腿上敲了段摩斯电码。
短长短短——L，长长短——G。
肖战顿了顿，拆完绷带，看到王一博肩膀处、缝了针有些发炎的伤口，再看到王一博望着他的眼睛，他输液的那只手抓住了他白大褂的下摆。
肖战借着收绷带的动作，手背碰了碰他的脸。
“伤口疼得厉害吗？”肖战问着，用棉签蘸了碘伏。
“不疼。”王一博摇了摇头，肖战放下药瓶看了他一眼，王一博于是拉了拉他的衣摆，轻声说:“白天真的不疼，但是还没消炎，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有一点。”
“何医生跟我说，你拒绝用麻醉类药物，不管是注射的还是口服的，手术过后就再也没用过？”肖战说，棉签靠近了王一博肩膀，埋在血肉间的白线刺眼太过，他盯着看了几秒，眼睛就有些疼了。
“是，我职业特殊，用麻醉类药物会影响我的反应能力，虽然影响很小，但对我来说，挺要命的。”王一博笑了笑，又拉肖战的衣摆，对他摇摇头。
肖战明白王一博是告诉他，不疼，别下不了手。
他感觉自己挺矫情的，不就消个毒吗，疼归疼，也就那么几秒钟，咬咬牙就过去了，何况警察这个职业总是伴随着伤痛的，哪怕今天他是要给王一博生取子弹，为了让王一博活下去，他也得硬着头皮干。
但他爱王一博，爱就是不讲道理、矫情酸腐的。
“那晚上疼，你睡得着吗？”肖战看着伤口问，棉签轻轻滚过了，清理边缘渗液，一点一点地弄。
王一博这段时间让何医生换过药、护士换过药、贰嫂换过药，他们也不想弄疼他，下手也注意轻重，但和肖战是没得比的。他眼看着那股温柔从肖战眼底淌出来了，像潺潺的水，要包裹他。
“刚动完手术的时候，太疼了，睡不着，就熬着，熬得困的不行了，就不觉得疼了，眼睛一闭就睡了。”
王一博并不想向肖战诉苦，恰恰相反，他希望肖战什么都别知道，可他又明白，报喜不报忧对肖战不公平，也不负责，肖战有知道他身体真实情况的权利。于私，肖战从来不想被谁保护起来，于公，他接头后要回局里向任荣之反馈信息，安排后续行动。
“但现在好很多了，换完药只要不动肩膀，就不怎么疼，我打王者荣耀都可以。”王一博说着笑了，意料之中又挨肖战一记白眼，他转过身去拿外敷药膏了。
“不过顾医生，我想问问我大概多久能下地啊。”王一博看向自己的左腿，对肖战说:“何医生之前跟我说，我左腿是韧带撕裂，本来不太严重，但因为我没及时镇定处理，又受别的伤，导致撕裂处有发炎水肿的情况，现在还没消炎，但我还有工作，想尽快恢复行动能力，能不能通过手术或者别的，快点治好？”
王一博的病历已经将他的伤势描述得很清楚，何医生也很详细地向警方说明过。腿伤发炎是被肩伤牵连的，渗液过多积压软组织之间，现在左腿完全动不了，但王一博刚动过手术，抢救两个多小时，还住了二十四小时ICU，一周就能恢复成这样已经是奇迹了，为了安全考虑，二十天内不能再动全麻手术，所以腿伤现在是做固定处理，保守治疗。
肖战看他被打了石膏包得严严实实的腿，都比另一条腿粗一圈了，心里总归是难受的，叹了口气将何医生之前告诉他的话转达给王一博，又想起进医院之前，任荣之做的所有安排。
拿捏院长后，任荣之找到一位与肖战身形相仿的普外科实习生，更改他的在网档案变为主治医师，再让肖战用他的证件信息进入医院。
王一博处境不明，接头能否顺利进行全靠随机应变，任荣之考虑以后决定多留给肖战一些时间，让何医生说外出考试需要两到三天，如果肖战提前完成任务，之后的查房就让顾医生本人进行，或者何医生回来接班，说考试因客观因素取消或提前了。
内鬼在警局随时窥视着肖战的动态，所以肖战突然消失在警局，哪怕说请假休息了，也会引起内鬼的怀疑。为保险起见，肖战上班时间都在警局，午休、下班后再去医院，只关注王一博的病房，而肖战不在医院时，就由顾医生本人正常值班，诊治其他病人。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身体素质是很强，老实说我从医这么多年都没见过比你恢复快的病人，但你也不是超人啊，康复总要有个过程的。”肖战说得甚是苦口婆心，怕王一博为了恢复真要求医生动手术，彼时坐在这儿的可就是真医生了，贰爷又不会在乎他安不安全，王一博执意要动手术恢复行动力，他求之不得，顺水推舟就得让医生赶紧做了。
王一博闻言却是笑了，很调侃地看着他，肖战敷好药膏替他裹纱布，王一博就说，“顾医生，我瞧你年纪也不大啊，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还这么多年？”
肖战藏在口罩下的嘴角扬起了，“反正比你大。”
王一博无语地看他，大概是一句脏话都到嘴边了，又生生咽下去，肖战不禁偷笑，想起初见王一博那天。
这人是怎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骗他叫哥的？一叫就是半年，他从未怀疑过王一博是哥哥，毕竟王一博的确比他成熟太多了，可王一博自己心里门儿清的啊，该不会每次听他叫哥，心里都在暗爽吧。
他一想就憋屈，再一想又难过，王一博比他还小呢，才二十一岁。
如果正常长大，现在还正在念大学，他这么聪明，一定能考个有名的高等学府，长得好看也有个性，朋友女朋友都不会缺，可他实际在做什么。
包扎完肩伤，肖战剪掉多余的绷带，转而去看王一博的腿，捏了捏膝盖问他，“疼吗？”
“打着石膏呢顾医生。”王一博笑道，“都没感觉的。”
“那你这几天有没有尝试着下床走走？”
“试过，这两天都在试。”王一博如实说，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腿，“之前是完全动不了，翻身都不行，这两天上半身基本没问题了，前天我让我兄弟扶着我下床试了下，可以站着，但是不能太久，最多十分钟，走是不行，我膝盖不能弯，一弯就很疼。”
王一博说很疼，大概就是不可能忍受的疼了。
肖战听过后点点头，起身对小弟说:“王先生家属，你过来搭把手，我得看看王先生站着和走动的情况。”
“啊，好的医生。”小弟放下手机走了过来，架着王一博没受伤的右肩，肖战扶着王一博下床，王一博不太明白肖战的意思，以为他就是想看看自己的行动能力，下床便推了推小弟，说站着可以，你松手。
“小心点儿王哥，松了啊。”
“嗯。”王一博左脚掂着站稳了，还是很吃力，转头看肖战，肖战走到他右边，拉过手臂搭在自己肩头，护着王一博后背，手握住了他的腰。
王一博登时一愣，听到肖战说，“别紧张，不会摔，你试着走一下，右手别动，会扯到液针。”
王一博闻到他身上浓浓的消毒水味，也或许不是他身上，医院里本就全是这味道，他后背紧靠着肖战胸膛，右手假公济私地握紧了肖战的手，突然明白肖战为什么要让他下床，还冠冕堂皇，要看他的腿。
装成医生也不错，可以光明正大打听病情，可以问他疼不疼，还可以和他亲密接触。
“疼就别勉强。”肖战提醒道。
王一博往前迈了一小步，余光看肖战，“不疼。”
肖战的眼睛会说话，是只有王一博能读懂的摩斯电码，他看着他，双眸微微一弯，王一博就明白藏在口罩下的两瓣唇，在亲昵地叫他，老婆。
肖战扶着他慢慢躺回床上，又拿起了病历本，王一博想他大概是要走了，查房总不能查太久的，却看到肖战右眼对他眨了一下。
“腿的情况不乐观，膝盖弯一下都做不到的话，积液可能必须要导出来。”肖战开了单子递给小弟，对他说:“稍后护士会把冷敷枕拿过来，你先去缴费，注意听护士教你怎么使用，今天镇定三到四次，间隔两到三小时一次，如果出现明显痛感及时叫我，我晚上就在值班室值夜班。”
“好的医生。”小弟接了单子，王一博示意他去。
肖战便收起托盘和病历本，看着王一博说:“那我就先去其他病房了，王先生好好休息。”
“好。”王一博点头，笑了笑，“顾医生。”
“啊对了。”肖战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好好休息的意思是，正常作息健康饮食，不是让你打王者荣耀看复仇者联盟吃肯德基喝冰可乐，还四处发散荷尔蒙。”
妈的，记性真好，他还以为有了刚才的温情脉脉，这事儿早翻篇了呢。
王一博的笑容僵在嘴角，肖战瞥了瞥他，幽幽道:“这是医嘱，当然王先生不是普通病人，不听我也没有办法，毕竟我只是个小医生而已。”
“哎呀。”王一博白了肖战一眼，“知道啦。”
肖战满意地转了身，“谢谢王先生配合治疗。”
《业火》(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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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需要占用你二十来分钟的时间，现在是正常的警方问询，耽误的工作我们会向你的公司说明，不用紧张，尽可能详细地回答我的问题就好。”肖战笑了笑，将自己的证件放在桌上，推向外卖员，“市局缉毒总队，肖战，感谢你支持我们的工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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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需要占用你二十来分钟的时间，现在是正常的警方问询，耽误的工作我们会向你的公司说明，不用紧张，尽可能详细地回答我的问题就好。”肖战笑了笑，将自己的证件放在桌上，推向外卖员，“市局缉毒总队，肖战，感谢你支持我们的工作。”
外卖员一头雾水搞不清状况，看了看肖战，再看他身旁正喝茶的老头儿，老头儿须臾便察觉了他打量的视线，笑了笑，“市公安局局长，任荣之，证件没带，张先生你好，我们只是有些问题希望你回答。”
“局，局长？”外卖员人傻了，心想这是摊上什么事儿了，局长亲自来找他谈话，不禁咽了口口水，双手颤颤巍巍地端起了面前的咖啡，连喝半杯压惊，“好，我知道了，警官，你们想问什么？”
肖战看了看任荣之，任荣之一笑示意他问，肖战便对外卖员道:“之前我取跑腿的时候，你说你上一单也是帮人买烟，送医院里的，请问医院是第二人民医院吗？点跑腿的是病人？哪个科室？描述下外貌。”
“是。”外卖员点点头。
肖战又问他手机里有没有订单记录，外卖员说有，肖战说手机给他看看，你继续说。
外卖员点进骑手后台，找出跑腿订单，将手机递给了肖战，随后道:“我记着，应该是普外科，是个年轻小哥儿，长挺帅，黑短发，病号服，呃……警官具体要怎么描述，我好像就能想起来这么多了。”
肖战抬眸看了他一眼，“长挺帅，多帅？”
“哎哟，那确实是有点好看的啊，虽然躺病床上看着病挺严重的，但是我瞅比好些明星还俊呢。”
“啊，哈……”肖战忍忍还是笑出了声，点头说那就行了，肩头却挨了任荣之一巴掌，肖战回过头。
任荣之咳了一声，“肖战同志，工作时间。”
“抱歉任局，我是很认真的。”肖战讪讪收敛了笑意，清了清嗓子对外卖员说:“你描述下当时他的状态吧，我是指病情相关的，尽量回忆，越详细越好。”
“应该是受伤了，他好像刚上完药，没穿上衣，我看见他肩膀这里裹着绷带，看着还挺严重，半拉肩膀全裹上了。”外卖员指指自己左肩的位置，再回想，“因为我进去拢共就几分钟，那小哥儿又靠在床上，下半身搭着被子的，我就看不见了，反正除了肩膀，身上青一块紧一块的，擦伤也不少，脸上也有。”
“我瞧着像是让人给揍了。”外卖员又指了自己的脸上，颧骨的位置，煞有其事道:“脑门儿也给缠上了，这儿还肿了一大块儿，挺惨的，脸色也差。”
肖战握了握手机。订单信息显示，跑腿服务就是指定购买点的，在第二人民医院门口，只是外卖员也正好就从这儿走，压根儿没注意到指定地点购买。
“住的是单人病房吗？你进去的时候病房里还有没有其他人？”肖战呼了口气继续问，把订单页面拍照后，手机还给了外卖员。
“是单间。有一男一女守着他，那男的没说话，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女的是他嫂子，我听他这么叫的，知道他买烟就生气了，骂了半天，那小哥儿好像挺怕她的，也不敢还嘴，说他都一个星期没碰烟了，难受啊，那女的好像也没松口，我忙着送下一单，他把钱给我我就走了，后来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嫂子？”肖战皱了皱眉，心说王一博怎么这么多嫂子，他们道上是逮着个女的都叫嫂子吗？
“贰爷的老婆，大名吕春红，小兄弟们要么叫她红姐，要么就叫嫂子。”任荣之偏头跟肖战解释。
“还有什么能想起来的东西吗？”任荣之问外卖员，外卖员面对肖战还不那么紧张，一听局长问话登时就坐直了，摇摇头表示没有了，就进去不到五分钟。
“好的，那感谢你配合我们工作，你可以回去了。”任荣之笑着说，看了看外卖员的手机，“因为案件还处于调查阶段，请先生不要对别人提起我们这次聊天的内容，至于公司那边我们会替你处理好，保证你领导不会多嘴问你有的别的，以及你手机、你公司，关于这两条买烟的服务记录，我们会进行处理，如果发现记录消失或更改了，不用奇怪。”
“好的好的，我肯定不会说的，局长您放心。”外卖员拿起了自己的手机，任荣之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表示咖啡是我请你的，工作辛苦了。
“谢谢谢谢，不辛苦，你们辛苦，为人民服务，谢谢局长。”外卖员起身连点头几次，往包间外走了。
肖战低头作思考状，端起自己的美式喝了两口，任荣之转头看窗外，外卖员出了咖啡店，骑上自己的电瓶车走了。
任荣之拿出手机给公关部部长打电话，对肖战说:“思考到我挂电话，把你的想法告诉我。”
肖战没抬头，只是点了点，任荣之对公关部部长说，稍后我会把一个外卖员的证件信息发给你，你联系他的公司说明情况，半个小时前因案情需要我找他问了些问题，聊天内容需保密，还有两条涉案的外卖记录，接收地址在医院的保留，在警局的删除。
“任局。”肖战在任荣之挂电话时开了口。
“嗯。”任荣之笑了笑，放下手机，点头道:“说吧。”
“首先我们已经确定，一博完全清醒。其次根据外卖员的描述，肩膀是枪伤，然后外伤，他既然在普外科应该就不会有严重的内伤了，而且他还能自己点外卖、跟贰爷的老婆拌嘴，说明伤情已经稳定。他明确目的，所以会尽可能多地展示自己的状态让外卖员看到，但外卖员说他一直躺在床上，我想他目前行动还是困难的，也许腿上有伤，或者就是下不了地。病房里有人看着他，贰爷老婆应该是来看看就走的，不会陪床，但贰爷老婆都去看他了，还管他抽烟，感觉关系是亲近的，说明一博是得到贰爷信任了，既然如此，贰爷就得重视他的伤情，一博现在床都下不了，身边不能没人，外卖员说的那个玩手机的男人，多半是小弟，必然会全天守着王一博。”肖战说罢缓了缓，抬头看任荣之，任荣之笑着示意他继续。
肖战就接着说，“所以我们不能在病房内接头，一博又不能自己行动，要么是我们想办法带他出去，要么就弄个通讯器之类的，带进去给他。”
“一博现在行动不便，住院检查很多，衣服随时脱脱换换，高科技给他了，他往哪里藏呢？”任荣之说。
“是，我也想到了，所以我们只有一种办法了。”肖战摊了摊手，看着任荣之，忽地就笑了，“枪伤敢进医院治，说明贰爷跟这医院是有几分关系在的，贰爷的关系自然不是普通关系，院里医生也不敢瞒这么大的事儿，所以任局，我能不能秘密潜入医院去接头，就得看您工作做得到不到位了。”
任荣之听罢也笑了，颇为揶揄地看着肖战，端起茶杯道:“肖战同志，你倒是挺积极，我什么时候说这次接头行动让你去了？你有接头经验吗？”
“哈？不是吧任局，这当然我去啊。”肖战怔愣道。
“为什么非得你去？”任荣之挑了挑眉，吹吹茶叶喝了一口，恶劣因子作祟，他故意道:“就因为王一博是你男朋友？那更应该避嫌，省得你们感情用事。”
“我们不会感情用事的任局，我保证绝对不可能。”肖战认真道，恨不得竖仨手指头来发誓了，看任荣之老神在在地笑，他撇撇嘴，“再说了，那俗话不是还讲，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呢。”
“肖战同志。”任荣之放下茶杯说，“是兄弟同心。”
肖战愣了愣，随后尴尬一笑，任荣之瞥他道:“如果我没记错，你高考六百五十多分，是当年文化成绩第一进的警校。我现在有点怀疑真实性了。”
“我说我是纯理科生能让您会打消怀疑吗？”
“不能，我会记住的。”任荣之幽幽一笑，揭过了这个逗孩子的话题，转而拿起手机说:“行了，逗你玩的，内鬼还没抓出来，卧底任务保密再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接头你不去还让谁去。午休时间要结束了，你回去上班，自己准备准备，我去会会曹院长。”
肖战这才反应过来任荣之刚才是在拿他逗乐，倒也不恼，只是觉得挺神奇的。
从前他只知道任荣之是局长，见面就是在开大会的时候，觉得他不苟言笑，作风严谨，就像上学时的班主任，怪吓人的。这段时间住在一起天天打交道，走得近了，才发现任荣之私下还挺幽默的，没架子不刻板，心态似乎比他还年轻。
“是，任局。”肖战起身笑了笑，收起自己的手机和证件，对任荣之挥挥手，“那我就先走了，下班回家再见，还有咖啡，谢谢您请客。”
咖啡店离警局并不远，任荣之有意没避讳，知道王一博传信后先让肖战回了队里，再下楼光明正大叫肖战陪他去吃个简餐，缉毒队全队都听到了，内鬼若通过警局内监控或眼线监视肖战，自然就也能听到。
下午两点，刚到上班时间，肖战走出咖啡店往二楼看了看，方才坐的包厢依旧没拉开窗帘。
阳光洒落窗棂，他笑了笑，摸出手机给任荣之发了条微信，“任局，吃完简餐再工作，别忘了。”
揣回手机，肖战安步当车，慢慢往回走了。
二零一八年十月十日
自打住院以来，王一博就整日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心里又装着事，游戏打不好，电视看不进去，还没烟抽、什么都不能吃，他干脆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打了个哈欠，王一博让小弟背着去厕所尿尿，站在马桶前，他往后看了看，小弟也看着他，眨了眨眼，问王哥咋了，要我帮你脱裤子？
“就不必了。”王一博无语地脱了裤子放水，仰头望天花板，心想再这么养下去，他人就要废在这儿了。
“怎么又是小米粥。”王一博打开保温桶就翻了白眼，指指自己的脸说，“你瞅我这脸，颜色跟粥像不像？”
小弟无辜地看着他，摇摇头，“哥你比粥白嫩多了。”
“你大爷的放什么屁呢？”王一博一眼横过去，小弟就讪讪地低了头，说王哥，那这不是红姐吩咐的吗，说小米好，养胃养身，医生也说你吃了有助于恢复。
王一博看看粥，再看看他，靠回床上玩手机了，小弟端着保温桶见他瞧都不瞧一眼也无奈，说哥你还是吃吧，不吃等会儿咋吃药啊，医生来还得打针呢。
“不吃，淡出鸟儿来了，看着都想吐，拿走。”王一博逛着外卖软件说，瞥了小弟一眼，“嫂子中午来吗？”
小弟哪能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默默关上保温桶准备等会儿去倒了，“不来，你点吧，到了我下去拿。”
“懂事儿。”王一博满意地笑了笑，支使小弟去把小米粥倒了，点了两碗牛肉面，备注:加肉加香菜。
三十分钟后，小弟得到了王一博赏的一碗加肉加香菜牛肉面，默默拆了筷子，看他坐病床上，手背插着液针，大口大口吃得甚是开心，又默默叹了口气。
空外卖盒连袋子一起进了垃圾桶，主治医师带着护士例行查房，进屋就闻见一股子麻辣味儿，看向靠在床头蔫蔫儿地看电视的王一博，皱眉道:“啥味儿？”
王一博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小弟，“他吃牛肉面。”
主治医师又看小弟，小弟忧愁地低头打王者荣耀，“是，医生，我刚吃了碗牛肉面。”
“你这家属怎么回事儿，还点外卖，味儿还这么大，污染病房的空气质量，病人恢复会受影响的。”
“对不起。”病人下次还会点味儿更大的，小弟想。
医生做完检查看了看吊瓶，走到一旁开药，让护士先把消炎针给王一博打了。
王一博瞧着那护士端托盘过来了，掀开了被子，护士停在病床前拆针管，对王一博笑了笑，又有点不好意思，试剂全部吸入针管，消毒棉签也准备好了，才示意他翻身。
给明显对自己有意思的人看屁股多少有点别扭，但王一博向来会利用自己优越的外表。
他第一次跟这护士说话就觉出了味儿来，后来每天换药打针都特意裸上身让她看，又叫姐姐套近乎，一周下来这护士对他可能真有点意思了，他就趁贰嫂去给他打饭的时候，抓住护士可怜巴巴地求她借下手机，说想抽烟，一个星期没碰了，姐姐你帮帮忙，不要告诉我嫂子好不好，她知道了就会收走烟，还要骂我。结果自然不可能是拒绝。
小护士真心向着他，虽然跑腿小哥被贰嫂逮个正着，她也没把王一博是借她手机点外卖的事儿往外说，只过后偷偷取笑了他两次。
“姐姐，你轻点哦，打这个针每次都好疼。”王一博趴床上说，小弟帮他垮了裤子，半拉屁股露着，护士低头消毒，眼瞧着耳朵红了，王一博又说:“你看我屁股都青了，上次打的，针眼子还在呢。”
“好啦谁让你要生病，我轻轻的，不疼。”护士回道。
让打成这样儿了还不忘撩妹子呢，小弟按着他屁股长叹一口气，心说长得帅就是好啊，挂了彩了都招人爱，他们这长得丑的再全乎儿也无人问津。
“好了，一小时后再挂水，王先生，你的家属，就是你嫂子，今天要过来吗？”主治医师问。
“今天她有事，白天不来，晚上不一定。”王一博有些纳闷，躺回床上问医生，“怎么了？是要缴费吗？没事儿您开单子就行，我让我兄弟去缴。”
“啊那倒不是，是我这两天要回学校去考试，巡完房就走了，十二号才回来，我的同事顾医生会暂时替我值班，不过你放心，顾医生也是普外科的主治医师，水平不比我差的，等考完试回来，你的治疗还是由我负责。”主治医师摘下口罩笑了笑，弯腰对王一博说:“那就麻烦先生跟你家属说一声，考试确实没办法，我们这行就是考评特别多，理解一下。”
“没事没事，您客气了，祝您考试成功何医生。”王一博只当是贰爷关照过领导层，何医生清楚他是关系户，才有这一番交代，怕他家属不满，向领导告状。
也挺正常，王一博送何医生走了，没有多想什么。
贰嫂不来，何医生也走了，这医院彻底没有能管他的人了，王一博放飞自我，中午点了KFC全家桶。
小弟提着可乐冰块和炸鸡走进住院部大楼时，感觉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又想贰嫂还是快过来看看吧，照这么吃下去王一博就该被医院赶出门了。
中午十二点，王一博和小弟一人啃着个汉堡，喝着可乐看点播的复仇者联盟，房门突然被敲响。
“你好王先生，换吊瓶。”
是那个小护士的声音，王一博于是继续喝可乐，说进来吧。房门被推开，小护士推着车进门，一看屋子里跟开party似的人就傻了。
王一博看着电视头也没回，道:“姐姐吃饭没，我点了很多，你要不要也吃点。”
“哟，这位病人，伙食开得也太好了吧。”
王一博登时一愣，汉堡差点掉桌上，舔了舔嘴巴，他慢慢转头，一个人从护士身后走进房间来。
白大褂，帽子口罩眼镜，手上拿着病历本，脖上挂着听诊器，胸前别着证件牌，一步步朝他走近了。
眼镜后的那双眼睛化过妆，也不算化妆，只是用隐形胶粘成了很明显的双眼皮，肖战的眼睛太有特色，动一点点就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王一博目光下移看他胸前的证件照，照片是用他自己脸做基础p的，信息样式和何医生的完全一样。
“何医生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他回学校考试，十二号才回来，所以这几天我帮他顶个班。”
肖战看着消灭大半的全家桶，感觉自己来之前怕他没人照顾，吃不好睡不好伤口疼动不了，担心得一整夜没睡着简直就是个笑话，瞧瞧人家过得多滋润，都吃上全家桶了，明儿说不定就在病床上烫火锅了。
他太阳穴猛跳，满肚子火还不能教训王一博，态度良好地指了指胸前证件，“自我介绍一下，第二人民医院，普外科主治医师，顾魏。”
“王先生我知道你和其他病人不太一样，但我想你既然进医院了，应该还是想治病的。”肖战伸手拿走王一博手里的可乐，他妈的还是冰的。
他闭了闭眼，挑眉道:“如果你还要治病，还要下床要出院，现在，把你的全家桶都给我丢进垃圾桶里。”
肖战说罢直起腰，一杯可乐率先进了垃圾桶。
小弟听着声响汗毛一炸，心说这医生太虎了，居然敢当王一博面儿扔王一博的可乐，这尼玛不是找削吗，王一博是普通病人吗，分分钟让他给自己看病。
“王哥。”小弟接过王一博手里啃了一半的汉堡，看他一直盯着那医生就想完蛋了，要出人命了，忙劝道:“王哥，算了算了，消消气，顾医生也是为你好，你看你病着呢，不能动怒啊，动怒伤身……”
肖战翻着病历抬眸瞥了瞥他，王一博瘪瘪嘴抢过小弟手里的汉堡包，扔进了垃圾桶。
小弟长舒一口气，王一博自个儿把骨头纸巾全收进桶里，盖上盖子，全家桶扔进了垃圾桶，他对小弟说:“你，给我扔外面去，看着烦。”
“是王哥，冷静啊，不动怒啊，为你好都是为你好。”小弟两三下收拾了垃圾袋，拎出去了。
王一博抬头看肖战，肖战低头看病历没搭理他。
王一博一紧张打了个饱嗝，赶紧捂住嘴，得了肖战万分嫌弃的一眼，他尴尬地小声说:“对不起顾医生，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吃肯德基了，嗝。”
“闭嘴吧你。”
《业火》(33)
缉毒警察战✘黑道卧底博
私设两岁年龄差，双A设定
前期警匪，后期双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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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八年十月八日
太阳自东边一点点升起了，国庆收假的第一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年轻警官对着镜子换上了秋季制服，纽扣一粒粒扣拢，他低头给...
缉毒警察战✘黑道卧底博
私设两岁年龄差，双A设定
前期警匪，后期双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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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八年十月八日
太阳自东边一点点升起了，国庆收假的第一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年轻警官对着镜子换上了秋季制服，纽扣一粒粒扣拢，他低头给自己打了领带，再戴上肩章与警徽，抬起头，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了进来，肖战拿起警帽戴上，正了正。
“小肖。”更衣室外，陈国安在叫他。
“好了，就来。”肖战开口道，转过身，弯腰抱起桌上另一套整整齐齐的警服，走了出去。
他低着头，看平放警服上的那枚警徽，老爸的警号他是记得的，这枚警徽从前也有见过，却不知为何，今天再见就这般陌生，好像它是崭新的。
“走吧，要开始了，领导们都到了。”陈国安握了握肖战的肩膀，想安慰，又无从开口。
他这几天见到肖战总是欲言又止，其他队员也一样，看他坐在座位发呆，就想说两句宽他的心，却又怕反而揭他伤疤，起了反作用。
陈国安叹了口气，拍拍肖战的肩膀，一向能言善道的嘴似乎黏了胶水了，只重复道:“走吧。”
“嗯。”肖战捧着肖宇的警服，跟陈国安走到电梯处。
局内全体人员都已经在升旗台前集合，准备稍后的追悼仪式，楼里空了，电梯载着他们两个人下楼。
“陈队。”
陈国安按了到一楼的按钮，肖战突然叫他，他回过头，肖战笑了笑，摇摇头，“我没事儿，挺好的。”
还真挺扛得住，陈国安不禁笑了笑，“那就行，等会儿台下坐的全是大领导，市委的人都在了，你可别当大家面儿痛哭流涕的，我无所谓，主要你自己臊脸。”
肖宇确定死亡，遗体下落不明，程琴遗体从太平间运送至殡仪馆，陈国安本以为第二天肖战就会崩溃，可他没有，还作饵取回了存储器，逮到了两个黑警。
两人被押回局里后，任荣之没提肖战是否归队的事儿，陈国安也没问，想肖战现在不可能有心情工作了，放假也好，人没事就行。却次日上班，就看到肖战坐在办公室里了。
陈国安愣了，跑过去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肖战把任荣之批的复工申请递给他，说鱼钓完了，我回来上班啊队长。
陈国安无语凝噎，交代队员们多关心肖战，看着他点儿，也没给肖战安排什么工作，却不想他状态挺好，除了偶尔坐座位上发呆，和平时完全一样，甚至更积极，谢天雄的审讯一场没落，认真地看，还提问题。
陈国安观察了两三天实在放心不下，怕肖战这么正常恰恰是因为心理出了问题，赶紧去跟任荣之报告，问需不需要请个心理专家来看看肖战。
任荣之闻言却是笑了，摇摇头说:“放心吧你，人家是真正常，归队是他自个儿提的，我也说你可以再休息几天，不论别的，至少先把身体状态调整好，肖战跟我说，他很好，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好。”
“他告诉我，火把交到他手里了，他不能停。”任荣之说着叹了口气，心知肖战没有说谎，虽家破人亡，还有个王一博正在龙潭虎穴，生死不明，他怎么可能消沉，只会成为真正的战士，义无反顾踏入黄沙。
“火把？什么火把……”
“是他爸的座右铭。”任荣之告诉陈国安，“虽千万人吾往矣，纵身死亦薪火相传。”
九点一刻，肖战捧着肖宇的警服走上讲台，广场内站满了人，清一色的制服，庄严肃穆，任荣之与厅内领导、市委领导坐在第一排。
肖战走到话筒前想，自己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以前上过最大的台子，也就是面对警校师生做毕业演讲了。可是奇怪地，他竟然毫不紧张，只觉得今天太阳好大，天好蓝，父亲的警徽在他怀里闪闪作亮，好似正唏嘘，说终于天亮了，看见太阳了。
悼词是提前准备的，肖战看一遍就背了下来，或许他根本就没背，只是那一笔一划书写了至亲的一生，骨子里相同的血已替他牢记，送进了心房。
“你是伟大的。”
肖战念完悼词，转过身，仰望飞扬风中的五星红旗，双眸被日光晕染成琥珀色。
他望着那红旗很久，久到台下的所有人都以为他触景生情，忘记流程了，一旁主持追悼会的副局欲上前提醒，肖战却慢慢抬起了右手。
“人民英雄，永垂不朽，敬礼。”
生在红旗下，根正苗红的孩子。从小到大，很多人这么描述肖战，可他从前不知道，五星红旗的背后不止蓝天白云，骄阳灿烈，更有静默的血，坚定地流。
帽檐遮挡，他双眸恰好落在了阴影里，平放警服上的警徽折射了一缕光，落在了他胸前的警徽上。
肖战没有哭，连鼻酸眼热也不曾，双眸红了，只是因为睁得太久太用力，红旗风中烈烈，模糊轮廓，只剩颜色，他放下了手，笑了笑。
肖宇不需要他坟前痛哭，只希望与他并肩红旗之下，他能崇拜地看着他，为自己的父亲骄傲。
他一直在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追悼仪式结束，已是正午时分，肖宇的警徽与肩章上交，未来会陈列纪念厅，警服给了肖战，任荣之说他可以带回家，留个念想。
其实只是一件崭新的警服罢了，肖宇穿都没穿过，十年前的衣服哪还能找得到，不过肖战还是挺开心的，回办公室里，他把制服叠好放进了袋子里，再放进办公桌下的抽屉里。
带回家意义不大，老爸大概更想在这儿陪着他。
肖战摘了警帽，脱了制服外套，今天又热起来了，穿两件就出汗，他揣上手机饭卡准备去食堂吃饭，还没走出门就被裴海叫住。
“小肖啊，吃饭？哥，啊不，叔叔陪你一起吧。”
肖战嘴角抽了抽，裴海显然也不太适应小兄弟突然变大侄子，摸了摸后脑勺，讪笑两声走过去。
他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嘴笨得很，这几天担心肖战，想替从前的哥们儿照顾照顾孩子，又不知从何开解，怕自己说错话让肖战更难受，等到今天才终于开口。
“那啥，海队。”肖战尴尬地看着他，被这一声叔叔弄得浑身不自在，“我挺好的，真的，大家这几天关心我我很感动，但是我真的挺好的，没抑郁，更没想不开，我保证我绝对不可能趁大家不注意跳楼去。”
肖战不太适应成为焦点的感觉，同事们过剩的关心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很可怜，可他并不需要同情。
“你也别让我叫你叔叔，虽然我知道你和我爸爸从前关系好，铁哥们儿，但是我这都习惯了，突然一下子改口，太奇怪了。”肖战看了看裴海，笑着摇摇头，“放心，我没事儿，非要说的话，我想赶紧破案抓凶手。”
“小肖。”裴海看他笑了，自己却想哭了。
“没事儿。”肖战重复道，拍拍裴海的肩膀，“那我去吃饭啦海队，就不跟你一起了，已经和室友约好了。”
“哎。”裴海点点头，抬手抹了把眼睛，“去吧。”
作为肖战的领导，看到他活蹦乱跳没受影响自然是欣慰的，可作为他的长辈，裴海打心眼儿里希望肖战别这么坚强。哭吧，放假吧，遭遇如此横祸，他怎么颓废都情有可原，但他偏偏不，笑着面对了一切。
电梯下降到二楼，张衡就站在电梯门前等他，肖战走出门拍了他一下，张衡回过头笑了笑，揽住他的肩膀，紧了紧，“还好吗兄弟，升旗前本来想去找你的，但队长不让我们瞎跑，换了衣服就下去集合了。”
“好，你看我有哪里不好吗？”肖战回答，故作无奈缓了缓气氛，“你可别问我了，我现在听这句话都PTSD了，没上千也有好几百次了，你让我清净清净。”
“成，那不说了，咱向前看，说点儿开心的。”
张衡拉着他取了餐盘，到窗口前打饭，肖战把餐盘递给阿姨说随便打两样吧，低头摸饭卡，阿姨再把餐盘递给他时却装得满满当当。
肖战愣了愣，看炸的鸡腿，肉丸，再看番茄牛腩汤，抬头对阿姨说:“阿姨你弄错了吧，我意思打两荤一素工作餐就行，没有要小吃……”
“没事儿，去吃吧孩子，多吃点儿。”阿姨掂着勺儿笑了笑，腾出手给他按了刷卡器，只是工作餐的价格。
肖战万万没想到来食堂吃个饭都被特殊照顾了，登时无语，张衡接过自己的盘子对阿姨笑了笑，两份一起刷了，“谢谢阿姨，甭担心哈，小肖他挺好的。”
肖战被他拉着走了，坐下就叹了口气，张衡看他面色不愉开导道:“这不大家关心你吗，追悼仪式弄那么大阵仗，倒垃圾的大爷都知道牺牲的英雄是你爸了，人阿姨想尽份儿心，你收着就完了，等这一阵过去大家也就正常了，甭往心里去，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我知道，就是别扭啊。”肖战杵了杵筷子，把鸡腿给了张衡，“你的最爱你吃吧，太油了我吃不下。不是你说，这架势换谁不别扭？在队里整天被一帮老爷们儿嘘寒问暖就算了，现在阿姨都来了，拜托，虽然我是很惨，但能不能别搞得像我快死了一样啊。”
张衡咬了口鸡腿，“噗嗤”笑了，说你现在可是咱局里的大熊猫，大领导小领导都叮嘱我们要关怀英雄家属，照顾战友同事，你要实在受不了，你跟任局说去，反正你住他家，提个意见还不方便吗。
“那大家都是好心，我也不能这么不知好歹吧。”肖战喝了口汤埋头扒饭，说还是赶紧恢复高强度工作吧，最好明天谢天雄就吐点儿有用的东西出来，省得这案情停滞，二三十个老爷们儿在一起不干正事，就天天围着我转，我又不是花姑娘，真的受不了了。
“你看看你，咋这么直男呢，这叫战友的情同志的爱，就被你说成这么庸俗的东西，什么花姑娘。”张衡嫌弃地撇了撇嘴，兰花指一点，道:“臭直男。”
“哎哟衡哥，意思您不是臭直男，您喜欢让老爷们儿围着转？兄弟跟您住了四年宿舍还真没发现您是这样式儿的呢。”肖战筷子敲他的兰花指，翻了个白眼道:“收了神威吧，老子饭还没吃完已经想吐了。”
“看吧，什么社会主义兄弟情，全是骗人的，关键时刻顶什么用啊，贴你心的还得是大妹子。”张衡“嗤”了一声，肖战懒得搭理他，埋头吃饭，说少放屁，老子哪来的大妹子，张衡闻言愣了，立马紧张道:“啊？你不才谈的女朋友吗？就那个姐姐，好家伙都给你脖子啃成那样了，这才几天啊，就分了？”
肖战也是一愣，才想起来自己还编了这么一谎，顿时尴尬，抬头看了看张衡。
张衡一看他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放下筷子作沉痛状，“没事儿兄弟，没事儿啊，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咱还看不上她呢。你看你现在正困难，她还不陪着你，这什么玩意儿啊。我跟你讲那天我就想跟你说来着，这女的太不含蓄了，知道你是公务人员还给你咬成那样，不靠谱……”
“等会儿你误会了。”肖战眼看张衡越说越离谱，连忙打断了，张衡说你甭替她解释，兄弟你这人就是太好了，她都把你踹了你还护着她呢？肖战眉头跳了跳，摇摇头，“事实上，是我把她踹了。”
“啊？”
“不过现在又有新的了。”
张衡心脏一记暴击，瞳孔地震道:“哈？”
“小妹妹。”肖战说着笑了笑。
他自觉笑得很温柔，落在张衡眼里却膈应死个人。
肖战笑了会儿才感叹，“才二十一呢。”
张衡默默咽了口口水，感觉这饭又吃不下去了，要不是肖战是他好哥们儿，他立马就要拍案而起怒斥渣男，又心想这可真是一朝开窍直接打通任督二脉了，当年搁学校里，肖战是潜心学习不近女色，都快被姑娘们怀疑是gay了，瞧瞧人现在，这女朋友换的。
“哥们儿，虽然咱是兄弟，但我还是得提醒你，咱做人也不能太不讲道德了，好歹你还是警察呢，对吧，私生活太乱，出轨啥的，万一女方闹到局里了呢，那不就是丑闻吗，影响你工作的。”
张衡苦口婆心，全力挽救失足青年，肖战喝着汤默默地看着他，等他说完才笑着接话，“谢谢组织发表的深刻演讲，但我没出轨，私生活很健康，你要说我是渣男，不管大姐姐还是小妹妹都会削你。”
张衡又没屁放了，半晌后窝火道:“你大爷的肖战，长得帅很了不起是吗？老子今儿就要替天行道。”
肖战熟练接住张衡的拳头，欠打道:“那可不是了不起吗，你嫉妒啊，嫉妒也没辙，这是老天爷赏饭吃。”
“嘿你个小白脸，给我回来，我打死你丫挺的。”
肖战端着餐盘溜远了，留给他一个格外潇洒的背影，张衡看手里啃了一半的鸡腿，怒而大啃一口，心说瞧这狗样儿吧，还关怀呢，关怀个屁关怀，人晚上回家有小妹妹关怀，能稀罕你们这些老爷们儿吗。
不知不觉就是七天过去，天空一碧如洗，那夜暴雨留在了回忆中。
陈香兰与姜薇依旧呆在安全屋内，被警方二十四小时监视，谈判专家依旧每天过去唠一下午。
被捕的两名特警，一个纯属二愣子，狗屁都不知道只是被谢天雄忽悠着行事的，而谢天雄承认了自己冒充陈铭给陈香兰汇款的事实，也交代自己和大金合作杀了陈老太灭口，但一口咬定自己是受到大金胁迫，只能告诉他警方行动的细节，帮他杀人，不然大金就会伤害他的家人，此外再没提第二个名字。
任谁都明白他是瞎编的，但大金已死，死无对证，缉毒队没证据证明他在说谎，只能先拘留，留待破案时一并定罪。
肖宇留下的存储器中放着多条金如意的监控视频，以及一些贰爷处置手下的照片，画面极为血腥，但动手的人并非贰爷，甚至他本人只出现在了两张照片中。
肖战以为父亲卧底十年，多少能抓到些贰爷毒品交易的证据，哪怕不是大买卖，只要能证明贰爷涉毒，缉毒队就有立案调查的理由，可他到底是天真了，贰爷交易从来都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永远是分两头走的，他明面上有很多产业可以替毒品生意洗钱，已然形成一个环环相扣的产业链了。
看到存储器内的东西，肖战也就明白了肖宇为何冒死上船，王一博又为何执意回去与虎谋皮，贰爷不会留下任何证据，想令他伏法，只能在他出货时行动，拦截载毒的船，也抓住在船上的他，当场人赃并获。
电梯一层层往上，肖战点开自己的微信，头像还是从前他为了追王一博换的那张自拍，有点非主流，这年头除了学生仔，还有几个男的拿自拍当头像。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都七天了，就连个消息都传不出来吗？肖战摩挲着屏幕。
他这七天一直告诉自己别老想王一博，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他总想不好的事情，指不定就坏了王一博的运势，真出事了。虽是迷信，但也信了。横竖他现在完全帮不了王一博，能做的就只有祈祷他一切顺利，保持状态等消息了。
回到办公室刚准备坐下，手机响了，肖战一看来电提示，是外卖快递的电话，他纳了闷，心想自己最近也没网购啊，更没点外卖，别是打错了吧。
“喂你好。”肖战接通了电话，手机放在耳边。
“你好饿了么跑腿，是你让买的玉溪对吗，我到了，呃……地址没错吧？黄龙路555号？公安局？”
玉溪？肖战一瞬间反应了过来，转身往电梯走，“对，是我买的，你在大门口是吗？等我马上来。”
外卖员应了好，肖战挂断电话，出电梯就往大门口跑，远远看见了一个身穿蓝色骑手服的人站在电瓶车旁，他走过去，“玉溪是吗？”
“对，这儿警官，您直接转微信还是线上？烟二十四，加上跑腿费一共三十四块钱。”
“微信。”肖战点点头，接过塑料袋点开微信扫码。
他拽下袋子上的外卖单，果然有一段备注文字:医院门口就有卖烟的，快点送过来。
“这烟你是在哪里买的？”肖战问外卖员。
外卖员收了钱说:“人民医院门口啊，正好我上一单跑腿也是买烟，送住院部里的，你说这人也是，都病那样了还抽烟。不过警官你放心，单主不是传染病。”
外卖员笑着打了个哈哈，肖战笑说不是，就随便问问，外卖员又说，“警官您下次叫跑腿直接写市局门口就成了，谁不知道市局在哪儿啊，您这写个黄龙路555号我还真有点儿懵圈了。”
“成，麻烦了。”肖战拿着烟回头，走到保安室旁边，把塑料袋扔进垃圾桶里，看外卖单，除了备注外没有其他有效信息，他又拆开了烟，烟确是新烟。
肖战将烟和外卖单都揣进了包里，往大楼里走。
外卖肯定是王一博点的，备注提了医院，原句是“医院门口就有买烟的”，但玉溪并不难买，到处都是，不写这一句外卖员也不至于买不到，所以这话是提醒他，烟就是从医院门口送到警局的。那么按平台派单的规矩，同一个外卖员接跑腿的单有距离限制，通常不会超过四五公里，而在距警局三公里处的就有一个第二人民医院，也是附近唯一一个大医院。
和外卖员回答的买烟地点对上了，地点基本确定。
至于“快点送过来”很好理解，王一博有情况要上报，或者有诉求要帮助，而他受困医院，也许是重伤无法行动，也许是身边有人监视，总之需要他们派人到医院接头。
上一单跑腿也是买烟，送住院部里的。肖战想了想，走进电梯按了顶楼。
这上一个买烟的人会不会就是王一博本人呢？
接跑腿单子的人很多，但他如果指定外卖员到医院门口买烟，送到警局，平台派单就会优先给在医院的人，而外卖员看到出门正好又能跑一单，也会积极接。
所以王一博是希望两单由同一个外卖员完成，还是单纯为了打幌子？
他肯定不敢用自己的手机点外卖，只能借用别人的，记录可以删除，记忆却控制不了，医院里没有他敢相信的人，所以跑腿点两份，一份是传递情报，一份是真的给自己买烟，不怕被借手机的人说出去。
又或者，两者兼有之。
既然需要警方派人去医院接头，怎么去就是个大问题，在完全不了解王一博状态和医院环境的情况下贸然进入，容易出问题，而短短一条外卖备注又不足以说清楚这些事，所以王一博直接送了一个见过他、也见过病房情况的人过来，想知道什么直接问。
电梯到达顶楼，肖战笑了笑，想王一博真是聪明依旧，看来不管外伤多严重，脑子是完全没受影响。
“报告，肖战。”他伸手敲了局长办公室的门。
任荣之这段时间全天都在警局，跟他一起上下班，这会儿一下就应了声，让他进来。
“任局。”肖战进屋后再关门，任荣之坐在沙发上，似乎是睡午觉被他叫醒了，沙发还瘪着一块儿，肖战于是摸出了外卖单和玉溪烟盒走过去。
“一博来消息了，需要我们前往第二人民医院接头。”
《业火》(30)
缉毒警察战✘黑道卧底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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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沉，似乎已沉到了地底去，山城风雨飘摇，他被困在一栋没有呼吸的居民楼里，又被困在一辆红蓝光交替闪烁的车里，窗是透明的，却叫破碎的雨糊上一层铁丝网，他这精疲力竭的麻雀，看不见凌晨的寥寥灯火了，围城漆黑，出不去，进不来。 ...
缉毒警察战✘黑道卧底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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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沉，似乎已沉到了地底去，山城风雨飘摇，他被困在一栋没有呼吸的居民楼里，又被困在一辆红蓝光交替闪烁的车里，窗是透明的，却叫破碎的雨糊上一层铁丝网，他这精疲力竭的麻雀，看不见凌晨的寥寥灯火了，围城漆黑，出不去，进不来。
光突如其来地闯进了，他伸手挡，车停了，此起彼伏的滚轮声倾轧了雨水，他才反应过来，是到医院了，抬手想开车门，车门已被人从外面拉开。
他抬头看见任荣之背光的脸，花白的发丝被光吞噬，俨然全白了，他制服笔挺，肩章上金线绣着巨人的责任与使命，却握着一把伞，向他倾斜。
“小肖。”任荣之说，似乎感觉不到大雨正在淋湿他的后背，只是对肖战伸出手，“把他抱下来，跟我走。”
“是。”肖战看了看任荣之，点点头，自己下了车，握住任荣之手里的伞说，“任局，我来吧。”
他再精神恍惚也晓得给他撑伞的人是局长，可没这么大脸，任荣之却是笑了笑，叫来他的助理，指指肖战，小张自然明白意思，帮肖战撑了伞。
“孩子，懂礼貌啊。”任荣之撑好了自己的伞，看着面色惨白双眼疲惫的肖战，又像是透过他，看一个人年轻时的模样，他鼻翼微弱地翕动，长叹了口气，“那时候我还不是局长，他叫我打伞可使唤得利索。”
肖战落脚一洼泥水，湿透的裤脚又添新伤。
他抿了抿唇，没有回答，走到运送尸体的救护车后，货仓门已经打开了，一只只蓝色尸袋横陈，没开空调，却寒意逼人。医护人员推来了运尸车，上车抬出尸袋，一具具平放车上，再推走。
肖战站着看了一会儿，才弯腰摸了摸最靠外的没封口的尸袋，袋口露出湿透的黑色短发。他轻轻托住他颈后与膝弯，横抱起来，转了身。
任荣之往医院大门里走，肖战抱着尸袋跟上。
他们与运尸的医护人员同行，走过空无一人、纯白的走廊，仿若送葬提前演习，肖战一路未置一词，直到上了电梯，医护人员按下负二楼的按钮，任荣之没有伸手的意思。
肖战看着他，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任荣之回过头，医护人员也齐齐回头。
他站在两辆运尸车之间，将怀里的尸袋抱紧了些，看任荣之的眼神忽然惊疑不定，喃喃道:“带他去负二楼做什么？任局你是不是搞错了，他还没有……”
“小肖。”任荣之轻轻眯了眼，再摇摇头，他背手转过身，“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冷静点，让死者去他们该去的地方，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
肖战歇菜许久的大脑才慢慢恢复了运作，后退靠着电梯墙，扫了一眼电梯内的医护人员，低着头没说话了。电梯下降到负二楼，冷气随着打开的门扑面而来，肖战第一次进入医院的太平间。惨白灯光下，一个个冰柜了无生气，尸袋被放了进去，医护人员伸手来接他怀里这只袋子，肖战抱紧了摇头。
“肖警官，任局，这……”医护人员看向任荣之。
任荣之叹了口气，“你们先去帮忙处理别的死者吧，这孩子今晚受太多刺激了，我陪他聊聊。”
医护人员闻言点了点头，推着车出了房间，门虚掩上，任荣之上前拍了拍肖战的肩膀，肖战抬起头放松了动作，任荣之拉着他说:“这边，我安排好了。”
他走到一排冰柜的后方，打开控温板的盖子，按了靠下的按钮，旁边一扇厚重的钢制密码门开了，门内光线比外面还亮堂。肖战看到其内整洁而齐全的各种仪器设备，俨然是综合手术室的模样，又见几名医生和护士坐在大型仪器旁，门开后起身向任荣之问好。
任荣之点了点头，拉着肖战进了房间，回身将门关上，“又要麻烦魏教授了，这孩子伤的倒不是要命的地方，就是时间长了，失血量大，又力竭，人已经晕过去了。小肖，快把一博放到床上去。”
肖战如梦初醒，跑了两步慢慢将尸袋放到手术床上，两名护士上前帮忙拆尸袋，王一博毫无血色的脸露了出来，衣服已被红色染透，他忍不住弯腰摸王一博的脸，好凉，他感觉不到一点点温度了。
尸袋被护士剥离，她们动作麻利，眼神也沉着冷静，完全没被这阵仗吓到，显然是经过专业培训的，或许这个地方已经存在很久了，形同安全屋，久到任荣之也只是沿用了它。
“肖警官，让一下，你放心，我们会全力救治这位警官，他并没有生命危险。”被任局称为魏教授的中年男人戴好手套走了过来，让护士先做准备工作，给王一博戴上呼吸面罩，连接上了仪器。
“好，谢谢您。”肖战一瞬间懂了那些非要给医生塞红包的家属的心理，如果不是这么个情况，他可能也想给魏教授塞红包，只求他保证，好好救王一博。
“谢谢您教授。”肖战咬牙对他鞠了一躬，“拜托了。”
“这是我的职责，肖警官不用这样。”魏教授笑了笑侧过身，避开了，他走到手术床边说，“我这后勤工作者，受不起英雄的鞠躬，更不可能敷衍一位为国家负伤的英雄。任局，有特殊要求吗？”
“有。”任荣之点点头，“伤口不要缝合，抗菌处理全面一些，还有，尽量恢复他的行动力，让他快点醒。”
“明白了。”魏教授说罢让任荣之和肖战去换防护服，打开射灯准备手术，任荣之叫了明显发愣的肖战。
“为什么不缝合伤口啊任局，他那情况要缝针的。”
“肖宇牺牲的时候，贰爷就下船了，走陆路回山城只需要十个小时，也就是明天中午前，他们就该到山城了，一博还要回去，伤口缝合处理好了，他怎么跟贰爷解释？”任荣之递给肖战防护服，自己也动手换衣服，慢慢说了王一博为什么会在蓉城，又是怎么在肖宇出事后赶回山城的，以及警方对此的后续处理。
肖战沉默地听，换好了衣服。
任荣之戴上口罩，哪会不知道他的心情，转过头，他看肖战，“等他醒了，你问他，还要不要继续卧底。如果他不愿意再卧底，没关系，他依旧是最优秀的缉毒警，我会立刻安排他复职，回局里工作。”
肖战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幻听，想不到任荣之竟会说出这种任性又丧气的话来。
开什么玩笑，王一博撑不住了不想再卧底了倒是正常，任荣之可是局长，如果连他都感性作祟，不就代表他们警察向黑社会举白旗投降了吗？
“任局？”肖战足足缓了两分钟还没回神，看着任荣之，戴上口罩问他，“您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还是提醒我？不用，我还挺得住，我明白，没反社会呢。”
“不是，我认真说的。”任荣之笑了笑，拉过凳子坐下，又拉过另一只，让肖战也坐。
魏教授和护士给王一博处理伤口，仪器“滴滴”作响，任荣之不知道肖战是否明白，他的父亲不止是死了，是连尸体也找不回来了，茫茫长江与座座荒山，就算他们全力去找，也希望渺茫。
“小肖，你入职才两个月，所以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很严肃，很冷漠，高高在上，可能你还挺怕我，正常，你又不知道任荣之是谁，你只知道他是你的大领导。”任荣之说得很轻松，坐得也随便，全然没有领导的架子，好像只是肖战的一位长辈，还是关系不错能闲扯犊子的那种。他笑过后摊了摊手，“可局长也是人啊，人心都是肉做的，你觉得我不难过吗？我难过。你觉得我不后悔吗？我后悔。你觉得我这会儿还只想着怎么把局面扳回来吗？我做不到。”
“肖宇牺牲了，但如果我能提前判断出这桩交易是假的，能提前发现他已经暴露了，我可以救他的。”
任荣之声线并不激动，好似只在讲述，却又掷地有声，肖战听懂他字里行间、满满的懊悔与愧疚。
“我是局长，所以没有人会说我错了，当然我也不能因为愧疚给自己开一个批斗大会，那会让我带领的你们全部丧失斗志，怀疑自己坚持的信仰。”任荣之看向肖战，“可我也想弥补，哪怕这份弥补是不理智不正确的，没关系，因此造成的后果我来承担。王一博同志现在选择回归正常生活，没人有资格指责他，这四年来他做的所有，值得被永远铭记和尊敬。”
“我问他他不会说真心话，所以你问吧。”任荣之拍了拍肖战的肩膀，起身道:“他选择复职，被报复的风险我全力替你们处理，选择人生的机会，给他自己。”
“任局。”肖战回过头。
任局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只档案袋，递给肖战。
他往外走了，摆了摆手，“还有事等着我处理，孩子，我不打扰你了，你应该也想自己呆会儿。”
肖战目送他离开，低头看档案袋，手指拆着线，已经明白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抽出一张警员档案，终于再见父亲穿警服的模样，抽出第二张，他第一次看到穿警服的王一博。
他看镜头的目光有些呆，像是还没准备的，表情却严肃，严肃得过头，一看就是故意装的。脸蛋子肉肉的，不似现在轮廓分明，看起来好小，稚嫩、青涩，强行装大人，和他认识的王一博判若两人。
肖战将两份档案来回倒，反复看，直到每一个字都刻进心里。纸面落了一滴泪，肖战闭上眼把两份档案抱在胸前，好想带它们出去见一见青空朗日。
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翻天覆地，肖战佩服自己此刻还没瘫成一滩烂泥，也意外，在王一博陷入昏迷后，他亲手收殓妈妈的尸体，竟然没有嚎啕大哭。
他解开束缚妈妈的绳子，擦去伤口边缘的血迹，再合上她的眼睛，抱住她的那一刻，肖战才明白，妈妈为何对爸爸从无怨言，为何爸爸十年内寥寥数次回家，她还那么开心，一定会在开门的瞬间扑进他怀里紧紧拥抱，又为何三令五申，不许他说爸爸一句不好。
自古似水柔情配英雄，而天妒英才，亦妒红颜，肖战读懂这份为家国天下让路的儿女情长时，已是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他用热毛巾擦拭着妈妈的脸庞，看见她被血染红的睡裙，轻声说:“妈，我帮你换件衣服吧，等会儿要见爸爸了，你想穿哪条裙子呀？”
“我打电话他也不接，问不了他的意见了，你不说，那我自个儿决定了。”他伸手抹掉眼角的湿意，抱着妈妈起身，往房间外走，路过横尸遍体的客厅。
警察已经在处理尸体了，随队的医生在给王一博做紧急处理，任荣之站在一旁满头大汗，跟医生说着话又转过身，视线撞上了肖战的。
肖战眼看他表情就那么怔住，不知是对他无言，还是对他怀里的妈妈。
“我给妈妈换件干净衣服，就下来。”肖战说，看沙发上的王一博，“放心吧任局，一博同样是我的家人，我还没垮，我很好，知道该做什么。”
他翻遍姨妈的衣柜，找了条他觉得最好看的碎花裙，给妈妈换上了，仔细系上肩头的丝带，打成标准的蝴蝶结，肖战笑了声，“好了，现在漂亮了。”
他听到自己哭了，眼泪是混在笑容里的，他想起家里挂着的那张全家福，爸爸还是穿着警服的样子。
“去吧，妈。”肖战抱她起来，“爸爸来接你了。”
他想再没有比这更悲哀的事，妈妈死了，他竟在浓沉的痛中觉出了一丝开心。
十年了，妈妈终于不用再等了，相比品尝等来一座坟墓的绝望，或许不如黄泉路再见，对他说一句，我还爱你，我们不分开了。
凌晨四点半，安全屋里亮如白昼，仪器平稳地运转，魏教授与护士回了楼上休息，肖战趴在病床边，盯着王一博发呆，呼吸面罩蒙着雾，王一博眼皮动了动。
“一博？”肖战瞬间没了困意，坐起来握住他的手。
王一博却眉头紧皱，眼皮挣了数次，蓦地涌出泪来，肖战按住他乱动的手，王一博呓语几声才猛地睁开眼睛，呼吸急促，面罩凝结了厚厚的雾。
“怎么了一博，很疼吗？我叫魏教授来，你等等。”
肖战也不知道魏教授具体是怎么给王一博治的，唯恐王一博再出什么状况，转身就要去找手机，手却被王一博拽住了。
肖战回过头，王一博含泪的双眼望着他，抬起插着液针的手，摘掉了呼吸面罩。
肖战让他吓得差点翻白眼，生气道:“干什么你，疯了吧，这他妈能随便摘吗？躺着，我去叫医生。”
“对不起。”王一博望着他说，嗓子还是哑的。
“哈？”肖战弯腰打量他，就怕王一博脑子真被揍出问题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王一博眼神看着倒正常，还蹭了蹭他手心，肖战于是疑惑道:“什么对不起？”
“妈妈。”王一博艰难吐出这两个字，如纸面色衬得眼睑更红，他眼泪滚下鼻翼，润湿苍白的嘴唇。
“不在了，对吗。”王一博握紧肖战的手，“对不起肖战，我没办法，如果那一枪打的是我，我不会躲。”
妈妈，就在外面的房间里，可他在这里坐了三个多小时，也没有走出门去。他告诉自己，得守着王一博，万一突然出了状况或者王一博醒了，他得第一时间通知魏教授，但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收殓过后，他就克制着自己别再想“妈妈”这两个字，至少现在。已然置之死地，后生的路他不能尥蹶子不管了，就这么消沉下去。
悲痛无法消化，他只能先躲起来。
肖战很久没说话，只是在想妈妈，叹了口气，低着头坐下。王一博却愧疚不已，不论是辜负肖宇的交代还是眼看着肖战消沉，他都想穿越回去替程琴挡了那颗子弹。当然也有难以启齿的，他怕肖战会怪罪。
“对不起。”他也不知道能说什么，生死面前，什么都没用，他不指望肖战会回一句没关系，那太残忍了。
王一博看了肖战一会儿，松开他的手，在床上躺好，“去叫医生吧，这伤不重，医生看了我再睡会儿，天亮了就走，你不用陪着我，回去好好睡一觉。”
肖战抬眸看了他一眼，王一博手躲在被子里，猜也知道攥紧了床单，怕死了他真的走。
肖战又叹了口气，直接把被子掀开。
“我已经够惨了，你还要跟我拆伙儿的话，我真的找条绳子上吊去了。”肖战说，握住王一博的手，慢慢俯身，枕在了他小腹上，再拉着他的手靠近自己，看着王一博说，“不要胡思乱想了，咱们好好活着。”
王一博手心贴着他的脸，肖战呼吸洒在他光裸的小腹，睫毛扫过眼睑，他轻声说:“我只有你了。”
几个小时前，王一博在赶往北碚的车里这么告诉肖战，让他振作，让他打起精神，可他当时没想到，几个小时后，肖战的家人也只剩下王一博了。
“上楼的时候，我晕过去了，没敢先告诉你，我中枪了。”王一博摸着肖战的脸说，“你是不是很害怕。”
“好怕。”肖战埋在他小腹说，声音很闷，吸了吸鼻子，“我爬到二楼才看见血迹，叫你，你就不说话了，我回头看，一路的血，叫了你好多次，你一点反应都没，我不明白，跑进屋把你放下，才看到你中弹了，血把衣服都染红了，我看了好久，摸你的脉搏。”
“还好。”肖战叹息似的说，深吸了一口气，“还好。”
王一博想，他要用一生来偿还这声“还好”了。
医生没给他打止疼针，包扎也是应急手法，好拆，倒是在行，多半是任荣之的指示，应该打了抗生素，这会儿肩膀火烧火燎地疼，疼得他冒冷汗了，却也格外清醒。他一遍又一遍抚摸肖战眉梢眼尾，指尖记住他每一寸皮肤的纹理，安静地将他凝望。
“小战。”王一博轻轻地说，“如果我死了，你……”
会怎么样，可以答应我好好活着吗，他想问，却开不了口，天亮，又要出征，对肖战来说太残忍了。
“我爸曾说过一句话，也是他从警时……不，是他一生的座右铭，我一直记得，你应该也知道。”肖战了然王一博哽咽的半句话是什么，笑着伸手，握住他的手，“虽千万人吾往矣，纵身死亦薪火相传。”
“现在火把交到你手里了。”肖战摸着那只手，眉间郁郁，唇边却噙着笑，让表情变成矛盾而古怪，他看向王一博，“去吧一博，我不拦你。此后如未竟，火把交到我手里的时候，我也不会退缩。”
那只手上旧伤沉疴，一条伤疤从虎口蜿蜒至掌心，几乎斩断他所有掌纹，只剩一条感情线幸免于难。
肖战牵过这只手许多次了，也曾十指相扣过，王一博的手白归白，修长归修长，却并不好看，操练各种兵器形成的老茧很多，手背青筋也山脊般凸起。那是一双枪林弹雨中往返，无怨无尤的、英雄的手。
肖战与王一博双手交握，轻轻吻了他手背，“任局走之前交代我，等你醒了，问你一个问题。他说现在给你选择的机会，卧底任务还要不要继续。”
“如果你选择退出，也是英雄凯旋，他会立刻安排你复职入队，你依旧是最优秀的缉毒警。你可以先来我家里住着，咱们一起上下班，处理好爸爸妈妈的后事，把奶奶接过来，有时间了就去看房子，尽快搬家，三个人住着能宽敞一点。”肖战看到王一博神情凝滞，似乎陷落在他阐述的美好蓝图中，低头吸了吸鼻子，笑了一声，肖战也笑了笑，“你选择退出，我们之前幻想的生活，马上就可以实现了。”
“你会选吗？”肖战问他。
王一博拇指摩挲着他的虎口，沉默良久后抬头，看着肖战，他形似失笑，摇了摇头，“对不起肖战。”
“如果现在坐在这里的还是两个人。”王一博目光闪动一瞬，握紧肖战的手，“如果这个机会给的早一点，在几天之前，也许结果真的会不一样。”
将军百战身名裂，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如果几天之前，他和肖宇一起坐在抉择未来的档口，选国还是家，也许他们真的会动摇，为等待了十年的家求一个圆满。可现在没有意义了，家已然残破凋零，家人已化作一方山河，他去守国就是守家了。
王一博自觉冥顽不灵，放弃唾手可得的未来。他不能辜负肖宇的牺牲，可这么选对肖战又何尝公平。
“肖战，我……”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知道你会这么选。”肖战却笑了，看着他说，“好样的王一博，我们当然要继续。”
“自打选了公安这条路，我就想好要一条道走到黑了，管他什么牛鬼蛇神，绝不向恶势力低头。”肖战说着并不好笑的玩笑，只逗乐了自己，又或许不说这句话他也会笑，伸手抹了王一博眼下，肖战摇摇头对王一博说:“老婆，不哭，咱现在可真是神雕侠侣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他想了想，“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王一博也想了想，“那好像不是神雕侠侣说的。”
“害，不重要，反正就这么个意思，借用一下。”
王一博“噗嗤”一声笑了，右手撑着病床坐起来，左半边身子疼得麻木，暂时是动不了了，他抬起右手对肖战招了招，嘴唇恢复了血色，“过来，抱一会儿。”
肖战安静地靠进了王一博怀里，王一博单手搂着他，轻轻拍背心，肖战嗅到他胸膛残留的血腥气，紧绷整夜的神经好像一瞬松解，柔软灌满心间，他很想哭。
“贰爷他们会走陆路从下游回山城，十小时左右就到了，所以我中午之前得回去，也不用太赶，反正是逃不过诘问的，十点左右走就行了。”王一博抱着他说，闭上了眼睛，“现在几点了？”
“四点半了。”
“还有五个多小时。”王一博侧脸抵着肖战的额头，听着仪器声，呼吸声，心跳声，笑了笑说:“有正事儿要讲，得叫任局和医生们回来，不过打电话之前……”
他双眼睁开一点，瞥向肖战，“亲一会儿？”
热吻次数五指可计，他与肖战认识了半年，拢共只有那一天亲密无间，却话音刚落，肖战已经吻了他，仿佛与生俱来的本能，唇舌纠缠不消任何教学。
“别乱动，你的伤。”肖战按住他想要抬起的左手，喘气间舔过王一博下唇，托着他靠在床头，才撑在他身体两侧，倾身靠了过去，王一博单手环在他颈后，催促似的往下拉了拉，肖战笑道:“拜托，就这么喜欢被我压着啊？听话，你伤口没缝合的。”
王一博烦躁地“啧”了一声，确实不敢为这种事儿影响伤势，狠狠咬了肖战一下泄愤，“我这次回去如果没事，咱们再见面的时候，你丫三天别想下床。”
“哎哟，这把你能耐的。”肖战被他逗笑了，牙齿撞到一起，磕得挺疼，却更好笑了，他薅了把王一博的头发说:“小王同志，我怕你三天过后接着躺三天。”
“本事见长啊小肖警官。”王一博挑了挑眉，“你就吹吧。”
“你完完整整回来，看看我是不是吹牛？”肖战亲着他说，“质疑别的我都虚心接受，这个可不行。”
“扯淡。”
说话间，唇与唇又纠缠在一块儿，热吻霸占一切，没空思考其他，肖战也不知道和王一博亲了多久，总之起身找手机的时候，王一博的嘴已经肿了，脸上也突兀地晕红，肖战拨了任局的电话，笑着说:“早知道亲一下你就红了，还费劲吧啦治什么治。”
“你来劲了是吧？”
肖战竖起食指嘘了声，转而说道:“任局，嗯，醒了。”
“好，他意思就是您现在过来，他有要告诉您、与您商量的事。”肖战应了几句好就挂断电话，王一博面色不愉，肖战放下手机说，“别甩脸子啊，任局人就在楼上，等着你醒呢，五分钟后就到。”
“你个新兵蛋子还教育起我来了。”王一博白了肖战一眼，抬脚踹他，“老子再不济也是你前辈，倒水去。”
肖战接住他的脚丫子，“啧”了声起身，把他的脚推回去，“被子盖好吧前辈，您光屁股呢。”
密码门在五分钟后准时开启，任荣之走了进来，再关上门，王一博靠着床头喝水，颔首叫了声任局，肖战拖了凳子到床边，递给任荣之一杯水。
“任局。”肖战将档案袋也还给任荣之，“我先出去？”
“出什么出，绳儿上蚂蚱没剩两只了你想起来避嫌了，坐下，也有需要你去做的事儿。”王一博说。
任荣之到嘴边的“不用”咽了回去，接过水杯和档案袋放下，示意肖战坐下，才转头看王一博。他身体素质强得可怕，三个小时前才输过血，这会儿就完全恢复了清醒，任荣之为自己手下出了这样一位警察而骄傲，又不得不为这个刚满二十一岁的孩子唏嘘。
“时间有限，和家人安全独处的机会也难得，咱们就不耽误时间，直接进正题吧，你先说。”
“好的任局。”王一博点点头，“先说我现在需要您处理的问题。您之前下达了最高静默和销毁资料的指令，我和宇哥已经照做了，不必须资料全部销毁，必须资料存进储存器里藏了起来，其中包括我们还没来得及上报的，探访金如意的所有成果。我的存储器藏在我租房阳台的万年青花盆里，宇哥的存储器藏在他租房隔壁那栋楼，一楼小花园中的山茶花花盆里。”
“我的存储器里没什么内容，暂时别去拿了，我家现在肯定被完全监视起来了，你们去拿存储器目标太大，还不如让它呆花盆里安全，必要时还能为我保命拖时间。但宇哥的存储器，一定要尽快拿走，明天，明天你们不去，贰爷就会派人把家里翻个底儿朝天，保不齐他发起疯来会怎么搜，毕竟是宇哥住了好几年的地方，我想小战也还想去屋里看看。”
他抬眸看肖战，肖战眼底晦涩，抿抿唇回避了他的视线。叹了口气，王一博继续说:“至于怎么去拿，我有个想法，但不知道可不可行。”
“你意思是，让小战去拿，引蛇出洞？”任荣之问。
王一博点了点头，再看肖战，“其实我觉得贰爷并不忌惮肖战，他眼界高得很，哪会把肖战这种刚毕业的小警察放在眼里，派人灭口只是惯性操作，之所以专门留下大金，完全是为了逮我，这次没杀掉肖战，他后续也不会再派人了，忌惮肖战的人在警局里。”
“缉毒队查陈铭案越查越深，肖战告诉我，已经逮到了谢天雄涉案的证据，陈香兰也在警方控制下，黑警已经快坐不住了，他是一定想弄死肖战的，所以会密切关注他的一举一动。现在肖宇牺牲，黑警和贰爷都怕他的遗物里有关于自己的证据，所以肖战这几天要是独自去了肖宇的住所，不论黑警那边还是贰爷，总会有人按捺不住，而不管逮到谁，咱们都不亏。”王一博说罢顿了顿，“肖战肯定是愿意去做饵的，但这行动我参与不了，如果决定这么做，您得保障肖战的绝对安全，这种抓捕行动，没有容错率。”
“我知道，这个我回局里考虑一下，部署能跟得上就让小战去钓鱼，有风险就算了，直接取存储器回来也行。”任荣之说，让王一博接着说别的。
“第二就是我今晚上在蓉城干的事，成奎那里，您和蓉城警方交涉后怎么处理的？”王一博说。
“基本和你说的一样。分局抵达现场时，四合院里的人都在忙着救火，你卖给成奎的麻古还放在仓库里，没来得及转移，被警方收缴了，赃款也在你房间里，一并带走了，现场所有人被后续赶到的蓉城总队控制，押回了市局，我和周局通了电话，他明白情况了，没有封锁任何消息，联系媒体明天就可以按警方要求部分报道，所以贰爷那边一定能收到消息。”
“好，消息传得越严重越好，毕竟我还带去了七八个弟兄，回来却只有我一人回来了。”
任荣之说周局会这么处理的，王一博便点了点头，低头整理思路，这次他思考的时间有些长，大抵三分钟，才抬头，“第三，任局，我觉得到时候了。”
“嗯？”任荣之没听明白，问到什么时候了。
“下一次交易，就是收网的时候了。”王一博话音落下，任荣之就沉了脸色思考，连肖战也皱了眉头，问他怎么就收网了，那什么贰爷，刚把咱们的卧底揪出来，现在你也没洗清怀疑，不收敛还要收网？
“就是因为他把卧底揪出来了。”王一博回答道。
“宇哥用命给咱们探了路。梅耶森，就是贰爷交易对象梅康的大儿子，人家是正经做生意来的，也就是想开拓国内市场，门道太少，才会被贰爷忽悠着接这批高风险的货，外国毒贩被中国条子逮着还不是个死，梅耶森能陪贰爷演一次戏已经够意思了，人不可能还陪他演第二次，且贰爷这一下就欠了他人情，不可能放梅耶森鸽子，所以这买卖他必须得做了。”
“这也是我必须回去继续卧底的原因，下一次交易，一定是真的，时间也不会太久了。”王一博说得平静，心潮却也澎湃。
他回想今晚种种，也回想四年种种，最终画面定格在四年前深夜的窄巷中，他高高举起一块砖头，肖宇高大的身影挡住月色，宛如天神降临，救起尘埃中遍体鳞伤的他。
王一博反应过来时已经沉默了很久，任局没说话，肖战也没说话，表情却是斟酌。
他咳了一声再补充，“而且大金死了，你们可能不太明白这代表什么。大金是贰爷从东北捡回来养大的孤儿，捡回来的时候才七八岁，跟了贰爷十好几年，是贰爷最信任的心腹，当然大金身手也是堂子里最好的，所以贰爷做什么都把他带在身边，但现在大金死了，贰爷不能没有贴身保护自己的人吧，堂主们割据一方，心思各异，是不可能放身边的，籍籍无名的小弟兄不考虑，那么有身手又知根知底的就只剩下他这些年圈养的杀手了。”
“这其中，我跟他的时间最长，身手也最好。”王一博看了看任局和肖战的表情，伸手拿水杯，“我这次回去，只要能消除他的疑心，就能真正到他身边去了，彼时再行动，我会知道贰爷全部的安排。”
“嗯。”任荣之思索几分钟后才点下头，看王一博，正色道:“我相信你的判断，今天回去之后，只要脱离危险立马想办法通知我，我着手准备下一次行动。”
“我想在行动之前先解决一个问题，肖宇究竟是怎么暴露的。”任荣之说，“肖宇的档案我确定不会有任何泄露的可能，仅由我一人保管，没有任何在网记录，只有这一张纸，我要么随身携带要么放在绝对机密的安全屋，我很确定没人能看到。是因为你在陈铭案中的活动被发现了，只是阴差阳错，他们把肖宇当作了你，还是和查案没关系，肖宇在之前暗访、或者别的任务时已经暴露了，贰爷想钓鱼才延迟处理。”
“这问题不解决，依然是个隐患。”任荣之看王一博。
“是的任局，这就是我想和您讨论的问题了。”王一博笑了笑，将空水杯放回床头柜上，指了指肖战说，“陈铭案中，抓捕周有为时我开枪救了小战，后来陈老太被灭口，我恰好被困屋内，看到了全过程，又正好被赶来搜证的小战和他队友碰上，我跳窗逃走，小战当时并不知道内情，以为我真的是凶手，追我进了巷子，当然后来说清楚了，陈国安带人来找他，我不能跟陈国安打照面，就把小战打晕了放在巷子里。”
“因为小战的队友也看见了我，所以跳窗走的是一个人没办法撒谎，缉毒队现在追查的杀害陈老太的凶手都还是我，黑警和贰爷看到这自然就明白了当时屋里有人，这个人就是卧底。卧底在被小战追捕时只是打晕他很正常，好歹是同事，不认识也不可能杀他，但周有为案里开枪救他就绝对不正常了，卧底不可能做这么危险的事，哪怕是看着小战受伤或死亡，除非卧底认识小战。”王一博说着这叹了气，却又皱眉，“但这里就有个问题出现了。如果宇哥是被当作我暴露的，您又确定宇哥的真实档案绝对没暴露，那对方是怎么通过‘卧底认识小战’推理出‘卧底是肖宇’的？就因为他俩都姓肖？那贰爷手底下姓肖的好几个呢，凭啥就是肖宇啊，这太不严谨了。”
“除非是，对方先确定了肖宇是卧底，然后通过陈铭案中我的活动轨迹，明白了肖宇和肖战认识，虽然看不到档案，但通过名字，年龄，面相也还是有些像的，猜也就是父子了，而肖战档案上有母亲的记录，所以肖战和程琴会遭遇灭口行动。”王一博说罢靠回床头，“我不相信不严谨的推理会成就完全正确的巧合，所以，肖宇不是被当作我暴露的，是之前，他已经暴露了，只是我们完全不知道。”
“暗访金如意？”任荣之自言自语。
“陈香兰。”肖战在任荣之出声后突然接话，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直接问王一博，“我爸去金如意暗访的时候，有没有和陈香兰碰过面？”
王一博让他猛然发问弄愣了，眨眨眼，再点点头。
“你确定？”肖战追问。
“确定啊，宇哥亲口跟我说的，就在九月份，你们刚开始查陵安陵园和金如意的时候，宇哥那次暗访金如意，上楼后去了卫生间，正好碰到从卫生间出来的陈香兰，不过就一个照面，宇哥说陈香兰埋头就走了，他拢共瞥了两眼，看到了她脸上的伤，几天后我跟任局接头，上报了陈香兰重度烧伤的情况。”王一博复述了肖宇曾描述的情况，任荣之点了点头，表示的确如此，王一博问肖战，“你问这个，什么意思？”
“那你和陈香兰打过照面吗？”肖战继续问。
王一博摇了摇头，“我只去过金如意一次，营业时间去的，陈香兰应该在楼上，我没上楼，还跟姜薇闹了不愉快，所以之后就换宇哥暗访了。”
“那就好。”肖战闻言大松一口气，缓了缓才解释道:“陈香兰情绪很不稳定，导致问询无法正常进行，她休息的时候是我看着的，我趁机跟她聊了会儿，也观察了她的行为举止。陈香兰这人不是什么普通女人，她观察力很强，看似疯癫，实则心理之强大，随便谈判专家和心理医生怎么疏导都屁用没有。所以爸爸跟她打照面，就算是一瞬间，她能记住的。”
王一博大概懂了肖战的意思，不禁黯然，“所以……”
“她深爱着一个男人，也就是李君安的生父，我和她聊天，可能某些地方触动了她，所以她还算跟我说了些真心话，她对那个男人完全是病态的，疯魔了。”肖战回忆那晚与陈香兰相处的情景，然后说，“后来我走的时候，走到门口，她突然跟我说了一句，对不起肖战，我当时就奇怪，我又没告诉他我叫什么，她怎么张嘴就来肖战，我问她，她说陈国安之前这么叫我，她听到了，这可能是真的，她观察力真的特别强，问题是她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呢？虽然她一开始跟我说话是态度特别差劲，她自己解释的也是这个理由，但我始终觉得不对劲儿。”
“女人总是心细的，第六感这东西比男人强多了，她对肖宇这个名字印象深刻，因为她刚刚帮坏人指认了肖宇，然后她见到了一个叫肖战的缉毒警。”肖战忽地笑了，凤眸低垂，睫毛托着宛如烈焰的灯光，他轻声说:“她猜到我们的关系了，所以她说，对不起。”
王一博乍一听只觉玄幻，想说肖战是不是太主观臆测了，这玩意压根儿没证据，细细一想，却又感觉他推理的过程没有问题，逻辑闭环。他只是不愿相信，肖宇暴露的原因竟然是这么扯淡而意外的。
一个女人，一个被他们拟作证人或污点证人的女人，害死了想为她伸张正义的警察，保护伤她至此的凶手？她这不是病态的爱了，是害人害己的瘟疫。
“只是提供一个思路，我也没有任何证据，可能只是我想太多了，总之，先留意。”肖战自己打破了沉默，摊摊手，让任荣之和王一博继续。
“差不多了，快六点了，我这里没什么要说的。”
任荣之从兜里摸出个铂金带钻的宽边戒指，递给王一博，“时间紧迫，准备不了什么高科技，也怕高科技掉链子反而害了你，这个你戴着，必要时抠掉钻石，好抠的，用点力就行，会变成一把合金小刀，利度很高，万一突发情况，手铐也能切断，当然如果被搜身搜走了，那就算了，只是一把刀而已。”
“知道了。”王一博接过戒指，戴在了食指上，对任局笑了笑，“我也没什么要说的了，谢谢任局。”
“安全第一，不行就逃，命在什么都能重来。”任荣之拍了拍王一博的肩膀，站起身，“我去叫魏教授。”
王一博目送他的背影，肖战也回过头。
任荣之走到密码门前，又突然笑了一声，“还有，我提醒你们俩一下，这间手术室呢，有监控。”
“啊？这，任局。”肖战瞬间尴尬，转头看了看王一博，王一博比他更难为情，两眼一闭直接躺床上装死了。
“这个，好像咱们也并没有，不允许同事之间情投意合两情相悦，顺便解决个人问题的规定？”
“是啊，我也没说有啊。”任荣之回过头，笑了笑，“不过二位都是公务人员，在机关单位上班，耍朋友也不要太干柴烈火了，在领导眼皮子底下耍。”
“是，任局。”肖战讪讪道，“今天，纯属特殊情况。”
任荣之回过头摆了摆手，“行了，现在监控关了。”
“啊？”
任荣之没再回话，走出了门，肖战回头看王一博，王一博眼睛眯了条缝，瞄瞄密码门。
肖战说没事了，走了，王一博蹬了肖战一脚。
“干嘛你，我做错什么了，你要蹬蹬他去啊。”
“废话，我敢蹬他吗？”王一博白了肖战一眼，被领导发现谈恋爱怎么都是不爽的，不爽的还不能说，他看看肖战，撇着嘴又蹬了一脚。
“王一博？”肖战一把抓住他脚丫子，“你再蹬？”
“我蹬不得啦？你凶我就利索，怎么不去凶他啊。”
“哎，这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么，不然下个月工资谁给我发。”肖战抓着王一博的脚塞回被里，俯身看他，又笑了笑，“没监控了，还是欺负老婆吧。”
王一博瞅着他的嘴唇，“你小心他钓鱼执法。”
“那没辙。”肖战亲了亲他说，“这饵我怎么都得咬。”
《业火》(29.2)
缉毒警察战✘黑道卧底博
私设两岁年龄差，双A设定
前期警匪，后期双警
以下正文，谢谢支持
“我进碚峡路了，离小区大门还有不到两公里。”
“在绕广电大学，最多十分钟。”
“那你等一下，我看看……”王一博右转进了云泉路，拖动地图，缩小看了看地形对肖战说:“你在河边那条路是吗，往前直走，进十字路口前的最后一个左转路口，看到连锁酒店就停车，我马上到了。这小区拢...
缉毒警察战✘黑道卧底博
私设两岁年龄差，双A设定
前期警匪，后期双警
以下正文，谢谢支持
“我进碚峡路了，离小区大门还有不到两公里。”
“在绕广电大学，最多十分钟。”
“那你等一下，我看看……”王一博右转进了云泉路，拖动地图，缩小看了看地形对肖战说:“你在河边那条路是吗，往前直走，进十字路口前的最后一个左转路口，看到连锁酒店就停车，我马上到了。这小区拢共两个门，肯定有人看着，咱们不能走门进去。”
“好，知道了。”肖战听王一博说完后松了刹车，前方十字路口亮起红灯，公路之下，嘉陵江分流在夜色中奔涌，他左转进了单行道路口。
王一博停在连锁酒店对面的路边，雨还在下，他左右看了看，拿上手机下车，外套顷刻间落下深深浅浅的水痕，他刚把后备箱打开，就被车灯晃了下。
王一博回过头，刺目车灯已熄灭，只剩飘渺的雨丝。
警车开了门，他脸上青了一块儿，还是挨揍了，但看起来没有大伤。王一博与肖战隔着两米的距离对视，想到的第一句话竟然仅仅是这样。
他停下了动作，没有说话，忘了在淋雨，肖战也忘了，没有说话，右手还拉着车门，就那么定住了。
大抵有半分钟吧，王一博才恢复动作，直起腰，转过了身，肖战好像没眨过眼，也慢慢把车门关上了。
“小战。”
“一博。”
挂断电话、在暴雨中赶路的一个小时里，他不停想起新的还没对肖战说的话，他告诉自己别想，可控制不住，仿若大梦一场，现在肖战站在他面前了，呼吸是热的，心跳是快的，他又把想说的话全部遗忘了。
衣柜被打开前、完全黑暗的几分钟里，肖战握着枪回忆起仲春四月的那个正午，阳光洒在他红褐色的发丝上，一个笑容柔化了生人勿近的凌厉，他呵出一口既淡也浓的烟，嘴唇是淡淡的粉，肖战在默数心跳时好后悔自己当时没有用力吻下去。
今年春天就这么错过了，来年春天，不一定等得到了。
可现在王一博就站在他面前，他看得见每一道自他脸庞蜿蜒而下的雨水，看见那张淡粉的唇一点点溺水，却又像当时一般，只是看着他，没有贪图热吻的念头了。
“过来吧。”王一博看着他，伸出了手，肖战看他嘴角扬了扬，仿若如释重负，轻声对他说，“抱一下。”
“好。”他剧烈的心跳竟慢慢平息了。
本以为再见王一博，自己会情绪失控，大哭也好倾诉也罢，他以为自己会瞬间忘却一切，崩溃在王一博的肩头，结果竟然没有。
他只是两步走了过去，双手穿过他腋下，再交叉，侧脸相贴，风急雨骤，衣衫很快湿透，他听到王一博的心跳声，敲打他的胸膛，直至耳廓被呼吸烘热。
“肖战。”王一博说。
“王一博。”肖战抬手覆在他后脑，“我在。”
“两分钟了。”王一博听到他回答后说，抬起双手攀上肖战脖颈，再到脸庞，他离得那么近看着他，鼻尖几乎碰在一起，肖战低垂的睫毛滑落雨滴。
王一博笑了一声，没有吻下去，只拍了拍他的脸，“好了肖警官，热身结束，准备行动。”
“是。”肖战看他转身，再追上去，“王一博警官。”
王一博脚步明显一顿，站在后备箱前，只片刻，便弯腰去翻东西了，好像是刻意回避了那五个字。肖战明白他正在调整心态，不想被任何言语或行为干扰了，便也当作没说，站到王一博身边。
“大金没去找你，来找了你妈妈，明白为什么吗？”
“北碚距市局车程一个小时，营救队人数多，车速最高只能保证在这个时间到达，且妈妈和姨妈姨爹只是普通人，所以北碚的行动几乎能百分百成功，而只要成功。”肖战呵了声，“就拿捏了我，也拿捏了你。”
“他们在等着我去救阿姨。”王一博拖出压在杂物下的吉他包，拉开拉链放着。
一整包违禁品，肖战看着那些枪支弹药哑口无言，心想这他妈的还是法治社会吗，一群黑社会带家伙式儿出门也不要这么轻松吧。
“所以阿姨现在肯定是活着的。他们不知道可能出现的卧底到底是谁，也怕突发情况，不可能弄一群人行动，应该是三到五个，水平比较高的。而贰爷对卧底讳莫如深，所以即便如此，大金也不敢托大，会用阿姨当人质，双重保险。”王一博边说边给自己的枪换满弹夹，再取出另一把，两支枪装进枪袋挂在腰后，伸手道:“枪给我装子弹，你找趁手的家伙放好。”
“不用装，我的枪杀人的时候子弹就用完了，这是我队长的，走的时候他给我了。”肖战说着已经上手翻吉他包了。
王一博将另把枪和两只弹夹塞进肖战口袋里，再给他消音器，说这个装上，枪多带一把。
“我进门就会被缴械，到时候不一定抢得回来。”王一博说，肖战转头看他，皱了皱眉，王一博当然明白他要说什么，直接摇头道:“不能一起行动，不能换你进屋行动，现在是救人不是闹着玩，我比你强，比你有经验，价值也比你高。肖战，一切听我指挥。”
“我知道，问题是。”肖战装好所有武器站起来，认真道:“现在情况是妈妈没有任何战斗力，对方三到五个人，按你所说大金很厉害，一个顶五个，你进屋被缴械，受制……拜托大哥，你是不是太相信我了，这不是闹着玩的，你得在外面，你才有本事救人。”
“可你没有活着的价值。你进屋，如果大金直接把你和阿姨都杀了呢？你对他有什么价值？他不需要留活口，但我不一样。”王一博说，关上了后备箱，“我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贰爷想从我嘴里套出任局的安排，还有没有别的卧底，就算不逼问，他也绝不会让我死得这么痛快，大金无论如何都要把我带回去。”
王一博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肖战忽然发现自己没见过任务状态下的王一博，先前几次，王一博面对他压根儿就是放弃挣扎的状态。
他话已经说到不容置疑，肖战没话讲了，“好，听你指挥，那你告诉我，你进屋以后我要怎么做。”
“阿姨在二楼，幸好在二楼，不走门进屋也轻松，但困难在于咱俩现在没有高科技设备，所以我在屋里发生了什么你完全不知道，一切都得靠你临场反应，我现在只能凭经验帮你推一次。”王一博顿了十秒左右思考，然后对肖战说:“听好。今晚的营救行动阵仗很大，消息封锁不了，大金肯定知道营救队的实时情况，所以时间很重要，营救队到之前他得跑路，也就是十二点左右。”
肖战抬手看表，现在是十一点三十五分。
“小区前后门有人盯，但应该就各一个，他们带不了那么多人，所以我进屋后，大金为确保视野，一定会叫一个人下楼放哨，一个人盯后面的窗户。我赶路的时候已经查过这个小区的户型图，客厅和主卧靠着单元门出口，次卧、书房、厨房靠后面的地下车库出口，面积九十平米，太小了，你不管怎么杀窗户边的那个人，屋里都会听到动静，所以这条路你不用考虑了。大金多半会虚晃一枪，唱空城计引我进门，所以他不会在我一推门就能看见的客厅里，至于在哪个房间就说不准了，我觉得最可行的是，杀了楼下放哨的人，你想办法进客厅。”王一博说着就问，“你姨妈家窗户外面没有防护栏吧？”
“我上次来没有，过年的时候。”肖战说，沉默一会儿后点点头，“明白了，如果你还能给信号，随便什么……”
“我尽全力。”王一博抢答了，摘下棒球帽丢在车屁股上，看向小区的围墙，拍了拍肖战的肩膀，“不过你别指望我，也不要犹豫，根本就没有什么最好的时机，你觉得该行动了，就行动。”
“不用怕害死我，死了黄泉路再见，我还是喜欢你。”王一博握着肖战的肩头，笑了笑，“我想阿姨的态度，也会是这样的。”
“不会的。”肖战抓住王一博的手，握紧了，松一点，再握紧，他看着王一博的眼睛，其内除了雨，就是他，肖战肯定地说，“一定及时进屋。”
就是因为不会怪罪，所以他从这一刻就开始愧疚，因为这一句黄泉路再见我还喜欢你，他可不敢死了。
“成了肖警官。”
王一博收回手，也收起笑容，“开始行动。”
肖战姨妈所住的楼在小区东北方，离正门很近，王一博握着枪上楼，状态也没在战斗上，不过做做样子。
如他所料，二楼的房门都没关，虚掩着，他靠墙慢慢拉门，客厅内开着灯，完全安静，只有尸体，王一博在一众警察中看到两名中年男女，应该是肖战的姨妈和姨爹。他默默叹气，推门进了屋，雨水从身上滴落，他想了想就直接往主卧走，门关着。
王一博按下把手，推开了门。
“别动。”
太阳穴两侧各抵一把枪，王一博看见被绑在床上、嘴里塞着衣服的程琴，她人还清醒，一见他就闭上了眼睛。
大金站在床边，掂了掂手里的枪，“居然是你。”
“是我。”王一博淡定回答，没有放下枪，“意外吗？”
“当然意外，大哥对你哪里不好了？你一个没堂口没弟兄被捡回来的野种，他对你比多少人都好。”
大金自从知道了身边有卧底，也曾怀疑过很多人，肖宇是卧底他不意外，今天随便看见哪个堂主他都不意外，唯独没想到是王一博。这个成天没心没肺蠢不愣登的傻小子，贰爷前几天才送了他一辆跃马。
“什么叫对我好？我现在去街上逮只流浪狗回家，我也对狗这么好。”王一博看着大金靠近。
他面相天生就凶，麦色皮肤衬着横肉，脖子上还有道伤疤，动了怒就跟阎罗王似的，但王一博倒是没感觉，早看习惯了。
他笑了笑对大金说:“金哥，咱也算做了四年兄弟，漠河零下三十度的半个月，我扛不住冻，你夜里把衣服脱了给我穿，我没忘，我今天真心实意告诉你句话，你以为你掏心掏肺一辈子跟着贰爷，他他妈就把你放心上了吗？他放个屁，我们永远是他的狗。”
他话音未落小腹就挨了大金一拳，十成十的力，王一博也扛不住，瞬间弯了腰，又被大金拎起来摔到床边，他撑着地想爬起来，大金推枪上膛抵住他眉心。
“再动一下，现在就杀了你。”他可能是个面瘫，再激动也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和平时一样淡漠，只有脸上颤抖的肉告诉他，大金已经被激怒了。
王一博自觉丢了枪，摊了摊手，大金叫后面两个人过来搜身，把他全身所有东西都扒干净。
“拜托……”王一博笑了声，揶揄道:“你这么怕我？”
“闭嘴。”
“哎哎哎，搜归搜扒老子衣服干什么，我靠别介，谁特么往裤裆里藏东西，大爷的。”
大金按着王一博的头往床板上一撞，听得他闷哼一声，没了声音，再抓着头发把人拉起来，王一博半睁着眼，前额肿了一大块儿，大概撞懵了，过了会儿眼色才恢复清明，有力无气道:“疼啊哥，打人不打脸好不好，好歹我这么帅，万一回去还丢给你玩玩儿？”
“你觉得我不敢杀你是吗？”大金冷声问道。
“那可不是吗？”王一博笑着反问，“不然你杀一个试试？看贰爷是夸你，还是骂你坏他好事？”
大金看着他，半晌没说话，随后竟然笑了，被王一博气笑的，他枪口敲了敲王一博的脑门儿，“你说的没错，我是不敢杀你。”
“那我先废了这女的一条腿怎么样？”大金转瞬便移了枪口对着程琴，王一博变了脸色，脱口道，别。
“哟？害怕了？那我明白怎么治你了。”大金握着枪在程琴腿上来回滑动，王一博心提到了嗓子眼，被两个人反扣着手压在床边。
他看到程琴紧闭双眸，怕得发抖还坚持没看他。
“总归这女人还有口气儿，你就不能放弃她吧，这可是你真大哥的老婆，你们这叫什么？啊，战友情。”
王一博听着没感觉，不代表程琴也能无动于衷，她今晚已经失去丈夫，又失去亲人，如今还成为会害死王一博的拖累，她睁开眼看王一博，就摇了摇头。
“嫂子。”王一博看着她，笑着说:“别怕，我答应宇哥了，你和小战，我都会救，让你们安全回警局。”
程琴眼下的皮肤已经被泪水冲刷泛白，她说不了话，只能看着王一博，不停地摇头，王一博忽觉眼热，比起大金的言辞举动，他更怕面对崩溃的程琴。
“别怕，我答应宇哥了。”王一博说，就看向大金，笑了笑说:“金哥，咱们商量件事儿吧。”
“你凭什么跟我商量？”大金晃了晃枪。
“凭我知道任荣之为铲除贰爷所做的全部安排，和目前还未暴露的，最后一个卧底。”王一博说。
“是吗？我抓你回去，贰爷自然有办法让你张嘴。”大金不受他迷惑，反倒笑了，“甚至我可以逼你现在就说，不然这儿三个男人，想折腾个女人有的是办法，王杰，你敢眼睁睁看着吗？肖宇会死不瞑目的。”
“你可以试试。”王一博挑了挑眉，“不过我话放这儿，你只要动她一下，贰爷想知道的一切我一个字儿都不会说，你敢赌吗？为了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女人。”
“我放了这女人你就更不会说。”
“当然，所以我先说一部分作为交换。”王一博看了看他，又看向床头柜上的手机，“你可以直接打电话给贰爷，我现在就告诉他我手里有的、还没交给任荣之的罪证，藏的地方也告诉他，他可以立马派人去找，找到了你再放程琴，怎么样？稳赚不亏啊哥。”
大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床头柜上的手机，神色些许动摇，王一博余光瞥到程琴的眼睛，已经没有任何给肖战信号的机会，他咬了咬牙说:“任荣之安排我执行的绝密任务，我已经知道局里的黑警是谁了，后续行动我都说。如果你不信，特警大队谢天雄，缉毒队已经查到了他是黑警的证据，八月为了伪造陈铭还活着，他在建设银行给陈香兰汇款两万元，被监控拍到了，视频现在就在陈国安电脑里，只是还没抓他。你说，如果不赶紧灭口，他被刑讯会不会供出九月八日和你一起杀了陈铭他妈的事！”
“都查到你头上了。”王一博说，“贰爷还会远吗？”
大金瞳孔一震，敛了神色低头看王一博，僵持片刻，他看了看表，然后说，“老七，手机给我拿过来。”
钳制王一博的一人起了身，往床头柜方向走。
大金的枪口对着程琴，死死盯住王一博的眼睛，房门却被“砰”地推开，枪声紧随其后，王一博瞬间弹起扑向大金，握住枪管，与他一同摔下了床。
混乱中大金开了枪，子弹射入天花板，王一博死死攥住枪管限制大金起身，“肖战！妈，唔……”
大金扔了枪一脚将他踹开，王一博直在地上滚了三圈不止，撞上衣柜，与此同时又一声枪响，去拿手机的老七握着枪倒地，眉心赫然一个血洞。
肖战扔了枪冲上去拦住靠近程琴的大金。
“王一博没事儿吧？”
大金手里没枪，却是拳脚比利刃杀伤力更强，肖战直觉让他一拳头砸脑门儿上就得脑震荡，矮身躲避，抽出钢刀刺向大金的腿，大金却足够灵活，脚往后缩反倒一手肘怼在他背心。
肖战瞬间跪地，握着刀往外翻了一圈，“王一博！”
他眼瞧着大金捡起了地上的枪，视野里又闯进一道残影，王一博一掌劈落大金手里的枪，大金握住他半边肩头要摔，王一博借势攀着他一借力，整个人缠在了大金身上，对肖战道:“去给妈妈解绳子。”
他话音未落，大金就抱着他往墙上冲，王一博抓紧他双肩往上蹿，没让背心和双肩砸墙，却还是痛得浑身一震，眼前发黑，心想再他妈来一下非得骨裂不可。
“一博！”肖战回头看，解着绳子又想去帮王一博。
“解绳子别管我……”
话没说完大金抓着他外套要甩他下去，王一博双腿锁死他的腰，松手腾空脱了外套，趁大金脱力，鱼似的蹿出了他双臂的桎梏，小腿交叉勾住大金的脖子，与他一同摔倒。
“呃……”他死命夹紧腿，大金却一脚踹在他后背。
王一博喉咙泛甜，瞬间松了劲儿，大金推开他双腿站起来，王一博让这一脚踹得脑子发昏，恍惚间看不清肖战的脸，只看到大金操起了钢刀。
“战。”王一博抖着手抓住床单想起身，“肖战……”
视觉还未回笼，钢刀直直飞向衣柜插牢了，肖战从床上翻到王一博身边，抱着他躲开砸下来的拳头。
“王一博，怎么回事儿，久了没跟你练，功夫倒退啊，让一小朋友护着你？真他妈丢人。”大金抬手抹掉脸上的血，方才肖战回身一刀划破了他左脸。
“你功夫见长，相都破了跟我说你妈呢。”王一博手背蹭掉唇角的血，撑着墙站起来，拉肖战到自己身后，“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耍嘴皮子了，都比我重一百斤了，还不许我们二打一？过分了啊大哥。”
他抓着肖战的手还未松开，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窗边站岗的人……王一博这才想起来，回头就见枪口，他立马将肖战扑倒在地，紧紧抱住。
枪响了，王一博满头冷汗，再睁开眼，听到大金笑了，“呀，可不是我开的枪，这得怪你自己了。”
王一博还没反应过来，胸口竟被肖战推了推，他低头看，肖战却看着床，再一下就用了力，把他推开了。
他顺着肖战的视线看过去，程琴耳侧俨然一个血洞，血越涌越多，染红了枕头与床面，王一博腿软了，结结实实坐在地上，肖战颤抖的双腿挡住了他的视线。
房间一时诡异的安静，大金低头看了表盘。
“条子要来了，不管了，走。”
肖战全然没有反应，王一博扫腿绊倒开枪的人，把他踹回门口，大金眼见他还没丧失理智，撇撇嘴转身，推开了窗户。
“他看到我了。”王一博起身拍肖战，肖战双手垂着，看着床，眼睛一眨不眨，王一博咬了咬牙，晃肖战道:“肖战，肖战！听我说话，把那个人杀了。”
他没时间再停留，转身捡枪追着跳上窗台的大金翻出了窗外。
没了窗户的遮挡，雨就飘进来了，轰轰烈烈的架势，似要把一方天地淹没。
肖战站在原地，想如果自己一开始反应快一点，别要王一博提醒就去割绳子，如果自己相信王一博，别回那一下头，别犹豫要去帮他，就埋头割绳子，至少能再解开一只手，至少妈妈可以坐起来躲那颗子弹。
如果没有和王一博发展成这样的关系，如果王一博不喜欢他，就不会条件反射地保护他，原本那一枪是打在他身上的，只是王一博反应太快了……
肖战一阵阵耳鸣，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了些什么，只知道脑子里各种画面交替出现，乱糟糟的，看不清是什么，也分不出是哪些人，他好像已经看到了人生的走马灯，就随着那涌出的血，一点点浮现。
他失声了，也脱力了，被爬起来的男人推到，没有任何反应，他定定地看着那张脸，灯光虚化了穷凶极恶的轮廓，变成妈妈的笑容，对他说，“战战回来啦。”
肖战抬手握住男人持刀的手腕，泪从颤抖的眼角淌下鼻翼，他指尖泛白，死死握住那只手，不知自己表情何如，却好像把男人吓住了，手抖了抖。
肖战夺过那把刀插进了他的胸口。
他听到金戈破开血肉的撕裂声，血花迸溅，洒在他下巴与胸前，男人瞪着眼睛倒下了，他伸伸舌头，就能舔到温热的血。
“他看到我了。”肖战皱了皱眉，才想起王一博刚才说这么一句，回身看到大开的窗户。
外面大雨倾盆，漆黑如墨。
大金看到他了，大金不死，他就暴露了。
肖战过电似的打了个激灵，左右回头，抓起地上的枪就冲到窗台，翻了出去。
大雨迎面而下，绿化带里泥泞一片，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跑，抹了把脸，呼吸声是那么刺耳，全世界没有第二个人。
“王一博！”肖战跑在小区道路上大喊。
一栋栋楼被抛在身后，他感觉自己也被抛弃了，如果他连王一博也找不到了的话。
“一博！一博……”
“王一博！”肖战毫无头绪地跑，吼醒了小区内的住户，窗口亮起灯，他冲过岔路，看到两个扭打在雨中的人影，肖战瞳孔紧缩，抬腿往前，“一博。”
他直接撞开压在王一博身上的大金，和他一起摔进了绿化带，王一博睁眼看见漫天如针的雨，听得身侧连声闷哼，已经分不清是谁的。
他皱眉翻过了身，左肩一道贯穿伤，子弹已被雨冲走，血也冲淡了。
“肖战。”
他还可以有力气，四肢并用跑进了绿化带里。
大金也挨了他的枪子儿，状态好不到哪里去，和肖战肉搏处了下风，王一博扑过去帮肖战锁住大金，双腿缠紧胯部，双手卡死大金的下巴。
他浑身发冷，后背摩擦泥地，喘着粗气道:“快……”
手上淋了一片热，大金不动了，王一博手一松就瘫倒在地，大金随之倒在他身上，沉得像座山，可他没力气推开了，就睁着眼喘气。
过了会儿，大金的尸体被推开，一只手摸到他的脸。
“一博，你怎么样？一博……”
路灯照不到的地方，肖战凑到王一博脸前才能看清他，拍了拍他的脸，抹掉血水泥水，他抱住王一博。
“没事了，一博我们活下来了，我们还活着，王一博，我们还活着。”
今天之前，肖战不知道，活着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他近乎神经质地抱紧王一博，脸庞也紧紧贴着他，仿若身处南极冰天雪地，只剩这么一朵微弱的火，支撑他呼吸下一口空气。
王一博一分钟，或者两分钟后，才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轻声说:“小战，别怕，我们，先回去。”
“好，好，你起来我背你。”肖战转过身，王一博没有拒绝他，双手爽快地搭上了他的肩膀。
肖战头一次感觉王一博这么沉，比总爱往他身上扑的张衡还沉，他捞起王一博的腿摇摇晃晃走出了绿化带，停下脚步把人往上颠了颠，才继续往回走。
“老公。”
他听到王一博笑了笑。
“我是不是，有点重啊？”
“重个屁，我背个姑娘都比你轻。”肖战踩着路灯下的湿洼，走过凌晨时分，一个个进入梦乡的家庭。
“你还想，把我喂胖吗？每天给我做好吃的。”
莫名其妙，现在还有心情说这个？肖战以为王一博是怕他崩溃，才不合时宜的顾左右而言他，偏头蹭了蹭他的前额，声音被大雨冲淡了，“当然想了。”
“要把你喂成圆滚滚的小猪，腹肌变成小肚腩。”
王一博昏昏沉沉，笑着说:“那就不能保护你了，下次，再遇到二金，小金，老公，你怎么办……”
“说啥呢，你让他给揍脑震荡了？”肖战真纳闷了，走进单元门，雨声渐渐小了，应急灯也亮了。
他背着王一博埋头爬楼梯，爬上二楼才停下喘气，脚边却落下一滴血，肖战停了动作，看着那滴血，不一会儿，第二滴也落在了脚边。
他颤声道:“一，一博？”
王一博挂在他肩上的双手就那么垂着，了无生气一般，肖战小心翼翼地开口，又叫了他一声，“王一博？”
“老婆……”
“你不要吓我。”肖战慢慢地说，慢慢回头。
应急灯照亮楼道，血迹从第一级楼梯滴到脚下。
《业火》(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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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八年九月三十日
陈铭案的调查因陈香兰不肯配合而陷入僵局，为保证姜薇与陈香兰的人身安全，缉毒队申请了安全屋暂供她们居住，门口有警员二十四小时值守。出乎意料地，陈香兰对这个安排毫无异议。
陈国安死活撬不开陈香兰的嘴，请来了局里的谈判专家和心理医生天天跟陈香兰唠嗑，一唠就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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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八年九月三十日
陈铭案的调查因陈香兰不肯配合而陷入僵局，为保证姜薇与陈香兰的人身安全，缉毒队申请了安全屋暂供她们居住，门口有警员二十四小时值守。出乎意料地，陈香兰对这个安排毫无异议。
陈国安死活撬不开陈香兰的嘴，请来了局里的谈判专家和心理医生天天跟陈香兰唠嗑，一唠就是一下午，不论陈香兰搭理与否，反正她得按时按点来，唠到傍晚才能走。
今儿的天聊完了，肖战站在窗前目送陈香兰上了警车，想陈香兰心里明镜儿似的清醒，她和姜薇只是俩普通女人，手无缚鸡之力，现在脱离了警方的控制也就失去了唯一的保护伞，无异于自断退路。
陈香兰无所谓自己的命，也不能不管救命恩人姜薇的死活，痛快答应住安全屋，肯定是为姜薇考虑。所以她还是在意亲朋好友死活的。
肖战近来越发肯定一个疑问，陈香兰恐怕真的不知道陈铭和母亲已经去世了，如果她知道，心态会否转变也未可知。
警车载着陈香兰出了警局大门，回安全屋了，肖战敲了陈国安办公室的门，听到“进”以后推门进去。
“陈队。”肖战回身关上门。
案子不破，各方压力接踵而至，陈国安最近心力交瘁，好容易躺上床也睡不了一个好觉。揉揉脸，见来人是肖战，他指了指凳子让肖战坐，“怎么了？”
“咱们或许可以转变下思路。”肖战坐下跟陈国安讲了自己观察到的信息，再说道:“恨不恨老母亲暂且不论，陈铭跟她关系还挺好的，既然都要保护姜薇，就没道理不管亲弟弟死活吧。我觉得她真不知道陈铭已经死了，所以还回微信让他注意安全，那么我们把陈铭受害的消息告诉她，她会不会改变态度？”
“我也这么想过，咨询了白教授，白教授说这么做风险很大，首先可能起反效果，其次陈香兰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很难说会不会因为亲人受害的打击直接崩溃，如果她疯了，就不能做证人了。”陈国安叹了口气，对肖战道:“他说的也是，咱现在又没到破釜沉舟的份儿上，还是尽量稳妥，别功亏一篑的好。”
“陈队如果您相信我的话。”肖战只觉好笑，看着陈国安，很无奈地说:“别说是陈铭死了，就是陈铭姜薇，她认识的人都死完了，她也不会崩溃，陈香兰的精神强度比我，你，白教授，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坚韧。”
陈国安闻言挑了挑眉，“你这么说有什么依据？”
“她爱李君安的生父十三年，被抛弃，被毁容，胎死腹中，生不如死，她还爱。”肖战说，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儿，“不夸张的说这简直匪夷所思，即便那男的和她一直没断联系，也匪夷所思，跟邪教的洗脑运动差不多了，而且这男的比邪教头子牛逼多了。”
陈国安听得发笑，咳了一声指指肖战身后墙上的监控，“录着呢，讲话文明点儿。”
“而且陈队，我还有个问题。”
“嗯？”
还好陈国安提醒了监控，不然他又把这事儿忘了。肖战拉了拉椅子，离办公室近了些，小声问陈国安，“陈铭八月十多号给陈香兰汇了款，但陈铭已经死了，所以那笔款是谁汇的？我记得问询时海队就让查了，怎么后面又没提这个事了，什么都没查出来？”
陈国安听完笑了笑，表情难得有些高深莫测，看他两眼后压低声音道:“心比绣花针细啊小子，不错，查当然是查了，结果也有结果了，但现在还不能公开。”
“有结果？”肖战愣了愣，陈国安点头肯定了，肖战不解地追问，“调查都进行不下去了，为什么不公开？”
“结果无足轻重，并不是陈铭案的幕后主使，只是涉案的从犯，监视起来就行了，公开调查结果，把他先抓起来只会打草惊蛇。”陈国安跟肖战解释说，又似乎想到了他在思考什么，敲了敲桌面道:“你不用又疑神疑鬼，明跟你说，这指令是上面交代的。”
心思被直接戳破，肖战颇为尴尬，抬头看陈国安，陈国安倒是已经习惯了被他怀疑，面上毫无情绪，摊了摊手就靠回座椅。
肖战讪讪道:“陈队，您明白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我真的不信您，就不会跑来跟您说自己的发现了，我只是，可能我太想破案了吧。”
“说过了，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你对我有，我对你也有，你不用跟我说，我也不在乎。”陈国安说，握着鼠标点了几下，然后拔下电脑上的U盘递给肖战，“自己看，看完上交，不许备份，你权限太低，放着不保险，还有别的事儿吗？”
陈国安居然把机密文件给他看？而且听口气还只给他看了，肖战一时受宠若惊，又纳闷得紧，接过了U盘，问陈国安，“最后一个问题，陈队，上面是指？”
“我们能接触到的，最上面。”陈国安说罢笑了笑，动手整理桌上的文件，赶肖战出门，说别耽误他下班，好容易今天能回家陪老婆孩子吃个饭。
“好，谢谢陈队，您路上慢点开车。”肖战麻溜儿地起身走了，将U盘握紧回到座位，塞进笔记本包里，再提上收拾了桌子，去更衣室换常服下班。
任局下的指令叫别公开调查结果，这事儿影响这么大吗？都直接报到任局那儿去处理了？肖战不禁对这笔汇款的隐情好奇起来了。听陈国安意思，结果是找到了汇款的人，如果是电汇查在网信息，或许还不能断定证据确凿，但如果是线下汇款，被银行的监控拍下了清晰的人脸，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他今儿没闲心先点外卖再回家了，一路疾行，进屋后就直接坐到沙发上，取出电脑开机，连接U盘，数据显示读取完毕，肖战打开移动磁盘，里面只放着一个文件，他点进去，果然看到一段银行的监控视频。
银行的性质特殊，大堂内监控众多且高清，几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肖战看到多个角度的视频，肉眼也能看清人脸。这个在柜台办理汇款的人，他竟然认识。
肖战久久未能回神，点下重播键又看了一遍，那张脸赫然是支援缉毒队查案的其中一名特警——谢天雄。
怪不得他那天搜查房间与有意加快速度的自己一样快，原来是根本就抱着相同的目的，也怪不得任局指示不公开调查结果，局里竟然真的有黑警，还离他们这么近，简直就在身边窥视。
肖战盯着谢天雄的脸看久了只觉毛骨悚然，想自己那天还当着谢天雄的面儿玩碟中谍，去给王一博送信，指不定谢天雄也有所怀疑了，只是当着众人拦不下，也跟不了他而已。
陈国安还说，他并不是陈铭案的幕后主使，只是涉案从犯，抓起来会打草惊蛇。陈国安可没有自行调查同事的权限，也没胆量，这话只能是任局一并告诉他的，也就是说任局已经对黑警的身份有数了，这绝不是查个汇款人就能连带出来的线索，任局或许一早就有所安排了，比他推理子弹的时候还要早。
从一桩匿名报案开始，贩毒的混混周有为牵连出了陈铭，再到陵安陵园、金如意，可谓一环扣一环，而将一件件事联系起来，指引他们抽丝剥茧查到今天这一步的人，是王一博。
王一博说他做这些是有必须要做的理由，宁肯死也不愿意告诉他。肖战忽然灵光一现，就被手机铃声打断了思路。
他“啧”了一声摸手机，心想是谁这么会挑时间打电话，拿到眼前一看，来电人是他亲爱的妈妈。肖战默默咽下了埋怨的话，接起电话笑着叫了妈。
“下班了吗战战，晚饭吃没？”
“下了，今天按时下班的，我刚到家，正等外卖呢。”其实根本还没点，而且现在也没心思点。
肖战看着电脑上暂停的视频，急着想继续思考，问妈妈，“妈吃过晚饭了吗，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儿？”
“在做，没什么事儿我还不能给你打电话啦？你自己算算都多久没回家来了，又有一个多月了吧。”程琴放下没摘完的菜，递给姐姐，示意自己先打电话，又跟肖战说:“你这刚入职的新人，工作就这么忙啊？”
“害，妈你这话说的，我哪儿能不想你给我打电话啊，你早中晚打三次我都没意见好吧。”肖战说，刚才进门连灯都忘开了，这会儿太阳落了，屋子里就黑黢黢的，瞧着更没人气儿了。肖战从桌下掏出一瓶矿泉水，对程琴说:“其实也不是忙，主要是这个案子一直没破，拖得越久越难办，肯定就得加班了。”
“还是上次说的那个？这么久了还没破啊？”
肖战无奈地笑，感叹道:“没呢，复杂得要死。”
“那……”程琴不禁有些担心了，小声问:“战战啊，你实话告诉妈妈，你们查这案子不会有危险吧？”
“妈，做警察的，只要是工作多少都有危险。”
肖战还是头一次被妈妈问到这样的问题，或许是有老爸当年先打了预防针，妈妈对他的工作性质总归比别的家长了解，所以也不提危不危险的事儿，顶多叮嘱他出外勤注意安全。
他想了想跟妈妈说:“不过我们现在办的案子倒也没有那么严重，不是在抓什么变态杀人狂哈，你放心，借他们俩胆儿也不敢袭警。”
程琴闻言笑了笑，说你都做警察了，还这么没正经，肖战也跟着笑了笑，说警察就正经啊？妈你不至于还信形式主义那一套吧，都是装的，和普通人一样。
“好啦，不跟你胡扯了，妈妈就是提醒你记得吃晚饭，这工作再重要也得照顾好自己，听见没有？”
“嗯。”肖战点了点头，“妈，我知道。”
“还有就是妈妈来姨妈家了，前段时间跟你说，外公的坟要迁来和外婆葬一块儿，明天我们先去墓园把碑给定了，然后外公应该下个月迁，到时候你得来哦，我先跟你讲一声，看需不需要请个假。”
“行，等你们定了日子再说吧，工作日就请个假，没什么问题。”肖战说，“那我挂啦？妈去做饭吧，姨妈姨爹都在家呢是吗？你们先吃饭，别耽搁了。”
“嗯。”程琴笑了笑，“你也快去吃饭。”
通话结束，肖战看看手机屏幕，再看看电脑，靠着沙发点开了外卖软件。
还是听妈妈的话，先吃饭吧。
差一天就至十月深秋，公路两侧的木芙蓉开花了。
王一博记得去年来蓉城的时候，这进城的大道两侧还种着一排排金桂，车窗一开，香风呼呼地扑鼻而来，而今倒是全换成绿植与市花芙蓉了。
蓉城自昨夜开始落雨，不大，只是缠绵，如丝如雾地飘，倒是应了这四合院内精心打造的秋景。
成奎此人也是附庸风雅之辈，生在房价不算离谱的蓉城，在东郊盘了座四合院当窝子，九曲回廊小桥流水整得是有模有样，书房里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成天拿把折扇呼扇呼扇，实则给他写俩繁体字儿他就得问是啥意思。
王一博昨天正赶着那场秋雨进了蓉城地界儿，成奎备了一桌好菜招待，时候不早，就没跟他谈生意的事儿，只尽了地主之谊，让他和带来的弟兄们先好好休息，但王一博不想拖，第二天中午饭桌上就把买卖给谈妥了，钱货两清。
成奎得意他这不拖泥带水的性子，大手一挥道:“来了哥的地界儿，你啥也别想，我来安排，好好玩几天。”
于是，带他搁外边晃悠到深夜才回来。
王一博快烦死他的热情了，洗完澡，披上外套坐在仿古回廊边，雨下得比白天大了，零星几丝总会刮到他脸上，他打开手机再看肖宇傍晚发给他的消息。
“大金没上船，你要小心。”
贰爷亲自前往交易，怎么会不带大金在身边儿保驾护航呢？他那么谨慎一人儿，向来是把自己当皇帝保护的，再者说，大金不跟着上船，还能去干什么？
王一博晃着腿儿兀自想了许久，无果。
就算是要留人监视他，他这会儿在蓉城天高皇帝远，大金又没跟来，在山城能监视到他什么？
夜已深了，他不敢睡，唯恐已在船上的肖宇突然传来消息，就那么握着手机，在回廊边坐了一整夜。
次日晨曦，雨还未停，王一博回屋里洗了个热水澡，窝回床上佯装睡懒觉，怕成奎又拉着他尽地主之谊。直直躺到了下午，王一博才从床上爬起来，换了衣服，走到正厅里跟成奎打招呼，成奎正在逗鹦鹉，见他来了呵呵一笑，让刘管家给他倒茶润润口。
“怎么了小王，不合口味？”
“嗯，糙人，喝不来这高级货。”王一博笑了笑，坐在鸟笼旁的八宝椅上，瓷盖儿扣回茶杯，往一边儿稍了稍，他对一旁站着的中年男人说：“麻烦刘叔给我倒杯凉白开吧，我就爱喝白开水，解渴。”
“去吧刘叔，顺便瞅瞅他们准备晚饭。”成奎挥了挥手，让刘管家下去，摸出烟盒抖出支烟点上，再递给王一博一支，“试试，本地烟，走的时候给你稍两条。”
“那先谢谢成哥了。”王一博笑着接过，自己点了烟，拿起烟盒瞅了瞅，“宽窄”。确是本地烟，他没抽过，不过味儿太淡了，不顶用，他还是喜欢玉溪。
“是不错。”他吐出一口烟，自然地说。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虽然才三十多块钱一盒儿，不过这抽久了就习惯了，还就好这一口儿，什么中华莲花，都不如本地的顺嘴。”
“是这么个理儿，贰爷就只得意他的煊赫门。”王一博说着打了个哈欠，眼皮抽抽似的直跳。
“咋？睡到下午还困呢？我说你们小年轻儿这觉可真是多，哥哥我一觉最多五小时，再躺也没用。”
“昨儿晚上雨太大了，我觉浅，听不得声儿，四点过雨小点了才睡着。”王一博说着又打了一哈欠。
“秋天了嘛，天凉了，是该下雨了。”成奎逗完了鹦鹉溜达到正厅门前，雨水顺着屋檐滴答，活像一卷水做的门帘。
他盘着腕间的星月菩提，闲谈道:“我最近打算在后院挖个塘子养养荷花锦鲤，上周就请了一先生来看风水，那家伙，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嘴皮子一溜溜儿的，我寻思他这牛逼那顺便给我卜一卦呗，我最近在看那盗墓电视剧，卜卦的可神了。”
“结果你猜怎么着？”成奎看向王一博，王一博摇摇头又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说。
“个狗日的，说什么卦象大凶，老子有血光之灾。”
成奎见王一博“噗嗤”笑了，无语地摇了摇头，回身倒茶，怒道:“当时我就给他赶出去了，江湖骗子，有没有点儿职业道德了，骗老子钱还咒老子死。”
“哟，就撵出去了？你都没问问他是啥血光之灾，咋个化解？”王一博调侃道。
“我还问他，我问个求，江湖骗子坐而论道。”成奎灌了口茶又展开他的折扇呼哧呼哧扇，“给我气的，一提就气，不成，我得让厨子炖碗梨子去去火。”
王一博瞅着他出门，无语地摇了摇头，就这大老粗，何苦整一四合院暴殄天物来的。
秋夜黑得迅猛，加之蓉城大雨，天似泼墨般的深沉，王一博给跟着来的弟兄们一人一叠票子，说明儿就没事儿了，咱也不着急回山城，哥累了想歇几天，你们自个儿去城里玩玩儿吧，有事儿我再叫你们。
弟兄们领了钱自是开心，说谢谢王哥，王哥早点休息。王一博摆了摆手，回到自己屋里往床上一躺，摸出手机又开始看收信箱。
时间跳到十点，四合院内几个屋都熄了灯。
王一博重重复复看肖宇昨晚发来的信息，三十多个小时没合眼也完全没有困意。他分明知道这种时候没消息才是好消息，可又没法不担心，整日坐立难安，就想知道船上到底是如何光景。
暖黄色的灯光洒在印花被单上，屋内幽幽熏着檀香，王一博刚来了点儿睡意，哈欠一打，手机铃声突然想起，直吓得他哈欠缩了回去，手机也甩飞了。
王一博爬上床捡了手机来看，是短信。
“交易为假，对不起一博，爸爸食言了，战战和妈妈交给你了，想办法回山城，大金在山城。”
王一博捧着手机很久，却读不懂那短短两行字的意思，他怔怔地看着，然后按了拨号，放到耳边。
“喂……”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王一博取下手机再拨号，又赶紧放到耳边，“爸。”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让他接电话。”他不知道自己在对谁说，匆匆挂断了语音播报再打过去，“喂，爸……”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让他接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闭嘴啊，让他接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和语音播报对抗到通话自动中断，手机从耳边滑了下去，摔在床上，王一博眼看屏幕回到了短信页面，他数清楚了，一共三十四个字。
只是三十四个字，他看不懂。
“爸。”王一博看着时间流动至十点二十分，捡起了手机揣进兜里，下床从自己的背包中取出手枪装消音器，冷兵器一一放入惯用的位置，动作一气呵成。
行动失败不代表人就一定死了，他告诉自己，肖宇能发出信息就说明他在那一刻还是安全的，哪怕是跳船，也有一线生机，何况任局那边还没传来消息，自己还没有接收到信号，肖宇现在还没有死。
只要他活着，只要他能回来。
王一博穿戴好装备起身，环视房间，将被褥弄乱，枕头扔到床下，背包也随手一丢，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翻窗出了房间，矮身靠着墙根，往成奎的房间走。
肖宇上船前就已经暴露了，一切都是贰爷设下的局，与梅耶森串通一气，用假交易诱他们上钩。贰爷怀疑到了卧底不止一个，所以让肖宇多带堂口内的弟兄上船，想趁机一网打尽，而特意让大金留在山城，王一博除了兵分两路，斩草除根外想不到别的用意了，所以暴露的不止肖宇的卧底身份，还有他的家人。
程琴、肖战，肖战绝不是大金的对手。何况贰爷出手就不能铩羽而归，大金不可能一个人跑去灭口，至少得带一两个帮手，肖战从一个大金手下逃跑都费劲。
王一博脑海中瞬间浮现肖战中弹的画面，他猛喘口气，停下脚步甩了甩头，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不能慌，现在他掉链子，全家人都得死。
肖宇已经暴露了，王一博想摘干净，制造出肖宇同样出卖了自己的情况显然最合适，贰爷再多疑也是个人，是个人心就是肉做的，苦肉计烂俗但好用。
他摸到成奎房间外，从后门方向的窗户缝往里瞧了瞧，成奎应该是在洗澡，房间里没有别人。
王一博拉开窗户支好，翻了进去，他看了看亮着灯的浴室，耐下心坐到圆桌旁，拿出手机报警。
“东郊泉西山四合院，黑帮交易巨量麻古时钱货不匹配，现已械斗，有死伤，四合院大火，速来处理。”
信息发送出去，王一博把手机放在桌上，拔出腰后钢刀塞进袖口反握住。院外就是成奎的弟兄们，吼一嗓子全都能听见，他不能让成奎发出任何声音。
五分钟后，成奎围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没走两步就看见坐在圆桌旁的王一博，愣了愣，随后就笑，“小王你怎么过来了，也没跟我说一声，啥事儿？”
“嗯，雨太大了，刘叔让我进来等你。”王一博笑着说，拿起手机对他晃了晃，“宇哥给我发了条消息问钱货的情况，我这拿不准咋说，干脆给你看看。”
“哈？他直接给我打电话不就完了吗。”
成奎不疑有他，走过去要接王一博的手机，王一博却突然松了手蹿起，电光火石间他口鼻被王一博死死捂住，还没反应过来，气管已被钢刀割断。
鲜血顺着刀尖滴下，王一博托着他轻轻放在地上，捡起手机，看死不瞑目的成奎，叹了口气，“给你卜卦的先生当真高人，下辈子再遇着，别让人家滚蛋了。”
他说罢将钢刀插回腰后刀鞘，环顾房间后走到内室，点燃被褥，枕头，再打开衣柜点了几件衣服扔到门窗边，火着了帘子，再着了门窗，很快便熊熊燃烧。
王一博抱着几件衣服从后门窗户跳了出去，沿着走过的屋宅一间间放火，扔完最后一件衣服，半座四合院大火连天。他后退几步助跑翻上两人高的围墙，跳出院子后快跑至车库掏枪，打碎监控器，将自家的商务轿车换了牌照，上车开出车库。
他举枪探出车窗，子弹射入隔壁库轿跑的油箱，王一博踩下油门往巷口冲，身后传来巨大的爆炸声，车库也烧起来了。
晚上十点过一刻，肖战提着外卖进屋，屁股刚挨着沙发，手机就响了。
他仰着头掏手机，心想该不是陈国安突然又发现了啥叫他们全部归队吧，叹了口气，肖战看向手机屏幕，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现在回家，和妈妈呆在一起，关灯锁窗，想办法带妈妈一起回警局。”
这是什么新型的诈骗手段吗？知道他是干警察的还特么敢找上门？肖战无语地放下手机拆外卖袋，几秒后就觉得不对，拿起手机再读一遍那句话。
按常规的口癖来说，称呼别人的妈妈应该说“你妈妈”而不是“妈妈”吧，王一博每次提到也会加冠词，要么就说阿姨，谁这么大脸直接管人家妈叫妈的。
肖战按下那串号码拨了出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眼皮突然跳了跳，拿下手机再拨一遍。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肖战看着那串从未见过却没隐藏的号码，看了很久，指到语音播报结束，号码标红置于通话记录最顶端，他在键盘输入妈妈的号码打了过去。
“喂。”
“喂……喂，妈。”肖战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慌，心脏“扑通扑通”跳，好像下一秒就要蹦出嗓子眼。
他平复了呼吸，才问妈妈，“你和姨妈姨爹在一起的吗？表哥在家没有？你那边没什么事儿吧？”
“对啊，杨阳哥哥这周加班没回来，妈妈都准备睡觉了，怎么啦战战？”程琴靠在床头纳闷道。
“没什么，就是今天还没给妈打电话，我就问问。”肖战松了口气，感觉是自己想太多了，查案查得已经神经过敏，什么事儿都觉得意味深长。又想了想那条短信，他还是问道:“妈，今天你和姨妈他们去墓园了是吗？去完就回家了？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吧。”
“对啊，没有啊。”程琴越听越纳闷，还以为是肖战查案出了什么事儿才会这么说，忙问他，“什么意思战战？你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案子有危险吗？”
“不是，妈你别多想我没事儿。”肖战看了看亮灯的客厅，心神到底是被这条短信给搅乱了，又问妈妈，“妈，爸最近，有没有跟你联系过？”
“爸爸？”
“很重要，你告诉我实话，如果联系过，说了什么你完整告诉我。”肖战握紧了手机，心跳一声，一声，如同机械的语音播报，在夜雨中沉沉地下坠。
“没有，爸爸上次给我打电话还是奶奶下葬的时候，说了会儿话，不重要的，后面就再没有了。”程琴闻言也不禁握紧了手机，颤声道:“战战，到底什么意思，是爸爸联系你了吗？他说什么了你告诉妈妈。”
“我不确定，我只是觉得像。”肖战说，“刚刚我收到一条短信，让我回家，和你呆在一起，想办法带你一起回警局。我收到短信再拨号过去，对方已经关机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什么状况，就是我现在开车到北碚得一个多小时，算了，我还是先过来……”
“等等。”程琴双眼盯着被面，蓦地落下一滴泪，她抬手捂住眼睛说:“就呆在家里，如果真的有危险，你开夜路来回更危险，战战，把门窗锁好，听话。”
肖战担心的也是这个，如果真有危险，他自己一个人还好应付，要是接了妈妈以后遇到人，他很难保护好毫无反抗之力的妈妈，可能还不如呆家里安全。
“这样，妈，你先别睡觉，随便干点啥，今晚上熬熬夜，我先查一下这个号码源，我尝试确认下情况再决定怎么办，你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先挂了。”
“好，战战……”程琴在肖战挂断前又叫住他，忍了又忍，她轻声说:“注意安全，如果万一，你就跑，往警局里跑，你别管妈妈，你是警察，比妈妈危险。”
为什么他是警察还更危险了？肖战没太听明白，想问为什么又不敢再浪费时间，说好，挂断了电话。
他坐回沙发，将发来短信的号码输入软件内查号主信息和实时ip，刚点下回车键，电话又响了。
这次还是他妈的隐藏号码了，肖战脑门儿挂了汗，再懵逼也察觉出不同寻常的意味了，拿起手机，他闭上眼睛调整呼吸，接了电话，“喂？”
“小战。”
居然是王一博，肖战猛地睁开眼。
电话那头王一博呼吸声很重，伴随着风或者发动机制造的噪音，他从中听出了一股生死时速的味道。
王一博声线发抖，像在极力克制着情绪，对他说，“小战，现在你听好哥说的话，回答我的问题，别发愣。”
“你在警局还是在公寓还是在妈妈家？”
肖战不敢慢，立马回答，“公寓。”
“去把所有灯都关上，房门窗户反锁，窗帘留着别拉，现在去，然后我问你，枪在身上没，家里还有其他趁手的杀人的东西吗？”
“杀，杀人？”肖战锁着门手一抖，“枪在身上，只有六发子弹，我家怎么可能有武器，呃，手铐，弹簧刀？但我要找找，我不知道放在哪里去了……”
“别怕，别慌，听我说，你现在怕就完蛋了，房间里作战是近身格斗，枪不见得有刀好使，而且你只有六发子弹，随便什么刀，趁手的，先找到放身上。”
肖战锁好窗户，脑子没转过来脚步也不敢停了，回答好，王一博又接着问:“你晚上联系过妈妈吗，她现在在家里吗？”
“刚才打过电话，她去找姨妈了，在北碚。”
“好，具体地址知道吗？你念给我。我现在在成渝高速，赶到你那里最快也要三个小时，赶到北碚最快两个多小时，所以我先去救阿姨，你就呆在屋里，哪里都不要去，明白吗？不管什么情况，只要我赶到时人还在，我保证我一定把阿姨救出来，我知道你不要我先来救你，所以……”
“肖战。”
王一博在高速上一路飙车，莹莹的手机屏是雨夜中唯一的光，细雨打湿了他的额发，脸庞也湿了，王一博才发现从接到短信到现在，自己还一滴眼泪都没掉，只是眼睑赤红，好像有血要滴出来。
“老公。”他轻声说，仪表盘指针到底，“你要等我。”
他没有哭，又好像在撕心裂肺地哭。
肖战上次听到这个词，已经是半个多月前了，那南柯一梦般的周末结束后，王一博再没有和他联络过，仿佛人间蒸发，而今天再听见他的声音，却好像下一秒就要生离死别。
“我十点过收到了一条短信。”肖战站在漆黑而寂静的客厅里，眼泪比大脑先醍醐灌顶，一点点积满了眼眶，“他说，现在回家，和妈妈呆在一起，关门锁窗，想办法带妈妈回警局。所以，是爸爸……”
“十点过，我也收到了一条短信。”王一博说，“交易是假，对不起一博，爸爸食言了，妈妈和战战交给你了，想办法回山城，大金在山城。”
“食，言？”肖战眉头慢慢拧起。
“我们想要拦截贰爷正在进行的一桩交易，爸爸跟贰爷上了交易的船，与任局对接拦截行动，但交易是假的，爸爸暴露了，行动前我和他说好了。”王一博哽咽一声，“卧底结束，我们一起回家。”
眼泪“啪”地摔在了地面，肖战没办法再眨眼，盯着地面那一点模糊的水渍，握手机的手生理性地抖。
他不知道被什么扼住了咽喉，或许是十年间的种种，或许是所有怪罪与埋怨，或许是上小学的那一天，爸爸背着他的小书包，牵着他的手，送他进了校门。
“卧，底。”他不认识这两个字，竟然笑了，“卧底？”
王一博回应他的只有沉默，驰骋在三百公里的暴雨疾风中，他不敢哭，怕一哭速度就慢了。
“爸。”肖战定定地站着，“一博，爸爸，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王一博望着重复的风景，规律的雨刷，车灯照亮一片萧萧的雨，他握着方向盘说:“我和爸爸早就为这一天做好准备了，为保证彼此一定能在对方身死之时得到准确消息，我们的手机、手表，很多电子设备都装了一个信号收发装置，按一个键就能送出信号，传到对方的接收端，我带着配对的手表，手机，但现在哪个都还没有响。”
“所以他现在还活着。”肖战无师自通，也用这个借口安慰自己了，又或者王一博说给他听本就是这个目的，他抬手揉眼睛，一次又一次，吸了下鼻子，“那我现在可能遇到的危险是什么？”
“大金。他就是杀陈老太的职业杀手，是贰爷最信赖的人，身手跟我不相上下，但他比我高很多，壮很多，近身格斗体型优势太重要，我也打不过他。大金没有跟贰爷上船，他在山城。”王一博顿了顿，木芙蓉在高速路下盛开，他咬牙道:“你是缉毒警，对贰爷的威胁比阿姨大很多，何况你有枪有身手，所以大金带人不会去阿姨那边，会去找你，我不知道我和大金谁更快到你身边，如果我来不及。”
“肖战。”王一博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水，“你想办法跑，你打不过他的，一定要跑出去，我只有你了……”
他话音未落，手表表盘亮起，发出“滴”地一声长警报，王一博猛踩下刹车，胸口撞在方向盘上。
“什么声音？”肖战吓愣了神，顿时手足无措，怕王一博也出了状况，“一博？一博你说话啊，你别吓我，怎么了，那是什么声音，王一博！”
“爸爸。”
他听到王一博说。
“爸爸……”
肖战听到几声闷响，大概是王一博在砸方向盘，或者别的，再听到他一声哭吼，与暴雨共振，洋洋洒洒，揉碎蓉城秋天的花，冲刷山城滚烫的血。
“爸爸。”肖战低着头念，继承于他的凤眸合拢，眼泪滚进紧咬的双唇间。
他后退两步撞上墙，脊骨一震，好似三魂六魄各有一缕飘然远去了，天际落了孤星，肖战终于读懂“爸爸”这两个字。
他想起那个香火白烛长明的夏夜，他的父亲告诉他，“最优秀的警察你看不见，他们已经去了大多数人进不去的一线战场，执行大多数人接触不到，甚至想象不了的重案血案。正义不是口号，是信仰。不必跟任何人说，自己记在这里，从入职起，记到死。”
他想起那天他还说，“不哭了，是爸爸对不起你。”
“对不起。”肖战知道扼住自己咽喉的是什么了。
“爸，对不起。”他弯腰抓紧自己心口的布料，它还在“咚咚”地跳，活像唢呐长奏。
热血蕴着火种燃烧，山城的天落泪了。
《业火》(25.1)
缉毒警察战✘黑道卧底博
私设两岁年龄差，双A设定
前期警匪，后期双警
以下正文，谢谢支持
“八点三十分，我和小路抵达白马凼支路路口，按原计划小路伪装成送饮料副食的拉货司机，我开私家车伪装成送烟的，互相照应。小卖部老板一家已经提前打点过，没露什么马脚，表现挺自然。九点十五分，兰姐果然来买烟了。老板按准备的说辞告诉她，她要的黑壳格调卖完了，让她等会儿，跟我把货点完就给她拿烟，兰姐没说话，点点头就背对我们站着看手机了。我借着跟老板点货转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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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三十分，我和小路抵达白马凼支路路口，按原计划小路伪装成送饮料副食的拉货司机，我开私家车伪装成送烟的，互相照应。小卖部老板一家已经提前打点过，没露什么马脚，表现挺自然。九点十五分，兰姐果然来买烟了。老板按准备的说辞告诉她，她要的黑壳格调卖完了，让她等会儿，跟我把货点完就给她拿烟，兰姐没说话，点点头就背对我们站着看手机了。我借着跟老板点货转账观察她，她和平时出门的打扮一样，口罩墨镜大布巾蒙头，就跟中东人差不多，不过我这次离得近总算看明白了她为啥要这么打扮，她脸上有伤。”裴海说到这喝了口水，
“啥伤？”陈国安立马追问。
“烧伤。”裴海放下水杯说，手指着自己脸比划了几下，“非常严重的烧伤。虽然她蒙得严实，但我看到露出的零星部分，皮肤全部是烧伤疤痕，还有墨镜透光，我看到了她的眼睛，实话实说挺吓人的，完全变形了，怎么形容呢，就像只有眼珠子，没眼皮。”
“这么严重？”陈国安闻言也讶然，大抵是想象了一下裴海描述的那张脸，然后倒吸口凉气，“我靠，有点儿邪性啊，按你这么说，我合理怀疑她驼背并不是真驼背，而是因为烧伤导致的行动不便？”
“嗯，这点我也想到了，多半是的。”裴海点点头肯定了陈国安的猜测，继续讲述道:“我想她应该很久没接触过社会了，或者说已经到了见到陌生人就生理性不适的程度。在我和老板点货的过程中，她从一开始安静的等待到不耐烦的踱步，再到焦躁的频繁触碰自己的衣物头巾，屡次回头看我们，但依旧没有开口催促我们快些，也没有干脆去别的店买烟，明明马路对面就有另一家小卖部，也卖烟。”
“重度社恐，或者是自闭，有点强迫症，或者是创伤后遗症导致的执拗？也可能是太怕接触陌生的人，所以宁肯继续等待也不换地方买烟。”陈国安示意一旁警员做记录，然后对裴海扬扬头，“继续。”
“九点半，货点完了，老板给她拿了烟，两包黑壳格调。老板说她每次来都只买两包，他之前还问过，说要不要直接拿一条，兰姐没说话，还是给他比了个‘2’，后来老板就懒得问了。我感觉这也是她强迫症的一种体现，尼古丁摄入量很稳定，每天一包，明明买一条就可以半个多月不出门，像她这么社恐的人按理说会尽量囤货，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可她不，就得一次两包，两天出一次门，跟上班打卡似的。”
裴海对她的行为有些无语，叹了口气才接着说:“然后按原计划，她买完烟离开我就跟上去了，她对此很敏感，几乎我刚一迈腿她就回头了。我笑了笑想跟她打招呼，她又立马转头走了，走得很快，跑路似的，不过她腿脚不利索，再快也踉踉跄跄的，我就追上去跟她说了那套说辞，一条烟比市场价便宜近五十。她压根儿没搭理我，就埋头往前走，双手拉紧她的黑布巾，很怕我看到她的脸，态度非常不友好。”
“我看出来她不可能买烟了，就抓紧机会试探她，说姐你别急着走嘛，我这正经好烟，不能讹你，你抽一杆试试都成，这不实在怕砸手里吗，咱做生意敞亮，一次成交您加我微信，往后我都这个价给你，挣着钱了还来照顾你店里的生意怎么样？”裴海话说到这儿，会议室里的队员们都笑了。
陈国安咳了一声，说认真点，别想有的没的，再抬头看裴海，问然后呢。
“然后她就说话了，让我滚。”裴海无奈地摊了摊手，回忆兰姐的嗓音后描述，“声音是正常的女性嗓音，还挺脆挺尖的，声带应该没有受损。”
“嗯。”陈国安点点头说，“还有别的吗？”
裴海说没有了，到这他就没再跟了，怕让兰姐觉察，反而打草惊蛇，烟全部给小卖部老板后，他开车回来了，让小路卸完货就留在金如意附近蹲点。
“行，那来吧，你们听完有什么想法，都说说看。”陈国安对队员们说，接过记录员的本子，翻到新的一页准备记一记讨论中的有效信息。
“既然是烧伤，并且烧伤程度严重至此的话，咱们是不是可以查查各大医院的就诊记录，以及这些年山城发生的在案火灾。”一名警员说。
“就诊记录有必要查，发生的火灾，可能意义不大。”陈国安考虑后说，“我们无法判断她遭遇火灾的年限，这种疤形成了三五年，和十年，二十年的区别不大，咱们翻所有的火灾记录不现实。”
“一定是火烧的吗？”
陈国安闻言看过去。
肖战转着笔，察觉到被注视后才抬了头说:“陈队，我有一个思路，兰姐被烧伤不假，这种疤痕海队一眼就能辨别，但她不一定是被火烧的。”
陈国安不置可否，笑了笑问:“此话怎讲？”
“如果是被火烧的，烧到几乎全身留疤且轻度残疾的程度，兰姐置身火中的时间一定不短，而火灾一定会造成浓烟环境，被烧伤的人多少会伴有吸入性损伤。以兰姐的烧伤程度，致聋致哑都有可能，她声带会毫无损伤吗？当然也有可能，但这个可能性太低。”肖战停下转笔，笔尖停在自己的笔记本内页，杵上一点墨痕，他说:“我觉得兰姐的烧伤更可能是被强酸强碱腐蚀，结合陈铭案本身涉毒涉黑的性质，这个推论是合理的。甚至我觉得可以延伸，兰姐在本案中的位置是否会是受害人？她之所以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是不是因为曾遭受黑势力的侵害，恶意毁容，或者根本就是想杀了她，那么她是因为什么惹到了黑势力呢？”
“行了打住，也别太发散了，你延伸的问题都是问询后才能进一步考虑的，咱们现在连人家姓字名谁都不知道，重点还是搞清她的身份，以及她和陈铭的关系。”陈国安佩服肖战的脑子，转得是真快，但也转得太快了点儿，都直接跳过侦查步骤了。
他看着肖战，肖战也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一丝打量。
陈国安不知道这小子又在联想什么，也不想探究，总结道:“肖战说得不错，我赞同兰姐的烧伤更偏向强酸碱腐蚀，二队A组现在就去找各医院的就诊记录，以强酸碱腐蚀，三度烧伤以上为筛查条件，近二十年的全部翻一遍，加上基本信息筛完应该不会太多。”
“是，陈队。”
“然后阿海，你现在联系小路问问蹲点的情况。”
裴海点点头摸出手机，“没问题。”
“我现在给老郑打电话，半小时后特警支援会到位，二队留守，一队准备出警。”
陈国安低头看了看表，下午三点过一刻。
他收起记录本起身，“陈铭案性质恶劣，目前已出现公然灭口的情况，大家务必重视，行动时提高警惕，此次目标是带回姜薇兰姐问话，封锁金如意，就这样，散会，一队去准备吧，四点一刻门口集合。”
队员们回话后纷纷收拾东西走出了会议室，陈国安拿起手机翻郑永平的号码，听得身后有人叫他。
“陈队。”
陈国安回过头，肖战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看着他，陈国安瞅了瞅他就继续翻号码，“怎么了，不是叫你去准备出警？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觉得我刚才提出的问题有必要在问询时进行试探，她一个根本不会接触化学试剂的人没理由被强酸碱烧成这样，兰姐的伤只能人为的，恶意的。”肖战打量着陈国安的表情，小声道:“什么人，因为什么理由，可以将一个女人残害至此？陈队，如果兰姐真的知道什么，那她就是本案的……”
“肖战。”陈国安沉声道，打断了肖战。
他回眸瞥肖战，又隐晦地看了看监控摄像头，“这都是你的猜测罢了，查案讲求证据，拿证据说话是最基本的侦查素养，谁教你用直觉断案了？这是大忌。”
如果她真的是证人或污点证人呢，如果她真的有能指证核心涉案人员的证据呢，这难道不值得他们跳出常规流程搏一把吗？
肖战不理解陈国安此刻的温吞，又想起老爸和王一博对这人的评价:圆滑过剩，能力不足。
不怪他们会这样评价陈国安，肖战现在也觉得陈国安太畏手畏脚。他知不知道他现在的稳妥很可能导致警方全盘皆输，人家已经杀了一个陈老太了，还在乎多杀一个兰姐吗？
“我只是怕我们会错失最关键的证据。带回姜薇兰姐问询，问完呢？放她们回去？她们只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就算分出警力二十四小时保护。”肖战顿了顿，顶着陈国安震怒的目光，不甘示弱地直视他，还是想把话说完，“陈队您还记得我上次说……”
“闭嘴。”陈国安再次打断他，记录本重重拍在长桌上，他伸手戳肖战脑门儿，“你脑子呢，听不懂人话是吗？忘了这是哪儿了是吗？反了你了还跟我叫板。”
“我。”肖战看到陈国安向后瞥的眼神，跟着看过去，局内配备的监控器正常运转。
他立马收回目光，伸手在陈国安腰侧快速敲了几下，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抱着电脑佯装赌气离开，“砰”地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陈国安在肖战离开后呼了口气，先给郑永平打电话说明了情况，郑永平表示调去支援缉毒队的人手会在半小时后到门口报道，挂断电话，他出了会议室，看到肖战走出办公室的背影。
“小刘。”陈国安叫刘伟，“肖战出去干什么，我不是说准备出警吗？”
“哦，陈队，他是去上厕所。”
上屁厕所，他这会儿能有心思尿尿？陈国安叹了口气。做领导不怕遇到干啥啥不行的笨蛋，就怕不服管的聪明人。他们不会屈服于压制，一定要施展自己的才能，如果舞台拒绝他上场，他就会另寻出路。
可他还太稚嫩，空有智慧与热血，不懂明哲保身，就怕出师未捷身先死。
陈国安想了想没再追肖战，事不过三，他已经仁至义尽，肖战非不信邪要去查那个不知道存在与否的黑警，他也不能二十四小时盯着，把自己和整个缉毒队都搭进去，只能坐观其变了。
肖战能查出证据来皆大欢喜，查不出来也算吃一堑长一智，查不出来还把自己搭进去了，那就是他的命，警队可以名正言顺以肖战受害为由调查了。
走出办公室，陈国安穿过空旷的走廊，敲响了信息组办公室的门。
信息组组员来给他开门，问陈队有什么事儿？
陈国安关上门，“把我队里会议室的监控调出来一下，就从两点半到三点半的。”
“好的陈队。”信息组组员坐下调取了监控视频，拖动进度条至今天下午两点半，对陈国安说:“这里。”
“嗯，删掉吧。”
“啊？”
“这一段全部删掉，删干净，备份到这个U盘里，你们保管。”陈国安说，“特殊情况，先删除，稍后我就去找任局说明情况，批准后你们再处理备份。”
信息组组员看了他半晌，也没有过于惊讶，毕竟缉毒队办案性质特殊，点点头按陈国安说的做了。
“张衡。”肖战推开刑警队办公室的门，与里边儿的队员们打招呼示意后叫了张衡。
张衡正在整理表格，听见声儿抬头，见是他愣了愣。
肖战招了招手，“出来一下，有事儿跟你说。”
“干嘛，有啥事儿说不就完了，我还工作呢，队长就在办公室里。”张衡边说边心虚地往办公室里瞅。
“哎哟至于的吗，我又不是外来人员，一个单位的还不能说句话了？”肖战伸手揽过张衡的肩膀往阳台走。
张衡又问你到底要说啥，真工作呢，肖战瞥了瞥走廊上监控器，拐着张衡进了厕所。
“嘛呢，撒尿还得老子陪你？有屁快放行不行？”
“手机给我用一下。”肖战伸手对他说。
“干啥？”张衡奇怪地看着他，被肖战打了一下说赶紧，他更觉纳闷，摸了两个兜找出手机，刚解锁就被肖战抢过去，张衡伸头去看，肖战点开了‘饿了么’。
“大哥？”张衡眼瞅他切换了定位地址，定位到沙坪坝区的银杏社区，又点进了第一个弹出来的韩式炸鸡店，张衡眨了眨眼，“咋的？饿了？饿了你拿自个儿手机点啊，份子钱随一次不够还包月了啊？再说你往沙坪坝点啥，你出外勤去？还顺便加个餐？”
“不是，你小声点儿。”肖战手肘怼了怼他，示意先别说话，麻利地点了外卖，输入门牌号。
收件人写:X送给乖乖，电话号码写:19151932013。
他点下付款，让张衡按密码，“马上跟你解释，先把密码按了。”
张衡云里雾里，瞅他表情又严肃得很，不敢不听，两下按了快捷密码，问肖战到底什么意思。
下单后商家秒接，肖战把手机还给张衡，握住他双肩，想了想才说:“哥们儿，现在你认真听我说，并且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四点就得出警了，先简单告诉你，然后找时间细说，明白？”
“明，明白。”张衡瞧肖战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整得跟碟中谍似的，顿时不知所措了。
“我可能……”肖战说得慢，抿了抿唇。
“说啊，你咋了啊，是不是你们那案子出状况了？”张衡急得恨不能扇他两巴掌，“你有危险吗？不怕你跟哥说，哥虽然帮不了你啥但保证二十四小时呆你身边儿成吗？你说。”
“我。”肖战笑了笑，摇摇头说:“谢谢。不过我目前还很安全，你不用帮我什么，是我该跟你道歉，要命的事儿，把你扯进来了，但我保证就这一次，时间紧迫我找不到别人了，你放心我消息传得很隐蔽。”
“说屁呢你，不找我你还想找谁去？不找我我削死你。”张衡白了他一眼，看了看手机屏幕问肖战，“还用吗？后面需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肖战说，退出订单页面，把手机还给了张衡，“当作无事发生就好，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平子他们也不能说，以后我再跟你解释。”
“成。”张衡接过手机揣回了兜里，不似刚才那般心急了，甚至冷静得有些不像他。
肖战看他半晌，说你就不想问问我到底是什么事儿吗？万一你会有危险呢？
“想啊，但你不是说了以后解释？”张衡笑了笑，拍拍他肩膀道:“兄弟嘛，有福共享有难同当，怕他个鬼，咱可是人民警察，但话先说好，未来军功章有你一份也有我一份，要命的事儿你可别私吞功劳。”
“滚，我是那种人吗？”肖战笑着怼了怼他。
“走吧，三点四十了。”张衡说，“你该准备出警了。”
“嗯。”肖战低头看了看表，“那我走了。”
“哎肖战。”
肖战走出厕所后又被叫住。
他回过头，张衡笑了笑，“注意安全，案子结束了叫上平子他俩，咱去吃火锅唱K，哥请客。”
“好。”肖战点点头，朝张衡挥手，转过了身，“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