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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磊凯练笔大会·直男营业】
都是编的
勿上升
*算是《月亮碎了》的半个平行时空吧 因为不想想人设了（文被ping了 要看请到wland/ uid：22671 or wid.9682758）
*实在是太傻了 希望各位看完前面几位老师的大作再看我这个不会受到降智打击
*杨平说，这次我要换一个方法把这两个臭直男搞到一起
直男营业
01
杨平从高高的城墙上落下，他听见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然后闭上眼睛。
可他没有迎来想象中的钝痛感，黑暗中，他的身体被转了180度，头着地变成了脚着地，他睁开眼睛...
都是编的
勿上升
*算是《月亮碎了》的半个平行时空吧 因为不想想人设了（文被ping了 要看请到wland/ uid：22671 or wid.9682758）
*实在是太傻了 希望各位看完前面几位老师的大作再看我这个不会受到降智打击
*杨平说，这次我要换一个方法把这两个臭直男搞到一起
直男营业
01
杨平从高高的城墙上落下，他听见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然后闭上眼睛。
可他没有迎来想象中的钝痛感，黑暗中，他的身体被转了180度，头着地变成了脚着地，他睁开眼睛。
面前的老婆婆捧着一碗汤，语气干巴巴的没有一点感情：“喝汤，过桥。”
杨平反应过来，他接过来，转念又一想，说我不喝，我等个人，等他来了一起，再入轮回。
孟婆对这种事似乎司空见惯，也不勉强，指着桥边的一排石头墩子说：“去那等。”
一排忘不到尽头的墩子上已经坐了十几个人，杨平坐在了最后面。
他等啊等，不知道等了多久，前面的人都因为等不及走光了，杨平还在等。
终于有一天，他看见林惊羽来了，对方还是少年的模样，看见他眼睛亮亮，不顾一切的跑来。
他们抱了个满怀，孟婆说：“这下可以喝了吧？”
杨平说可以，他们拿着碗一起走到桥中间，面对面跟拜天地似的，正准备喝，林惊羽看见桥下的水里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那是什么？”他问。
杨平跟着探头去看，
那个光源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一个发光的漩涡，突兀的悬浮在死气沉沉的忘川水中央，里面好像还映射出来什么东西。
林惊羽光顾着好奇，半个身子都出了栏杆，手上的劲稍微松了那么几分，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往下栽去。
杨平大惊失色，想去拉他，却被重力一起拽了过去，跌进那一团白光之中。
02
王俊凯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为什么闭眼前自己明明躺在家里舒服柔软的床上，张开眼却差点被呛死处在溺亡的边缘。
他胡乱蹬了几下腿刚浮出水面，就被人锁住了脖子，朝岸边游去。
“放....咳咳咳咳...”他又非本意的呛了几口水，脸憋的通红，猛拍横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
然后脖子上的手移到了腰上，王俊凯几乎是被人夹在胳膊下带离了水域，付出的代价是感觉自己肋骨都要被勒断了。
此刻他正和罪魁祸首大眼瞪小眼。
“吴磊？”他不可置信：“你怎么也在这？”
吴磊也满脸莫名其妙：“我一睁眼就看见你快淹死了....这是哪里？”
“我那是快被你弄死了！”王俊凯张牙舞爪的扑过去摁着他的肩膀晃：“我会游泳！”
吴磊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还想说什么，抬头就看见一位老婆婆站在桥上，明明面无表情，吴磊却硬生生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几分无语。
“你...你好？”吴磊怯生生。
“收拾好了就快点给我滚上来，一帮完蛋玩意儿。”见过大风大浪的孟婆到底还是没忍住，没好气地说。
两个落汤鸡低着头老老实实在挨训。
“所以....我们这是穿越了？还是穿到了一个虚拟世界？”王俊凯试探的发问，眼睛瞥瞥水中那个仍然发着光的水洞：“这也太扯了。”
“忘川水本就是连接各个维度空间的通道，每隔一段时间通道就会打开，谁知道他们两个这么不省心，还正好掉进去了，”孟婆越说越不开心：“他们两个拖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要入轮回，这下好了，又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这个月业绩又完不成.....都怪杨平那个钉子户...”
听上去确实是他们做错了，吴磊乖乖道歉：“对不起。”
王俊凯又问：“那我们怎么才能回去？”
孟婆叹口气，掏出一面镜子：“等通道关了你们自然就回去了，不过这个时间不定，少则几天，多则几年，这面镜子可以让你们联系彼此，先拿去吧，别惹出什么乱子。”
于是两个落水猛男蹲在桥边对着一面镜子窃窃私语。
“这镜子的手柄居然还是粉红色！”王俊凯小声吐槽。
孟婆立马一记眼刀飞来：“少女心懂不懂？”
王俊凯往吴磊身后躲了躲：“行行行。”
03
林惊羽和杨平那边的情况要糟糕很多，两个古代人对于现代科技接受无能，好不容易在王俊凯和吴磊的指挥下躲开人群见了面，几乎要喜极而泣，林惊羽整个人几乎都埋进了杨平怀里：“吓死我了。”
杨平抱着人一颗心才踏踏实实落了地，安抚的亲亲他的耳朵：“没事了没事了。”
“给我松开！”王俊凯气急败坏的吼：“不是说了你们在这个世界里只是同事！不是情侣！松开松开！”
这一吼让林惊羽又羞又怕，反而把杨平又抱紧了一些。
“哎呀，人家好不容易才见面...”吴磊想打个圆场，转头看见王俊凯气呼呼的模样，声音越说越小：“就让他们抱一下嘛....”
王俊凯瞪他一眼，吴磊马上讨好的扯扯他的衣角：“你冷不冷，我去找孟婆要件干衣服？”
衣服黏糊糊的粘在身上确实不好受，王俊凯勉为其难点了点头。
那边杨平还在哄着林惊羽，王俊凯瞅着这两张跟自己和吴磊一模一样的脸，越看越不自在。
小情侣坐在咖啡厅的角落，帽子压低了，口罩也挂好了，杨平甚至还戴了一幅夸张且骚包的墨镜，暂时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被人哄好了的林惊羽抱着一杯双倍奶霜的卡布奇诺小口小口的喝，王俊凯看的心痛：“少喝点祖宗，这一杯喝下去我又得多举多少铁。”
拿回来衣服的吴磊偷偷笑，好不容易忍住清了清嗓子：“这里没有现代衣服，先将就一下吧。”
长衫最后变成了毯子，吴磊和王俊凯两个人窝在一起，捧着镜子，画面还算和谐。
“明天要拍杂志，后天有一个采访，”林惊羽乖乖的在小本子上按王俊凯说的记下一些注意事项：“后天呢？”
“后天....”王俊凯猛然顿住，心中警铃大作，面如死灰的看向吴磊。
吴磊也意识到了，叹了口气：“后天你们得一起录个节目。”
《水中月》刚播出，正是宣传的高峰期，这个节目是非录不可。营业是门学问，对于吴磊和王俊凯两个娱乐圈的老油条来说是轻而易举，而对于杨平和林惊羽来说，事情就复杂论了许多。
“虽然是假的，但是要表现的像真的，同时又要真得让粉丝都以为是假的...”杨平磕磕绊绊的跟着王俊凯复述了一遍，直皱眉：“这什么？我们本来就是真的。”
“总之就是....”
“可以牵手吗？”王俊凯还想再解释，被杨平打断，对方一本正经的发问。
“可以，但是...”
“可以说悄悄话吗？”
“可以，但是...”
“可以拥抱吗？”
“...可以，但...”
“可以亲他吗？”
林惊羽红着脸又把头埋到杨平胸前去了。
“这个不可以！”王俊凯喊。
“可以的。”林惊羽偷偷的说。
04
临时抱佛脚的营业补习不知道过了多久，王俊凯说的口干舌燥，靠在吴磊身上好不容易喘口气，就看见那边杨平把东西收拾好了，还严谨的按照吩咐把自己和林惊羽的装扮都检查了一遍，确定不会被人认出来之后，牵着人的手往外走。
王俊凯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装作没看见。
吴磊挺直了背，让他靠的更舒服些：“你饿不饿？困不困？”
王俊凯摇头，到这里来之后确实不会感受到饥饿和困意，还算有点好处。
“他们两个，不会搞砸吧？”他紧张兮兮的问吴磊。
吴磊安抚的拍拍他的肩：“我们时刻盯着，放心吧。”
王俊凯半信半疑的点点头，故作深沉的叹口气。
“怎么了？”
“没什么，”王俊凯笑了笑：“就是觉得有些奇妙罢了，像做梦一样。”
“那是好梦还是坏梦？”
王俊凯想起在拍摄期间他也做过各式各样的梦，有时在片场熬到很晚，迷迷糊糊之间陷入一些光怪陆离的梦境，大多是都是关于林惊羽的，碎片化的梦境其实也没逻辑，但王俊凯总是想要流泪。
吴磊那时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因为梦里永远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总说是噩梦。
此刻他低下头，犹豫了片刻：“希望是好梦吧。”
不一会儿后王俊凯收回了自己的话。
“谁让你跟他回家的！”他看着正准备开门把林惊羽领进屋的杨平，只觉得眼皮都在突突的跳，恨不得立马从镜子穿过去把他俩分开。
林惊羽整个缩在杨平身后，装作听不见，王俊凯陡然生出一种嫁女儿的错觉。
“他们剧中已经够惨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吴磊在一边小心翼翼的劝，奈何看到王俊凯一脸誓死不从的表情，还是把后面的话又咽回了肚子。
“惊羽自己一个人太久了，就这几天，能让我们待在一起吗？”杨平的语气带着点祈求的意味：“我一定会小心，不会被别人拍到的。”
王俊凯觉得自己角色一下又变成了恶婆婆，他头疼的揉揉眉心：“算了，随便你们吧。”
吴磊立马狗腿的凑过去帮王俊凯按按太阳穴，冲着那边说：“收拾好赶紧睡觉，明天还有工作。”
没一会儿王俊凯就开始后悔，他看着镜子里甜甜蜜蜜腻在一起的两个人，羞耻的脚趾扣地。
又一次杨平温温柔柔的把林惊羽嘴边的饼干屑
抹去，顺便在他嘴角落下一个吻时，王俊凯宣告投降，他脸比林惊羽的脸红的还厉害，抱着长衫整个人滚去一边背对着吴磊：“我要睡觉了。”
吴磊有些好笑的看着他：“真的不冷？”
“你别跟我讲话，”王俊凯说：“我睡着了。”
吴磊看着镜子里依旧甜蜜的两个人苦不堪言，委屈兮兮的小声控诉：“你倒是追着人了，我的人跑了。”
杨平又忙着给林惊羽倒水，心不在焉的答：“搞不懂你们现代人，真复杂。”
吴磊垂下眼睛轻轻笑，是呀，是挺复杂的。营业这个东西，本就说不清，到底用了几分真心，恐怕永远只有当事人心里有数。
嗑cp的人不是没有，而是很多，起先吴磊以为是自己被迫吃了太多洗脑包，生出一种自己真的深爱王俊凯的错觉，但戏拍完了，却发现这好像并不是错觉。吴磊不敢说对王俊凯用了十成十的真心，但却敢说是一分假意也没用，对他好是真的想对他好，很多亲密的举动完全是出于本能，他以为王俊凯和自己也是一样的想法，可看着王俊凯的背影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王俊凯并不喜欢这样。
他把镜子放下，站起来，难得幼稚的想，但我偏要这样。
05
王俊凯并不困，只是眼前世界发生的事太cao蛋，他只能选择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可没想这一闭，还真的睡着了。这次没做梦，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堆棉絮中间，还盖着一床不知道哪来的被子，吴磊坐在一旁看着他。
他眨眨眼睛坐起来：“我睡了多久？他俩怎么样了？”
吴磊心虚的不说话，只把镜子给他递过去，王俊凯看了一会儿才看清现实，血压瞬间拉满，差点又晕过去。
“你给我住手！”他这一嗓子吼的中气十足，饶是杨平也被吓得哆嗦了一下，手一抖，对着王俊凯的自拍微博又点了个赞。
当然，用的是吴磊的账号。
“... ...”王俊凯看着吴磊语气森森：“解释一下？”
吴磊连连摆手：“他说林惊羽去拍杂志，一个人无聊，我就教他上上网...”
“你不用，不是，他不用工作的吗？！”
吴磊委屈巴巴：“我这几天没行程。”
杨平已经学会屏蔽两位事多的现代人的语音，万事只挑合自己心意的听，现在只管发表自己的评论：“你怎么不多发点照片，不够看。”
王俊凯哑口无言。
杨平存够了照片，乐颠颠的准备出门。
“你去干嘛？”王俊凯警惕。
“去接惊羽呀，他应该拍完了。”
王俊凯知道阻止无用，所以他放弃了，吴磊在一旁疯狂看眼色，装模作样的再次提醒杨平不要被发现。
坐在车上的时候杨平按照王俊凯的指示在微博搜索关键词，果不其然网上评论一片腥风血雨，cp超话里都在欢天喜地，个人超话里忙着撇清关系。
果然，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们彼此只觉得对方吵闹。
杨平看不懂那些阴阳怪气的高级饭圈用语：“这都说的什么意思？”
这下轮到他的话被屏蔽了，吴磊拉拉王俊凯的手：“生气了？”
王俊凯眼神空洞的摇头：“不，我只是悟道了。”
刚接到林惊羽，杨平就开始迫不及待的给他展示自己学到的新技能，然后王俊凯和吴磊就眼睁睁的看着林惊羽用王俊凯的微博账号同样给吴磊的微博一路赞下去，如果说刚才王俊凯是想阻止而放弃阻止话，现在他根本连阻止的欲望都没有了。
吴磊的动态发的比王俊凯多，导致林惊羽一看就入了迷，被那些乱七八糟的视频逗的直笑。这下杨平不高兴了：“别看了别看了，看久了对眼睛不好。”
林惊羽有点舍不得，眼巴巴的看着他把手机拿过去，撒娇似的去牵他的手。
杨平好歹也是个梦想当大将军的铁骨铮铮的汉子，美人计他能不知道吗，所以他轻而易举被拿下了。
重新把手机递给林惊羽，他还赌气的问一句：“你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王俊凯忍不住吐槽：“反正你和吴磊长得一模一样。”
但是他的话再次被忽略，林惊羽脸一红：“当然喜欢你。”
王俊凯：毁灭吧。
06
等到录节目前夕，也只不过短短两天时间，王俊凯已经完全习惯了那两个完蛋玩意儿的所作所为了，之前他们拉拉小手他都要起一胳膊鸡皮疙瘩，现在就算看着他们滚到床上接吻，王俊凯都能面不改色，甚至还有拍手叫好的冲动。
当然，有伤风化的事情还是不能做，王俊凯坚持守护着他摇摇欲坠的节操，舒舒服服枕在吴磊腿上指挥：“明天那节目大多是组队玩玩游戏，你们指不定会被分到一组，还是注意点，别太过分。”
毕竟这段时间王俊凯看了他们的相处日常，觉得要是原封不动放到镜头前的话，肯定全是不能播。
吴磊帮腔造势：“注意点。”
杨平难得认认真真的在看台本：“一起唱歌，对视？”
“....”吴磊莫名老脸一红：“就是唱歌的时候时不时要看着对方唱。”
林惊羽压根没听，忙着吃杨平买回来的漂亮的小蛋糕，并且小心翼翼摘了上面装饰着的精致的巧克力糖果，献宝似的递到杨平嘴边。
杨平咬了一口甜滋滋，看着林惊羽白嫩嫩的小脸越看越喜欢，半响想起来自己还在接受教学，迟钝了问了一句：“就这样看？对视？”
王俊凯心如死水的提出抗议：“就你这眼神干脆直接在镜头前喊你俩是一对算了。”
“那怎么看？”杨平好学的皱眉。
“你，”王俊凯坐起来，掰过吴磊的脑袋让他看着自己，对杨平说：“学着点。”
但事情的发展并不顺利，王俊凯看吴磊怎么看怎么奇怪，说要做示范的人现在被如炬的目光盯的不知所措，他欲盖弥彰的锤了吴磊一拳：“你被杨平传染了？”
杨平在那边煽风点火：“他看的比我还深情，这就是营业吗？”
吴磊：干的漂亮。
王俊凯：拳头硬了。
07
但不管怎么样，节目得录，营业也得继续，王俊凯也曾垂死挣扎：“他们这比真的还真，不如干脆装不熟算了？”
吴磊义正严辞的拒绝：“不行，那样剧没播完我们就得糊了，我们得有责任心。”
王俊凯：行叭。
所以他们正在“负责任”的进行营业教学。
*录制进场
吴磊：杨平搂他肩膀搂他肩膀！
王俊凯：搂肩膀就行了不是要你们十指紧扣！
*游戏进行时
吴磊：杨平看镜头看镜头，别看林惊羽了！你想让观众只欣赏你的侧脸吗！
王俊凯：林惊羽你脸红什么！你清醒一点！
*输掉游戏，林惊羽要被惩罚喝苦瓜汁
吴磊：黑骑士黑骑士！帮他喝！
王俊凯：这个倒不用...
林惊羽喝了一口，眉头直皱，杨平迅速抢过来，一饮而尽。
王俊凯：倒也不用特意转杯子喝他喝过的地方！
*中途采访时间
主持人问同剧组一起上节目的女演员：这次合作的两位男演员，要选一个作为恋人的话选谁呀？
女演员：呃，小凯吧。
杨平：你敢？
王俊凯：救命。
吴磊安抚：没关系，这也算符合设定。
*游戏结束的休息时间
王俊凯：林惊羽你能独立行走吗，不要总是挂在杨平身上。
吴磊：还好吧，你平时也这样。
王俊凯：闭嘴。
08
虽然但是，一切都在顺利且和平的进行着，只是，王俊凯瞪着那面镜子，强忍住把它砸了的冲动，一句话说的咬牙切齿：“他，在，做，什，么？”
谁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他只是看节目录完了，所以去奈何桥边逛了一圈活动筋骨，这林惊羽就直接坐杨平腿上去了？这还是在休息室啊！经纪人呢！你家艺人恋情都要曝光了！赶紧出来给我干活啊！
吴磊拦住他要摔镜子的手：“冷静冷静，我可以解释...”
“你别生气了，”那边林惊羽揽着杨平的脖子：“我只是扶了她一下，没有喜欢她。”
王俊凯的眼神冷的直往外掉冰碴子。
“就...就刚刚下楼，那个谁绊了一下，林惊羽正好在旁边扶了一把，”吴磊干巴巴的开口：“杨平好像...吃醋了...”
王俊凯眼神瞬间又变得怜爱起来：“就这？我看你和那么多女明星拍感情戏都没生气呢，他这就吃醋了？”
吴磊：“你这话说的到底是吃醋还是没吃醋？”
王俊凯：“我没有！”
吴磊：“好好好...”
杨平正狠着心想把林惊羽从自己身上扒下来，但又有点舍不得，最后索性放任本心虚虚搂着人的腰，声音闷闷：“我不喜欢你碰别人，她刚刚还说喜欢你。”
林惊羽理理他额前有些凌乱的刘海，冲他笑。
杨平再次被美人计打败，努力想要找回面子：“那你亲我一下。”
王俊凯和吴磊对此习以为常，正准备假装视而不见，就听见远处孟婆大声喊：“孩子们，通道要关了！”
吴磊猛的回神看着镜子里两个人越靠越近的脸：“等——”
话没说完就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09
没能顺利得到亲亲的杨平很不开心，他拉着林惊羽的手走向孟婆，把镜子还给她，又接过那两只碗，递了一只到林惊羽手里。
“咦？”林惊羽最后看了眼那面粉色手柄的镜子：“我们都回来了，他们怎么还在亲？”
镜子里的人吻的如胶似漆，杨平勾勾嘴角，伸手遮住他的眼睛，落了个吻在他小巧的鼻尖上。
“别管他们了宝贝，我们说好下辈子还要再见的，可别忘记了。”
———END———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by 梦游先生
游乐场 9-10
9 等待
王俊凯说：“不行。”
玄关亮着一盏灯，灯光暖融融洒下来。一人一猫立在门外，齐齐睁眼瞪着他。
“你看，都摔伤了。” 吴磊拉起豆浆的前爪，“哥哥，我好可怜。”
王俊凯木着脸。“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
“你也很喜欢它的嘛。”
“就像别人家的小孩一样，玩是很好玩，自己生自己养？哈哈。”
吴磊托了托猫。“看在我们这种交情的份上也不行？”
“我们什么交情？”
“坦诚相见过的交情咯。”
王俊凯咬唇忍笑。“滚。不行。”
“为什么啊？”
“不行就是不行。哪那么多为什么？” 王俊凯转身走回客厅。脚边一团毛球，亦步亦趋跟上来...
9 等待
王俊凯说：“不行。”
玄关亮着一盏灯，灯光暖融融洒下来。一人一猫立在门外，齐齐睁眼瞪着他。
“你看，都摔伤了。” 吴磊拉起豆浆的前爪，“哥哥，我好可怜。”
王俊凯木着脸。“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
“你也很喜欢它的嘛。”
“就像别人家的小孩一样，玩是很好玩，自己生自己养？哈哈。”
吴磊托了托猫。“看在我们这种交情的份上也不行？”
“我们什么交情？”
“坦诚相见过的交情咯。”
王俊凯咬唇忍笑。“滚。不行。”
“为什么啊？”
“不行就是不行。哪那么多为什么？” 王俊凯转身走回客厅。脚边一团毛球，亦步亦趋跟上来。他蹲下来，抱起猫，走回门口，放到鞋柜上。“呆久了，我会舍不得送回去的。这算理由吗？” 王俊凯说。
“家里现在一团狼藉。” 吴磊苦着脸。“可能在剧组呆惯了，见得人多，都不怕生，一见面就打架。”
“你这个人……” 他很无语。“就是捡一只新的猫，都知道想想家里原本的猫吧。更别说一猫一狗了。”
“我吸取教训了。” 吴磊双手合掌，“就几天，好不好，师兄？拜托啦？”
“服了你了。” 王俊凯没好气。“下不为例了。我认真的！ ”
“是是是！”
走两步又转回头问。“狂犬疫苗打了没？”
“打了打了！”
从春天到夏天，吴磊又拍完一部戏，多了一只狗，在王俊凯家留宿十几晚，在各种奇奇怪怪的时间见面数十次。
包括有一次，凌晨五点去逛学校附近的胡同。那时街上行人寥寥，只有一两个早点店的店主忙碌着准备开门。王俊凯将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看一眼，又放回去。不久，再拿出来，看一眼。
“你已经调最大音量和震动了。” 吴磊打着呵欠提醒他。
王俊凯双手揉着脸，啊啊啊地哼了几声。
吴磊拍拍他背。“可能他们还需要点时间讨论。”
“说好今天通知的嘛。” 他撇嘴，“好烦呐。”
“今天也还没过完啊。”
“我好讨厌这样等。”
吴磊点头。“我也很讨厌等，从小就很讨厌。有一次去夏令营，结束的时候，等妈妈来接。离家很久了，很想家嘛，就站在校门口，一直往外望。那时也没有手机，不能打电话问，你几点来啊？就这样等到其他所有的小朋友都走了。我好难过啊，以为自己要被抛弃了。” 又安慰他。“或者他们会打给你经纪人。”
王俊凯一下泄气。“对哦。那算了，不等了。”
于是干脆关了机。
天色逐渐变亮，长街依然安静，只麻雀两三只在枝头叫。
“煎饼果子吃吗？” 吴磊问。
“不吃。”
“真的？”
“真的。”
便只买了一份。在老树的石栏上坐下，王俊凯吸一口气，凑过去看了一眼，“给我一口。”
一口之后又是一口，很快消灭一整份。
酱料给的很足，吴磊鼻头都沾上了，看着很滑稽。王俊凯伸手，“你手机给我。”
“没电了。”
于是重新开机，打算拍张照片。信号一格格出现，几个未接来电和经纪人的微信一起在屏幕上弹出来。
——怎么关机了？刚刚导演打电话来说……
他一把抓住吴磊的手臂。
“怎么样？”
一边心跳加速，一边把微信看完。
王俊凯一口气深深地呼出来。也没力气说话了，只点点头。
“恭喜恭喜。” 吴磊拍拍他肩膀。又去买了两瓶酸奶，一人一瓶，碰一碰，权当碰过酒杯庆贺。
“预祝电影票房大卖，拿奖拿到手软。”
王俊凯笑得停不住。“幼不幼稚啊。”
“对对，好幼稚啊。” 吴磊擦擦他嘴角，“喝酸奶喝到长出猫须就完全不幼稚。”
秋天开始的时候，王俊凯进组了。
藏区风光叫人眼前一亮，但景色再壮阔，也没多少时间欣赏，所有人马不停蹄地开始了拍摄。
一起拍摄的前辈最近扩张了工作室，开始跨界做制片人，专门投资新导演。有天晚上在水吧聊天，说起这桩，大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起哄，缠着他讲生意经。
“想听啥啊？”
“都行都行，创业建议？”
“建议说不上，我反正都是瞎琢磨的。” 前辈说，“这几年都爱往上海跑，文创园区的优惠不错，租和税都有减免，开了越来越多的工作室，影视公司，也吸引了不少编剧啊，策划啊。搞音乐的，自媒体的，反正各种各样。然后良性循环，人才多，也越来越吸引资金。”
王俊凯举手。
“来，小凯。”
“一开始怎么想到做这方面的投资？”
“怎么说，就有点想做伯乐的情意结吧。” 前辈不好意思地笑，“行业里呆久了，经常听年轻人说这一行出头难，我自己打拼过来，手上有余力了，希望能帮扶一把，多发掘点好苗子吧。”
在藏//区拍摄，颇有些山中一日，世上千年的意思。每日眼见景色，天幕澄蓝，雪山连绵，佛//教影响下的生活节奏朴素缓慢。
半夜，王俊凯裹着大衣在椅子上休息。场务看他拿着手机捣鼓，问是不是信号不好，去帐篷那边会好点。
王俊凯笑着摇头，说没事。
其实信号尚可，几个聊天群不知在聊什么八卦，还是热闹得很。
上一条吴磊的微信，停在三个星期前。
王俊凯划动几下屏幕，拨了电话过去。响了好几声才接起来，吴磊咳嗽几声，声音微弱。
“怎么了？” 吴磊问。
没有怎么样，没有什么发生。但这样明明白白问出来，好像不说点正事都浪费话费。
“猫怎么样？还打架吗。”
“应该还好吧。”
“什么叫应该。”
吴磊顿了顿。“我这两天不在家。”
背景里有人在说话。“病房里不要喧闹。”
王俊凯问：“你在医院？”
“不是什么大事。” 吴磊说，“你先忙吧。等你回来再说。”
回到北京，才知道“不是什么大事”的事，到底是什么事。
他走之前赶了几日戏，又舟车劳顿，因此到家后好好睡了一天，才开车去找吴磊。
吴磊披着件厚外套来开门，脸色青白，明显大病过一场。
王俊凯看愣了，好一阵才问：“生病了？”
“几星期前，现在好得差不多了。”
“什么病还严重到进医院？”
“气胸复发了，做了手术。”
“做了手术？！” 他自觉有点反应过度，又收了音量。“这么大的事……”
吴磊嗯了声。“在私人医院做的，也没有跟媒体公开。” 似在赌气，“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我真的一点头绪……” 王俊凯还在震惊。“你一直没有联络，我以为你是在忙工作。”
“我有打过电话给你。”
“那天——”
那天他凌晨四点起来拍一场追捕戏，折腾一整天，回到酒店已经十二点多。他累得晕头转向，坐在浴缸边等水放满都等到差点睡着。有两个来自吴磊的未接来电，他打回去，又没有人接。实在累得不行，匆匆洗了个澡就睡了。
过后几天又是密锣紧鼓的拍摄。到后来，他已经完全将这件事忘在脑后。
“对不起。” 王俊凯说。
“你道什么歉。” 吴磊扯了扯嘴角。“一直都有的毛病。”
他心像被浸在醋里，又酸又软。
“吴磊。” 千言万语，却只叫了声他名字。
晚饭叫了外卖解决，照顾病人，点的都是清粥小菜，容易下咽好消化的。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偌大饭厅只听见碗筷碰撞的声音。末了，吴磊收拾了餐具进厨房，出来递给他一杯茶。
王俊凯盘腿在椅子上坐着，昂头看着吴磊。“收留我一晚好不好？”
吴磊表情淡淡的。“为什么不回家？”
“不想回嘛。”
吴磊不说话了，拿起果盘上一个橙子开始剥。“张口。” 他下命令。
王俊凯张口，一瓣还没吞下去，另一瓣又递到嘴边。
“我最近睡不好，老是半夜醒，又翻身，你还是回家睡吧。”
“不吃了。” 王俊凯挡住他。“你别装傻。”
“我装什么了？”
两双大眼睛对望着。无声的对峙，搞得狗都好奇，跑过来看他们搞什么名堂。
王俊凯故作夸张地唉了声。“我在哄你。”
“哄什么。”
“你不是生气了吗。”
“我没生气。”
“别装了。今天晚上，你有笑过吗？” 王俊凯说，“就是喉咙发炎医生劝你少用嗓子的时候，都没这么安静过。”
吴磊脸色有点挂不住。
王俊凯懂得见好就收，也不继续挤兑他了，跳下椅子去逗猫。
猫在浴室门口蹲着，见王俊凯擦着头发出来，就屁颠颠跟上去。
吴磊坐在单人沙发上看剧本。王俊凯拉了张圆凳坐到旁边，“伤口我看看。”
“手术留疤有什么好看的。”
王俊凯也不跟他废话，上手将他衬衣扣子解开。一条鲜红的疤蜿蜒心口，王俊凯指尖轻轻按了按。
吴磊面色未变，扣住他的手。
“做手术害怕吗？”
吴磊点头。
他更加凑近了点，想象那一层皮肤之下有一颗健康、完整的心脏在跳动。“我真的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事。”
“其实你当时知道了，也于事无补。你又不是医生，跟你说了，还会令你心乱。” 吴磊问，“你会吗？”
他咽了咽喉咙。“我当然会。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气氛变得有些伤感，王俊凯别开脸，换上轻松愉快的口吻。“还整天说自己猛男，哪有猛男身体虚弱常年生病的。”
吴磊曲起腿，膝盖顶了顶他。“到底是不是，你还没领教够啊。”
“今时不同往日了，病猫。” 王俊凯抽走他剧本，坐到他腿上，虚张声势一样，双手撑在墙壁，低头亲吻他。
亲了一阵，都有些呼吸不稳。吴磊略微推开他，“我术后不能做剧烈运动。”
“你不行，我可以啊。” 王俊凯重新挨近了点，一手环上他后颈，一手拉着他的手往下游走。“来，猛男，让我领教一下。”
吴磊沉着声笑。“对付你不用猛力也行。巧劲知道么？”
手指灵活地作乱。
王俊凯急促地哼了声，攀紧他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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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波澜不惊。吴磊的气胸没有再复发，各自进组拍戏，电影上映，事业有条不紊地推进。最动荡的，就是吴磊的装修计划。他要大装，便先从家里搬了出来，另找了一个暂住的地方。
两个人一个多月没见，大晚上也没有别的娱乐活动，就开车出来吹吹风。车才开出十多分钟，吴磊就坐在副驾上睡着了。
“有没有那么巧，刚搬进去，楼上就开始装修。” 吴磊搓着脸抱怨，“我早上才到家，根本没法睡。”
王俊凯说：“你把储物箱打开。”
“什么啊，神秘礼物吗。”
“炸弹。”
按他指示摸到个眼镜盒，打开，里面躺着枚钥匙。
“用得上就用吧。” 王俊凯说，“我家没有别的，邻居们要么常年出差，要么常年度假。够安静。”
吴磊补充。“床也挺舒服。”
王俊凯点头。
“还有别的东西也很舒服——”
王俊凯毫不留力给了他一拳。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很严肃。” 吴磊笑得没心没肺，“我还以为你藏了只婚戒。”
王俊凯恼羞成怒。“不给了，拿回来给我！”
“不行不行。” 吴磊将钥匙放进外套暗格里，郑重其事地拉上拉链。“给了人的东西怎么能收回去。”
人可以登堂入室了，猫也自然。这一年算下来，豆浆在王俊凯家里度过的时间占了大半。吴磊在外为高价猫粮打拼，也时时牵挂着自家小孩。有一次在酒店，坐电梯时看见有人背着猫包，里面是一着很漂亮的美短，大眼睛圆溜溜，透过透明罩往外好奇打量。同乘的所有人都少见多怪，电梯一路从二十楼下降，吴磊和它对视一路，还是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上车之后他把照片发给王俊凯，王俊凯说：都没有豆浆好看。
吴磊捂着脸笑，一连回复好几条。
——？
——？？不是吧
——就豆浆那个尖脸小眼睛
王俊凯：你怎么做人父母的？
吴磊批评他：慈母多败儿！
当晚回家，王俊凯就拿着手机捣鼓，追着豆浆跑了一路。
吴磊在餐桌边看剧本，一晚上就听见客厅那边他在小声嘀咕。你不准动！来，睁开眼睛，来，乖，看镜头啦。
之后吴磊前往朋友圈验收成果，估计是王俊凯都发现正脸实在不可行，就拍了一张背后照，一张侧脸照，用气氛取胜。底下羊毛地毯，古色古香茶几，大光圈打光柔和。
还很此地无银地配字：气质美人[猫猫表情]。
下半年吴磊在横店拍戏的时候，连狗都托在王俊凯家。有次回京三天拍广告，下了飞机便直接提着行李过去。
白天有工作，他走的时候吴磊还熟睡。晚上十一点多，才听到吴磊拿钥匙开门，等了一阵，听见他打开衣柜窸窸窣窣，走进浴室，几分钟又出来。
王俊凯走下床去看，吴磊居然卸了妆，换上运动装，在穿鞋。
“你现在下去跑步？”
吴磊扭扭脖子，转手脚做热身。“一天不跑不舒服。” 左弯腰右弯腰，“今天坐了一整天，腰都要坐断了。”
他自己夜跑还不够，还要怂恿王俊凯。
王俊凯挥挥手。“免谈。”
“下去散散步嘛，刚刚下了雨，空气还算可以。” 他弯腰去抱狗，拿他去蹭王俊凯，拿捏着可爱音调说话。“哥哥带我下去嘛。”
他睡了一阵，周身软绵绵，懒得动。吴磊便推着他进卧室，打扮人偶一样给他换衣服，套上外套。
两人一狗下了楼。
遛狗跑步，基本就是绕着小区花坛打转。王俊凯牵着北走了两圈，就在花坛旁边坐下，给它顺毛。
这晚空气确实不错，连月光都皎洁。美好的夜晚适合夜跑，适合散步，适合无所事事坐在阳台上发呆。
适合一些饱满的情感萌芽，寻找装载的容器。
吴磊又跑完一圈，笑着看过来，挥挥手。
王俊凯摁开手机，点进语音备忘录。
“2020年，十月七号，星期三。突然想写一首歌，……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先叫demo一号吧。”
10 分裂
后来回想，情况原是由一条热搜开始急转直下。
热搜在早上出现，从最开始的十多位，很快窜升榜首。
“王俊凯上海”
语焉不详的一个标题。点进去，几张照片偷怕到王俊凯的经纪人现身上海，在一间装修中的工作室出现。文字描述里，记者在经纪人离开后上前询问，在场的工人透露工作室和一位姓王的先生有关，他本人也来过几次。
广场上已经一片混乱，粉丝一边叫着等官方回应，一边也在互相询问。
中午十二点，工作室发了一条新微博，简单四个字，“敬请期待”。附图是一个logo，做成了KW Music Group的字样。
各种讨论猜想更加甚嚣尘上。
吴磊在日落时到达王俊凯家。
他到昨天还在南京拍戏，今早为了别的工作赶回来。接到王俊凯的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见面，他应承了，不久便看见那条热搜。
地震前的动物会有预感。
他们站在门内门外，对视一眼。
吴磊平静地问：“所以你要搬去上海了？”
“本来是想等你回来，好好地说一声。” 王俊凯掐了掐手心，“没想搞得这么混乱，但是很多事情也不受控制。本来是想等到下个月再宣布，可是新闻偷跑了，也要给大家一个交待……”
“我知道了。” 吴磊说。
“我明年就毕业了。这几年唱片约一直不在自己手里，创作、发行，到处都受掣肘。我想打造一个自己的音乐厂牌，现阶段是自己，以后上正轨了，也想签我喜欢的音乐人。”
“上海那边，我找到了一个很喜欢的录音室，布局做得很漂亮。”
“我只是短暂离开一阵，可能半年，可能两年。” 王俊凯说，“等那边成了气候，我就可以……”
“你不用和我解释什么。” 吴磊打断他，“你既然决定了，肯定已经周详地分析过，肯定是对你，对你的团队，各方面，最好的选择。”
“但是……”
他一时语塞。
吴磊也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但是我想和你解释。” 他一鼓作气。“我有想到你。这是个很艰难的决定，在北京这几年很开心，有很多回忆……我很舍不得。”
“这里的租我也没退，一下续了三年。如果你想过来——”
“三年？” 吴磊皱眉。“你是钱多没处花？”
“我舍不得。” 王俊凯说。“你的东西我也没收拾，可以都放在这里。”
吴磊缓缓地摇头。“不用了。”
很漫长的几秒过后，“我们分开吧。”
这一句话，来得远比想象中快。
在思考要不要搬家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想到吴磊。但是要走的决心越坚决，便越难开口。感情事，到底难以像计算成本开支一样，解释得明明白白。一加一等于二，谁不会说。
离开是更优选，但舍不得离开，该怎么说。
做什么事，第一步总是最难。微信上一声，怕不够隆重。电话里谈笑，气氛又太好，往往会说到回来后要一起干什么什么，打卡这个饭店，看那部电影，令他太难以开口。
只好做骆驼，把头埋进沙子里。在他最好的设想里，吴磊会很顺利地接受这个事实，笑着说上海我很熟的嘛，到时带你玩。然后在异地相隔的时候，在通讯工具里和他撒娇，说很想很想他。
再坏一点的情况，哪怕会在见不到面的时候吵架，也可以勉强苟延残喘。
倒是没有想象，这样就导致结束。
或者这才是最可能出现的结果，只是他自欺欺人，不敢去想。
人生前二十年，未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很少求人，很少挽留人，是事非经过不知难。
只好叫他的名字，去拉他的手。
“吴磊。”
手被吴磊轻轻拨开。
“没有转弯的余地了吗？” 王俊凯问。
吴磊看着他。“你记得去年我做手术的事吗？”
“记得。”
他深呼吸一口气，一字一句说得很艰难。“被抬上救护车的那一瞬间，我有种，哐，整个世界塌了的感觉。前一次手术之后，医生说，以后应该不会有事了，拍戏，运动，都可以。我想，怎么回事，是骗我的吗？……我越想，越没法呼吸。只有助理跟着我，妈妈她们也是后来才赶到，签手术同意书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手术之后出来，麻药退得很快，我躺在床上，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我整个人像被抽光力气，看着天花板胡思乱想，想说我也很害怕，很怕会不会以后没办法拍戏，射箭、骑马、动作戏……很怕这个年纪，就变成别人的负累。我好想有个人在身边，可以听我说，我很害怕很害怕。”
“我那时想，如果你在就好了。”
“我不知道……” 王俊凯听他说完，也觉得快喘不上气。“你现在才翻旧账……当时你没有说，我以为对你来说就是一次手术，你没有放在心上。”
吴磊伸手，从他口袋里拿烟盒和打火机，点了一支。
“对，我很矛盾。想听你嘘寒问暖，又想要姿态好看，不想让你觉得我没了你在身边好像要死。”
“我怎么会那么想？” 王俊凯失声，“我很担心，也很内疚。但你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好像我多问几句也是自作多情。”
“说到底，你没做错什么。” 吴磊垂下眼，弹了弹烟灰。“是我自己贪心，想要的越来越多。想你随传随到，难过的时候有你安慰，开心的时候能和你分享。” 他顿了顿，“像普通人谈恋爱一样。”
豆浆踱过来，没人理它。
它哀哀叫了两声。
王俊凯说：“我可以努力的。”
“异地可以长久地维持，我是从来不相信的。” 吴磊摇头，“我很讨厌那样的自己。好像飘在海浪里，等一艘不知什么时候会来的船，甚至不知道它会不会来。……好像整个人，被你拿捏得死死的。”
“那样太可怕了。”
“所以，你决定不再等了？”
吴磊的烟抽完了，他按灭烟头。
“这样对我们两个人都好，是吧？”
王俊凯定定地看着他。
“很珍贵，让我时刻挂心，却又无法确实拥有的，是奢侈品。” 吴磊说，“对于你对于我，感情都是奢侈品吧。”
最后一线夕阳余晖消失了。
吴磊收拾了猫包，走出几步，又折回来，掏出一个小布袋，放到他手里。“鸡鸣寺听说很灵。”
布袋里一个平安符。
“一路平安。”
吴磊说。
301室
急诊休息室里，两个医生面对面坐着吃饭。两个人吃着手上的，桌上还摆着两份外卖，面坨的坨，饭冷的冷。坐在里面那个医生扒拉两口自己的饭，看两眼桌上别人的饭。“小刘再不回，这红烧肉就冷掉了。”他嚼着自己的蛋炒饭，瞄了眼对面的医生，又瞄了眼红烧肉。
他对面的医生，慢条斯理地把自己回锅肉里的肥肉一一夹掉，推了推眼镜，“小刘的红烧肉和你有什么关系。”他眼皮都没抬，一心夹肥肉。肉片上的肥肉很难弄掉，他渐渐有点心烦。
“王大夫，王大夫！”急诊的小护士在门口大喊，戴眼镜那个医生戴上口罩，一把把筷子插在饭里，站起来要走。但他越看那回锅肉心里越烦，想着出诊回来饭就冷透了，作势要连盒...
急诊休息室里，两个医生面对面坐着吃饭。两个人吃着手上的，桌上还摆着两份外卖，面坨的坨，饭冷的冷。坐在里面那个医生扒拉两口自己的饭，看两眼桌上别人的饭。“小刘再不回，这红烧肉就冷掉了。”他嚼着自己的蛋炒饭，瞄了眼对面的医生，又瞄了眼红烧肉。
他对面的医生，慢条斯理地把自己回锅肉里的肥肉一一夹掉，推了推眼镜，“小刘的红烧肉和你有什么关系。”他眼皮都没抬，一心夹肥肉。肉片上的肥肉很难弄掉，他渐渐有点心烦。
“王大夫，王大夫！”急诊的小护士在门口大喊，戴眼镜那个医生戴上口罩，一把把筷子插在饭里，站起来要走。但他越看那回锅肉心里越烦，想着出诊回来饭就冷透了，作势要连盒扔了。里面的医生眼疾手快，一把兜住那饭，“浪费，不吃我吃。”
王医生冷笑了一下，“随你。”就跟着小护士走了。
“什么情况？”他们穿过人挤人的走廊，到处都是哭声和安慰声。“一小姑娘划伤了手臂，不深就是长了点，哭得寻死觅活的。”他停下脚，冷冷看了眼小护士，“这点事为什么不让老周上。”
老周，那个在吃他回锅肉的人。
小护士尴尬笑笑，“那小姑娘闹个不停，还得让您这种帅哥上啊，老周去了，人家哭得更厉害。”听到别人夸自己帅，他心情还是好了点，点点头又开始往急诊走。那个小护士暗暗松了口气，今天急诊四个大夫，就数这个小王大夫最难弄，又冷又硬，长得是温柔样，人却最刻薄。
到了地，果然就有尖叫声，然后又是一抽一抽的哭声。他平时最烦这种，脸上又冷几分。进门就看到一个穿着校服，初中年纪的女孩子坐着哭，旁边站了个一身黑西装，半弯着腰，低声哄他的男人。他一顿，也仅仅只是一顿。
那个男人的安慰话，女孩子是一句没听进去，哭得不能自抑。他走过去，坐在女孩子对面，看她那条伤臂。“小姑娘别哭了，我们王大夫缝合是一把手，肯定能给你缝得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完全不领情，她才不管你什么王大夫，李大夫，她才十三岁，又痛又怕。
“别哭。”相较小护士的柔声细语，这句算得上呵斥了。她自从伤了手，谁不是温和安慰的，突然来这么一句，她呆住了，两泡眼泪转啊转。“你帘子后面就是一个重伤，脑子里的血管崩开，差一步就是死，到现在昏迷，怎么你想哭醒他。”
即使是十三岁，也明白生死的意义。
她还是抽泣着，但比原来声小许多。旁边的男人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看了一眼这个冷言冷语的医生。这一眼看得他心头一紧，满脸是不可思议，这个稳稳给人缝针的医生，胸卡上赫然印着，急诊，王俊凯，旁边是他的照片。
蓝色底板前，一双温柔眼的人，拉着脸，冷漠地看着镜头。也冷漠地看着他。
缝完了针，女孩子怯怯地问了句，“这样会不会以后也留着疤。”王俊凯把手套摘了，扔在垃圾桶里，“会，但是以后会变淡，不仔细看看不出。”他站起来对着旁边这个发呆的人说，“按医嘱服药，忌刺激性食物，之后复诊，拆线去门诊。”
还没交代完，一对中年男女，急忙小跑了进来。小姑娘抽噎着喊了声，爸爸妈妈。王俊凯看了眼呆站着的这根木头，又看看一脸着急的夫妇，转头又向他们复述了一遍注意事项。两夫妻连连点头，谢他，和女儿交谈几句，又谢站在一边的男人。
“谢谢你啊，千玺老师。”“这个小孩子太不听话，好好的小姑娘爬什么窗。”女孩子嘟嘴抗议，千玺才回过神来，连说好几句没关系，举手之劳，那个王大夫早就走掉了。
他着急忙慌地去追，在一群人的回廊上看见一个白色的背影。“小凯。”他叫他，那个白色的身影停了一停，继续走了。“王俊凯，王俊凯。”那个人走得更快了，不知道拐到哪个角落，教人再也看不见。
王俊凯七拐八拐回休息室，摘了口罩，喘了口气。老周正扒饭呢，听见这一口大喘气笑了，“你看看，不吃饭，这人就是没力气，才几步路啊。”王俊凯把他那份回锅肉抢了回来，老周还没吃过，他连着肥肉吃了一口。嚼了嚼，觉着恶心，又拍回给老周。“别啊，专门一嘴没动留给你的。”王俊凯拿了盒子要扔，老周又给抢回来。“怎么回事啊，王俊凯。”他拿筷子指他，“你成天有一顿没一顿的，你这胃还要不要。”
“不要了，都给你。随你拿去做什么卤味。”老周上个礼拜信誓旦旦说自己祖上潮州的，天生做的卤好，还说要卤了肚子来吃，结果到现在也拿不出手。他对外说是没有找到完美的肚，一听着就是瞎话，被嘲了好几天。“你这肚子，我瞧是千疮百孔了，配不上我的卤。”王俊凯笑笑，捂着他的腹部，胃那里果然隐隐作痛。
太倒霉了，从一开始就不该吃什么回锅肉，他腹诽回锅肉百八十遍，不知脑子哪里出了问题，回锅肉的画面里站着个人，低声喃喃叫他。可笑，十分的可笑。
晚上交接完，乘十六路回家，七点钟人不多，偶尔上来几个老太太，叽叽喳喳讨论今天菜价。王俊凯静静听着，听到白菜跌了两毛后下车回家。小区里不知道谁家炒肉，揉在风里飘飘扬扬。他忍不住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结果还没人接。
回家是一片黑暗，一百多平的房子空落落的，看着心慌。开了灯，手指在外卖界面滑来滑去，不想吃，自己做吧，冰箱里只有空气。倒了杯热水，走到阳台，窗外面是马路，他一愣神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从爸妈家里搬出来了。
他已经不住在301了。
第二天王俊凯依然值的早班，昨晚上没睡好，小腿那里抽筋，早上还僵着。他拍了拍梗在那里的肌肉，眼看着要迟到，只好打车走了。早饭是没有着落了。
急诊就是连轴转，有一点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意思。一早上好几个重伤病，忙得他头晕脑胀，到中午才清闲点。老周今天和他同班，一停下来就亲切关怀起他的中饭。“青椒牛柳盖饭吃吗？番茄鸡蛋吃吗？”他一手点外卖，一边凑在王俊凯身边嚷嚷，“这个好，排骨面。”王俊凯摘了医用手套抽他，哗哗响，“别烦，我要闭会眼。”
老周悻悻走开，坐在另一个椅子上，盯着手机看，半天也没想出来吃什么。“现在这个外卖哟，做得越来越胡里花哨的。”王俊凯闭着眼，听他念叨一串菜名，“吃面好了，我要豉椒排骨的。”排骨好，都是瘦肉。老周应声，“那我吃啥好？”他又要报菜名了，像唐僧，念得王俊凯头疼。
“你先去问问小刘吃什么，一起点。”老周觉得这主意有点建设性，看着菜名出去了。王俊凯摘了眼镜，捏捏鼻梁，总算送走一尊大佛。休息室还没安静一分钟，他手机又叫起来。本来是不想搭理的，结果来电显示是家里，不得不接。耳边一下是他妈妈细细的声音，“昨天你打家里电话啊，我和你爸出去了，没接到。”
王俊凯无奈，“昨天打的电话，您今天中午才想起来回啊。”他妈妈很明显略过了这句话，“我和你讲，今天你回来吃饭，有客人。”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答应下来。刚放下电话，老周又风风火火冲了回来，“诶，他们也吃面，那我吃什么好呢？”
今天，大概是世界末日了。
晚上临下班，他接到一个陌生电话，那端的人柔声问他在哪。他没好气地说你打错了吧，那边人笑笑说没有，还说在附院门口旁边的银行前面等他。他今天一肚子气没处撒，也没问是谁就挂了电话，什么神经病还等他。
脱了白大褂，穿回早上的大衣出院门。往车站走的时候，一辆黑色尼桑朝他打了双闪，他眯着眼看了看，什么都看不清，觉得又是一个神经病。径直走过去没搭理，车上下来一个挺拔的青年，穿一件黑色直版的大衣，朝他走过来。王俊凯看他一眼，又向车站走，被人拉住胳膊。
“你是不是神经病。”他转过身，把千玺的手撸下来，又往前走。千玺快步跟上，“我来接你。”“你接我干嘛？”他总算停下来，冷冷发问。“接你吃饭。”一看他又要皱眉头，千玺连忙补上，“去你家，我和叔叔阿姨说好了的。我妈也在。”王俊凯看他，似乎在判断这话的真假。
“真的真的，我昨天回的市里。今天去看叔叔阿姨。”千玺还是老样子，一紧张要么发呆，要么话多。在他重复说炒的热菜要冷，阿姨派自己来医院接人的时候，王俊凯打断他，“我知道了，那是你的车吗。”千玺点点头，鞍前马后地去开车门，王俊凯冷笑了一声，“昨天才回的市里，今天车就买好了。”“是朋友的，他急着转手，我没回来之前就说定了的。”
王俊凯坐在副驾伸直了腿，蹬了蹬地，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来。千玺看他，他闭着眼，镜片反光，一层薄薄的绿。“好好开车，直视前方。”他突然又睁开眼，吓千玺一跳。
“我有女朋友了。”一阵沉默后，王俊凯开口，从他那眼镜底下看人反应。千玺果然僵了一僵，短促地吐出口气，算是笑了，“我知道了。”他这样说，握方向盘的手指节骨都凸出来。
王俊凯突然滋生出种喜悦，伴随着疼痛感的。就像做完手术出来，麻醉退了，伤口开始一阵一阵疼，但是你知道自己病好了，那个消耗生命的瘤子被挖出来，多值得人开心。
到了小区，他得意洋洋地把千玺扔在身后，自己先上去了。一打开门就是饭菜味，他不知道几百年没闻过这味道，他妈妈听见开门声走过来，还戴着印花的隔热手套，他甚至想上前去抱抱她。“千玺呢？”他妈妈往他背后张望了一下，“你怎么一个人上来了，你俩不是一起的吗？”王俊凯哼了一声，什么家庭的温暖，“他在下面停车。”
说完一脸冷淡地换了拖鞋，走进客厅。他爸爸正在和千玺妈妈说话，王俊凯笑笑，叫了声阿姨，又叫他爸，安静地坐在离他爸坐的主位最远的位置。“真是好几年没见小凯，都长成小伙子了。”千玺妈妈很温柔地夸赞他，“还是医生，多好，救死扶伤的。平时很辛苦吧。”王俊凯笑笑答话，“还好，就是晚班有点难捱。”
“年轻人，自己选的路就要坚持。”他爸爸开口就是说教，王俊凯连忙嗯嗯嗯的，嗯了过去。一会千玺也到了，温柔地打了招呼，坐在他妈妈旁边，很是乖巧。千玺和他妈妈长得不是很像，但气质是一模一样的，温和柔软的，很讨长辈喜欢。但讨不得他王俊凯的欢心。千玺笑着同他打招呼，王俊凯点点头糊弄过去。
王太太从厨房里端出一口砂锅，边走边催他先生拿垫子垫着。开盖的时候热气袅袅，熏得王俊凯镜片上都是雾气。泛黄的砂锅里是笋尖，咸肉和煮得软踏踏的蹄筋，撒了一把翠色的葱花，很是赏心悦目。这是一道本帮菜，上海人管这叫腌笃鲜，咸鲜的很下饭。
他中午那碗面没吃几口，现在是饿了，他妈妈帮他盛了一碗汤，他自己又往里填了饭，泡着吃，感动地一塌糊涂。他妈妈笑着说，“吃得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多大了，自理能力不行，也没个人照顾着。”他正吃着，先是觉着他妈老生常谈，一机灵反应过来，对面那个人隔着水汽，含笑看他，他脸色一变。
千玺妈妈看见了，帮他圆场，“千玺也是，一个人，现在孩子有自己想法。”王俊凯嚼着饭咕囔：“真会给我拆台。”一顿饭吃完，千玺妈妈说不能久留，一家人送另一家人到门口，再见再见地说着。关上门，王俊凯松一口气，他妈叫他今晚上睡家里别回去了，他爸爸一边看报纸一边瞥他两眼，他半躺在沙发上，“谁说我要走了。”“坐着有点样子。”他爸爸微笑着教训他。
王俊凯还是睡他原来的房间，就算他常不回来住，这里还是一样整洁。床边是他的书桌，桌前是两扇大窗，望过去可以看见对面楼人家。他们小区楼距有点短，对面楼要是不拉窗帘，可以把人家房间看个通透。他趴在窗台上，看着对面的301室，一片黑暗。几个月前还是一家三口住着，上个月又迁走了，现在空关着。
突然对面灯亮，王俊凯直起身，暖黄色光下照着千玺笑意盈盈的，恍惚回到许多年前。
他十三岁，刚念初中半年，课业量一下加大，背的书包得有两斤沉。初升高，比起小学有升学压力，大人学校都着急，尤其是他念的民办，老师都特喜爱题海战。王俊凯笔直坐在书桌前写他那数学作业，房间门大开着，以便他爸爸检查。他觉得好笑，一大叠作业，哪有时间瞎玩，他写累了，也只是抬头望望窗外。对面的301，千玺和他爸爸在打游戏，好像赢了，父子俩在床上蹦。
他知道对面那小孩叫千玺，和自己一年级，读在一所公办初中，这些都是在饭桌上听到他爸爸讲的。王老师，也就是他爸，在他们市师范附中教政治，恰巧千玺的爸爸也在那里任职，教数学。学校给分的房子，小学毕业的夏天，两家人迁到同一个小区。
王俊凯看着对面出神，父子俩打完游戏，千玺也开始坐着写作业。他房间的结构与王俊凯的不一样，书桌对着一面墙，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咳咳。”王老师在门口不自然地咳嗽，王俊凯心领神会地低下头写作业。他心里想，教政治的和教数学的怎么这么不一样，越想越酸涩。
嫉妒，一种人生来带着的情绪，是酸的，是面团发酵时的味道，隐隐膨胀开。
有一道题他算了很久算不出来，燥地想把笔折断，闹钟的秒针发出有间奏的声音，眼看要十点半。王太太适当来关怀儿子，给他切了一盘苹果，堆叠着放在茶色的果盘上。“作业好多哦，会做吗？”她拿眼睛扫那沓作业本，一本两本，“就一题了，怎么都想不出。”他嚼着苹果，实在绷不住了，倒在硬邦邦的椅背上。“真可怜，要不别做了。”他妈妈悄悄和他耳语，“明天去问问老师，把苹果吃了，睡觉吧。”
刚想点头，就听见他爸说，“你别打扰他写作业。”他条件反射地就挺直了背，拿着笔低头刷刷地写，“就一道了，我会写完的。”王太太无奈走出去，好心帮他带上门，没好气地看了自己先生一眼。她这个儿子牛心古怪，脾气又硬又犟，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父子是很相似的。王老师家教很严，但他从不打骂，光一个眼神，几句话就叫人生畏。他性格里本就严肃，十分自律，又是个严师，管学生是这样，管儿子也这样。
偏巧王俊凯也是这个性子，小孩子又聪明，就更傲气些。不知不觉就暗杠上，他爸爸叫他做五分，他就要做到十分，事事都要做到最好。幸好王老师从不吝啬表扬，他话少，反而使得夸奖含金量更高。也是这样，王俊凯没偏激过去，十分懂事，十分好养，就是脾气臭。
一路长到十三岁，心里想要的，却是千玺爸爸那样的一个父亲。他和他爸爸一样很少笑，不怎么外露感情，但他每每望着对面，觉得玻璃倒映着的自己眼里是满满的羡慕，都要溢出来。
最后题还是没写出，对面灯早就熄了，徒留他一大烦恼。
他理了书包，关了灯，出去把果盘洗了，倒在床上，脑子里空空如也。翻来覆去很久才睡着，临了告诫自己，要是自己有儿子，一定要给他买个游戏机。
虽然两个人读的学校不一样，但是回家的路是顺的。千玺好几次都能撞见王俊凯回家，现在的小孩都是三五成群地走，他从小区前面两条马路跟着他，发现王俊凯一直一个人。千玺没有上前搭话什么的，他直觉王俊凯不喜欢，所以他虽然知道他叫王俊凯，和自己一个小区，但是只是默默跟在后面。有时候，怕自己被发现，千玺会选择另一边的街。
很有趣，千玺谍战片看多了，觉得自己像个间谍。至于，他为什么要跟着王俊凯，他自己也不知道。跟久了，他发现王俊凯走路很专心，从不停下来看看风景啥的。为什么呢，他就觉得路边的虞美人开得很好看啊。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又总结出一点，王俊凯走路的姿势很挺拔，背着那么大一个书包，整个人挺直挺直的。宽大的红白相间的校服，晃晃荡荡，千玺突然有点看不上街边的虞美人了。他正看得入神，背后被人敲了一记，是他爸，“你小子，走路不好好走，瞎看什么呢？”千玺说他看虞美人呢，他爸也凑过去看，啧啧称赞，“是开得不错，你晓得这花是罂粟科的伐？有毒的。”千玺摇头和他爸凑在一起看，像是想起什么，再往路上看，穿着校服的少年早就走开了。
晚上回家的时候，他吃多了，被他爸逼着下楼在小区里逛了一圈。逛完了，发了点汗，他把窗户拉开吹风，看见今天跟丢的人，端正坐在桌前写作业。白炽光把本来就白的少年照得发亮，千玺定定看了会，心里想他可真用功，婉拒了他爸爸说要打一盘游戏的邀约，也坐着开始写作业。千玺爸爸揉了揉他儿子脑袋，喜道：“用功好，用功好。”
千玺做事专注，有时候发呆可以发一整天，他爸爸觉得小孩子太沉静不好，总爱闹他。现下他要写作业了，就全心全意写作业，半天抬不起头，当然不知道对面的人看他好几眼。王俊凯今天作业少，写完一本抬眼看一下窗外，看到对方在学习了，自己自然也要比过他了。
初中三年，他们自以为毫无交集的时间，早就纠缠在一起，冥冥中定在那里。
千玺还在那里笑着，一深一浅两梨涡，王俊凯木着脸看他，唰的一下把窗帘拉起来。他躺在床上，拿起手机就把那个陌生号码点开，在联系人那栏思考很久，灵机一动，打了一条肥肉，满意地点了保存。
第二天早上，他若无其事地打探了对面301卖出去的事。厨房里他妈妈惊讶道：“你不知道？千玺搬回来了呀！”王俊凯皱了皱眉，“我怎么会知道，你又没和我讲。”油星一点点从锅里蹦出来，噼里啪啦响。王太太赶儿子出去，说油烟重，然后又假装听不到王俊凯嚷嚷。她倒是了解些自家儿子和千玺的往事，只知道高考完那个暑假，两个人有点不开心，再没和好过，但她知道的也仅止于此了。
王俊凯被他妈一把推出去，没好气地等早饭。他当医生的对星期没什么概念，只知道今天几号，不知道是星期几的。吃早饭的时候问起他爸，才知道今天星期一，王老师上班去了。一到家他就像个闲人，没事做的，当太上皇来。躺在床上摆弄手机，他妈妈一下把他房间窗帘拉开。
早晨阳光大好，直照到他铁灰色的床单上。眼睛乍一遇到强光微微眯起，“好好地拉开来做什么？”他妈妈觉得他奇怪，“都早上了，你也醒了，不透透气啊。”王俊凯下意识看了一眼对面，窗明几净的，人也不在。“随你，随你。”他继续低头摆弄手机。也是，星期一，千玺老师也去上班了。
千玺还没回来前一个月敲定的工作，恰巧在王俊凯以前读的那所初中，民办学校待遇很好，他妈妈也放心。礼拜六想来熟悉熟悉情况，正好遇到一个小姑娘作业没带，爬窗进教室，不知道怎么的把窗台上的毛玻璃碰碎了。陪他一起的同事没车，千玺揽起那个小姑娘就跑，没打120，开车一路飙到医院。六年没回来，这条去医院的路却记得一清二楚的，一握上方向盘，记忆比导航蹦得更快。
他爸爸出车祸的时候，他就坐在救护车上，看着窗外迅速略过的街景，像一场梦。
车开到一半，他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了。后座上的小姑娘又惊又怕，她手臂被划了一个大口子，又被一个不认识的叔叔掳上车，一下哭出来。千玺连忙安慰道，“没事没事，我是你们学校新来的老师，等到医院我给你看证件。”幸好是来做准备，证件一应俱全。其实女孩子看到了医院就放心下来，心一定下来全集中在伤口上。疼啊，一个劲哭，压根没心思看千玺的什么证件。就听到一句，我叫千玺。
他回来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王俊凯，只是没想到，他们重逢得这么快。
在嘈杂的，拥挤的医院，人们的声音虚化，他又以为自己在做梦。片刻发呆，就把人给弄丢了，他喊他，他走得更快。“小凯。”千玺看见他迟疑的背影，突然间心满意足。
王俊凯去值晚班，五点半的班正好和做老师的岔开，又正好和老周的岔开，一身轻松。没了老周也是有差处的，少了人张罗晚饭。他又忙着写报告和出诊，一直到九点，他就吃了一个小护士分发的橘子。
临近下班的时候，救护车乌拉乌拉地开过来，爆炸群体伤，一诊室全涌出去。老周刚来接班，套了白大褂就上，忙得昏天黑地才算完。一看钟都要十一点半，公交都停了，王俊凯空着肚子疲惫不堪地走回去。到家刚想洗个澡，就有人敲门，千玺穿一身灰色羊绒大衣，揣着一个银光闪闪的保温桶站在他面前。
王俊凯一言不发就要关门，千玺迅速迈出一只脚踩了进去。王俊凯盯着那只脚，脸色极差，若按平时他是要讥讽几句的，今天实在没力气，“脚，挪出去。”千玺知道他心情不好，可又怕他关门，“我就把这个交给你，我就走，你热热吃了。”王俊凯没接的意思，千玺只好弯下腰，脚还迈在门里，以一种很可笑的姿势，把保温桶推进去。推完，他一下直起身，把门快速带上，生怕王俊凯把保温桶推出来。
王俊凯忍住骂他的冲动，又觉得他刚刚的姿态很好笑。手机震了一下，发件人署名一条肥肉，他忍不住笑，点开了。“阿姨给你做的，你就当夜宵吃吧。”王俊凯拿起那保温桶，倒出一碗鸡丝粥来，一看是他妈的手艺，做什么都撒葱。他正饿着，粥还稍稍有点热度，懒得热直接端起来喝了。
第二天，他发消息给他妈，母亲的爱，真是使我涕泪横流。他妈妈回，贫嘴，你有没有谢谢人家千玺。收到一个，哦。王太太不甚满意，又发有点礼貌，千玺十点半就去等你了，有点良心。又收到一个，哦。过了一会，又一条，知道了，我这就去。这才作罢。
高中那几年，由于他们俩关系很好，家离地近，两家父亲又是同事。千玺每次来找他，王太太一定是和颜悦色，嘘寒问暖一番，直把千玺看做自己儿子。后来千玺爸爸出了事，虽然谁也没说什么，但凡千玺妈妈上班赶不及回来烧饭，都是上王俊凯家吃的。
中考成绩出来了，他爸爸看着说，嗯很好，可以上我们学校了。王俊凯满打满共，就填了两所学校。王俊凯旁敲侧击地打探对面的儿子考在哪里，他爸爸心情很好，透露给他，“你说千玺，应该也是附中。”
高一的军训，他们第一次正式相见。
千玺就坐在王俊凯后面，这个背影太过熟悉，他初中放学，不知道看了千千万万多少遍。他清清嗓子和人打招呼，王俊凯回头就看见他傻笑。剑眉朗目的少年，本该是锋利的，偏偏他有两颗梨涡，一深一浅消去大半严肃。
“你好啊，王俊凯。我叫……”
“易烊千玺。我知道了。”
王俊凯不屑于假惺惺地装作从没有听过他的名字，“我爸爸提过你。”，眼里一派平静。千玺哪里有这么多弯弯曲曲的肠子，他觉得蛮开心，毕竟他们学校考到附中的少，他又对王俊凯很有好感，“是吗，我爸爸也提过你。我们还是住一个小区的，以后还可以一起回家。”
王俊凯嗤笑一声，“不用了，我习惯一个人回家。”千玺头一次面对这样脾气的人，并且隐隐嗅出对方对自己好像有点敌意，他一下紧张了，只能呵呵傻笑，掩饰过去。王俊凯也转过身，千玺翻来覆去地想自己刚刚说得有哪里不当，怎么也想不到对方是在嫉妒自己。
千玺的爸爸有时候会恰巧下班遇到千玺，和他一起看看街景，散步回家。王俊凯有时候能看到他们父子俩说说笑笑地散步回来，一边劝说自己已经大了，要爸爸接的都是小孩子，一边暗暗羡慕。
他们班主任是一个矮个儿老头，眼镜架在鼻尖，看人老是眼睛上翻。倒是很亲切，有种老年教育家的风骨，这也是他倒数第二批学生，再教一年就光荣退休了。“老师已经是老胳膊老腿了，望你们军训的时候自觉些，也大了，不是。”他安排了临时的班干，都是积极分子，挨不上王俊凯和千玺的边。
附中这个暑期军训，一来是不希望浪费学期里的学习时间，二来旨在让新生熟悉起来。男孩子厮混个几天都熟起来，偏就他王俊凯也没什么不良嗜好，就是不乐意和人搭话。有问必答，简洁明了，最喜欢用哦来终结话题。说好听些叫孤高，事实上就是不合群。
千玺就不一样了，他不是外向的性子，却很爱笑。旁人说话他就静静听着，偶尔自己也能插几句，反馈一下自己的情况，有来有往，一个军训下来，几乎所有男生都认得出千玺。
王俊凯则是在摸底考试后一战成名。全班第一，几乎每个老师都会专门点他的名，他每次站起来都面无表情，甚至有点不耐。千玺觉得这是聪明人的本性，天生如此。他长得又是这样一副精致面孔，那种只微微翘起一边嘴角，眼里倨傲的神情，他做起来就是这样不惹人厌烦。
只是他对自己那种若有似无的敌意，千玺不喜欢。
学期过三分之一，他们仍旧处于关系淡漠的前后桌关系，每天最多的接触仅止于传递作业和考卷。每次放学，千玺还是会默默跟在王俊凯后面，他过了那种扮间谍，并为此乐此不疲的年纪，但这件事已然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甚至他觉得一到放学，眼里就会长出一根特别的神经，专门为追寻王俊凯而生。
可以说得心应手，他会先在教室磨蹭一会，又或是和几个同学一起走，最好落王俊凯一条街的距离，再慢慢跟进。有一天，千玺爸爸在校门口就抓住他了，父子俩一起回的家，王俊凯就在他们前方五十米。千玺走得心不在焉，他爸爸和他说了好几句话都敷衍过去，直到“前面的是不是小凯啊，现在和你同班同学啦，上去打个招呼呀。”
千玺回过神来想拉住热情的父亲，他想告诉他，王俊凯不喜欢自己。
结果，出乎意料的，王俊凯异常柔顺。他笑了，不是那种他最惯用的敷衍的笑脸，是一种弯着眼的浅笑。只是一瞬间，千玺推翻以前所有的结论，他就该这样笑的，让人足以放下一切防备，不计一切地对他好，他再一次陷入了长久的发呆中。
王俊凯有点紧张，他说不出来，其实他压根不了解千玺爸爸，不知道他是什么脾性的大人。他脑海里有个大致的轮廓，却不知道这个让他憧憬许久的父亲是不是这个形象。“易叔叔好。”“你好啊，小凯。”易老师拍了拍犹在发呆的儿子，千玺刚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
本来该是两个同龄人之间话多些，最后却变成王俊凯和易老师的数学题目探讨。讲了一会一个题的多种解法，千玺一句话没说。千玺爸爸又拍了拍儿子的肩，想他不太擅长数学，就问他，“你妈妈今天烧带鱼啊，你要怎么吃？”
千玺小时候就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有趣的是他放空时也会笑，傻笑那种。他父母差点以为这个孩子自闭了，但和他说话，他就又好了。他一发呆，千玺爸爸会找一些生活气息的话题，同他讲话。
“带鱼啊，吃干煎的行吗。”他爸爸想了一会，又转头去问王俊凯，“小凯家里怎么烧带鱼的？”王俊凯略想了想，“我们家三个都爱吃煎的。”千玺爸爸笑笑，“我和他妈妈爱吃红烧的，千玺可以去做你弟弟。”说完之后揉揉千玺的头，“说笑，说笑，回去爸爸给你煎带鱼吃。”
王俊凯侧身看着千玺，父子俩像的很，都呵呵地笑。他突然被这种氛围包起来，也忍不住笑。
“昨天谢谢你，请你吃饭。你要吃什么。”王俊凯窝在沙发上给人发消息。发完就把手机扔在一边，开了电视随便换了个台，时不时看一眼手机。一集苦情戏过了，千玺才回，“不要去外面了，饭店多用味精油滓，来我家吃吧。”
王俊凯盯着这句话良久，像是要看透些什么，他想，这是一场鸿门宴。
千玺是临下班收到回复，简简单单一个哦，连个句号都没有。他笑笑，去超市挑了块牛肉，雪花纹，红白相间，似一块大理石。叫肉铺老板切了薄片，码在盒子里包好。
王俊凯来的时候，电磁炉上的汤已经滚起来，里边的蔬菜一个跟头接着一个跟头的翻。千玺从厨房里走出来，他脱了外衣，就穿一件黑色灯芯绒衬衫，袖子挽到胳膊，露出一截小臂。王俊凯瞥他一眼，什么没说。“坐呀，我调个酱一会就好。”千玺笑着，咧出一排白牙。
坐着打量这个房子，已是与几年前不同了，几次易主，混杂着不同家庭的气息。只是客厅顶上，一层画着牵牛花的彩色玻璃，六年一直在，蒙了灰也一样艳丽。千玺端了两碗酱出来，酱油色浮着一片白芝麻粒，晃悠悠地放在王俊凯面前。“打边炉，开了就下肉吧。”桌上一排牛肉，鲜红的。
“说了是我谢你，该我出钱请你吃饭。买这些花了多少？”王俊凯抽了张纸巾擦镜片，眯着眼看他。千玺倒没推辞，“吃完了，再算吧。先吃再说。”牛肉下锅迅速卷缩变白，王俊凯累了一小堆埋在酱里一起吃。吃肉，总带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大抵人生来食肉，是本能满足。
他不知不觉吃了两排，千玺给他夹了一筷蔬菜，他卷着两筷子肉吃了。千玺无奈，他自己没吃多少，全顾着看对面这人，适时给他烫蔬菜吃，怕他吃噎了，晚上不好消化。王俊凯就任人服侍，一顿饭顺心顺意。
关了火，锅里热气渐消，他出于礼貌问了句，“这些碗筷我来洗吧。”没想到千玺点头，告诉他洗好千万放在水斗里沥干。话放都放出去，王俊凯在背地里翻了个白眼，撸起袖子收拾起来。嘴里忘了牛肉，好没良心想还是外卖好，都不用洗碗，吃完就扔。
所幸没多少碗筷，千玺又帮他擦了桌，搬了碗。要走时，已经七点多，他问千玺要买菜的小票，和他算账。“算账啊，我们之间哪里算得清，”千玺低语，又抬头微笑，“你刚刚洗碗，我就权当今天的餐费了。”
王俊凯掏出钱包，“还是算清楚一点好。”还没来得及抽出钞票，人被拥个满怀，拿钱的手被挤在他们两之间，动弹不得。千玺呼吸就在他颈间，像是野兽捕食，总一击毙命。他没有动，闻着这个人的味道，可耻地心满意足，大约喜欢一个人也是本能，可以暂时脱离人进化后生出的理性。
他们还是拥抱着，王俊凯把下巴磕在千玺肩上，“千玺，那个时候我说，有些话不同时间有他不同的意义，现在还是一样。”千玺只圈他更紧，默不作声。
王俊凯从这个人的桎梏中脱离开来，冷空气一下钻进口鼻，不知道在麻痹他哪根神经。他抽出一张钞票，也没看千玺，放在玄关的柜子上。王俊凯没有回对面的家，反而乘车回他那个大房子，他惧怕那扇窗，那个窗口。
他摘下眼镜，双眼模糊，车窗外，路灯似流星，一盏盏划过。
往后几天，千玺没来找他，他连上好几个早班，不吃不喝，回家倒头就睡。
这就是结局，他们最理想的结局。
王俊凯的第一个晚班，这两天他有点行尸走肉的样子，令老周觉得不安。“怎么了，我看你这几天饭也不吃，心不在焉，还是请假回去补补。”他坐在橘色的台灯底下，像是没听见这话，脸色白得瘆人。老周小心翼翼坐在他对面，推过去个白色泡沫塑料盒，“打开看看。”
盒子里是淡褐色一圈圈的牛肚，“我精心挑的，牛最后一个胃，最好吃。”老周递给王俊凯筷子，“市场上那种牛百叶比不了的。”王俊凯夹了一条，果然很爽脆，不像一般卖的那种黏腻，可他心情不好，再好吃也要打半分折扣，“还行吧，吃着像我家旁边菜市场那家卤鹅店做的。”
老周一下把筷子夺回来，“年轻人，会不会吃，会不会品尝？”他边说边塞了一条吃，又把盒子关好，“回头给小刘也不给你了。”王俊凯无奈，摊手随便他。突然有人敲门，他们都当是要出诊，王俊凯披了褂开门。门口小护士领着千玺站着，王俊凯想也没想就甩门，砰的一声。小护士被吓得不轻，千玺温和地朝她笑笑，“没事，他大概也吓到了。”
半晌也没人开门，小护士有点犹豫，千玺看出来，让她先走，门突然开了。开门的是老周，他哈哈假笑着，朝千玺打招呼，“那个，我是王俊凯同事，你叫我老周好了。”千玺点点头，“你好，我叫易烊千玺，大家图方便都叫我千玺。”老周又捏着嗓子笑了两声，虚揽着小护士往外走，“他就在里面，你们聊啊。”
“周大夫，怎么回事啊？”小护士扭头往后看，老周把她的头掰直了，“季灵啊，做人要往前看。”季灵作势要踩他，老周跳着躲开，“我自己卤的牛肚，你吃不吃？”
王俊凯埋头写报告，千玺坐在他对面，把头支在保温桶上。“本来不该来医院找你的，但是我知道你胃不好，又不吃饭。”他旋转盖头，里面热气袅袅，奶白色的一锅汤。王俊凯略抬眼看了看，嗤笑一声，“我可承不起您这么大的情。”千玺递勺给他，“这算什么呢，就这么大的情谊了，一碗汤罢了，我只怕太少。”
王俊凯嫌弃他话里有话，“我想我说的很明白。”“我不明白。”千玺见他不接过去，自顾自把汤上那层脂肪结出的衣轻轻拨开，“小凯，我只当重新开始。”王俊凯笑出声，不知道是因为千玺这话太过荒谬还是笑自己心里那份神志不清的愉悦，他敛了神色，“你爱怎样怎样，只是不要叫我小凯，以前我就对你说过，除了我家里人和长辈，我不喜欢别人这样叫我。”
千玺低头，没想到11月就这么冷，鱼汤就要放凉，他抿抿嘴，还是恢复他以往的笑容，“好，王俊凯，汤不喝要冷的，浪费食物总不好。”
镜片时不时的反光，遮住那双桃花眼，让人捉摸不透他此刻神情。大概是见那热气，真要灭下去，王俊凯抱着那桶，咕嘟咕嘟地喝，鲫鱼汤里撒了白胡椒，辛甜，喝得他喉咙一阵热。千玺抽了纸巾给他，他接过来抹了嘴，挥手赶人走。千玺摇着桶里剩的鲫鱼，劝他把鱼吃了。“还要挑刺麻烦，你当我这么有空。”千玺知道劝不动，转好保温桶站起来，王俊凯没看他，继续赶报告，他站在门口笑得像尊佛，“明天再见，王俊凯。”
老周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王俊凯拿头撞沙发，只当他抽风，没理，抽出那盒牛肚跑了。王俊凯瘫在沙发上，双眼无神，慢悠悠地打了个嗝。
临放学的时候，千玺问王俊凯要不要一起回家，由于之前被拒绝过，千玺问得有点小心。王俊凯反问：“你爸爸今天来接你吗？”“不一定，看能不能遇得上吧。”王俊凯想了一会，“那就随便吧。”他拿起书包走了，千玺笑着跟上。
结果没遇上，千玺劝慰道：“大概今天是他的晚课，说不定一会就能碰到了。”王俊凯看上去倒没有多在意的样子，尼龙校服摩擦着发出哗哗声，“你和你爸爸是不是会在一起打游戏？”千玺点头，王俊凯又追问他游戏机的牌子型号，千玺一一答了，“你也要买吗？其实这个游戏机我们买了很久了，现在有好多新的。”王俊凯不置可否，千玺不太擅长聊天，两个正值少年的人，像是活了半辈子的中年人，在黄昏中不发一言地赶回家。
快走到家的时候，千玺先开口，“小凯，再见。”王俊凯拉住他，皱着眉头，有点不善地看他，“不要这样叫我。”千玺疑惑道：“我以为大家都这样叫你。”他昨天听到他爸爸这样叫他，他笑了，千玺就以为他喜欢别人这样喊他。“长辈这样叫我可以，但你不是。”这句话说得有点重，王俊凯暗自后悔，没控制住。
“是啦。”千玺挠挠头，傻呵呵地笑了，“听着也像小名，你肯定觉得幼稚的，我不这样叫你了。”他话一下多起来，“明天学校见，再见。”转身回他那栋楼，王俊凯喊他，“那，再见，千……易烊千玺。”千玺又转回来，微笑着朝他挥手，“你叫我千玺就好了。”
王俊凯颔首，就当答应下来。
千玺爸爸早就到家了，在家炒青菜，厨房全是滋啦滋啦声。他刚刚炒好端菜出来，就看到千玺笑着，他以为儿子又在发呆，“千玺，今天遇到好事了，笑得这么开心。”“也没有，只是今天和王俊凯一起回来，觉得他人很好。”千玺爸爸拍了拍儿子的肩，“那是好事啊，但是有得有失，今天带鱼要红烧了。”
王俊凯一进门就要说：“爸爸，妈妈，我回来了。”这是王老师定下的规矩，听着有点迂腐，因为他总是最晚到家的，几乎没有机会听到这句话。吃过晚饭，王俊凯写作业，抬头看对面的窗口，那里拉着一层白纱的窗帘，人影绰绰。
他又想起要给自己儿子买千玺那个游戏机的主意，顿觉这事不是一般蠢。
凌晨的世界是沉默的，孤独的，又汹涌的。夜里偶尔刮狂风，小区里的香樟摇得噼里啪啦响。千玺以为下雨，开了窗看，吃了一嘴风。王俊凯房间的灯还亮着，他偶一抬头，两个人对视，一时间皆手足无措起来。
千玺先笑起来，拿着桌上的数学作业晃晃，卷子被风吹得像面小旗。王俊凯呆呆看他，千玺头发都乱了，还朝他摇卷子。
什么，这个人以为自己在看比赛，朝自己摇旗助威吗。
千玺不过是想引起王俊凯的注意，看他低头写作业了，就把捏得皱皱巴巴的卷子收回来，继续算题。想想刚才觉得蛮有趣的，又抬头看了对面一眼，冷冰冰的白炽灯下，作业堆得山高，王俊凯白的晃眼，埋在一堆书里。
两栋各只有他们两个高中生，学习到深夜，对面楼唯有301亮着一室光，暖黄与白色，交汇着，像是无声呼应。
王俊凯比千玺要更晚睡，他是除开学校作业还要写课外的，往往弄到一两点。第二天上学逮到时间就睡，音乐美术，下课午休。他还穿着夏装，趴在桌上，薄薄一层汗衫，被少年两块凸出的肩胛骨撑起来。管叫他起来的是千玺，负责的很。
千玺拿英语报纸卷了个条，一打铃就敲王俊凯，报纸发出哗哗的声音，王俊凯睡得头发乱蓬蓬坐起来。千玺就着报纸把他炸起来的头发往两边拨，被王俊凯打开了，自己拿手捋头发，怎么捋都不顺，撒气不管了。千玺看着他后脑勺笑，又觉得有趣。
后来他想，年少真好，做过这么多无意义的事，却都如此有趣。日子过得往复，却不贫瘠。
隔天两个人又埋头苦读到十二点，千玺看看对面，似心有灵犀，王俊凯也抬头。千玺赶忙从桌上拿了面红旗。这次是真的旗，他爸以前带他去北京看天安门的时候买的国旗，插在一根白色塑料棒上，被他捏在手里使劲挥，像是见到首长。
王俊凯忍了半天，还是没撑住笑了，翻了电话本。他偷偷摸摸跑到客厅，抹黑拨了千玺家电话，之前以为这个号码根本没有打出去的可能。这个时候，两家父母都睡了，电话里是微微的杂音，和两边都压得很低的说话声。
王俊凯质问道：“你干嘛，摇什么国旗？”话筒那边的千玺低声傻笑：“我要睡了，知道你还要写，我鼓励你呐。”王俊凯嘲笑他无聊，千玺没放心上，问以后能不能给王俊凯打电话。“不行，我爸妈都睡了，再说你有什么事。”
“给你加油，我睡了，这边就你一个人了。”王俊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一个人惯了，此刻心跳得说不出话来，紧握着听筒，手心都泛红。千玺听他不说话，当他生气了，“我不打，我不打，我还是摇国旗吧。再见。”
耳边嘟声响了四五下，王俊凯猛地挂了电话，跑到窗那去，千玺果然还在。王俊凯从桌底下拖出一块小白板来，那是他爸爸以前教他小时候学字用的，他把字写得很大，支在窗户上。千玺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到副望远镜，也是看升旗买的。
“再见。”白板黑字，千玺放下望远镜笑出声来，夜晚太过寂静，王俊凯能隐约听见。千玺朝他挥手，他说明天见。
小王医生这两天喝流食喝得大饱，千玺甫一有空，就给值晚班的人送。因是晚上，王俊凯胃又不好，他只好弄些汤汤水水给他吃。王俊凯是要拒绝的，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千玺又是那种天天微笑挂脸的人。往他那橘色光小台灯下一坐，拿着那保温桶，慈祥的像zhu光里的妈妈。
王俊凯舀粥喝，就是一般的白粥放了点冰糖，甜甜糯糯，千玺做了一碟子酱黄瓜，拿梅子陈皮腌好，给他配着吃。他呼哧呼哧吃完，摸摸肚子，千玺收拾好问他，“你明天还是值晚班吗？”王俊凯仰着躺在椅背上，瞟了他一眼，“你不是每次都来的挺准时吗，还要问我？”
千玺笑笑，他从王太太那里套出的值班表，好专门给他送饭。“那你明天上早班。”王俊凯慢慢露出一个奇怪的笑，“我明天晚班，我调班了。”千玺有点疑惑地看他，“我明天去相亲。”他从椅背上弹起，低头去写他的报告，也不看千玺。
千玺手在保温桶上的盖子摩挲一阵，也不知开口说什么，半晌只道了再见关门走了。王俊凯丢了笔，又拿头撞沙发。这相亲是老周提前给他安排的，老周上辈子一定是个为子女操心的老母亲。这两天晚班一直苦劝他去，说是就见个面，聊个天什么，王俊凯一回绝，他就在一边装忧郁，碎碎叨叨的，磨不过他。
千玺回来着实出人意料了，他没有预想到，也理不清头绪。心里隐隐约约可以窥见他们最可能的结局，却又不知从哪里生出一点不甘来。
这不是王俊凯第一次相亲了，但他觉得，这恐怕是最后一次。
这些年来他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姑娘，姑娘们倒是一致对他印象挺好。他本来就长得好看，一双桃花眼，微笑起来似有柔波。王俊凯在外面正经许多，讲话虽然还是冷淡，始终及不上他对着千玺的时候，冷嘲热讽的，叫人生畏。
这多年相亲失败，是因为他奇怪的问话风格。两个人相亲，自然要问些兴趣啊，爱好啊，你平常闲着没事干些什么啊。王俊凯就会冷不丁地问，“你喜欢吃肥肉吗？”这话也勉强算饮食喜好，大多女孩子是不爱吃的。一听这话，他就微微点头，像是检测及格，接着他会说，“我也不爱吃，但是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前提，你会帮我吃吗？”
这下好，他这么正经地问，气氛自然僵掉了，谁有事没事问这种话，摆明了就是不想继续了。人家姑娘花个几小时认真打扮好来见他，不是为了浪费时间的。不过倒还是有几个姑娘回答他。
王俊凯蹙着眉头，不论什么回答都不满意。他又屏息敛神去看对面女孩子的长相，有些有梨涡，有些没有，这么多年他都没碰见一个笑起来有两个梨涡，又正好一深一浅的。
以至于次次都失败，今天也是。
时间安排得刚好，相完亲刚好去值班。去医院路上，下了点毛毛雨，王俊凯没带伞，硬是淋着走到车站，看着灰色的马路被小雨一点一点浇成深灰色，心里不痛快。他明白，这些女孩子人都挺好，大方可爱，何必非执着于两个梨涡。他不是偏爱有梨涡的女孩子，即使真有样样都符合他条件的，他也未必满意。他只是偏爱千玺。
这样想，想得就更深，硬是错过一辆公交。冬天小雨下起来泛寒，可以刺骨，王俊凯裹着大衣等下一辆车。到了医院，他忍不住打个寒颤，老周盯着他长吁短叹，一脸恨铁不成钢。王俊凯换了衣服，就当老周不存在，都吊着对方一段时间，还是老周先开口。
“你就作吧”，他千叮咛万嘱咐，就差没跟着王俊凯去，是一定叫他别问什么吃肥肉的事，“你昨天不是答应得好好的。人姑娘好好和你讲话，你问那些。”王俊凯转过去，双手交叠着，“这是我的标准，不问怎么行。”
王俊凯一看老周没话说，就乘胜追击，“你这么有空给我介绍，不如考虑一下你自己的将来？”老周气急：“我跟你讲，我下个月就结婚。”王俊凯当然不信，笑他的新娘子和牛肚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真来。
老周本还想和他辩白辩白，千玺倒是拎着保温桶站在门口，老周没好气的踱着碎步走了。王俊凯专门气人，在他背后哈哈大笑，老周走得更快。千玺一坐下来，他就闭了嘴，板起脸来。“周大夫这是怎么了？”千玺扭头看看，问王俊凯。
他像个没事人，扶了扶眼镜，“被你气跑了。”千玺懵住，王俊凯把那个保温桶拧开，里面是酒酿鸡蛋，蛋黄外薄薄一层蛋白，里面是微红的颜色，糖心蛋。千玺回过神，他已经舀了一只蛋吃，千玺见他吃得开心，小心开口问他：“今天怎么样？”
王俊凯咬破蛋黄，没结住的蛋液流出来，“什么怎么样，蛋怎么样”，他一脸无所谓，“蛋做得挺好的。”囫囵吞枣地咽了一个，千玺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字说的不对，王俊凯就要翻脸，他就怕他扔勺子不吃，千玺打定主意等吃完再问相亲的事。
倒是王俊凯先开口提，“相亲没成。”千玺笑了一下，微微露出那对梨涡来，王俊凯看在眼里很是烦心，“怎么，你很开心。”千玺想也没想就说开心，王俊凯果然丢了勺子，千玺最没风向，连忙说他不开心，他心里总是哄人吃饭为第一要义。
王俊凯还是不动，眯着眼看他。千玺无奈，笑道：“你要我怎样呢，你相亲没成，我当然开心，你要为了这句话不高兴，那我也可以装作不开心的。”千玺一脸任他宰割，王俊凯很满意，当下捡了勺子。
千玺长吁短叹，还是为他相亲没成的事暗自开心了一把。收了保温桶，王俊凯也没催他走，千玺坐在他桌前，看他，也不说话。好一会，王俊凯被盯得不耐烦，起身赶他，临了被人抱了一下，短暂的几秒，他就要透不过气。千玺长腿迈得很快，一下跑走。
老周回来，只见王俊凯又在撞沙发。
没隔几天，相亲这天淋的雨，终于发起病来。王俊凯是不把这些小伤小痛放在心上的，结果拖到后面发烧，连烧水都爬不起来。哑着嗓子请了假让老周顶班，大冬天混着冷水吃药，透心凉，水一灌下去把五脏六腑都冻住。他裹着被子，鼻子一边塞住，呼吸不顺，再翻个身睡，换一边鼻子堵住。
他换了一边躺着，手指在手机上划来划去，最终还是没拨出去那个号。王俊凯打了家里电话，结果是他爸接的，才想起来今天礼拜六，他最怕被王老师看扁，硬撑着闲聊几句，旁敲侧击地问他妈，王老师说，“你妈去同学聚会了。”他们父子俩无甚可聊，很快就挂了。
王俊凯捏着手机，闭眼仰躺着，手机突然就响了。他拿过来放在耳边，那边温柔地说：“今天我休息啊，在超市，你不要一个人在家瞎吃八吃，要吃什么我烧好拿过来。”王俊凯咽了好几口唾液，扁桃体肿着连咽口水都疼，“我……我要吃西瓜。”
千玺听着他瓮声瓮气，就觉得不对，“怎么了，感冒了，西瓜现在反季节不好吃。”“那就不吃了。”王俊凯挂了电话，千玺再打就不接了。
有时候，机遇真是很考验一个人运气的事情。就比如千玺，他总是能在王俊凯最摇摆不定的时候给出突然一击，如同他生病犹豫要不要给他打电话，千玺自己就打过来了，又或是年少时，他想着要不要说同他在一起，千玺自己就放弃了。机遇真是个中性词，不贬不褒，时好时坏。
王俊凯躺着，发烧折磨着他的心与脑。门铃响，他拖着身子去开门，千玺提溜着一个圆滚滚的西瓜，拿着好些蔬菜站在门口，用一种慈悲的眼神看他。王俊凯擦鼻涕擦得鼻头一圈脱了层皮，他本来就白，病中更是白得厉害，连着嘴唇颜色都浅。
他还装厉害，“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吃了。”千玺臂力大得惊人，拎着西瓜那只手举起来摸王俊凯额头，只觉得烫，他极少流露出焦急的神情，现下什么都管不得。一把把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脱了羊绒大衣把人裹着，按在沙发上。看他没穿袜子，问王俊凯袜子放哪里，王俊凯还呆着，随手指了，他又即刻去找袜子。捧着他脚给他穿了，觉得他脚冷得像冰，“现在就去医院。”
王俊凯这才闹起来，但他确实没什么力气，“不去不去，吃个药就好。”千玺忍不住教训他，“你自己就是医生，还讳疾忌医吗？”王俊凯用力瞥他一眼，千玺额上青筋都暴起，突然软了下来，“我去就是了。”他站起来，摸了摸千玺额头，“别急啊，挂个水就好了。”
他软声软语的，千玺也平复下来，他肯去医院就好，拿了社保卡就走。看的门诊，扁桃体发炎，挂两袋盐水，得要好久。千玺坐在他旁边，只穿件灰色高领羊绒衫，看王俊凯吊水那只手伸在外面，怕他冷了，又怕贸然捂着动了针头。千玺极小心地轻握着他四指，给他呵气，等热了点，拿围巾裹着。
王俊凯看他，脑里神经都崩掉，“我想吃西瓜。”他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朝他像是撒娇地说，千玺哪里经受得住，连忙就要回去帮他切西瓜吃，走的时候王俊凯叫他穿件衣服再回来见他，千玺心跳得不行，只知道傻笑地点头。
老周本来就要来医院发喜帖，顶了王俊凯的班倒没什么怨言。趁着午休发请柬发到门诊输液的时候，就看见他们急诊这位王大夫在这挂水。老周神秘兮兮坐在他旁边，咳了几声，王俊凯闭着眼，抬眼看了下，哑着说：“这位子有人，你别坐这。”老周瞧他，有点出乎意料，他还以为这人自己一个人来看的病，后来想想估计是那个一直给送饭的千玺老师。
老周也不装了，笑着说：“和你说两句就走。”王俊凯没说话，意思叫他快说快走，“小王啊，下个月你周哥结婚，赏脸来啊。”王俊凯皱着眉头看他，一脸无法相信，给老周得意的，“以后咱们急诊就你单着了，你看上礼拜那个姑娘多好啊。还见吗？”王俊凯没表情地哼了一声，老周越发得意，“你不愿意，那个千玺老师有女朋友吗，我把季灵介绍给他啊。”
王俊凯这下盯着他看了：“你到底是医生还是婚介所的，尽瞎做媒。”老周翘脚，仰着头，“我这叫做好事不留名，怎么说千玺老师有没有这个意向啊。”王俊凯用另一只手摸摸下巴，像是在思考，老周翘首以盼地等他回答，“你说季灵啊。”他眼里突然浮现出一个蹦蹦跳跳的小护士来，“他不喜欢季灵这种的。”
“那他喜欢什么样的？”王俊凯不摸下巴了，伸出一只手指指了指自己，莞尔一笑道：“我这样的。”
他们两个慢慢熟起来，大约是因为凌晨独属于两家301的活动。他们有时候靠王俊凯的白板交流几句，只能是点头摇头能回答的了的问句，更多时候，两个人就只是看着对方，千
玺傻笑着招手摇旗，王俊凯迅速摆摆手示意自己看到了，低着头继续写。夜里静谧，只听得到纸笔摩擦的声音，和一跳一跳的心声。
他们之间的靠近，不需要多余言语，光守着同一个秘密，就足够了。
千玺看他开始写了，就缩回去睡觉。王俊凯偶尔还会看一眼对面，玻璃映着他的脸，眼里倒没有以前那么羡慕了。他对千玺从一股涌动的酸变得不知其味，抛去他那段暗地里嫉妒的心思不说，千玺是很符合他的胃口的。
旁人很难从千玺脸上看到厌烦，不耐这种负向情绪，他总是笑，各种各样的笑，嘴角弯起，两颗一深一浅的梨涡嵌在那里，说不清楚的令人心情愉悦。他偶尔在发呆的时候会皱一皱眉，浑身散发着一种温和也使身边人平稳的波段。
王俊凯和他相处久了，本带着几分傲气也要被磨得圆润。
临近期末，连轴地小考测验，一节课一拖就拖个十多分钟。上午最后一节课拖个一分钟，附中食堂的学生就以可数的量成倍堵着。千玺一向和王俊凯一起吃饭，他们之间有分工，千玺跑得快就去占位，然后等着王俊凯慢悠悠地去领饭。食堂的楼梯是黑白格的马赛克样，千玺腿长，一下连跨两三节，窜到人堆最前面去。
盒饭一荤两素，今天唯一的荤菜是梅干菜烧肉，赤黑色的酱浇在方正的五花肉上，油亮亮的。五花肉最好吃的部分就在于它脂多软糯，王俊凯戳着那块肥肉，还没从小测最后一问没写出来的阴影里走出来。
那肉被他横戳竖戳，快要垮下去，千玺嚼完一嘴的白菜，“怎么了，你又不吃饭啊。”王俊凯抬眼看他，“不想吃。”明晃晃白炽灯打下，王俊凯脸色白得出奇，袖口伸出的一截手腕被肥大的冬装衬得十分纤细，千玺觉得这是营养不良的表现，“我知道你不爱吃肥肉，但是里面蛋白质脂肪含量很高。”生物课刚学完，他打算学以致用。
王俊凯臭脾气上来，把肉夹成肥瘦两半，只吃瘦肉，“说得好听，你自己也不吃。”千玺有些尴尬，他盘子里的肉也一块没少。千玺也不喜欢吃肥肉，这事是有天放学路上，被千玺爸爸抖出去的。
易老师说男子汉就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这想法源于他小时候读的水浒，男孩子对草莽英雄有崇拜情节。千玺没读过水浒，他就是不喜欢吃肥肉，“冬天我们要储存一点脂肪。”他用的精神胜利法，硬是吃了一块。
王俊凯看他大义赴死的样子，说不出好笑，“那你帮我也吃了？你多储存点脂肪过冬。”千玺吃了两筷子白菜，脆生生嚼着，“你也得存一点，我看你老是冷得发抖。”其实存脂肪这种瞎话两个人是都不信的，只是占着理好让对方吃肉。
王俊凯不欲和他争辩他冷得发抖的事，“你帮我吃了这块，我就自己吃了这盘。”他推了推那块被夹了一半的肉，千玺硬生生地吞了，皱着眉头又吃了两口饭。
千玺脸上这种忍耐的表情，很难见到，王俊凯歪着头看他，有种不知名的愉悦，不属于戏弄成功的满足，是那种被关怀的舒适感。
他那天足足吃了一盘子的梅菜扣肉。
市里有个传统，新年要去逛庙会，年初二人挤人的，小摊一个接一个，都卖点小玩意。晚上，小铺子架子上挂着一串串廉价的橘黄色小灯，人声鼎沸，倒叫人觉得暧和。王俊凯期末考得蛮好，虽然他不是很喜欢去都是人的地方，这次却也没有过分抗议。
夫妻俩看上一盆富贵竹，问王俊凯意见，那竹子翠绿蓬勃，被红色丝带圈着，很喜庆的样子。他点点头说好，又扭头看隔壁卖玉石的摊子。红色绒布上放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有瓷白的，也有黑黄的。角落摆着一块小小的玉佛，大肚弥佛咧嘴憨笑，颇有大智若愚的风采。
玉有德，王俊凯是看不出来的，只是那玉佛似有残缺，脸颊处有个凹进去的窝。摆在那里，眉眼平静，神似一人。摊主看他一直看着，问他要哪个，王俊凯指那玉佛，倒是很便宜。接过来一片冰凉，他捏在手里，慢慢温热起来。
初五迎财神的时候，在楼下放炮的两个人遇见。一长节的高升，许多人家放，你方唱罢我登场。小区里时不时噼里啪啦一声，人难免俗，王老师也买了两条带王俊凯放。千玺家刚放完，他又留下来看王俊凯点。
王俊凯到底有点怕，露怯，手里打火机的火一跳一跳，老点不着。后来终于点上了，逃命似的跑，千玺带着毛手套，捂着耳朵笑。王俊凯觉得脸热，耳边全是鞭炮的声音，千玺喊些什么都听不到，只能看到他嘴一张一合。
突然间爆竹声音就弱下来，千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后面，耳朵上痒痒的，是毛线的绒头轻轻擦着他。一串高升放完，千玺把手放开，“咱们站得太近了，多听这声容易耳鸣。”王俊凯不知道说些什么，风一刮，好些鞭炮的红纸飞到他脚边，轻飘飘地旋着。
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反复摩擦着那块玉石，直到那佛也有着他手掌的温度。
王俊凯把那小小的佛像摆在一个旧的红丝绒盒子里，放在书桌第一个抽屉里，偶尔拿出来看看，摸摸它。没有意义，买这块玉是一时冲动，原本想着送给千玺，再好好笑一笑，他与弥勒佛神似的事。但是一个寒假过去，他却不想送了，也不是因为礼物简陋，他就是不想送了。
元宵都没过完，附中就开学了。天气阴冷着，王太太把自己儿子裹得像颗球似的送出去，出门前还告诫道，“中午要热，你就把里面的校服脱了，千万别脱羽绒服啊。”王俊凯点点头，说完爸爸妈妈，我走了，双手一插口袋就出去了。
节后大家都松懒着，带着那么一点新年肥。千玺看着前面坐着的一颗球，觉得王俊凯总算是胖了点，“嗳，你胖了。”王俊凯自然不乐意听这话，论谁都不乐意，“你才胖了，我这是衣服显的。”
说完他撸起层层衣服，一截手臂又细又白，横亘在千玺眼前。千玺捏捏软白的皮肉，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帮他把堆在一起的袖子扯下来，“没胖没胖，你太瘦了。”王俊凯满意了，挑着眉转回去坐着。
第一天的体育课，总没有老师占的，外面太冷，体育老师赶鸭子一样，把学生赶进体育馆。本来是男女生分开上的体育，现在全攒成一团了。男生这边的体育老师请假没来上班，反正第一节课也没事，就让女老师替了，一起上。
女老师事多，非得让他们做游戏，男生哀声迭起。游戏太弱智了，就是喊一个数然后几个人按数抱团。但毕竟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人，嘴上叫苦，体力却充沛的很，反正无事可做。开始了之后，跑动，紧张，胜负欲，女生的尖叫，刺激着肾上腺素分泌，呼吸加快，大脑兴奋。
王俊凯最烦瞎动弹，他本着输了就好坐着的想法无作为，奈何总有人拿他凑数，他被扯来扯去，像个皮球。千玺体育好，蹦来蹦去，眼珠来回的转，算人数，一听到老师喊数，他眼前那颗穿着黑色加厚羽绒服的皮球，仓皇着。
“小凯”，他脱口而出，手臂一抓一拉，王俊凯摔在他怀里。像一颗高速射出子弹，砰地击中他心脏。千玺僵住了，怀里的皮球也僵住了，老师喊的三，两个人双双淘汰。他们并着盘坐在人群的末端。
“你刚刚叫我什么”，千玺不敢看人脸色，只能呆呆望着黄色的橡胶地板，他答非所问道：“我无心的，你生气啦。”过了一会，王俊凯开口，“没有”，他深吸一口气，“以前那是，那是因为我们不熟，现在这样叫也不，不奇怪。”
千玺歪头看他，大概刚刚跑了几步，他脸色稍稍泛红，也没有露出那种带有讽意的笑来。
“那太好了”，千玺咧着一嘴白牙，“我也算你的熟人了。”王俊凯几不可闻的嗯了一下，千玺傻笑了一整天。
突然觉得，开学真好，读书真好。
又一学期过去，他们俩已经很熟很熟，熟到已经可以串门吃饭的地步。高二分科，理科，又在一个班，王俊凯暑假里疯长，比千玺还要高半个头，顺理成章做了同桌。第二学期的时候，千玺爸爸出了事故。
那天下雨，易老师没晚课，走出学校才发现一堆家长撑着伞等在外面。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也是个家长，不知道千玺带没带伞，所以他也撑着伞等在外面。
事发突然，千玺走出来的时候，看见乌泱泱人都拥在马路上。雨水把血冲淡，一点一点从柏油马路蜿蜒开，人群嘈杂着说着车祸，撞，急救。他心跳得厉害，挤着往里进，王俊凯拉不住他，也挤着。
他父亲躺在血泊里，雨冲洗着他的脸，却仍旧有血不停地汩汩流出来。千玺湿透了，额发一根根黏在他额头上，救护车乌拉乌拉开过来。他张了张嘴，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口，他说不出一句话。
“爸爸”，他似是尖叫，急救人员看着他，问他是不是伤者家属，是就跟着上车，他机械地点头。眼泪混杂着雨水，在眼睛里流进又流出，极痛，快睁不开。他不敢再看，消毒水味叫他反胃，窗外树影快速略过，连成一长幅黑影。
他以为在做梦，但并不是。
苍白的灯光，苍白的墙壁，苍白的床单，人的一生原来可以这样短。
千玺已经没来上课三天，桌上一大沓卷子本子，王俊凯给他收好塞在桌肚里，又拿了他的笔记，把自己写的全抄了一遍上去。他总是想起那天的情景来，千玺像一抹游魂，又像一颗炸弹，在磅礴的雨里，要炸开，又无能为力。
王俊凯不想听课了，他想去见见他。
再见是一礼拜之后，其实千玺家出了事，王家夫妇没少往那里跑。千玺妈妈不是本市人，又突遭此难，整个人都垮了，除了王俊凯，他们一家第一时间就去帮忙了。但是真正吊唁，寄表哀思，是要等一切调停好。
那天阴着，六月头，闷热得厉害。他们一家人穿的正装，去对面301。千玺妈妈来开的门，她一瞬间苍老许多，举手投足都是无力。易老师的遗照放在客厅的一角，下面一个小小的香炉，不知道点的什么线香，烟气袅袅。
王俊凯看着黑白照片里的中年人，像平时与他们回家路上那样，笑得和蔼可亲，一派温柔。他总爱说做饭的事，今天晚饭吃些什么，又或是鲫鱼要怎么烧才好吃。他体贴关怀着这个同事的儿子，给他讲数学，教他怎么打游戏，关切他学习不要太辛苦，给自己太多压力。
这些话尤似在耳，王俊凯心里像压着什么，这张薄薄的照片快要击碎他。千玺就背对着他们坐在那，呆望着父亲遗照，自从打完招呼后，他就一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王俊凯看他，千玺瘦削许多，肩膀直直地凸出来，锋利陡峭。客厅只开了一盏灯，千玺在光打不到的阴影里，快要与黑色交织在一起。千玺妈妈扶额低声说，“我也没什么放心不下，就这个孩子，回来了以后什么话都不说了，他小时候就容易发呆，不说话。我和他爸爸，”她哽了一下，“就怕他这样，不讲话，孤僻了。我难过啊，但我要，怎么，怎么劝。”她终是忍不住捂脸哭了，王太太一下就坐在她身边宽慰她。
千玺还是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座山，不言不语。他像是在另一个世界，疏离一切。世上再没有需要他关心的事情了。那天，他们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对视都没有。回家的时候，王俊凯生出一种自己落荒而逃的感觉，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叫醒他，他甚至不敢试一试，就跟着爸妈回家了。
好几个夜里，他都盯着对面的那个窗口，那里没有一丝光亮，像是一个戳开的窟窿。千玺就在里面，疼痛压着他动弹不得。
千玺好几个礼拜没来上课，班主任吩咐王俊凯把作业拿给他，说是他下周一就来上课了，毕竟期末，又临升高三，一摞试卷层层叠叠。
现实就是冷酷无情，他不顾及凡人的痛苦与挣扎，只是静静地矗立着，等你到达。
王俊凯攥着那把试卷，和王老师说要去给千玺送作业。王老师正在喝茶，忽地顿了一顿，“要是千玺没心思做就不要强迫了，你去和他说说话。”王俊凯点点头，出去了。
还是千玺妈妈开的门，她脸色比上次见好了许多，甚至能艰难地对王俊凯笑笑。“小凯，你去帮千玺补补课，他好久没去上学，很多都错过了。”王俊凯依言走向那扇紧闭的淡棕色的卧室门，颤抖着握上金属感的圆柄把手。
他如履薄冰，走进门后这个小小的封闭着的世界。曾经在自己卧室望过千千万万遍的房间，但真正迈进去，意义完全不一样。他踏入千玺的领域，走入他的人生。暖黄色的灯光亮着，坐在底下的少年却不再是以前那个会朝着自己挥国旗的那一个了。
“你来了呀”，千玺抬头看他，声音滞涩，像是很久没有开过口说话了。千玺妈妈给王俊凯搬了个椅子，他坐在千玺旁边，“嗯，我来看看你。”千玺慢慢从笔袋里摸出一支笔，“我下礼拜去上课，”他望着窗外，天色一瞬间暗下来，一片紫黑，六月一向气象诡异，他望了很久很久，轻轻说了一句，“要下雨了。”
这一刻，王俊凯以为他强撑不住，要倒下去。没想到他只是握紧了笔，又恢复成刚刚和他打招呼的模样，“最近学了些什么啊，我恐怕跟不上。”王俊凯拿出那一沓试卷，“你先看看，不会就问我。”千玺点点头，一道道看，这些都是综合试卷，大多都会，只有几道一个字都看不懂。
王俊凯看他圈出的题目，拿出之前帮千玺写的那些笔记，“我都记着了，这题基本就一个思路。”千玺翻那本笔记看了看是自己的，才发现王俊凯替他写了这些天的笔记，“谢谢，还叫你帮我写笔记，我可以自己抄的。”“没事，我顺手的，你按着这个做。”突然一道惊雷，隆隆地响，那厚重的云层裂开。
千玺一下愣住，直直看着窗外，雨打在楼下人家装的雨棚上，不知疲倦地撞击。王俊凯摇摇他肩膀，他才回过神来，眼前是王俊凯递过来的纸巾，他这才恍惚发现自己在哭。他不可置信地去摸自己的脸，一手冰凉，疑惑地看手掌上的水痕，最终低头说了一声抱歉。
千玺是佛一样的人物，他温柔平稳，宽容错处，包容愤怒，从不在人前流露半分不安，王俊凯一度认为这个人是要去xiu仙的，再不成就坐地化佛，所以他才买了那个小小的佛像。此刻在这个雨天，他的佛被摔裂出一道小口，不安与痛苦狰狞而出。
王俊凯的意识先动，他站起来，把人搂在他的臂弯里，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后脑勺，叹道：“你向我道什么歉呢，这个时候了，你最重要。”千玺埋头在他怀里，王俊凯感觉到他僵了一下，又突然发力，两只手紧紧圈着他的腰，两个人贴得密不可分。
这个姿势太过于亲密，但谁也没有松手。千玺的眼泪滚烫地晕开在他的T恤上，要烧进他皮肉，血管，每一处。雨下得越来越大，声势磅礴，千玺没有声音，如果不是他一直抱着自己没放，王俊凯会以为他睡着了。
千玺最终松了手，仍旧低着头，双手撑在额上。王俊凯等他平复，好一会他深呼吸几下，总算放下手，一张脸被眼泪糊得乱七八糟，哪有平常半分沉稳样子，倒比刚进来那会要好许多。那副痛苦的悲凉着，强打精神朝他微笑的模样，王俊凯一辈子不想再看到。
千玺看到人衣服被自己抹了大半眼泪上去，怪不好意思，几分血色上脸，抽了好几张纸巾叫他擦擦。若论平时，王俊凯肯定是要笑他的，但想起刚刚两个人簇拥的样子，也不好意思，没说话接过来纸擦起来。
“你好好休息啊，作业不写老师也不会说什么的。”这样看，发现千玺床头有一只玩偶熊，耳朵破了个洞，稍稍露出一点里面的棉絮，这熊王俊凯以前从没有看见过。千玺看他不说话，发现他盯着自己的床看，看到那只熊，他眼神暗了暗，“有一年，我过生日时候，我爸送我的。很小的时候送的了，都旧了。”
王俊凯嗯了一声，嘱咐他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和阿姨打了招呼，冒着雨跑了回去。气喘吁吁上了三楼，王老师还坐在那里喝茶，像是在想事情，王俊凯仔细看他，觉得他爸爸老了不少。自小的威严仍在，却在不知不觉中柔和许多，不再冷淡严苛，有时候还会像自己太太似的碎叨叨地叫王俊凯多穿衣服，不要感冒，耳提面命叫他吃完早饭，不要挑食。
父亲老了，耳鬓间头发白得最快，一簇一簇生长着。王俊凯喊爸爸，我回来了，王老师才堪堪回神应了一句。这句话王俊凯自小读书回家，不知道说了几千几万遍，他心里其实极烦这种教条规定，但是今天这一句，他喊得最用心。
他还能喊出这句话，已是弥足珍贵。
马上就期末了，卷子多得不行，王俊凯怕千玺夜深人静瞎想，老是在白板上问他，你好吗。千玺倒是很诚实，他有时候会摇摇头，王俊凯擦掉问句，想了很久，只是写了句加油。苦苦撑到期末考完，千玺的成绩没有预期那样一落千丈，他想大概人脑对公式定理总是能机械反应，无论情感。
整整一个暑假，他都在两户301间奔波着，他妈妈是轮班的工作。以前都是靠易老师给儿子烧饭，如今千玺只能一个人勉强支撑。王太太一听这事，就邀千玺上自己家吃饭，王老师暑期也休息，由他全权照顾着。
王老师对别家儿子亲切温柔许多，他心里十分怜悯千玺，不由得表现出来。吃完饭甚至削了一盘橙子，王俊凯跟着享福。千玺慢慢好转些，王俊凯给他拿了片橙子，“快吃快吃，尝尝年级组长削的橙子。”
他们升上高三，王老师升了高三的年级组长。
千玺咬了一口，汁水溢出来，指缝间全是橙子味。他呆呆的，王俊凯拿了纸给他包上，拍了拍他，“回神。”千玺笑笑，拿了纸巾擦手，“我一会去补课。”王俊凯点点头，又拿了片橙子吃，“我送你去车站吧。”
千玺表示他一个人可以，王俊凯道：“不怕别的，就怕你一时发呆，车都坐错了。”千玺认了，王俊凯喊，“爸，我送千玺去车站。”王老师从厨房洗完碗探出头来，应了一声，看见自己儿子拿着橙子，“你怎么光顾着自己吃。”王俊凯连忙塞千玺手上了，千玺低头看着那片橙子，笑了一笑，捧着吃了。
一上高三，人都不似人了，像个不知停歇的齿轮。只知道转得再快点再快点，一点时间都不敢浪费。301室两个高三生，已经放弃步行，开始乘车上学了。他们小区是终站前最后一站，车上人总是不多，他们一直挑最靠门的两个座，方便到站挤下去。
每天早晨匆忙赶出去坐车，王俊凯把一只耳机给千玺，他从善如流地接过，耳朵里是隔壁座少年的声音。到底是电子设备，和平日里说话不一样，他的声音要亮一些，高一些，从abandon开始，念词汇手册里的单词。
王俊凯昏昏欲睡，他昨晚写题到三点，六点钟就醒了，听自己的声音这么多年，比听眼保健操的音乐更让人发困，他靠在千玺身上睡着了。这是常有的事，他独来独往的一个人，在这样艰苦往复的日子里，只遇着一个千玺，黏他，依赖他，甚至要捧心给他。
千玺侧了侧身子，让人靠得更舒服点。
自从那个雨天以后，千玺觉得他们之间好像共同拥有了一个秘密，如同凌晨的问候与国旗，心照不宣，又不知从何说起。他扭头看落在他肩膀上脑袋的发顶，一个发旋稳稳地窝在黑发中央，千玺以前听他爸爸说过，脑袋上有两个旋的是聪明相。王俊凯足够聪明了，他脑袋上怎么也就一个旋呢。
想了半天想不出个究竟，再想就要往封建迷信那里去了，他及时回过神来，车窗外已经隐隐看见他们学校的操场。千玺摇摇王俊凯，他睡眼惺忪坐正了，长长舒出一口气来。已经11月，呼气可见白，王俊凯把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踱到自己位置上。头朝着窗外闭眼假寐，他心里盘算着日子，千玺的生日。
真到了那天，他整个人都不对劲。千玺觉察出一点，但没往自己身上想，放学路上，他问道：“怎么了，你要多穿点，又冷得发抖了。”王俊凯听了这话，狠狠剜了他一眼，转过头没说话。千玺一向不在乎聪明人这点喜怒无常的小脾气，他还在心里编排如何委婉劝他多穿衣服的建议。
走到王俊凯他家楼下的时候，千玺开口道，“多穿点啊，你那么瘦，不会因为一件两件衣服就显胖的，”王俊凯没吱声，要把牙都咬碎，千玺不知怎么的，看他略鼓起的腮帮，紧张起来，“大家冬天的时候都穿得圆滚滚的，都一样，都一样。”
千玺故作轻松地准备招手回家，才听见王俊凯低低说了一声，“等着，我给你拿个东西。”
说完噌噌噌地往楼上蹿，千玺还是第一次看他跑这么快，有点吃惊。他看着水泥楼梯发呆，直到楼上传来脚步声才清醒过来，王俊凯下楼比上楼慢多了，甚至有点迟疑。
他站在两三节台阶上，千玺不得不抬头看他，王俊凯书包还背在身上，手里捧了一个毛茸茸的熊，黑色玻璃做的眼睛幽幽地看着千玺。那是一只和他床上一模一样的布偶熊，除了这一只的耳朵没有开花。
千玺没有伸手去接，王俊凯拿着那熊，陡然尴尬起来，他毕竟是个高三男生，老拿着这熊别人看着都觉幼稚。他心里更多的是忐忑，心跳地一上一下，毫无章法。
“那个，我明白，新的和旧的意义肯定不一样了，”王俊凯从楼梯上走下来，“不过，不过。”他还没说完，千玺连熊带人揽了过来，意义自然不一样，不知道他怎么找到一只一样的熊来，大约花了不少时间精力，意义太重，千玺不知说什么才能同等回应。
他心里觉察出那个心照不宣的秘密来，情理之中，他这么好，十八岁的少年，聪明傲气，心里又藏着一个暖烘烘的小太阳，直让人要融化。他怀里的熊蹭在脖子上，痒痒的，王俊凯凑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
“生日快乐，千玺。”
千玺眼眶一热，差点要流下泪来。
王俊凯上楼比兔子还快，千玺第一次发觉这个不擅长体育的邻桌，跑起来还是很轻松灵动的。他捧着那个玩偶熊回家，心底里一遍遍去描摹少年背影，欣长挺拔，书包上下摆动着，比起他记忆里初中回家路上看到的要更高大些，又好像从未改变。
回家时，桌上已经摆了好几个菜，都热腾腾的。自从父亲去世以后，很少能看到这样的情景。千玺妈妈围着围裙，拿着碗长寿面从厨房走出来。“回来了，快把书包放下。”她看见千玺手里的熊，“这是谁送你的呀。”千玺把熊和书包都放回房间，“小凯送的。”
千玺妈妈解围裙的动作顿了一下，轻声道：“难为他了。”千玺嗯了一声，坐下吃饭，最后要吃蛋糕，一块小小的三角蛋糕，不堪重负地插着18两根蜡烛。千玺许愿，一时间不知道许什么好，去年他爸爸还老起哄叫他许一个买新游戏机的愿望，他心里知道是因为他爸买好了准备送他。
那天最后，他还是许了以前的老三套，希望爸爸妈妈身体健康，希望自己学习进步，希望世界和平。此刻，他对着那两根燃烧着的蜡烛发呆，一片空白，呼出一口气吹熄了跳动着的火苗。
他没有愿望了，不切实际的美好愿景脆弱得令人害怕，在现实里，这些都是弹指可破。说出来，或者在心里想想，他都不愿意。不去希冀，才能平静地接受悲苦。
做母亲的始终对自己孩子十分敏感，千玺虽然不言不语，看着也与以前没什么两样，总是微笑着。易太太却觉察出不一样，她不能简单地将这点细微的变化归类成少年在受到打击后的成长，也不能定论是负面阴影，她自儿子小时候起就担忧他或许有点自闭，后来发现千玺极有自己想法，实在想不通他会讲出来。
并且，千玺那副柔和温软性子下，其实很为固执，他虽然愿意听，理解其他劝说或想法，然而一旦认定些什么，旁人难撼动半分。她也只好时常关怀，不让他钻牛角尖就成，想到这里只能叹气，收拾手上的碗筷。
千玺静静伫立在父亲的遗照下，看了很久，数爸爸眼角旁的笑纹，数到一半的时候，他抽出一旁的线香，点着插在香炉里。不知怎么，站在这里，让他平静。回房间的时候，他看着那两只一模一样的玩偶熊，发疯似的把它们都拥在怀里。
自己和小凯，小凯和自己，他不敢想下去，这就是他想要的，美好的愿望，可是想要未必得到。真的到落空那天，他要如何，如何不动声色，面对这一份秘而不宣，无人分担的苦楚。
他头一次想要逃避。
高考前最后几天，王俊凯变着花样在白板上鼓励千玺，什么加油，冷静，别紧张。千玺只能苦笑，他本身没那么紧张。临考前，王俊凯着了魔，把那个玉佛拿了出来，找了条红绳绑在脖子上，有事没事摸一下。
最后一场考完，下了大雨，一切暂时告一段落，他们俩也不用赶公交回家。高考完最忌讲考试内容，一来答的人不痛快，二来没听到想要答案的人也不痛快。两个人踩着一脚泥，有一搭没一搭说点其他的事。王俊凯说，他可能要去外婆家住一段日子，很不痛快，外婆嘴碎叨叨的，念得他耳朵疼。
千玺倒是没什么打算，他打算暑假研究一下烧饭的事，王俊凯笑道：“君子远庖厨。暑假要吃吃喝喝，不是让你自己做吃吃喝喝的。”千玺没理，说要回去找菜谱研究，他还是像他爸爸，在吃这方面很有心得。
凌晨十二点出分，查分的时候王俊凯手都在抖，面上自然一派老成稳当，像是高考过几轮，心里还是怕得不行。王太太站在一边，自顾自默念，肯定好，肯定好。王老师顺顺自己太太的背，叫她别那么紧张，“儿子的实力你又不是不清楚。”王俊凯听见了，心里也微微一放，小小的电子屏，牵挂不知多多少少高考生与他们父母的心。
果然很好，十分的好，足够他想要考的医学院的分。他一下澎湃起来，蹬蹬跑回自己房间，留他爸妈还在那里欣赏成绩。第一次，十二点，他打开窗户，朝对面301喊出声来，“千玺！”
那边的纱窗被人大力推开后撞到窗栏，砰的一声响，千玺半个人探出来，“怎么样！”
“很好，你呢！”“我也很好！”
突然风来，吹得头发衣服都飘飘抖抖，他们笑起来，由小声慢慢变响，这情景，是一片初生的日光，这般亮。
出成绩之后的没几天，他们高中毕业班聚会。一堆人挤在KTV的包厢里，乱哄哄地放着歌，也没人唱，王俊凯向来不喜欢这种氛围，不过高三结束，迈过人生一大坎，人多半漂浮起来，可以理解。他躲在角落里看千玺和几个同学打牌，乱打，他看着人瞎出牌。
麦克风被拍了拍，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他们班长把一对男女拥到中间，水到渠成似的告白，答应，拥抱。这种感情能有几分牢靠，大半顺着高考完的兴奋劲和着总算可以放松的愉悦感。但大约也有互相扶持走过高三的情分，不知能携手走到几时，王俊凯还是随大流鼓掌祝福。
他不由得转头去看千玺，他在一盏灯下，脸庞时明时暗，也拍着手，看着那对小情侣微笑。随后，朝他微笑，王俊凯假装没在意，扭头看班长起哄叫男孩子唱今天你要嫁给我。有聚有散，这些同学，不知下一次这样团在一起，是什么样的光景。
傍晚，他们走在小区里，老太太三三两两结伴去散步。走到两幢楼间，王俊凯才停下，他抬头看几只蛾子汇聚在路灯下打转。心里犹豫，又紧张，他们回来路上一句话没讲。“那什么，你准备填什么学校啊。”王俊凯开口问，千玺想想，“没想好，我是打算填师范类的。你呢。”
“医科呗，就我们市那个。师范类，女生很多吧。”千玺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王俊凯笑笑撸撸他的头。斟酌半天，王俊凯眼神温柔，“我……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他还是那样，傲气，再喜欢也不愿低头。他未必就一定要今天听到，只是今天突感离别容易，心里一时害怕。
千玺也笑，他们之间默契，有些话不必说就懂。但这一句，不比玩笑，是承诺。承诺什么给他，未来，以后，还是现实，人生如此未卜多舛，他吃不定。话可以轻松说得圆满，然而现实未必允许。王俊凯灼灼看他，令人心焦，他站在微弱的光下，淌出一身汗，进退两难。
王俊凯不懂千玺那份为难与担忧，他只当自己表现得不够好，千玺没能领会他的意思。或许，低低头也不难。
“我喜欢你。”
“明天再说。”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千玺愣住，六月末的天气，微风都是热的，吹出一身汗。他变换过几轮心情，心里雀跃着，又沉了下去。他唤了声小凯，缠绵的，缱倦的，将一腔喜爱托付着的。
“千玺，”王俊凯妈妈出门回来，看见两个小孩木桩一样杵在楼下，“小凯，怎么站在外面不回家？”王俊凯敷衍笑笑，“有话要讲。”她点点头，觉得奇怪，还是叮嘱了几句早点回去，家里有事，上楼去了。
王俊凯还在等回答，千玺却被打回现实，他仍旧还是胶着，他沉默着无法回应，像是回到那一天生日，他只能退了一步，但这一步，在王俊凯眼里是咫尺天涯。“明天，明天……我。”千玺断断续续说些什么，他也不能听了，这一方沉默的亘横，难以磨灭。
“明天啊，千玺，有些话，今天不说，明天再说就不一样了。”王俊凯笑了一下，“再见。千玺。”他逃也似的飞奔回家，王太太看自家儿子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想是他们在楼下吵架了。小心翼翼地八卦了一下，“怎么了，你们吵架了？”王俊凯冷冷说：“没有。”
她自然是不信，千玺是个好脾气的孩子，王俊凯这么犟，很有可能是自己儿子发起他那臭脾气，不好意思说，“诶呀，你要多体谅千玺嘛，他们要搬家啦，以后回千玺妈妈娘家那个市里住了。见面就难了。”王俊凯脸色煞白，死死盯着他妈，“什么。”
“他妈妈和我说的，大概千玺还不……”她看儿子眼神都呆了，一脸惨白，想他在楼下站了好久，连忙扶他坐下，“嗳呦，别是中暑了，妈妈给你拿水喝。”王俊凯连喝好几口水，回过神来，还是呆，“妈，你刚刚在楼下说有事？”
王太太点头，“还不是你外婆，我打算今晚去看看她，你是明天自己坐车去呢，还是现在和我一起坐你爸的车去。”“现在，现在就去，我暑假就住外婆那里了。”
王俊凯几乎是扑到他外婆怀里的，老太太的念叨突然在这个伤心夜变得格外亲切。王俊凯像喝醉了，和他外婆鸡同鸭讲地说了半天。最后，外婆拍拍怀里这个迷瞪着眼，似睡非睡的外孙，叹口气说这个孩子，是在外面受委屈了不是。
夫妇两个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整一个暑假，高三生最放松的一个假期，王俊凯如同外婆灶火上煎的小黄鱼，动辄就是脱皮一样的痛。他打定主意不再去管千玺，与他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王俊凯什么人，说得出，做得到，就此赖在外婆家，同他外婆胡搅蛮缠。总要叫千玺从他心里滚出去，即使千分万分煎熬。
为难王太太，千玺来了好几次，眼神迫切，她只好解释说王俊凯去外婆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千玺急着说，“阿姨，我这才知道，我妈工作要换去那边，家也要搬，求您告诉小凯一声。”王太太见他急了，往老太太那里打了电话，王俊凯只说他知道了，别的什么也不说。
千玺只能苦笑，王太太劝他，“没事，是不是吵架了，王俊凯脾气坏着呢。你一搭理他，他就来劲。”千玺摇摇头，他们分开的那个晚上，他去敲过一次门，可是王俊凯已经走了。后来他又知道自己要搬走的事，急得没了头脑。今天，才真正放弃。
他错过了那天，错过最好的时机，错过他喜欢的人。他甚至安慰自己，他只是小小地往后走了一步，但是这一步已是迢迢。他恨，恨彼时的软弱，奋力却无声。
王俊凯养了一个暑假，恢复许多，嘴巴越来越坏，脾气越来越差。之后六年，他倒是没怎么想起千玺，像是全然不记得这个人。他为人处世还是硬邦邦的，偶尔柔软几下，也只是几下。
直到在急诊他们重逢，他心头涌动。喘着气，把要跳出的心脏按回去。埋葬的一部分感情终于回温。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他的沧海，他的巫山。
千玺回去找了件王俊凯的羽绒服，裹得像球似的颠颠过来了。王俊凯挂着水，低着头犯困，回味回味老周半张着嘴，踱着没有节奏小碎步的样子。“你吊的糖水，这么开心。”千玺瞧他，捧出一玻璃盒西瓜来。
王俊凯长吁一口气，把老周那嘴脸丢出去，又面无表情，“没错，我挂的葡萄糖水。”他盯着那盒子西瓜，咽了口口水。千玺如今是个老妈子命，见人眼馋西瓜，立马就服侍起来。拿着竹签给他叉西瓜吃，就差没替他把籽都挑出来。
后来王俊凯总算感觉到半分差使人的羞惭来，要自己拿着吃，千玺劝他，“还挂着水，一会碰了管子，针浮了。”他总是愧疚，总觉得自己欠王俊凯些什么，要无微不至地还。他不知这份喜欢要几多深重，才弥补得起这六年的空空。
他们回了王俊凯那个大房子，屋子虽然毫无人气，但终归住了几年，王俊凯倒头就埋在沙发里，抱着沙发垫要睡觉。他在医院七想八想，硬是没有睡着，一回到熟悉的地方就要趴下。千玺还跟在后面，把他乱丢的鞋子摆好。看他伏在沙发上要睡，又像拔萝卜一样，把他拉起来，两个人是一对企鹅，左摇右晃地进了卧室。
王俊凯躺着，心里摇摆，最终还是合上眼，“我醒了要吃海参翅肚粥，要辽参啊。”千玺坐在他床边，摸着他额头，总算烫得不厉害，“您现在好东西消受不起，就吃紫薯南瓜粥吧。”王俊凯摆手让他去做，“那就凑活凑活吧。”
这个家的烟火气，全靠千玺撑起来。从他病了，千玺就把半个冰箱搬了过来，塞满了小菜水果。王俊凯拿了个西红柿洗洗吃了，吃了一手番茄汁。他给了千玺备用钥匙，明面上只说要养身子，方便千玺搬瓜果蔬菜来，台下的意思，大家皆心知肚明。
王俊凯终是松动了，像是又回到高三暑假那天，低低头也没什么难的。
他回去换了件正式点的西装，打车去参加老周婚礼。老周笑傻了，嘴巴快咧到耳后根，逢人就笑，递烟喝酒，来者不拒。一旁的新娘娇小，站在老周旁边就更小了，悄悄往他的酒里放葡萄汁。一对新人依在一起，一桌桌敬酒，走到王俊凯那桌，老周拍拍他的肩，轻声和他讲，“小王，没什么，你过得好就行。”
说完碰碰王俊凯的杯子，一咕噜喝完一杯红酒，他妻子在一边踮脚给他擦汗，老周笑笑，“没事，你别喝酒，都我喝就成。”王俊凯也很尽兴，一仰头全灌进去，“老周，你大好人，就是长得傻。没事了，以后两个人，就不傻了。”新娘子先笑起来，老周也笑起来，王俊凯也笑，乱哄哄的，亲切的很。
王俊凯没直接回家，他回了老房子，在他们小区门口的小公园里的健身器材上坐着，吹风醒酒。千玺开车回来的时候偶然瞥见他了，回去停了车，跑回来找人。来锻炼的老阿姨嫌他浪费器材，王俊凯只好站在一个铁制椭圆机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走。
千玺站他旁边，做匀速运动，他们被老太太和她们的小孙子围着，场面一度十分好笑。这样一走走到太阳西沉，霞光万丈。老阿姨都回去烧饭了，他俩还在走。王俊凯含糊着开口，“我小时候都没来过这，天天一放学回去写作业。”“我爸倒是带我来过，”千玺笑笑，“他怕我积食了。”
王俊凯也低着头笑，他有点醉了，往事像走马灯，一幅幅在掠过，“我小时候想，我要一个游戏机，又想，我要一个爱笑，又对我不严厉的爸爸，再大点，我想要作业少点，”他顿了顿，“想要脾气再好点，想要一个人喜欢我。”
他不再看赤红色的夕阳和鎏金的晚霞，他看千玺，认真地专注地看，“可是这些都没实现，所以我不去想了，我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后来我觉得自己要一个归宿，让我着落，可是最近啊，我想了很久，”他深深呼出一口气，“还是想要一个人喜欢我。”
千玺隔着一个锈了的手柄，义无反顾地探过去，抱着他。他没有着力点，只能松笼着王俊凯，他不愿意走下来，浪费一刻也不愿意。六年前他后退的这一步，要他山南海北地走回来，总算，总算赶上，失而复得。
“我喜欢你，小凯，我也喜欢你。”对着如今的他，对着高三暑假那天的他。
千玺这次把整个家都搬到王俊凯房子里，虽然离学校远了，但他毫无所谓。301空关着，千玺没有卖出去，就留在那里，老房子让人安心。不记得哪个礼拜六晚上，11点叫王俊凯回医院加班，千玺还愣头愣脑的，王俊凯已经换衣服要走。他这才完全醒过来，拉着人，穿着睡衣随便裹了件大衣，发动车去了。
王俊凯临下车的时候嘱咐他，叫他回去睡觉，急诊传呼肯定是大事，不知道要多久，千玺点点头，让结束了打电话给他，自己好来接。大型事故，长途车si机疲劳驾驶，殃及一车无辜旅人。王俊凯忙得团团转，其中一对夫妻，妻子已经无意识，丈夫要好一点。
医生正准备把重伤的女伤者推到ct室，她一旁床上的丈夫开口说，“再让我看她一眼。”旁边的护士宽慰他，“你老婆只是去拍ct，检查，她生命体征平稳了，马上就手术。”丈夫只是侧着头，王俊凯站在他的床旁边，看他的伤势。
他一头血，右眼青紫，高高肿起来，眼睛只剩一条缝。仍旧艰难地看着那个推出去的轮床，眼里是每个意识清醒的急诊病人的神采，活下去，即使千难万难。他笑了一下，五官扭在一起特别丑，王俊凯心头动了一下，问他头晕不晕，他答非所问地说了，“医生，我老婆一定会好好的。”
王俊凯告诉他，“她会的，你也是，头晕不晕。”急诊里每天都是生生死死，王俊凯呆了一年，和千玺在一起之后，才越发强烈地感觉到，他已得到太多，只能拼命活着去爱，而那些虚妄的不安和无谓的骄傲，毋需过多纠缠。
一切尘埃落定。天还黑着微微泛青，路上只有一个空易拉罐被风吹着，丁零当啷地滚。王俊凯累极，坐在车站的座上发呆，脑里还盘桓着那个丈夫坚定的眼神。突然手里被塞进一杯热咖啡，千玺回去换了套衣服，又回到医院，在车里等了他整整一夜。
易拉罐被吹到很远的地方，再也听不见一声响。年轻的恋人坐在车站前，在空无一人的街景里，分享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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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零狗碎的日常
自从搬到一起，王俊凯都是蹭千玺的车。他看千玺的车不顺眼，觉得空空的，要摆点有生活气息的东西，或者王俊凯气息的东西，但又不是他开车，迂回曲折了很久，他决定去学车。“学车啊，我送你就好了，你工作忙，没时间学，还累着自己。”千玺很肺腑地劝他。
王俊凯不依不挠，他以为自己还像高中那会，脑子灵活又聪明，“学车要花多久，我练几天就好了。”千玺苦笑，他们都是很固执的人，劝不动。王俊凯由此胜利，在沙发上躺着，朝空气蹬腿，蹬累了，两脚搁在坐在一边的千玺大腿上。
千玺本来在写教案，最后变成伺候人揉腿。
王俊凯真报了名，没去几次，根本抽不出来空。上了车才发现，他脑子比小时候迟钝多了，暗地里抹了一把自己变傻了的伤心泪。回去了，他不由得朝千玺诉苦，“啊，才几年，我人就反应不过来了，练得我手忙脚乱的。”
千玺看他一脸皱巴巴的样子，“很多年了啊，离你高三，有六年了。”王俊凯从沙发上一骨碌坐起来，“这么久，啧，怪不得了。”他感叹一会人类退化速度之后，反应过来，朝着一端的千玺盘腿坐着，“六年里，你在干嘛呢。”
千玺捧着电脑写要用的ppt，听到他问，“就是读书，工作，想通一点事。”王俊凯一听没自己什么事，有点不爽，“就没了？师范女生不是很多吗。”
这是圈套，千玺听了没回答，把人揽过来，圈在身遍，“给你看个东西。”
他关了ppt，点开一个文件夹，里面只有一个名字是王俊凯的文档。创建于他们大一那年，全文三万多字，只是不断重复着这个名字，王俊凯。“我打过很多电话给你，也曾经回来过，不过处处碰壁。”
有一年国庆，他赶了回来，住在快捷酒店里，白天就在小区里闲逛，长久地凝视着王俊凯那间卧室，他心无旁骛，只求看他一眼。后来差点被当成可疑人员，被门卫抓起来，也没遇见一次王俊凯。
后来他计划着搬回去，在此之前，他只能用打他名字的幼稚方法，去想他。“闲下来就是想你，想你在干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和人吵架。不知不觉就打了这么多遍你的名字，索性保存下来，好时时发呆想你。”
王俊凯抱着他，脑袋蹭在千玺胸口，“我都不怎么想起你来，我生气，生了很久的气，然后放弃了。”
那天晚上，王俊凯就这么靠着千玺睡过去，他从前就养成的习惯，身体还记着。千玺删了那个文档，把人抱着回房睡觉，身边的人呼吸绵长。千玺摸摸他的脸，被人迷糊着打开了，无奈笑笑，庆幸着。
最后的最后，他们还在一起，他褪去一身瞻前顾后的不安，只想和他在一起。
王俊凯的车没学成，但是他还是给千玺装了一车毛绒的椅套，没几天他又鼓捣些什么给塞车里。千玺上了车才看清，后视镜上挂着一块小小的玉佛，他伸手摸了摸，似有人身上余温，“你什么时候买的？”玉上的红绳都旧了，王俊凯坐在副驾上，“不知道，我随便找的，保平安。”那玉被他藏在家里，偶尔拿出来摸一下。
“大肚弥勒，招财进宝？”
“我说保平安，就是保平安。”
“好好好，保平安。”
探班
王俊凯咽下最后一口红豆粥，看着对面这个人眼睛亮的程度堪比不锈钢保温桶反射光的程度，“你，也想吃？”千玺笑着摇摇头，“本来就是烧给你吃的，我就是觉得你最近太听话了。”
这就让心怀叛逆的人不开心了，王俊凯倒在休息室椅背上，眼镜被日光灯打得一阵阵泛绿光，“我也觉得，易老师工作也不易，我们医护工作者是辛苦，您这辛勤的园丁肯定就更辛苦了，明天就好好在家歇着吧。”说完，又怕他当真，轻轻用鼻子哼了一声。
聪明人仗着别人喜欢的小脾气又上来了，忽喜忽嗔。
千玺最吃他这套，旋好保温盖，头支在桶上，“没事没事，你明天要吃什么啊。”王俊凯倾回来，撑着脑袋，看着橘色灯光下的千玺，突然又觉得饿，“想吃水果羹。”“水果羹，水果羹，可以，家里还有几个苹果。”他尚在思索水果羹里的水果，王俊凯探过身，啾地一下亲在他脸颊的梨涡上。
千玺心里挺开心，但是毕竟在医院，“诶，不好吧。”“又不干别的，”小王医生眯眼看他，扯着自己的工作证，点了点点桌子，“这里是我的场次。”千玺走的时候，都是两个人抱着边亲边转圈，像跳一支圆舞。被赶出值班室的老周表示自己既没蹭到饭，又要受伤害，遭的什么罪。
王俊凯把人送走了以后，想来想去，他那成年人偶尔出现的羞耻心浮出来，顺便带着愧疚感。虽然之前那话是有点夸张，但是千玺确实也忙，自己占着他时间不说还老是挑三拣四的。他下定决心抽空也去千玺老师的办公区关怀关怀他。
像是一朝回到高三那年，千玺生日，他跑了有半个城的礼品店找一只一模一样的小熊，好不容易找到了，又揣着不敢让他知道，如同那份难以言表的感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滚烫得被他拥在心口，却不想让千玺觉得亏欠，一切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
总算逮到一天休息，他咪悄悄地去了千玺学校，这个他毕业后只回过一次的母校。门口的保安拦下他，王俊凯早有准备，王老师有个朋友在这个学校，逢年过节王俊凯都上门去拜年，他编了一套要回母校拍拍照的说辞，顺利溜进来。千玺带的初一，他凭着零碎的回忆，摸到办公楼，又顺利找到初一老师的办公室，透过窗户一看，一个人也没有。
最终还是打了电话，“你在哪里？”“在学校啊，怎么了。”“你吃中饭去了？”“没，我都吃好了，在操场溜圈呢。”王俊凯挂了电话，奔到操场那里。这个时候，虽然已经入春，但天气还冷，学生们还上着午饭前最后一节课，上体育课的裹得像球一样在操场跑来跑去，有些老师已经提早吃好了，在操场散步。
王俊凯一眼就从那些小萝卜里面找到千玺，他穿着一件王俊凯给买的黑色的羽绒服，裹得像颗大皮球。他从小就喜欢体育，体育课特别积极，现在做了老师也要扎在学生堆里踢球。王俊凯喊他，他偏过头来，冬日阳光洒下，照得整个人熠熠，露着一深一浅的梨涡，弯着眼睛，眼里全然是见到自己的欢喜，“小凯。”
王俊凯一向是弯弯肠子，他大可以说自己来见以前的老师，顺道看看他有没有认真工作，即使这样，千玺也会高兴，又不显得自己特意，就像往常一样。
“怎么来了？”
“来见你。”
因为喜欢你，所以想你；因为想你，所以来见你。
给我磕庆凯!
张保庆这个小泼皮特喜欢耍赖设套，王俊凯呢，又是个为人温和，好说话的。张保庆总是仗着这点逼王俊凯干这干那，王俊凯心有余而力不足。
张保庆逼着王俊凯发微博吧，王俊凯又不太好意思学得太像，毕竟自己是个公众人物，杨烨还是张保庆的熟人又不是自己的，总不好像张保庆那样动不动就让人滚出去，只好用自己的方式客客气气得说:“请你出去。”
张保庆一看不乐意了，王俊凯这个文绉绉的样子那里体现得出他小庆爷的飒爽，对方还是他的死对头，于是气冲冲得第二天又找上门了。
王俊凯是拗不过张保庆的，只能别扭得穿上对他来说过于宽大的衣服，在这个酷热刚消的季节简直都让人闷中暑，可他还是温温柔柔得同意了。
录的...
给我磕庆凯!
张保庆这个小泼皮特喜欢耍赖设套，王俊凯呢，又是个为人温和，好说话的。张保庆总是仗着这点逼王俊凯干这干那，王俊凯心有余而力不足。
张保庆逼着王俊凯发微博吧，王俊凯又不太好意思学得太像，毕竟自己是个公众人物，杨烨还是张保庆的熟人又不是自己的，总不好像张保庆那样动不动就让人滚出去，只好用自己的方式客客气气得说:“请你出去。”
张保庆一看不乐意了，王俊凯这个文绉绉的样子那里体现得出他小庆爷的飒爽，对方还是他的死对头，于是气冲冲得第二天又找上门了。
王俊凯是拗不过张保庆的，只能别扭得穿上对他来说过于宽大的衣服，在这个酷热刚消的季节简直都让人闷中暑，可他还是温温柔柔得同意了。
录的时候，张保庆就在一旁盯着他，看着他磕磕巴巴得念自己准备好的台词，一双大眼睛眼神到处飘啊飘，最后总要落在自己身上。张保庆看得内心澎湃，心里痒痒，录了好几遍才算放过王俊凯。
给王俊凯擦着额汗的张保庆有些矛盾，自己是喜欢王俊凯委得屈看着自己无声撒娇呢，还是喜欢炫耀给别人看王俊凯是对他怎样的言听计从。
《依兰爱情故事》
村口小寡妇怀孕了，早上出工吐得不行。
田间地头炸了锅：哪个小寡妇？
之前北哥家那个，俊俊妹儿嘛。
噢！好。炸开的锅合下盖子，依兰村里基本一个反应：这不得摆几桌。
01.
千玺蹲下来给王俊凯打扇，杏树叶在头顶透亮。天一碧如洗，偶尔才动几缕风，快入夏了。热，王俊凯睡得鼻尖泛汗，眉心皱起，手里还握个杏子。
杏只咬了两口，要下第三口的时候睡着了，嘴还张着。刚落花结的果，半青不熟，正酸。看来是王俊凯下工倦得很，又犯恶心，吃两口酸缓住了，就睡过去了。千玺找来的时候...
村口小寡妇怀孕了，早上出工吐得不行。
田间地头炸了锅：哪个小寡妇？
之前北哥家那个，俊俊妹儿嘛。
噢！好。炸开的锅合下盖子，依兰村里基本一个反应：这不得摆几桌。
01.
千玺蹲下来给王俊凯打扇，杏树叶在头顶透亮。天一碧如洗，偶尔才动几缕风，快入夏了。热，王俊凯睡得鼻尖泛汗，眉心皱起，手里还握个杏子。
杏只咬了两口，要下第三口的时候睡着了，嘴还张着。刚落花结的果，半青不熟，正酸。看来是王俊凯下工倦得很，又犯恶心，吃两口酸缓住了，就睡过去了。千玺找来的时候，他就倚树底下昏睡。
玺哥……风窸窸窣窣，王俊凯迷迷糊糊，虚睁开眼，可怜兮兮叫一声。
哎。这声调子软，叫得跟小猫似的，玺哥心也软，应了声。
王俊凯蹭一下清醒了，猛地想起来什么，瞪圆猫眼睛坐起，狠掐玺哥腰一把。
哎哟我。玺哥捂着腰子叫苦不迭，心里却也亮了，扶住他手：是真有了？
你，你你你。王俊凯气不打一处来，憋半天，一巴掌拍他手板上，骂，哈麻批！
02.
王俊凯好几年没骂过哈批，给村里人听见了，要喜极而泣。
王俊凯生在本村，长在本村，嫁在本村，是村里看着长大的娃娃，小村花，心头宝。他爹娘都是川渝来的知青，青山山水湾湾里养出的美人，标致，周正，北大荒上没见过这么美的人。后来支援建设，他爹娘在村里落了户，定了居，生了王俊凯。
爹谦和，娘豪横，幺妹儿王俊凯，像爹更像妈，长得乖耍得嗨，直爽跳脱。王俊凯十岁，爹妈在建设项目里没了，就开始吃百家饭，穿百家衣。一村人惯着，惯得跋扈又嚣张，从小到大跟隔壁两户儿子皮，一个北哥，一个玺哥，炸粪坑放野火，掏鸟蛋捅马蜂窝。
王俊凯十二岁，有二流子在村里不老实，偷鸡摸狗，蹲坑被炸一屁股粪水，提着裤子出来骂人。王俊凯跳起来对骂，从龟儿老子骂到仙人板板，一口川渝话飙的得劲。半村人咧着嘴出来听。
王俊凯十四岁，邻村来人惹事，王俊凯扛铁铲去理论，也不贫嘴，不问哪庄哪户人，敢来找打就打断腿，翻他个底儿掉掀朝天。
王俊凯十六岁，出落成村里最漂亮的幺妹儿，比他爹娘还标致周正，十里八乡找不出第二个。在外落个霸蛮的名头，同辈里追他的小子也只多不少，从村头排到村尾。
近水楼台，最中人意的还是北哥和玺哥。三个人一起长大，两哥相争，谁也不让谁，王俊凯也犯难。北哥强横，霸道疼人，二流子欺负，能替他打四五个人的架；玺哥细致，体贴入微，王俊凯不吃葱，碗里一星半点的葱花都能替他挑掉。各有各好。
最后还是玺哥输在那温和的好性子上。他能容王俊凯犹豫，把一腔情意按住不说，北哥可不容。北哥直来直往，某天晚上先把妹扛到高粱地里办了，再生的米也熟透，不成也得成了。
玺哥负气，王俊凯和北哥成亲，他送上份子钱就走了，去村子外面闯荡。王俊凯觉得很亏欠，但已经这样了，日子总得过下去。定了北哥，就一心一意，踏踏实实跟北哥过。
一开始过得确实好，北哥收了蛮子脾气，对王俊凯极好，为娶他还在村口盖了新房。结果第二年天旱，一年多没收成，又赶上瘟疫，村里好些人都没捱住。家里积蓄不多，两个人过得紧巴巴，却还算安生。
但过完这一段安生日子，也没得好了。粮食少，北哥爹娘家有天把烂山药磨成粉和面，烂山药有毒，爹娘吃完吐了一夜。新房又离爹娘家远，第二天发现时已经不行了，爹咽了气，娘吃的少些，却没力气叫人，眼看着爹吐死，也只剩一口气了。送去县医院里拉回来，精神就坏了。
北哥娘开始天天在外面游荡，找老汉，一不留神就不见了。在家里也摔锅砸碗，甩脸子，连王俊凯都打。王俊凯那时怀孕，低声下气看着她，供着她，也架不住人乱跑。有天夜里太累，没留意到动静，让娘给跑了，再也没找回来。王俊凯找人，路不好走，那一胎也掉了。
没了爹，跑了娘，丢了孩子，贫贱夫妻百日哀。北哥也是可怜人，性子在一难又一难中越来越坏。王俊凯打小就吃过没爹妈的苦，心疼他北哥，什么事都哄，千依百顺，受欺负也不说。
日子一长，两个人的脾气此消彼长，过去把妹捧心尖的北哥，也开始吼人了。过去跋扈的王俊凯，也被磨得哑火了。有次赶集人挤人，王俊凯落单，被撞摔了，他杠过的二流子来踩他东西，作弄他，北哥就在前面看，也懒得挤过来，不在意了。
两口子吵架，北哥不讲理，王俊凯辩不清。北哥祖家在隔壁村，怪王俊凯没看好北哥爹娘，对王俊凯也不好。王俊凯没爹妈，又没祖家，没人给他撑腰。村里人心疼幺妹儿，但到底不是自家的事，都不好意思说。
漂亮的人其实更容易丢汉子，漂亮妹儿笨，不晓得栓人心。王俊凯死心塌跟北哥，反让北哥觉得烦了。北哥有天说去找娘，叫王俊凯收拾包袱，出了门，就再没音讯了。
王俊凯一天到晚在村口等，清早出工望一眼，傍晚收工又望一眼。北哥走时杏子熟透，硕果压枝，王俊凯进杏林转了几个小时，刮花了脸，才摘到几只不太熟的，给北哥塞包里，北哥好酸口。结果北哥走时嫌重，给丢了。
杏同幸，杏子也有幸福幸运，有幸成媒的意思。北哥这么一丢一走，就好像把幺妹儿的幸福和运气一块儿丢了。杏子青黄，熟了又落，粉白的杏花开满枝头，第二年，村里人看不得他苦等，终于告诉他北哥在外面出了事，回不来了。
王俊凯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缓过来，不再去村口等了。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幺妹儿没了男人，也就成了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小寡妇。
03.
王俊凯寡这两年，也不愿再找个伴。一个人出工，一个人收工，一个人想他北哥。干那点活，摘一点果，看起来孤单又失落。话少了，性子软了，出门让二流子摸了，讲了骚话，都淡淡地，别过头，没反应。有人路过才把他解救下来。
早没人记得王俊凯上一次叉着腰飚川渝话是什么时候了，都觉得惋惜。只能去帮他去干些活，替北哥祖家捎来东西。一边担担土，挑桶水，一边打趣说话，看小寡妇红耳朵尖尖。王俊凯天生脸皮薄，又白，岁月和风沙都眷顾些，干干净净的。村里人每看他都叹气，幺妹儿的漂亮是天上地下独一份，出去可再找不到这样的妹。
一直到玺哥回来。玺哥这两年在外面闯荡，不知道发生这么多事。他一回就去见王俊凯，王俊凯瘦了许多，出落得比从前更娇，更美了。见了玺哥，连笑都笑得淡淡的，看不见俏皮的猫纹和小虎牙了。
玺哥心疼得不行。玺哥上辈也是知青，爹娘没得早，跟幺妹一样孤苦伶仃。其实当年，王俊凯是更属意玺哥的，奈何玺哥不开口。想那时候，就不该慢那一步，也不该就那样一走了之。
看王俊凯那么可怜的笑，玺哥铁了心，非把当年的亏欠补上不可。
04.
王俊凯倔，说北哥霸道，他嫁了就嫁了，活着是北哥的人，死了是北哥的鬼。
玺哥也没法子。幺妹这么说话，多少是伤心透了的意思，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村里人听说了，合计合计，就不再帮王俊凯干活了。能躲就躲，都撺掇玺哥去。玺哥是好后生，在外面学了技术，也不忘回来，教人改良种杏子。村里感念这份情，也心疼幺妹儿，要撮合他俩。
担水没人来了，回回都是玺哥挑着水送去王俊凯家。杏树林除虫没人来了，又是玺哥替王俊凯在林子里转悠。还替北哥祖家捎东西，夏天的新凉席，过冬的棉大衣，王俊凯少说也得替哥擦把汗，管顿饭。
再后来，村里开会通知都没人来了，把玺哥推来叫王俊凯。一村人远远看见玺哥带妹儿来，玺哥走前头领路，王俊凯低头走在后面，像是牵着手，分明快相好了。
于是一伙人起哄，把王俊凯给哄恼了，他们没牵手呢。山路难走，王俊凯爱摔，玺哥要牵，他又不肯，只好牵着树枝一头，让王俊凯牵树枝另一头。最后还没等开完会，王俊凯就一溜烟跑了。
这下一句话都不跟玺哥说了，王俊凯出工收工都躲着哥。干活干不动，也一个人死扛，不吱声。
玺哥知道这是逼他太紧了，又心疼。每天躲在水井拐角，躲在杏树林边，到处逮人帮王俊凯做活。回来还要千恩万谢，送人点什么东西。
北方冬夜长得离谱，大地冻出裂缝。王俊凯下工晚，天天摸黑。附近也没旁人，玺哥就偷偷跟在后边，送幺妹儿回家，怕他在路上摔。平时打了照面，王俊凯也只远远地看他一眼，瘪瘪嘴，想说话也不再说，眼神哀哀的。
一晃到了除夕夜，家家户户点上灯，烟花鞭炮，喜庆热火。这年夏天结得杏子又大又甜，玺哥联系出路，卖了好价钱。到了秋冬，玺哥又教人加工杏仁，办起果树园来，村里人赚了钱，年过得也比往年热闹。
只有幺妹儿家冷冷清清。每逢佳节倍思亲，到处噼里啪啦，他只放了一挂鞭炮，也不做年夜饭。王俊凯一个人守岁，亮一盏红灯，烧着火，喝半斤酒，又往地上倒半斤酒。
岁守到后半夜，烟火声凋零。屋里的窗突然开了，风一下子吹进来，还丢进来几个大虫壳子。是蝉虫一类脱皮或者死掉的，红黄色的眼睛还瞪着。王俊凯平时怕这个，一看到就想吐。现在喝了酒，看到更难受了，又想吐又委屈。
风紧霜重，大烟炮一样的雪。王俊凯头重脚轻，提了根铁棍出去，叫二流子出来。二流子垂涎他，平时没少搞些小动作恶心人，王俊凯都忍着。这半年不知怎么消停些，到除夕吃饱了饭，又来搞事情。
二流子果真就出来了，一点也不怵。他也喝了酒，酒壮怂人胆，一双贼眼睛算得清楚，他喝得没王俊凯多，王俊凯都站不稳。等抢了棍子下来，再把小寡妇往屋里一拖，落上锁，肖想这么些年的事也就成了。
还没靠近，就被一脚踹上脸，二流子应声飞出。玺哥沉着脸，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眼神利得比风雪还刮人。一句话没说，二流子退了几步，跌一跤，屁滚尿流爬走。
王俊凯站不住了，手腿一软，被玺哥捞住。
是北哥吗？怎么在这儿呢？你怎么不回来呢？你怎么这么久不回来呢？王俊凯软乎乎的，没力气，贴在哥怀里。
我……我一直在这。玺哥顿了顿，看他脸上绯红，呼吸间飞出醉人的酒气，自己也要被熏醉了。玺哥这大半年夜夜守在王俊凯家外面，替他防着二流子。夏天捉蚊子，打蝉，冬天就替他看着火。
王俊凯想哭，把脸埋在玺哥肩上，委委屈屈叫哥。
玺哥听他委委屈屈地叫，心又酸又碎。他抱起王俊凯，踢开布门帘子，进屋去了。
落上锁，一盏红灯在风雪里亮了一夜。
05.
你生吧，你生我一定负责。玺哥说，你不生，要打了，我也照顾你，我一辈子照顾你。
……你别打好吗？玺哥沉默了一会，又说，你身子不好，再打不得了。
王俊凯捂着肚子，倚在杏子树下边。风软乎乎的，吹得人眼睛红扑扑的。他身子是不好了，经不住的。掉过一个孩子，后来又打了一个，是北哥嫌烦不要的。北哥嫌王俊凯吐的厉害。
玺哥眼睛也红红的，跪在树底下，手边还有筐杏子。那杏子半筐是黄的，熟透了，很甜，一半是青的，没熟，正酸。
王俊凯好甜口，吃不得酸，只是怀了孕，不吃酸难受。可吃了酸，他还是会难受，还要吃些甜的。因为北哥好酸口，他那些年才总跟着吃酸杏子，摘酸杏子。只有玺哥记得他好甜口。
你生了不想要，我一个人带着，带得远远的，不烦你，行不行？玺哥还在说，他胳膊都被妹掐青了，想近一步，又停在原地，怕又把他逼急了：
你不要等北哥了。北哥他没死，他只是在外面又成家了。是村里人怕你难过，才瞒你的。北哥祖家送你的东西，一开始就都是村里人送的，后来是我送的。你不再要想北哥了。
王俊凯僵住，不说话，眼里闪起泪花。他心碎地看玺哥，又看那半筐杏子。他想到被北哥丢下的杏子，想到被北哥看着让二流子欺负了。他无处可逃一样缩在树底下，一边掉眼泪一边摇头。
我不会像北哥那样的，我不会的。玺哥退了退，急道，我不会的。
村里人一开始就不该瞒。幺妹儿敢爱敢恨，告诉了他，他就一定不会再苦等。玺哥叹着气，小心翼翼替他擦眼泪。王俊凯花着脸，抬头来看他，噙住的泪光泛滥。
玺哥又说，我不会像北哥那样的。
王俊凯一吸鼻子，撞进玺哥怀里。还在哭。
不哭了。玺哥抱着他，摸摸他头发，想了想，又说，哭吧，我都给你擦。
风暖暖的，入了夏，又一年杏子要熟了。玺哥说，你那天醉了，我没醉。你嘴里喊的是玺哥，不是北哥，我才抱你上炕……
……
06.
依兰村里终于吃上玺哥摆的酒，酒摆得很热闹，来的人也多。十里八乡都传开了，最漂亮的幺妹儿改嫁了最好的男人。
王俊凯怀着，给玺哥宠得娇得很，又磨人。一会儿要吃酸，一会儿要吃甜。一会儿想吃，一会儿又不想吃了。但只要想吃，他要什么都有。王俊凯养得精精细细，肚子里的宝宝也养得圆圆润润的。
结果冬天生孩子的时候，王俊凯痛得死去活来，泪汪汪咬着枕头，骂玺哥哈批。
你想我改嫁，早嗦了老子嫁就是了。王俊凯叫得哀哀地，村里人听得真真的：
你，你那次，你把套子剪烂撒子意思嘛。
月亮它照墙根儿啊
我为你唱小曲儿啊
看你睡啦 我心里美滋味儿啊
我活着是你的人儿啊
死了是你的鬼儿啊
你想咋地儿就啊咋地儿啊
太阳又升一轮儿啊
映透了窗户纸儿啊
看你醒啦 我心里美滋味儿啊
日子长啊 我为你擦眼泪儿啊
——《依兰爱情故事》
<维尼>03
昊凯
ooc架空
一天三更 把肝整没 冲啊啊啊
03
[外链总挂 但前半部分还是有点剧情的 要不麻烦大家挪步围脖？id同老福特，如果搜索不到的话可以进昊凯超话，点最近发表，我…冒泡了…好像因为是小号 所以搜不到😭]
吃过午饭后刘昊然去了公司，王俊凯则揉着酸痛的腰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播放着某个搞笑综艺节目，把王俊凯逗的笑瘫在沙发上。
门铃忽的响起，聚精会神的看电视的王俊凯被吓了一跳，随...............
昊凯
ooc架空
一天三更 把肝整没 冲啊啊啊
03
[外链总挂 但前半部分还是有点剧情的 要不麻烦大家挪步围脖？id同老福特，如果搜索不到的话可以进昊凯超话，点最近发表，我…冒泡了…好像因为是小号 所以搜不到😭]
吃过午饭后刘昊然去了公司，王俊凯则揉着酸痛的腰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播放着某个搞笑综艺节目，把王俊凯逗的笑瘫在沙发上。
门铃忽的响起，聚精会神的看电视的王俊凯被吓了一跳，随后起身踏着拖鞋去开门。
迎面而来的风吹乱了王俊凯本就没梳好的头发，柔软的发丝在空中飘扬着。王俊凯不甚在意的扒拉了几下头发，侧身让门口的人进来。
那人也不客气，直径沙发坐下。伸手去拿遥控器企图换台，王俊凯哪能这么轻易让人得逞，关了门两三步跑去抢先得到了遥控器版权。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王俊凯开门见山道。
“北风。”那人答得真恳，倒让王俊凯不知如何接话。好在那人又开口道:“小凯，这次我来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王俊凯挑眉，心道:你哪次来不是说有重要事？心里虽吐槽着人，嘴里却还是配合着问何事。
他身体前倾取过遥控器关了电视，吵吵嚷嚷的声音戛然而止。
王俊凯:“霍哥您说。”
霍震霄抬手揉了揉王俊凯的头发，道:“你爷爷让我转告你，再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后你无论如何也必须回王家去。”
听家中待了好些年的管家说霍震霄十七岁便在王家了。这么些年他忠心耿耿的为王家做事，王俊凯的爷爷更是待他如亲人般，视如己出。霍震霄比王俊凯整好大了十一岁。
小时候王俊凯总叫霍震霄陪自己玩，喊着霍哥霍哥让管家听了去，管家与王俊凯说按照年龄来算王俊凯该喊他为霍叔，王俊凯听了可就不乐意了。“霍哥才不老呢！为什么要喊叔？霍哥叫着多亲切？不就是一个称呼嘛，讲究那么多做什么？”翘着个嘴一副委屈模样，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得让人好不心疼，管家连忙安慰着说是自己说错了话让小少爷别往心里去。
霍震霄十七岁时遭受了许多事情，频临崩溃的他遇到了王俊凯的爷爷王涛祥。王涛祥出手相助救了霍震霄，本打算留着霍震霄打打杂什么的谁知后来他成了王涛祥缺一不可的左膀右臂。
王俊凯也顾不上装深沉装优雅了:“两个月！？不是说五个月的吗？爷爷怎能说变就变？哼 蛮不讲理！”
霍震霄:“我劝你还是别再去讨价还价了，把你爷爷惹怒了别说两个月，两小时也不会再让你待在这。”
王俊凯双手交叉于胸口，从鼻子里哼了两声开始抱怨起霍震霄来了，“你还说你会帮我的呢？怎么？才这么几天你就变卦了？投奔敌营去了？还有我都说了这些事情我根本就不懂为什么还要逼我啊！不是还有王绎龙么？”
王绎龙则是王俊凯他爸。王俊凯一年里见过王泽龙的次数是屈指可数，也没有什么父子之情，只不过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在王涛祥面前王俊凯还是会皮笑肉不笑的客客气气的叫声爸，在霍震霄面前王俊凯则是直呼其名，倒也不担心霍震霄告了状去。霍震霄哪舍得告状，疼还来不及呢。
说来也奇怪的很，霍震霄对其他人其他事其他物都不感兴趣，漠不关心。唯独对着王涛祥的孙儿宠的不得了，王俊凯想要什么霍震霄都给他买，花的是霍震霄自己的钱。王俊凯犯了什么错霍震霄也总是帮着说话，做了一些严重的坏事霍震霄再劝阻着王涛祥，想来当时王涛祥是气极了连着霍震霄一起责罚了。好在王俊凯高中以后就不再犯错了，霍震霄倒也是省心了不少。
“哪能啊，我的心可一心一意的在你这儿了呢怎么会再投奔敌营去？你爸那边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你爷爷也没和我多说什么，估计是想你快点回去收拾烂摊子吧。”霍震霄说完笑了两声。
几句话把王俊凯顺了毛，刚想开口王俊凯忽然炸炸惊惊的跳起来拉着霍震霄往门口走，边走边道:“霍哥快走快走，等会可是有客人来我这儿的呢。你在这多尴尬不是？快回去告诉爷爷我知道了。”
谁知王俊凯刚打开门就看见站在门口准备开锁进门的刘昊然，石化在风中。霍震霄扯了扯王俊凯，王俊凯才回过神来。好不容易想好了怎么解释冷不丁听到一句“他是谁？”脑子里的措辞噼里啪啦掉了回去，王俊凯一阵心痛。心想一定不能让霍哥知道自己和刘昊然的事，要坦白也要等个合适的季节合适的日期合适的天气合适的时间合适的人才可以。像现在这么个尴尬场景怎么坦白怎么不好。于是王俊凯打算继续隐瞒一下下。
和霍震霄告别以后，以蜗牛的速度挪到客厅里，刘昊然翘着腿坐在沙发上。
他坐在刘昊然旁边，把身体靠过去，靠在刘昊然身上，“你怎么今天这么早回家呀？”
刘昊然推开王俊凯，冷着声开口：“我不回家怎么看见你在我家招待男人。”
王俊凯又贴上去，软着嗓子撒娇：“他…他是我哥呀。”
“亲哥？”
王俊凯不知道怎么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就听刘昊然继续问道：“我怎么不知道王氏集团副总还有个弟弟？”
！！！
王俊凯一惊，他竟然忘了他们会认识的可能性。
刘昊然感觉王俊凯身体一僵，认为他这是借口被戳破的反应，不由得冷笑一声，推开王俊凯站起身要走。
王俊凯赶紧拉住刘昊然的手，“不是不是，不是亲哥，我俩家住得近，我爷爷很喜欢他，我和他是一起长大的，我一直都是叫他哥哥的。”
刘昊然：竹马？很好，更生气了。
王俊凯有点紧张，咽了口口水，“我…我不是离家出走吗，我爷爷叫他来找我，劝我回家，可是我不想回家呀，我还想陪你呀。”
刘昊然：？回家就得和我分手？
刘昊然：“呵呵。”
留下一脸懵的王俊凯，不知道自己哪里说的不好。
——TBC
【磊凯】性别歧视什么的根本不存在5
№.5
王俊凯和吴磊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整个人都春光满面容光焕发，一改平日里的冷漠和蛮横，逢人也是笑脸相迎，搞得公司里的同事纷纷好奇起他近来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小凯啊，最近心情不错啊？”
经济人坐在他身边笑问，王俊凯却只低头摆弄着手里的手机，一个眼神也不想给他。
吴磊发来短信问他晚上吃什么，他眉头一皱，不由陷入了沉思。
经济人见他刚才还喜笑颜开，这时又严肃了起来，还以为是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了。
王俊凯正认真思考着，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了。
“妈？有事吗？”
王俊凯接了电话，听见母亲久违的关切问候，“宝贝啊，最近还不开心吗？妈妈今天给你准备...
№.5
王俊凯和吴磊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整个人都春光满面容光焕发，一改平日里的冷漠和蛮横，逢人也是笑脸相迎，搞得公司里的同事纷纷好奇起他近来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小凯啊，最近心情不错啊？”
经济人坐在他身边笑问，王俊凯却只低头摆弄着手里的手机，一个眼神也不想给他。
吴磊发来短信问他晚上吃什么，他眉头一皱，不由陷入了沉思。
经济人见他刚才还喜笑颜开，这时又严肃了起来，还以为是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了。
王俊凯正认真思考着，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了。
“妈？有事吗？”
王俊凯接了电话，听见母亲久违的关切问候，“宝贝啊，最近还不开心吗？妈妈今天给你准备了好吃的，要不要回家吃呀？在外面忙了这么久了，也该回来看看爸妈了吧？”
王俊凯这才想起来，算来自打搬过去和吴磊一起住，已经近一个月了，父母一直以为自己还在为被拒婚的事生气，是以这么长时间来都没敢给他打电话。
想到这，王俊凯也觉得挺愧疚的，被拒婚也不是父母的错，也确实挺长时间没回家了，自己应该回去看看才是。
“我知道了，那我明天回去。”
那边母亲迟疑一阵，“可是今天是你爸爸的生日啊，你忘记了？”
王俊凯一拍脑门儿，自己怎么把这茬忘了？干笑两声道：“最近工作有点忙，给忙忘了……”
好在母亲并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只是叮嘱他今晚一定要回家吃饭，便挂了电话。
经济人眼看着王俊凯的脸色越来越颓丧，好奇道：“小凯啊？你有心事啊？”
王俊凯无奈地摇摇头，举起手机拨通了吴磊的手机号码。
“喂？宝贝啊，想出来晚上吃什么了吗？”
手机里传来男人饱有磁性的声音，经纪人立即伸长脖子，如同开启了声波接收信号，竖起耳朵望了过去。
“吃什么吃，成天就想着吃！我今天不回去了！”王俊凯不悦道。
“啊？”吴磊愣了片刻，“怎么不回来了？我都穿好衣服打算出去买菜了！”
王俊凯幻想到他围着围裙在家里给自己炒菜的样子，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这才如实道：“我妈让我回去吃。”
“哦？回家吃啊？自己回去？”
王俊凯皱起眉头，“不然呢？”
“什么时候也带我回去吃顿饭啊，这丑媳妇迟早得见公婆不是？”
王俊凯被逗得眼睛眯成两条细缝，丝毫没发现对面的经纪人一脸菜色，手里的水杯都快握不住了。
“丑媳妇？你还挺有自知之明，不过这件事还是以后再商议吧。”
“好吧，都听你的，那挂了？”
“嗯。”
王俊凯点点头，挂了电话，看见经纪人惊魂未定地看着自己。
“小……小凯，你谈恋爱了？”
王俊凯一派无所谓的样子，“对啊，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就是恋爱的季节啊。”
啧啧啧，听听，这股恋爱的酸腐味！经纪人终于不再抱有侥幸的心态，认定了王俊凯已然坠入爱河这一事实。
可是怎么一点预兆都没有？王俊凯竟然都恋爱了？他还以为这家伙要孤老终身呢……等等，那么对方难道是个omega？
那不可能，王俊凯是个beta，哪个omega乐意和beta在一起？
那难道是个beta？
还是个男beta？
经纪人胡乱猜测起来，没看见王俊凯已经穿上了外套推门离开了。
这边王俊凯出了公司直奔老宅，吴磊却在家里无所事事起来。
今天本来休息，酒吧里也不缺人，既然王俊凯不回来吃饭，他也没有开火的心思，便随手点了个外卖，顺便订了两瓶啤酒。
平时王俊凯在家里管的严，他不敢喝酒，这回没人约束他了，他也想适当的放纵一下。
订好了外卖，便脱了衣服去冲澡，围着浴巾出来的时候就听到了门铃声。
“这么快？”吴磊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不由得惊讶。
于是他脚底趿拉着一双人字拖，大大咧咧地赶过去开门。
然而这门一开，可把人吓得不轻。
“少……”
吴磊想都没想，猛的摔上了门。
“少爷！您把门打开！不然我们可要硬闯了！”
门外传来一阵急躁的拍门声，吴磊连忙脱下浴袍换上便装。
这些人竟然找到了这里？自己明明已经很隐蔽了！难道是姐姐那个大嘴巴没管住，把自己给出卖了？
吴磊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思量着这次该从哪溜走。
家住在12层，从窗户跳出去是够呛了，不知道隔壁有没有人，爬到他们家阳台上再说吧！
然而等他刚提上裤子，门锁便已经被人给撬开了。
“咣”的一声巨响，两个黑色制服的人破门而入，还没等吴磊反应过来，这俩人已经扭身上前将他按在了桌子上。
吴磊动弹不得，少见得来了脾气。
“干什么？你们要造反啊？还不给我放开？”他瞠目欲裂，一股怒火直窜到头顶。
“少爷，这是老爷吩咐的，我们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您别介意。”其中一个硬邦邦地回答。
吴磊哪管这些屁话，跟只泥鳅一样抽身出来，大喝一声，抬腿踢了过去。
对方一看就是练家子，只是微微一躲，吴磊便踢了个空，倒是桌子下面的垃圾桶被他踹翻了。
随即身后的人扑过来按住了他的双臂。
“放手！你们以多欺少，不公平！有种单挑啊！”
吴磊气得怒吼，可没人理会他。
后面又进来了两个人，一人手里拿着一根绳子，吴磊被按在地上，没眨眼的功夫，手脚便被捆在了一起。
吴磊满头大汗，面红耳赤的大叫：“有你们这样的吗？嘴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少爷少爷的，喊得倒挺客气！”
其中一个人抬眼看他，没回嘴。
就算不是老爷提出来的特别要求，哪怕是为了自保，他们也会这么做。
毕竟上次被少爷一拳头打碎一颗门牙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吴磊嚷嚷了半天，见没人理自己，便跟条咸鱼一样在地上来回扑腾起来，四个大汉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把人收服。
吴磊累得气喘吁吁，一面喘一面嘴硬：“我靠！你们竟然敢这么对我？看我回去以后怎么收拾你们！”
然后下一秒，吴磊的嘴被塞入了块毛巾。
“？唔！……唔唔！”
这下世界终于安静了。
几个人合力将人抬起，不顾门外路人的眼光，直接将人丢在了车上，而后狠狠地摔上了车门。
夜里八九点的时候，王俊凯开车停在了吴磊家的小区里。
他吃饭的时候就一直惴惴不安的，左右吃不踏实，等父亲睡下了，就连忙找了个借口出门了。
他一下了电梯，就见楼道里全是一些生活用品散落在地，跑到吴磊家顿时吓得魂都飞了。
只见家门大开着，屋子里全是四处散落的杂物，他挨个屋子都没找见吴磊身影。
这人是被劫匪劫走了？
现如今社会安定和谐，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王俊凯眼皮直跳，给吴磊打了数个电话个没人接，这下再不敢耽误，连忙报警。
又是一阵难安，王俊凯坐在沙发上啃着手指甲，随后又拨通了经纪人的电话。
“你说你男朋友被人绑架了？”经纪人赶来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吓个半死。
这房子里乱哄哄的，锅碗瓢盆四处散乱，显然是经历了一场变故，再看王俊凯魂不守舍的，饶是见惯了大场面，也有些发怵。
“我回来的时候家里的门大敞着，就跟进贼了似的，给他打了电话也没人接。我没办法了，只能报警。”
经纪人终于明白过来王俊凯叫自己来的用意，他一个公众人物，自然不好出面，只能把自己叫来帮他交接民警考察。
王俊凯急得满屋乱窜，突然听到经纪人惊呼一声，还以为是警察来了，连忙跑过来查看。
却见经纪人抱着手机大叫：“你快看！真是活久见，你这个beta终于因为绯闻上了一次头条！”
王俊凯接过手机，见自己和吴磊在酒吧门口亲吻的照片被人上传到了网上。只是由于光线的原因，吴磊的模样并不真切，但是自己的侧脸却很是清晰。
网上全是猜测，都在纳闷王俊凯是找了个alpha还是beta。
王俊凯一个脑袋两个大，真是可谓是祸不单行，这要不是经纪人的手机，他早就把它摔到楼下了。
这时门外的警察也进来了，王俊凯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急不可耐地扑上去大叫：“警察同志！我家失窃了！”
“这位先生，您先冷静，先告诉我们丢了什么贵重物品？”
王俊凯两眼一瞪：“丢了男人！啊呸！丢了个alpha！我的意思是说……”
“他的意思是他有个男性alpha朋友被人绑架了。”经纪人连忙跑过去解释。
警察怀疑地看向了王俊凯，但见这位报警市民突然面如土色，捂着嘴巴蹲下来。
几名警察一头雾水，“先生？你没事吧？”
“我没……”王俊凯还没说完，一阵反胃的感觉涌了上来，他不顾众人的视线，飞奔到了卫生间。
经纪人站在一片混乱之中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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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爱的小心心，┭┮﹏┭┮
分开后的24卝小卝时
伪现实
给凯哥迟到了很久的生贺
酸也甜
爱是压抑本性。
不分开过，不知你爱我。
00
恋爱宝典上说的没错，时间是爱情的打磨器，婚姻是爱情的中止符。
朋友们一哄而笑，问是哪本恋爱宝典说的，王俊凯眉头紧锁，故意做出了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高深莫测道：
是我写的，王俊凯恋爱宝典。
01
总而言之，婚姻让王俊凯和易烊千玺不幸福了。
他们是2026年结的婚，至今一年多，因为工作性质特殊的关系没有仪式，没办婚礼。就连王俊凯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都是易烊千玺在赞助商那里定制的，光秃秃的圆环，乍一看气质简约，实则沉闷乏味，就像他们刚为期一年的婚姻一样。
“刚结婚一年就这样...
伪现实
给凯哥迟到了很久的生贺
酸也甜
爱是压抑本性。
不分开过，不知你爱我。
00
恋爱宝典上说的没错，时间是爱情的打磨器，婚姻是爱情的中止符。
朋友们一哄而笑，问是哪本恋爱宝典说的，王俊凯眉头紧锁，故意做出了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高深莫测道：
是我写的，王俊凯恋爱宝典。
01
总而言之，婚姻让王俊凯和易烊千玺不幸福了。
他们是2026年结的婚，至今一年多，因为工作性质特殊的关系没有仪式，没办婚礼。就连王俊凯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都是易烊千玺在赞助商那里定制的，光秃秃的圆环，乍一看气质简约，实则沉闷乏味，就像他们刚为期一年的婚姻一样。
“刚结婚一年就这样子，咱俩以后怎么过？”
王俊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身卝体不自觉地踉跄，可听到这句话的男人纹丝不动，手里的工作企划案黑白分明，易烊千玺拿起笔，在最上面那行画上一条笔直的线。
“那你想怎么样？”易烊千玺头都没抬，“回家冷静？还是给你订张机票去…”
“分开吧。”
尖锐的笔尖陡然停顿，划破柔卝软的白纸，连带着后面的一张也受了牵连。这场面终于让看企划案的人失去耐心，他丢下钢笔，琥珀色的眼珠儿淡然疏离，眉头自始至终没皱一下。
“除了离卝婚，随你怎么做。”
“可我现在只想离卝婚。”
“你要考虑清楚后果，”终于换上王俊凯熟悉的口吻，官方，平静，有掌控全局的冷漠和漫不经心，“我们结婚的事公卝众都不知情，再去离卝婚，一并爆出之后恐怕你我工作都不用做了。”
“奇怪…”王俊凯疑惑道，“你不是什么都听我的吗？”
就像最初，小时候让幺儿跟着就跟着，高中之后王俊凯发现了自己一些不一样的小心思，他顶着内心的自我唾弃，在那个隐秘的午后让易烊千玺亲他，他以为幺儿会说神卝经病之类的然后扭头跑开，结果挺拔清俊的少年扯过纱质窗帘围在他们身上，低下头做了些让王俊凯至今想起都脸红心跳的事。
这样的情况在他们之间发生过无数次，从小到大，只要王俊凯说的，易烊千玺都会照做，他们谈恋爱，他们结婚，甚至领证日期…这些琐碎的小事都是王俊凯在计划，易烊千玺负责照单全收。
他们之间的爱情，或许可以称之为爱情——全部都是王俊凯在主动前进，易烊千玺被动接受，就连第一次做那种事情的时候，都是王俊凯布置好的房间，渲染氛围。
他真的真的不知道易烊千玺是否爱他，大概他只是习惯性的放纵这个队长，尽他所能的满足这个大哥。
而不是作为王俊凯，这也是王俊凯后来才知道的事。
“这件事不可以。”
易烊千玺斩钉截铁，好在王俊凯也是做了十成十的准备，如果忽略心底一闪而过的钝痛，他今天该算表现良好。
“你劝不回我，”王俊凯道，“没有人可以改变我的决定，我有时候真看不透你，易烊千玺。”
“你要是看得透，可能会更早离开吧。”
他微不可察地叹气，在王俊凯没什么反应之际开口，终于卸下面具，露卝出凉薄本性。
“从现在起二十四小时，我让你看看真正的我，结束之后你怎么选择我都尊重。”
“好啊，”王俊凯不在乎，“倒是了却了我这么多年的心事。”
02 凌晨0.00-3.00
指针配合的划过零点，用微弱的声音打破二人之间的寂静。
原本静卝坐在椅子上的易烊千玺霍然起身，企划案早不知扔到了哪里，他直奔王俊凯走来，脚步带起一点细风，明明没有实质性的感觉，却让王俊凯浑身发冷。
“今天发布会，你看了合作女演员7次。”
“什么…”
“对同行人员笑了3次，我早说过不喜欢你和他们过多接卝触。”
手腕被大力握住，王俊凯来不及惊诧易烊千玺的反常，身卝体腾空带来的失重感让他脑中卝出现短暂空白，甚至忘了该对问题做出回答。
“你让我很嫉妒。”
这份嫉妒远比说出来的更猛烈汹涌，王俊凯从未见过这样的易烊千玺，他被动承受着冲击，眼神空洞无措，身卝体的疼痛也扯不回他的意识。
窗外月光清冷，光线透过窗子打在那人脸上，眉骨冷硬，一双凤眼再也瞧不见半分沉稳自持，王俊凯眼睛被泪糊了一片，他根本分不清是痛的还是…源于心中那一点他自己也难以察觉的动容。
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这样对他，除了易烊千玺。
他动容于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联卝系，也动容于易烊千玺打破常规的疯狂，甚至动容于自己死不回头的年月。星光坠落之际，王俊凯似乎隔着水雾看到了十六七岁的自己，在还是无卝所卝畏卝惧的年纪，他好想追上那个背影告诉他别去喜欢易烊千玺了，那是个大坏蛋。
“大坏蛋…”
这三个字像是催化剂一样让原本打算放过他的易烊千玺在短暂停滞后卷土重来，手指指节用卝力到发白，王俊凯忍着歇菜的冲动，抓过易烊千玺手腕猛地咬了一口。
他在泄愤，被咬的人也一声不吭。可身后这位显然有更好的报复方式，王俊凯记不清接下来的事情，他想用眼睛抓卝住一点什么，又在拉扯之际被人拿领带遮住头顶刺眼的光线，最后只来得及在沉溺黑卝暗之前从眼角滚落一滴水珠。
兵荒马乱的前半夜，在王俊凯晕过去的瞬间画上中止符。迷迷糊糊中他感到脖子处麻麻痒痒，好像被一只大蚊子反复叮咬…
03 上午7.00-12.00
厚重的窗帘隔绝太阳光线，让屋内的人难以分辨现在是什么时间。
王俊凯也没心情去看外面的光景，无论艳阳高照还是阴雨绵绵，似乎都和他没有关系。头痛一阵阵席卷到全身，他强忍着打开手卝机，看到里面86通未接电卝话，全部来自小马哥。
手卝机电量剩一半，王俊凯拿着拨了回去，还感叹幸好易烊千玺没玩花样折腾到他手都抬不起来。
“小马哥。”
“祖卝宗！”那边不过一秒迅速接通，小马哥的哀嚎直直穿过耳膜，“你们搞什么幺蛾子？”
“什么幺蛾子？”
“有这样的吗，要公开也得提前和工作室商量一下啊，微博崩了一上午了，你倒好才起来。”
微博…公开…商量…这些词语对王俊凯而言并不陌生，只是此情此景，他觉得脑袋乱成了一锅浆糊，难以从混沌的思绪中理出一条线。
“我先挂了。”
他不想听小马哥骂人，转手打开手卝机登上微博，严重的卡顿现象超乎寻常，王俊凯心脏不受控卝制的狂跳，他的预感在看到热搜第一的时候被证实。
果然是易烊千玺。
热搜第一位明晃晃的挂着“易烊千玺公开恋情”八个大字，后面“爆”呈暗红色，王俊凯试图点开，多次尝试之后才看到易烊千玺发的那条微博，很简单，跟他这个人一样，直白到连张配图都没有。
“已婚人卝士，对象：王俊凯。”
“搞什么啊…”
大家激卝情热烈的讨论像一只只蚂蚁一样从王俊凯眼前爬过，他看得难受，索性把电卝话拨给此次事卝件的主人公，他即将离卝婚的前先生，易某。
“你什么意思？”
“……”
没有人说话，喘气声清晰的顺着电流传到王俊凯耳边，莫名带起关于昨晚的许多回忆。
“突然公开也不跟我商量。”
“不突然，”对方倒开口了，“我考虑了很久。”
“那请问你是什么时候考虑的？”
“昨晚。”
气得王俊凯倒吸了一口冷气，身后难言之处又生生疼了起来。他很想大声质问易烊千玺的脑子构造还是不是正常人了，为什么会一边干一边想这种无聊的问题！
“好，这事暂时不提。昨天晚上的事，我希望你给我一个答复，顺便说一下你现在人在哪里。”
“……”
对面停顿良久，王俊凯也不催，他知道易烊千玺并不是在逃避，他真的是在思考而已，并且还会周密思考之后用最简练的语言做出回答。
“想要你，”这是回答第一个问题，“人在楼下，买了包子，”这是回答第二个问题，“蟹黄小笼包，蔬菜鲜肉包，虾仁玉米包，另外配了三种粥。”
“起不来，没力气吃包子。”
“我可以想办法。”
“行啊。”
王俊凯说完挂断，他少有主动挂易烊千玺电卝话的时候，心里杂糅了许多感受，但占据主导地位的仍是某些不安分因子。
易烊千玺不是说他有办法？最后一天的亲老公了，不折腾他折腾谁去，干脆大家都放飞自我算了——既然你信誓旦旦，就别怪凯哥刻意刁卝难。
其实早该猜到的，易烊千玺这种注重实效的人想出的办法，绝不会是亲卝亲抱抱举高高哄哄揉卝揉卝转圈圈。
王俊凯后脑勺被死死摁住，面前的男人抿着薄唇，眼睛盯住他。
“吃点。”
他忍不住抖三抖，梗着脖子横道：
“凭什么听你的？明天都下卝岗的人…唔…”
或许“下卝岗”的人在最后任职的几天里都会异常爱岗敬业，玉米粥清甜的口感充斥口腔，没有任何反卝抗余地，王俊凯把粥喝了下去。
“别跟我横，”易烊千玺拇指用卝力抹掉他嘴角污渍，把碗放到王俊凯手上，“还有很多时间，如果不想在床卝上度过的话就喝完。”
04 下午1.00~3.00
包子吃了六个，粥也喝下去一碗。
味道很不错，颇像大学小吃街对面的包子铺，粥软糯香甜，正适合被冷落亏待许久的胃。
“接下来呢？”王俊凯呈大字型瘫回床卝上，眼睛望着天花板“剩下的时间怎么过？”
“去你家。”
“去我家？”
“我和妈承诺过，如果照顾不好你，你原封不动送回，我老老实实让她打折一条腿。”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
易烊千玺不再多说起身要走，被条件反射的王俊凯一把拉住。他发誓，绝对不是听说易烊千玺要被打心疼了，这仅仅是人道主卝义关怀。
“没必要易烊千玺，我人你都不要了。”
“仪式感，你说过你喜欢。”
在今天之前王俊凯眼中的易烊千玺，永远听他的话，退让，疏离，相敬如宾，他们是圈内的模范爱卝侣，但没有爱。
今天的易烊千玺像个疯卝子，拼了命的折腾他反卝对他，处处不如他的意，他告诉王俊凯这就是真卝实的易烊千玺，供他取舍。
他该把这该死的准前夫彻底丢掉的。
入了秋，小区种的绿植掉了很多叶子，有些被风干，踩上去在脚下咯吱咯吱响。邻居阿姨遛狗回来，他们家的大金毛看上去没什么活力，听说今年六岁，看到王俊凯的时候鼻子里哼哼两声，又转身走了。
准前夫问他难受不难受，王俊凯摇摇头，心想才下车走几步路，他可是个铁骨铮铮的男人！
然后下一秒他就被这无情的准前夫当众背了起来，恰巧一阵风卷着落叶，纷纷扬扬落在易烊千玺肩头，有些落寞的味道。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记得，”易烊千玺语调平稳，“拍就拍吧，不差这一条热搜。”
看来领悟能力很快，也能精准捕捉王俊凯的意思。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坦然。”
“我很早就想这么做。”
真的很早，且很多时候。他没有和王俊凯说，背上的人瘦的没什么重量，头发有些长，时不时扫过易烊千玺侧脸，和着他的呼吸，在如此普通的午后交织成一张渔网，里面网着一条垂死挣扎的鱼，借有王俊凯的空气才得以苟活。
“回去该给你剪剪头发了。”
“我不用你，”王俊凯的声音被衣服领子隔得瓮声瓮气，“我自己就可以。”
“你一共只有两次实践经验，一次对象是我，另一次对象还是我。”
两次，无一不见血…王俊凯想起前尘往事面子挂不住，把通红的脸埋得更低，还不忘借着位置优势拿手堵住易烊千玺的嘴。
“你烦死了，准前夫。”
没人告诉过王俊凯，撕掉面具的易烊千玺总有能力让他心跳加速，当然他也一直明白，就像他们生活中任意一件小事，即使蒙着薄尘，也会发出光来。
等待他们俩的是父母不善的面色。王俊凯愣在门口不敢进去，易烊千玺把他挡在身后，上前恭恭敬敬叫了声妈。
“让小凯在家呆一段时间吧。”
王妈打量一下他们，并未把视线放到王俊凯身上，而是盯着易烊千玺，似乎叹了口气。
“你跟我进来。”
屋内气氛压抑到极点，王俊凯不敢出声，坐在客厅和他爸相对无言，心里总不踏实。
一个小时，整整一个小时过去了，亲妈说什么他听不见，准前夫是生是死，他也毫不知情。
“你别跟得痔疮了似的行不行？”
“……”王俊凯大窘，“爸，没你这么说话的。”
“你不回来离卝婚的？还那么惦记那小子？”
“……我俩还没离呢！”
他嗓音一高，王爸推着眼镜笑了，书房的门也应声而开。
王俊凯闻声转头，看到他卝妈妈状态还算不错的走出来，易烊千玺跟在她身后，走路有点跛。
他眼圈儿几乎立刻红了，眼尾一抹尤其像天边的晚霞，照在易烊千玺眼中，也照在易烊千玺心里。
“不疼，”易烊千玺把他拉在怀里抱住，抬手轻轻顺着他脑后的发卝丝，“别哭。”
05 晚上 3.00~7.00
两个老人八成商量好了，到饭点就不做饭，最后愣是把王俊凯给饿走了…
道两旁陆陆续续亮起灯，鱼香肉丝的味道传满整个小区，天幕暗了下去，是青灰色的，很好看。
“还行不行？”
易烊千玺俊眉一挑。
“你说哪里？”
“……”
臭流氓本质一旦暴卝露，是不会有任何羞耻心的。王俊凯扭过去不理他，手被旁边的人紧紧攥在手心，他挣扎两下，无果。
“准前夫，你别蹬鼻子上脸！”
“前夫…你有这种癖好？”易烊千玺真的低下头去思考，突然想到什么，笑了，“也可以，今天试试。”
“……”
“说正经的易烊千玺，我妈跟你说什么了让你变化这么大？”
易烊千玺看着远处灯火。
“只不过是和结婚时候同样的话。”
七点一到，城市正式步入夜晚。这里有无数的人流与车流交错而过，有些一面之缘，有些终生不见。
这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易烊千玺忽然再次把王俊凯拥入怀中。
“我从没有想过要和你分开。”
“今天如果不是妈打醒我，我会用更极端的方式留住你。”
那是王俊凯不知道的易烊千玺，强烈的占有欲，极端的嫉妒心，以及太多太多人性复杂阴暗的东西，正如他在日记本里一次次写下不要太拘束他，会把他吓跑的。
每一次从他看着别人的目光中压抑本性，每一次怕伤到他而克制远离，每一次点到为止，每一次瞻前顾后。
因为王俊凯，他藏起了心中那只凶狠的猛兽，剪掉利爪，磨平獠牙，变成了另一个全然陌生的易烊千玺。
06 夜晚 7.00~12.00
“所以你就故意冷落我？！”王俊凯翻了个大白眼，“你也不嫌憋得慌。”
“我现在打算合理释‖放一下。”
双频道谈话就是容易产生误会，这也是王俊凯在后续经过五个小时的激烈战斗后才深深体会到的。
战斗激烈到什么程度呢…王俊凯不敢回想那一天，因为他是真的疼，实打实的。
借着凌晨微弱的天光，易烊千玺中途转醒，回头却瞥见身后搂着自己的人睫毛卷卷翘翘的，上面还挂着点水珠儿。
真娇气啊…他想，王妈的话适时响在耳边，清晰可辨。
“他很喜欢你，就凭这一点今天得打，挨得不冤。”
嗯，不冤，易烊千玺嘴角上扬起好看的弧度。
毕竟——
他拥有了世上独一无二的宝贝。
【完】
想写更多但是实在有点儿晚了
我再修修补补
再忍我一忍
二月十五日的情人节
·一发完 现实甜向
·没有剧情的9k字废话预警
·都是编的还ooc了就请勿上升真人了
*
吴磊今天打给男朋友的第一通电话不出他所料地没有打通。
他不像普天下所有沉醉于爱情中的男朋友们一样，因为电话里那个不算陌生但也并不期待的声音而闷闷不乐，只是剧烈跳动的心脏迅速回归了平静且舒适的状态，收起手机，他还得面对镜头笑得同那些如愿以偿了的男朋友们一样的天真热情。...
·一发完 现实甜向
·没有剧情的9k字废话预警
·都是编的还ooc了就请勿上升真人了
*
吴磊今天打给男朋友的第一通电话不出他所料地没有打通。
他不像普天下所有沉醉于爱情中的男朋友们一样，因为电话里那个不算陌生但也并不期待的声音而闷闷不乐，只是剧烈跳动的心脏迅速回归了平静且舒适的状态，收起手机，他还得面对镜头笑得同那些如愿以偿了的男朋友们一样的天真热情。
吴磊自认为自己已经是个不算粘人的男朋友了。因为微妙的年龄差，他同那人说话时总是不自觉地融了些幼稚和娇气。
身在如巧克力酱般的浓情蜜意里的吴磊没能意识到，自己撒娇甜腻的模样和其实有些大男子主义的性格相去甚远，在远离那个热光源之后才因此害臊许久，于是只好把少男情怀都怼在心底，先一门心思投入到工作里去。
他心里想着距离产生美和欲擒故纵的那一套，手上却是一边把手机屏幕朝下放好，一边想象着空闲下来不经意地把它翻个个儿便看见几条未读消息时内心的雀跃。
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比他还独立得多。
自我安慰着干柴烈火熄得快，涓涓细水才能长流，但又控制不住地去想，火不添柴会灭，水无滋润也要干，何况他们本该正处在水乳交融般的热恋期，却走着七年之痒似的流程，心中难免有不安。
他也并非想成天黏在一起，非得在收件箱里挤满了废话连篇和鸡皮疙瘩才算完，但像是情人节这种特殊日子还是希望对方也能上点儿心的。
吴磊心里别扭但又碍于那点儿不甚成熟的尊严而难以开口，只能一边暗自反省自己这个男朋友当的是否称职，一边为他们的未来忧心忡忡。
眼睛周围得笑出点儿褶子，嘴角不能抽搐，鼻翼也不能哆嗦，吴磊最后只能用眉毛表达了自己的忧愁，还好摄影大哥跟他没什么心有灵犀，看了眼监控屏便满意地宣布了收工。
蹦蹦哒哒地一跑回休息室就直奔手机而去，然而一看到屏幕，褶子没了，嘴角抽了，鼻翼哆哆嗦嗦简直就要从鼻孔里喷出火来。
“这什么广告啊，拍得连手机都碰不了一下。”
冲着待机画面上的自己嘟嘟囔囔，吴磊委屈得头上都快生了委屈花儿，但还是忍着没有直接打给对方的助理。他可不想把自己进一步搅拌得更黏腻。过犹不及，热情多到变了味儿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噘着嘴看着照片里自己，而照片里的自己正扭着头看他屏幕外的男朋友。他就这么盯着不放，穿过自己的眼神望向自己的男朋友，末了还是像输给了什么一样弯起了眉眼和嘴角。
谁叫他男朋友优秀呢，工作自然络绎不绝，既然有人都能忙得脚不沾地，对方忙得手不沾手机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这么想着，其实也就放弃了今年对情人节的执念，但还是轻轻地把手机放在了桌面上，屏幕朝下。
谁叫他男朋友是王俊凯呢。
*
下飞机到现在都有二十多个小时了王俊凯还没打过喷嚏。
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短暂的休息后便立马投入到工作中，王俊凯起早坐飞机坐的有些晕头转向，下车的时候忘了把手机交给助理，于是手机就这么留在了车里，而手机的主人现在又坐了别的车到了别的地方。
记不清已经是第几次看向自己的助理，或许是工作期间气场全开的眼神杀伤力太强，王俊凯看着他的助理把自己能摸的地方都摸了个遍，确定头顶没有鸟粪脚底也没有狗屎后，无助地回望过来，还出了一脑袋的汗，看得王俊凯生出些许不忍，不甘地收回了视线。
过年过得他昏了头。春晚结束他难得能回家歇了两天，再飞回北京后，除了工作时间基本上就一直和他男朋友黏在一起，竟然忘了还有这么重要的一天在等着他。
他俩此前窝在宾馆里看电影，看完电影吃外卖，吃完外卖再吃鸡，去上海前的一个晚上还兴师动众地在房间里自助了一顿火锅。各自的助理买了东西回来就负责坐在一起唠家常和放风，他俩则挤在卫生间里一边洗菜一边打打闹闹。
王俊凯收拾起食材来自然是得心应手，而他男朋友显然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可还是傻笑着把还没切掉根儿的金针菇就扔进了浴缸里并作势要洗。
他一巴掌拍在对方头上，力道不痛不痒，而那人就那么蹲在地上，傻笑十倍奉还。他被逗得笑弯了腰，凑过去捞起那坨蘑菇，对方便顺势勾住他的脖子落在脸颊一个甜腻的吻。这回他笑不出来了，脸上红得像吃了十斤辣椒，对方瞧见了便主动把头低下来给他打，毛茸茸的后脑勺乖巧得像只漂亮的大型犬，看起来手感极好。于是他眯着眼睛伸手上去揉了揉，和对方分享了剩下的二十斤辣椒。
四个人围着放在床头柜上的小火锅坐，两个助理坐在床上，他俩则盘腿坐在放了软垫的地板上。上面助理把方才购物时遇到的大事小情描述得绘声绘色，下面他俩膝盖悄悄抵在一块儿传导声和热。
王俊凯挺直了身子去夹菜，蒸腾的热气扑在他鼻尖儿化成三两滴水珠，他男朋友眼神不离肉和他，撂了筷子便去给他揩汗，动作轻柔神情专注，瞧得余下三人都跟着冒了汗。王俊凯的助理悄悄抹了下眼角，明明是被热气熏了眼，却应时应景地看着像是嫁了儿子的老父亲。
后来他男朋友妈妈的一通电话把气氛从爱情剧转换到了谍战片，他看着男朋友和男朋友助理的手忙脚乱挂了满脸的问号，心说你不过和我吃顿饭怎么弄得像是被例行检查抓到了的现行犯一样。
“你瞒着阿姨来的？”
“不是啊。”
“那你慌什么？”
“我车要来不及了。”
“你去哪？”
王俊凯看着他男朋友开始迅速地收拾东西，登时也有些慌。对方情况和自己略有不同，很多行程他不主动说，王俊凯不主动问，网上也不容易查得到。王俊凯突然意识到，可能有时候他对于他的男朋友，还不如对方的粉丝了解得多。
他这边心里有些悲凉，男朋友那边就像是装了雷达一般看了过来，背包挂在手肘，外套只穿进了一只袖子，帽子还没戴好，叫他一弯腰就掉进了王俊凯怀里。
“去上海等你啊。”
*
吴磊第一次亲眼见他男朋友之前，先听到的都是关于他的坏话。
对方算不上朋友，不过是碰巧赶了一个场的同行。那人把王俊凯的高冷、低情商、耍大牌等等劣迹演绎得淋漓尽致，叫吴磊忍不住幻想对方这技能要是安到演技上得是多么优质的一个演员，而对于那些眼不见为虚的评价和标签都统统视而不见了。
王俊凯就是在他脑子里还没消失那个梳着苹果头的娃娃脸形象时出现的，安静柔和，一瞬间吴磊还以为是自己的想象具象化在了眼前，直到对方走进来，上身微微前倾着同他问好，他才后知后觉地从椅子上窜起来，热情地一把攥住了那双又小又软的手。
他说他还不常自己来参加这种活动，难免有些紧张，想来找同龄人聊聊天，应该就不紧张了吧。
吴磊笑着点点头，说他也好紧张，还好彩排的时候有录音，如果现场跑了调怎么说也还能弥补弥补。
他记着王俊凯当时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笑得眼睛弯成了一座桥，下有波光洌滟，上有月色迷人，里头藏着模糊人影，有幸竟是自己。
当时他们聊得不多，王俊凯显然既不自来熟，也不愿委屈自己继续尬聊，在尴尬的气氛蔓延开之前就礼貌地离开。
其实时间过去也没多久，但吴磊还是忘了自己当时上场究竟表现得如何，最后节目组到底是用的现场还是录音，只记得他们聊了哪些内容，王俊凯的睫毛有多长，以及他们握手那一瞬间自己汗湿了的掌心碰到的可是一片平静。
那个人明明是有十分的温柔却偏要用十二分的紧张去掩盖。
眼见为实，那天上场之前吴磊一直在心里默默排练，下次再见到那个演员应该怎么把王俊凯夸得栩栩如生。
不过后来他先再见到的还是王俊凯。
对方像是一夜之间长大的树，抽条散叶，眉眼还生出几朵娇艳的花儿，和以往是大大不同的模样，但同那一天相比又是丝毫未变。
只是那次王俊凯身边有伴儿，而他也不再紧张，左思右想也不觉得突然跑去人家休息室是件正常且自然的事。于是他坐在黑暗里偷偷去寻王俊凯的目光，在一闪而过的灯光后紧随而来的是对方柔软但坚定的回应，于是他弯着嘴角笑得真心实意，并心满意足地看到对方眼尾也全是诚挚热忱。
后来他威逼利诱助理去问王俊凯的助理要来了联系方式，于是逢年过节或是双方有了什么作品后就会在微信聊上两句，偶尔两人都闲下来了还能一起打打游戏。王俊凯考上了北影后吴磊开心地一边连连恭喜，一边趴在手机前坏笑着喊他师哥。而吴磊去艺考当天，王俊凯还罕见地迷信着去微博给他求了一支上签发来。
他们从不热络，但也不曾疏离，相处起来比朋友要谨慎，但也比同行间更为自在，这样的关系很神奇，莫名和谐，他们也格外珍惜。
这种平衡直到他们最近一次在镜头前的碰面才被打破。
好久不见他们都比自己想象中更激动，在手机里不适合出现的鸡毛蒜皮都成了吴磊逗笑王俊凯的梗，而比起文字的斟酌考量，面对面时的王俊凯也更加的能说会道起来。
他们相谈甚欢，甚至意犹未尽，直到王俊凯越过自己去和刘昊然搭话时吴磊才意识到，这个人从发梢若有若无的香气到指尖的粉嫩柔软，从说起话来动作有些夸张且可爱的唇形，到随着情绪都浮现在眉眼的喜怒哀乐，都叫他近乎着迷般地喜欢。
意识到了自己初开的情窦后，吴磊的害羞从耳朵根儿红到了下巴颏儿。他不着痕迹地躲开王俊凯的视线和话语间倾吐的馥郁热气，生怕对方看出了他的心猿意马，生怕他们的君子之交毁于他的心术不正，怕到顾不及事后会因难得一见却百般避嫌而捶胸顿足，他在那几个小时里把患得患失悟得万分透彻，只盼望墨菲大侠能手下留情，别叫自己心想事成败事有余。
后来回家他果然后悔，翻着微博看到他的名字便点进了热搜，他早就知道这人好看，但还是一瞬间对着那张脸化身成花痴少女，也是在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网上早就有了他俩的cp而且热度不小。怀着好奇和一点点私心他又打开B站搜了下当天的活动，结果看视频里王俊凯看自己的眼神看得惊心动魄。
他手抖着把视频转发给了王俊凯，欲盖弥彰般地用着玩笑的语气说，看你这眼神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在对面沉默的时候，他指甲扣着手机几乎要把后槽牙磨响，大脑当机他没法去推算这一玩笑开得恰不恰当，也没想好任一情况发生后的应对措施，就在还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又是在为什么而紧张时，他终于收到了王俊凯的回复。
『恩，我喜欢你。』
吴磊一瞬间就笑开了，咬着下唇笑声也要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手机按在怀里在床上一通翻滚，好不容易才被怀里的震动稳住了情绪，吴演员一个翻身坐回床边，瞬间切换成霸道总裁模式，脸上神情沉稳得一逼。
『怎么不说话了？』
『在庆祝。』
『庆祝什么？』
『庆祝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
*
王俊凯这边刚发出消息，面前的门就开了。
分开还不到五个小时的人就像五年没见一样一把把他拽进了屋，一手给他拎包一手帮他脱外套，手忙脚乱直恨不得多长出两只手。
“你也不看看外面是谁就开了，万一是私生饭呢。”
“嗨，你我还认不出嘛？”
吴磊紧把他往屋里推，其他人听见声音也跟了出来，王俊凯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生人一时适应不过来，吴磊说那是大姨他就跟着叫大姨，说是二舅就跟着喊二舅，僵在原地一个劲儿地只顾弯腰给拜年，涨得脸蛋儿通红。
最后还是吴磊妈妈给叫了停，招呼人都进屋去坐。
王俊凯认生又慢热，饭桌上话不多，基本上是别人好奇开口问，他再笑着柔声答。虽然不算主动热情，但耐不住那一幅乖巧模样也格外讨人喜欢，一顿饭吃得和乐融融，王俊凯却注意到身边吴磊的心不在焉。
本来要帮忙洗碗却被强硬拒绝后他只好回了吴磊房间。天早就黑了个透，吴磊房里也黑漆漆一片，只有挂在窗上的小彩灯慢悠悠地一亮一灭。
王俊凯跟着吴磊坐在床上，看着那人仰躺在黄晕下，眼里黑亮黑亮的，一点一点地装满自己。
“怎么了？”
“你太受欢迎了。”
“那还不好？你还嫌我黑粉不够多？”
吴磊摇摇头，撅着嘴不吱声了。王俊凯看着他笑笑，扭过头去四处打量房间。
“其实我早就不在这儿住了，也没什么回忆留在这里。”
王俊凯回头看他。
“所以你与其想着从这房间里的蛛丝马迹来探究过去的我，还不如好好观察观察现在的我。”
“观察什么？”
吴磊躺在床上冲王俊凯张开了双臂，一边圈出一个大大的怀抱，一边笑得一脸的心怀不轨。王俊凯的脸偷偷红了红，扭头作势起身要走，结果被吴磊抢先一步攥住了手腕，再一把扯进怀里。
他其实心里一直没有底，那次互相告白后，他和王俊凯还是聚少离多，交际方式仍是一块硬板，谈话模式依旧那般礼貌谨慎，除了增加了毫无营养的废话和隐秘情话，他们之间完全没有质的变化。
如果不是今天那个还算不上亲吻的触碰，他对自己自作主张跟去上海还留人家吃饭过夜这种小事都还充满了忐忑和不安。
他知道两个大男人在星星灯下面抱在一块儿有些矫情做作，但好歹对方的不抗拒能叫他心安。他们都不是十分擅长言语表达的人，更是羞于开口的年纪，那么干脆用行动说话更为直接浪漫。
“吴磊。”
“嗯？”
“谢谢你让我来。”
“谢什么啊？你不觉得别扭就好。”
“别扭倒是不别扭，就是有点儿……”
“有点什么？”
“有点恶心。”
吴磊低头看王俊凯，那人眼里盛满了柔黄和自带的璀璨，随着恶作剧得逞般的坏笑而翘起的眼尾就像条闪闪发光的鱼，在他心里撩起惊涛骇浪。
他俩一个低头一个抬头，嘴唇快要贴上鼻尖儿，王俊凯的脸红得恰到好处，吴磊也觉得此刻的氛围很应该配上一个真正的饱含爱意的吻，于是微微朝王俊凯侧身，手臂环上对方的腰，五指轻轻施力将人压向自己。
反正能这样粘在一起的次数暂时还屈指可数，恶心就恶心吧。
然而或许是他太怕惊扰了怀里那个脸皮儿薄的，手上力道轻得像是挠痒痒，弄得王俊凯很不配合地笑弯了腰，碰巧躲开了吴磊的偷袭，结果后者一个没收住亲在他还没洗掉发胶的头上，他假装嫌弃地呸呸呸，惹得王俊凯气冲冲地低着头可劲儿往他身上蹭。
吴磊也一时玩心大起，无意知道王俊凯怕痒，于是手上不含糊，闹得王俊凯在床上翻来滚去笑得快喘不上气儿。他也知道对方向来好胜不肯认输，于是本已胜券在握的吴磊还是主动议和，然后伸手抹去王俊凯眼角笑出的泪。
“不闹了，我得赶紧洗漱了。”
“急什么？”
王俊凯从床上爬起来，低头从自己包里往外掏东西，吴磊一个翻滚坐了起来，抱着枕头看他背影。
“我明早还赶飞机呢。”
“又去哪儿啊？”
“吉隆坡。”
“哦。”
王俊凯一回头就看到吴磊写了满脸的失落，看得他又好笑又内疚。从小到大，就算是跟父母朋友或老师同学，他都很少有待在一起这么久过，这副模样如果换作别人，他一定觉得对方太过贪心和幼稚，或许还会不解风情地来上一顿说教。
而这个因为马上又要分开而闹小脾气不开心的男朋友是吴磊，王俊凯就只能偷偷地笑，然后在他因委屈而背对自己躺下露出的一小节后颈上轻轻留了一个吻。
*
吴磊最近常常会想他男朋友到底喜欢他哪里。
毕竟那个人可是放出狠话25岁前都不会谈恋爱，毕竟他偶像可是女人味儿满满的幂姐，而吴磊既不是女人也没有周杰伦会唱歌作曲，还比他年纪小。
这个年纪的男生大多希望自己是他人眼中成熟的代表，然而吴磊坦率地承认了自己的幼稚。很多事他都讲求一个公平平等，希望付出就会获得同等的回报，比如他那么喜欢王俊凯，王俊凯也应该同等地喜欢他。
至少不该差太多。
他记得之前有一次在微博看到有人挂着王俊凯的大名在那儿捏造是非无中生有，愤怒与不解间突然想起了最初见他时听到的流言蜚语。
于是他点开了王俊凯的头像。
『我第一次见你之前有人说你耍大牌。』
『你信了？』
『没有，我当时没注意听他说话』
『要是认真听了你会不会之后就不跟我握手了？』
『要是认真听了我当时就打他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吴磊看着那一串自带语音的文字无声地笑。
『其实我挺开心的，你看有那么多人在说我的坏话，可还有更多更多的人是相信我的』
『我不无辜，我已经很幸运了』
『我有时甚至在想，得到这么多的眷顾与恩惠真的好吗？而这其实是有些居高临下的疑问，为了不让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徘徊太久，才幸好被那些坏话催促着前进了』
『我也不是生来乐观，但就算是在非自愿基础上的意外收获，也是好事呀』
『非议与认可都是珍宝』
吴磊在那次聊天后独自静默了许久。
他反复看着王俊凯的那几段话，好像从中窥见了对方心中那个独立又自在的小小世界，并因得知自己正在逐渐接近一个非我且有趣的灵魂而热泪盈眶。
那是个极其温柔也十分强大的人，他能坦然接受钦慕的眼光，也能承住陌生人的恶语相向，而且他不觉得是负担，而把两样都当作是前进路上的收获满载。
最重要的是，他有和吴磊一样的“幼稚”。
王俊凯宁愿自欺欺人地相信那些非议是命中注定的考验与难关，也不会把它们想成是单纯的恶意的产物。不是因为他的圣母之心或是伪善作祟，而是为了不被恶意侵袭，而选择生在善意中。
他喜欢那样的王俊凯，柔软细腻又刀枪不入，让他想守护，也愿意依靠，还可以无条件地信任。他从王俊凯这里看到了真正的平等，而且足够公平。
他在铺天盖地的缠绵爱意中渐渐忧伤起来。所以那么优秀的王俊凯到底喜欢他什么？
吴磊自然不会认为自己一无是处，但那个给了自己感动与惊喜但既不会寂寞也不缺少爱的灵魂，他实在好奇还需要他提供些什么？
看着手机上那个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细瘦身影，吴磊又一次叹了口气。他不知道王俊凯是怎么想的，他们之间到底是确定交往了还是一直都只不过是他一人被化解尴尬的玩笑话迷晕了头脑。
言出必行的王俊凯说25岁之前不会谈恋爱，那19岁的王俊凯和他又是在谈什么？
19岁的吴磊在对谜底的好奇中逐渐丢了自信。
*
王俊凯拿到手机的时候情人节已经快过完了。
现在再说情人节快乐似乎欠了点儿诚意，而放着那一通未接来电不管也不是回事儿。他不知道他男朋友知不知道那条微博是先回了宾馆的助理替他发的，而自己其实一直都记着今天是情人节，只是因各种不可抗力才没能联系他。
他一边希望男朋友不会太在意情人节，因为那样对方就不会感到失望委屈。一边又不希望男朋友不在意这个节日，因为那就像是他也没那么在意自己一样。
毕竟王俊凯那么那么喜欢他男朋友。
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他其实早先在休息室门口站了许久。
很多人都曾劝过有些怕生的王俊凯要在娱乐圈里要多扩展扩展人际关系，尤其是参加活动时，他有很多机会结交很多人，这对为今后铺路有利无弊，千万不能错失良机。
王俊凯彼时听着只管点头，却从未去过那些所谓大牌的休息室，除了吴磊以外，他只会特意去问候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们。
也不是从心里鄙视钱权主义，他只是不愿把自己往风口浪尖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他也从未想过要借他人之手走条捷径。
至于吴磊，他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也有些惊讶，化妆师还在开玩笑给吴磊补了多少次妆，而王俊凯已经联想到了不久前的自己。
他记得他年纪比吴磊要大上一些，心中突然萌发些许保护欲，于是在化妆师离开后，他站在了吴磊休息室的门口。
就在纠结要不要敲门时，王俊凯无意中听到了门内的谈话。那时他对于那些坏话已十分耳熟但还尚未能尽数接受，他想自己应该脸色不太好，所以才把从休息室里出来的人给吓了一跳。于是他冲对方笑笑，然后敲门进了屋。
他本来心里还有些忐忑，这下全都释然了，他朝一副走神模样的吴磊伸出手，然后对方如梦初醒般紧紧回握住他。
那双手因紧张不安而有些汗湿，偏高的体温让王俊凯一瞬间回到了夏天，他听着吴磊心无城府的发言，就像在一片喧闹市井中寻到了一寸罕见的宁静一样，如获至珍。
后来再见时，吴磊似乎又长高许多。他此前心里就有些计较他们的身高差和年龄差不成正比，在试衣间里便倔强地不肯穿后跟太高的皮鞋，不过他们当时不曾同台，他也是之后好久才知道对方到底比自己高出多少，而那时他对于一米八的执念因为说了太多次也不再有所谓，所以他穿过灯火与人群看见吴磊的笑眼盈盈，互相笑得心照不宣。
『我第一次见你之前有人说你耍大牌。』
王俊凯一拿起手机就看到了这么一句话，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动摇，他小心翼翼地回复和试探，自己也不知道在担心害怕什么。
他早过了被流言或谩骂轻易中伤的年纪，诽谤侮辱都交给公司去解决，法律处理不了的，就交给未来的自己去慢慢证明，他在弱肉强食的娱乐圈里活得越来越泰然自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竟被吴磊的一句话搅得心惊肉跳。
『我当时没注意听他说话。要是认真听了我当时就打他了』
『不过我又想，反正你以后一定会狠狠打他脸的，也就不气了』
王俊凯大概没法准确形容当时的心情。
他其实不是个特别需要安慰和开导的人，毕竟一般的恶意也轻易伤害不了他。大小道理他都很早就懂，没有鼓励和说教他也知道该如何做自己，好心人的劝慰反而会让他以为他明明有十分的成熟和百分的强韧，结果却在旁人眼里一无是处漏洞百出。
他其实最需要的不过是信任和偏爱，但很少有人会懂，也就没人能给。
而吴磊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能用最轻松的语气说出歃血为盟的真挚宣言。
他们明明相识不久，但他却愿意永远相信自己能战无不胜无所不能。
而在面对自己的敌人时，他虽不至于气到跳脚还口出狂言，但就算是在同敌人谈天说笑，王俊凯也知道他还是始终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吴磊无条件的相信同样换来王俊凯百分百的信任，他不知道该怎么概括这种关系，但知道来之不易务必珍惜，于是他一时兴奋说了很多他平日里并不喜欢的人生观与大道理，消息全部发送出去才后知后觉地觉得害羞。
这些道理其实都浅显易懂，他怕吴磊也听得耳朵生茧，嫌他故作老成无聊无趣，但撤回已晚，于是王俊凯只好安静地看着手机，选择相信他。
『谢谢师哥愿意和我说心里话，我一定誓死追随师哥您！』
王俊凯有些脸红，他说吴磊浮夸不走心，对方回他日久见人心不信我们就走着瞧好了。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锻炼口才，那天的对话最终在十分幼稚的氛围里愉快地结束。
他想的没错，吴磊懂他。
王俊凯看了眼手机上吴磊的头像，点进去发起了视频通话。
*
吴磊的手机屏幕朝下安安静静地放了一天，终于在睡觉之前完成了自我修复，不过他也没想到他男朋友一来就来了个大的，私底下的视频通话吴磊除了跟亲妈就没再跟别人用过，点接受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谁让他男朋友是王俊凯呢。
“喂？你手机真坏了？”
已经做好面对两张帅脸的吴磊也没想到手机屏幕上除了自己以外竟然是一片漆黑。他往屏幕上戳了戳，突然听到王俊凯那边传来闷闷的声音。
“你说什么？”
“我说我正在抱抱你。”
吴磊简直要被可爱得昏厥。
“抱够没有啊？先把我从怀里拿出来呗。”
接着吴磊就看到了正襟危坐的王俊凯，脸上妆还没卸，喷过发胶的发型还有点乱，应该是刚换过衣服。
“结束了？”
“嗯。”
“明天回国？”
“嗯。”
吴磊无奈地笑出了声，他看着王俊凯一副做了错事般委屈又乖巧的模样，只恨科技还不够发达，男朋友明明就在眼前却只能看不能摸。
他听着王俊凯支支吾吾地解释今天他的手机都经历了什么，无论是眼神飘忽还是声音软糯都叫吴磊稀罕得不行，他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瞬间闪过的微妙表情被对方敏锐捕捉，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不是生气了。
“我知道你没有那么小气对不对？就算生气了也早就气消了是不是？”
他看着王俊凯抢着说话的那副俏皮模样，只好把手机压在胸前，点头说对对对，是是是。
“师哥，你说你到底喜欢我哪儿啊？”
王俊凯看着屏幕上的一片漆黑挠了挠下巴，他耳根儿发烫，撒娇似的问吴磊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感觉我们现在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啊，我都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讨你喜欢，总粘你怕你觉得腻，不找你你就忙得不见人影了，我真怕有一天你真的就不声不响地从我微信列表里消失了。”
“怎么会呢……你想找我就找我嘛，不然我也怕打扰你啊。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现在就挺好的……”
“敷衍我。”
吴磊低声撒娇，语气可怜得不行，听着王俊凯心里打了一个揪，酸疼酸疼的。
“没有啊……你想，你之前不也什么都没做吗？那我不也很喜欢你，所以现在也是一样的啊。”
吴磊捂着手机偷笑，他已经如愿以偿地听到了想听的话，而那边王俊凯还在笨拙地解释。其实他确实没有生气，也从不怀疑王俊凯的认真，只是在情人节叫他煎熬了一天，对于始作俑者他总得要点补偿才行。
忍笑忍出红眼圈儿，正好对着手机镜头给男朋友看了这一脸的委屈。
“可你之前不是说过吗，你25岁之前可是绝对不谈恋爱的，那你跟我算怎么回事儿啊？”
王俊凯看着吴磊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连女孩子都没哄过又怎么会哄男孩子呢？情话说不出口，抓耳挠腮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话，王俊凯急得也快哭了，这边吴磊看着心软，心说就不逗他了，却看见屏幕上那人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被舔得发红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叫吴磊怎么也想不到会从他口中听到的绝妙情话。
“本来就不是谈恋爱，咱俩谈的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
虽然王俊凯后来表示那只是他学来的土味情话，但吴磊表示他当真了，而且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如果王俊凯以后翻脸不认人，他一定放跑全世界的马去追他。
王俊凯张嘴叹了口气，吴磊那边却笑得眼睛都瞧不见了。其实早早把一辈子规划好是一件无趣又悲凉的事，因为那意味着一切都将按部就班，生命里从此没了惊喜。
但他俩不一样，王俊凯想。
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彼此生命里的惊喜。
所以王俊凯出了机场一上车就发现了最后面坐着一个本来说好了在家等他的惊喜。
“情人节快乐～”
“今天都十五号了。”
“西方情人节是十四号，咱俩的情人节是十五号，有毛病吗？”
“没毛病。”
坐在王俊凯旁边的助理一边确认行程表一边抢答，惹得王俊凯一边龇牙咧嘴地使了个小擒拿，一边骂他没有良心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
吴磊就坐在后面看他们闹。他昨晚其实没怎么睡，听了王俊凯那句话后，他只恨为什么明天来得那么慢，他那时立马就想去到那人身边，把他揽进怀里，献上自己的一片真心。
挂掉视频后他又一个人想了很多。
其实他们开始的太早了，在这个动荡难安又光怪陆离的世界里，他俩还要遭遇许多数也数不清的不可预料，有的发难来自外界，有的考验源于他们自身，一步错就可能无法挽回地毁了两个人的未来，巨大的责任与面对未知的恐惧叫他难免紧张怯场，但同时也跃跃欲试。
他为此前自以为是地忍耐从而错过了许多能和王俊凯谈情说爱的机会而感到遗憾，但更多的还是觉得幸运，他们在感情出现裂痕前先防患于未然，他们开始得早，所以今后也就有了大把的时间去弥补那些逐渐变得微不足道的可惜。
这才哪到哪啊，吴磊笑着想，王俊凯都说了他们俩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他伸手握住王俊凯疯闹间胡乱挥向车窗的手，前座的人被他把拳头包在了掌心，石头瞬间就软成了布，红着脸低下头任吴磊把他的手抓去把玩。
王俊凯的助理见状识相地往外挪了挪身子，脸几乎都要埋进行程表里，看得王俊凯愈发害臊。
他往回挣了挣，可吴磊没放手。
笑话，他凭本事抓来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他昨天多煎熬，整个白天都见不到心爱的人，好不容易接到了电话还被人撩得心花怒放夜不能眠，第二天还照样得精神抖擞地来亲自结束这漫长的等待，终于到手的人，可不能轻易放过他。
天边的太阳溜出云层，在王俊凯指缝间漏出缕缕银白的光，吴磊看出那儿缺了点儿什么，脑子里灵光一闪，低头在他无名指上轻轻放下一个吻。
王俊凯心里一惊，也觉出此刻他该做点儿什么了。
他轻轻勾住了对方的手指，然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丝丝银光把他俩紧紧缠绕在了一块儿。
于是所有的煎熬与纠结都化为虚有，他们在心底默契地合了一声值得。
-end-
以后写短篇就应该这样搞一发完，不然回看上篇就只剩自我鄙夷和难以继续（但写还是得写的
写最后一小节时受到了惊扰，忘了很多东西，如果阅读时体会到了我的慌乱和草率请原谅我尚且年轻（？）还沉不住气。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丑时 你与这世界】
接过 @极夜 老师的仙女棒💓
*wink/有崽
可当做轨迹的后续，可独立成篇
（轨迹就是讲了一个小笨蛋确定心意后去追另一个小笨蛋的故事。）
尹柯靠在邬童的肩膀上睡着了，他的呼吸有些不稳，掌心却还贴在肚子上，是下意识的保护动作。
几分钟前他们还在一起看电视来着。这个电影邬童看过一遍，有趣的情节都记着，他总是忍不住给尹柯剧透，总闹对方，直到对方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凶巴巴的让他不要再讲话，邬童才不再逗尹柯。
他极少能见到尹柯发火的样子，见到了总是忍不住再多看几次，乐此不疲。
后来是真的不再讲话了，可尹柯没一会却睡着了。...
接过 @极夜 老师的仙女棒💓
*wink/有崽
可当做轨迹的后续，可独立成篇
（轨迹就是讲了一个小笨蛋确定心意后去追另一个小笨蛋的故事。）
尹柯靠在邬童的肩膀上睡着了，他的呼吸有些不稳，掌心却还贴在肚子上，是下意识的保护动作。
几分钟前他们还在一起看电视来着。这个电影邬童看过一遍，有趣的情节都记着，他总是忍不住给尹柯剧透，总闹对方，直到对方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凶巴巴的让他不要再讲话，邬童才不再逗尹柯。
他极少能见到尹柯发火的样子，见到了总是忍不住再多看几次，乐此不疲。
后来是真的不再讲话了，可尹柯没一会却睡着了。屋子里有些暗，起先邬童只是以为尹柯坐着累了才靠过来的，没想到几句话讲出去，对方没有回应，得到的却是散在脖颈处的温热气息。
“傻瓜。”邬童寻了尹柯靠着应该舒服的姿势，轻轻的将人揽进怀里，掌心却下意识的拢住尹柯的手背，然后轻轻的往下移。
错开了尹柯的掌心，碰触着，是觉得很神奇吧，邬童想，从盛夏到深冬，他一直陪伴在尹柯身边，见证着这个宝宝的慢慢成长。
好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邬童突然有些激动，尹柯也醒了过来。
“你干嘛。”他的声音有点哑但却音调却很软，邬童的掌心很热，隔着棉质睡衣能准确的传感到皮肤上，细细的像微弱的火焰。
“是她在动吗？”邬童问道，他带着欣喜，却又小心翼翼。
尹柯是感受到小家伙在动才醒的。他其实已经见怪不怪了，邬童妈妈跟他交代了很多技巧与注意事项，他几乎已经算是一个成熟老练的爸爸了，
“是呀。”尹柯撑着手臂坐了起来，动了动脖子，“你怎么了？”
邬童目光像月亮落在湖泊泛起层层涟漪般柔软，似乎能撑起一整个世界。
“就是觉得…很奇妙。”
“你不会是哭了吧。”尹柯仰起头故意做出一副检查对方眼睛的样子，周围有些暗，只借着屏幕的光，尹柯看不真切，他想去恩开手旁的按钮。
手心被人扣住，邬童制止了他要开灯的动作，将整个人揽进怀里。
是因为他前一天做了一个噩梦：他梦见自己根本就没找到尹柯，时间一晃过了好几年，他在街上看见尹柯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身旁还有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他们擦肩而过，只有邬童一个人站在原地，对方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他。
“我怎么舍得啊。”尹柯小声的说着，捏了捏邬童的掌心。
窗外下着雪，落地无声，却衬托出了此刻强烈的心跳。
时间一晃已经过了三年。他们的女儿也已经三岁了，小名叫小月亮，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爸爸，我们该走了哦。”小姑娘背好小书包站在门廊处，等着尹柯。
邬童因为工作关系去了外地，最近家里都只有尹柯跟女儿两个人。
初秋的风还有些凉，尹柯将小姑娘打开的车窗又关了下去，看着后视镜里女儿朝他皱了皱鼻子，然后问他晚上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呀？”尹柯顺势问道，他料想到小姑娘一定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广场那边的披萨超级好吃。”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可我想等Daddy回来一起。”
“好啊。”尹柯点了点头，“等Daddy回来了咱们再一起去，那今晚吃菠萝炒饭吧？”
尹柯曾经的厨艺很一般，多数都是邬童在做饭，有了小女儿后，他也慢慢的在精进自己的厨艺，如今也能跟邬童不相上下了。
“好哦。我最喜欢爸爸做的菠萝饭了。”小家伙拍着手，她很喜欢吃甜口的东西，“还可以有旺仔牛奶吗？”
尹柯拿她实在没办法，小姑娘总是能在最恰当的撒娇点毫不过分的提出自己的请求。
“好。”他停好车，下车将小姑娘抱下来，牵着她的手将她送到了幼儿园门口，看着被老师领进去小家伙摇摇晃晃的身影，心像是涂上了一层融化了的糖浆。
小月亮的同桌是个爱哭鼻子的男孩子，第一天上学的时候还是尹柯从口袋里掏出了好几颗糖才制止住他的哭泣，所以他对尹柯的记忆尤为突出。
“你爸爸好温柔。”同桌看着她。
“对啊。”小月亮重重的点了点头，“我超级爱他。”
晚饭后的视频时间，尹柯在厨房洗碗，将空间留给了邬童跟女儿。不知道是说了什么，小家伙一直在大笑，尹柯擦干手走向客厅，小家伙撑着脸看着视频里的邬童。
“爸爸。”看着尹柯走过来，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坐在了尹柯怀里，“Daddy说等他回来了我们一起去游乐场玩。”
日暮沉落，此刻的天被映的橙红。
小家伙自己去屋子里收拾书包了，将时间留给两个爸爸，因为九点半尹柯就要哄她睡觉，所以要提前收拾好书包。
“她还算听话吧？”邬童突然问道。“我有交代过她的，不要闹你。”
“听话啊。”尹柯点了点头，他其实有挺多想说的话的，可好像一看见对方就什么也讲不出来了，他想说，傍晚的时候，自己的妈妈来了一通电话，可他还没有接到，对方就挂断了，之后再打过去，就无人接听了。
“想我了？”邬童凑近屏幕，他能感觉到尹柯在发呆。
“恩。”尹柯点了点头。
邬童没料到尹柯承认的这么快，“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啊，你什么时候回来？”
邬童想了想，大概还有三四天的样子。
“亲你一下吧。”
“亲一下就可以不想你了吗？”尹柯问道。
邬童笑着隔着屏幕点了点尹柯鼻梁的位置，“亲一下可以让你更想我一点。”
晚安故事翻来覆去的讲了好多遍，小姑娘早都听腻了，她缠着尹柯问他跟Daddy是怎么认识的，谁先追的谁。
尹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捏捏女儿的鼻尖，将这个问题丢给了邬童，“让Daddy回来讲给你听。”
爱让人强大，也让人软弱，尹柯已经习惯依靠邬童了。
邬童突然回来是尹柯没想到的，他正腾出手开门，小姑娘就说，家里有食物的味道。
“难道是田螺姑娘来帮助我们了？”尹柯看着女儿。
小家伙冲过去扑在邬童怀里的时候，尹柯甚至有一秒钟以为自己看错了，对方将女儿揽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尹柯进厨房帮邬童把盘子端出来。
“想你们了，就提前完成工作回来了。”
其实邬童知道，尹柯大概率是碰到了些事情，此刻应该是需要他的。
晚安故事确实是邬童讲给女儿听的，小姑娘缩在被子里，乖乖的。
“你弄丢了爸爸？”小姑娘听着听着开了口，她有些不可置信。
邬童点了点头，“但是我把他找回来了。”
“如果找不到怎么办呀？”小姑娘还小，没办法准确理解找到与弄丢的意思，她只是觉得像自己把玩具塞在一个地方忘记了那么简单。
“一直找。”邬童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一定会找到的。”
“爸爸这两天心情有点不好，可我没有惹他生气。”
邬童撑着头，“一定不是因为你。”他点了点女儿的额头。
“那我今天要更爱爸爸一点。”小家伙掀开被子朝着尹柯所在的卧室跑去，果不其然尹柯正在对着手机发呆，他连忙把女儿抱起来放到床上。
“我亲你一下就去睡觉。”睡衣的下摆被女儿紧紧的攥着，小姑娘倾身亲了亲尹柯的额头，就像曾经尹柯亲她那样，她环着尹柯的脖子，“不要不开心好吗。”
情绪是在某个点被燃起的，尹柯不想在女儿面前露出脆弱，他一直都是强大而温柔的，此刻也希望是如此。
“好。”他勾住了女儿伸出来的小指，“答应你。”
“不许骗人哦，我今天爱你比爱Daddy多一点。”她伸手小手细细的比划着。“今天的偏爱都给你。”
尹柯捏了捏小家伙的鼻尖，看着靠在门框旁迟迟没有过来的邬童，起身把女儿抱回了屋子里。
他们的手指牵在一起，是淡淡的热度。
“是你妈妈的事情？”邬童终于开了口，起初他站在门框没有过来，是因为他觉得尹柯情绪已经不太对了，自己再贸然过去，尹柯可能会哭。
“我才不哭呢！”尹柯狠狠的捏了捏邬童的手指。
“好好好，你不哭。”邬童将尹柯揽进怀里，“你是我们女儿的爸爸，是她的避风港，可你也是我的宝贝，在我面前你不用那么坚强的。”
尹柯点了点头，却迟迟没有出声。
“她好像有事情瞒着我。”
“她找你了？”
“不算。”尹柯说道，“她挂掉了电话，但是我再打过去就没有人接了。”
“那你有去找她吗？”邬童问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尹柯的手腕。
“去了，但是她大概在忙工作，没有在家。”
邬童提议周末带着小月亮一起回那边看看，那就意味着不能陪小家伙去游乐场了。
开始是不太情愿的。因为从出生到现在，他们极少回尹柯妈妈家，小月亮对于这个外婆的印象也是严肃而冷漠的。她坐在车后座的儿童座椅上，起先尹柯想着，要不只有自己回去，可邬童却仍旧要陪着他。
“我不想爸爸难过。”小家伙在尹柯抱着她的时候突然讲了话，早晨Daddy告诉他，只有了解清楚了，才不会让爸爸担心，她还记着邬童告诉她：有了事情要去解决，不能逃避。
“谢谢你。”尹柯亲了亲她的额头，牵住了她的手。
“不要说谢谢。”小姑娘晃了晃尹柯的手。“因为我很爱很爱你。”
又好像是没什么事情，尹柯觉得。只是女人好像没有那么冷漠了，淡淡的留着他们吃了饭，随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尹柯聊着天，问问他工作怎么样。
目光偶尔也会分给坐在地毯上看电视的小月亮。她说：小家伙很像尹柯小时候，乖乖的，一点也不闹人。
尹柯只是笑了笑，她不知道，那样的尹柯只是希望通过“听话”来吸引妈妈的注意力。
去游乐场的早晨，尹柯正在收拾东西，杯子就是这个时候打碎的——哐啷一声，吓坏了邬童和小朋友。
是莫名的心慌。
家里的医药箱放在电视柜的下面，小家伙跑的比邬童还快一点，跪坐在地板上学着尹柯以前的样子，拆开碘酒和棉签。
她低头小心的吹气，邬童站在一边没有帮忙。
“疼吗？”她问着。
尹柯摇了摇头，“吓到你了吧。”
邬童拿过东西清扫了地上的狼藉，又整理了一下女儿贴上的创可贴，一家三口才出门。
一直玩到下午才回来，小家伙困了，被邬童抱在怀里。电话就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病床上的女人依旧是冷漠的样子，只是面色看上去很憔悴，尹柯站在病房外，听着医生的叙述——大抵也是没有多久的时间了的意思。
“我好像没有见过你。”医生推了推眼睛，询问着两人的关系，“她好几次都是自己来的。”
尹柯愣了愣，还是说出了两个人的关系。
诚然，此刻的他心情无法用语言来讲明，这个女人的存在，在一部分的时间里，是尹柯唯一的精神支柱却也是他不相信爱的理由。
她可以冷漠到在尹柯分化后干脆利落的做到毫不联系，在他最迷茫需要家人的时候只是一味的觉得她不够好。
而此时这样一个女人，竟然安静的躺在病床上，没什么生气。
尹柯推掉了几个工作，留在医院照顾妈妈。
“在想什么？”
落地窗的台子上，尹柯坐在那里，邬童站在他身后，清光越过纱窗落进窗台里，是冷白色的希冀。
“其实她好像也不知道怎么爱一个人。”尹柯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哑，还带着点暗调。
“上次的电话，可能是一点点犹豫的试探吧。”尹柯接着讲，“后来是觉得没有必要讲出来。”
“她不希望我同情她。”
邬童走过去抱住尹柯，“可你很爱她，我能感觉到。”
她呢，或许也是爱的吧，只是不是那么会表达吧。一直以来都是高高在上的样子，因为儿子没有达到她的分化预期，自然是落差太大。
她总想着儿子会遵照她的路线，去做律师，而那时的思想不统一，就已经使得他们的相处出现了偏差。
“爸爸？”女儿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缝，她将走廊的光引了进来，暖橘色映进昏暗的屋子里，像一条弱光的星带。
“你怎么还没睡？”尹柯刚从台子上下来，邬童就过去抱起了女儿，她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小家伙伸手让尹柯抱，有些笨拙的钻进对方怀里，她其实什么都知道，知道人与人的离别其实很轻易，几乎可以是眨眼间的距离。
她或许不知道讲些什么，可一个拥抱足以拥有所有。她记得幼儿园老师讲过，难过的时候可以给对方一个拥抱，那样会好的很快很快。
人离开这件事尹柯是有准备的，只是没想到来的那么快。在掌心触碰到手指的时候，尹柯感觉到，那是暖热的温度，不是冰冷的。
留下的物件是妈妈的同事交给他的，他不知道，原来家里还放着很多很多他的东西，有从小到大的衣服，证书…，还有一封信，尹柯不知道那薄薄的几页纸会有什么，他迟迟不敢打开。
小月亮被送到奶奶家了，家里只有邬童。
“要我陪你看吗？”信件的边角都被捏的皱成一团，邬童轻轻的坐在尹柯身边，用了力展开了他捏紧的手指，掌心被硌的通红。
信件的字体遒劲有力，本不似一个女人的字体，她每一个字都准确无误，用着精简的语言讲述了一个不算温柔的故事。
父辈所定的婚姻令两个毫无联系的人走到了一起，其实是不幸福的吧，尹柯的出现没有缝补这一切，反而使得一切更糟糕，两个人最终走向了尽头，而孩子留在了女人身边。
她拼命想忘记的过去，却因为尹柯的存在而使她永久的记起，那不是美好与梦幻，在她眼里是残忍的失败。
她说她没有做到应尽的义务，所以不奢求尹柯会原谅她。她讲不出爱，是因为她的爱就是失败的，她最后只是说，尹柯一定会幸福的，因为邬童看尹柯的眼神，是独特且唯一的。
“至少最后，她还希望我幸福。”尹柯忍住了眼泪，将信件沿着折痕重新折了起来。
邬童跟他一起靠在落地窗的台子上，窗外的月亮藏匿在云端，尹柯一直在讲话，他讲的断断续续，可邬童却听的十分认真。
他说他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因为他没有勇气去做一个好爸爸；他说他以为邬童压根就不会去找到他，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一切；他甚至还以为，自己要一个人过完这一辈子了。
“是你把我所有的不确定，都变成了可能。”
邬童低头蹭了蹭尹柯的鼻尖，“不是可能，是一定。”
我们一定会有一个漂亮可爱的孩子，我一定会找到你，然后一定会陪着你过完这一生。
指尖轻轻的转着那个银色的手环，上面有着两个人的名字，似乎是密不可分，紧紧相贴的。
将小月亮接回家那天，小朋友的幼儿园发了巧克力，听说是特别定制的，巧克力的里面会有不同的小卡片。
小姑娘将巧克力小心的放在了书包里，其实已经快捂化了，邬童将它拿出来放进了冰箱。
想起这件事已经是临睡前了，小家伙一定想要知道里面的卡片，闹着尹柯跟邬童陪着她一起去把巧克力打开。
“我可以不吃，但我想要知道里面的卡片。”
尹柯将巧克力纸剥开，果然在夹层里放着一张小卡片，他将卡片拿了出来，然后掰了一小块巧克力放进嘴里。
——心想事成。
“希望爸爸可以天天开心。”小家伙钻进尹柯的怀里，可手指却拽住了邬童，她其实什么都懂，她知道外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永远都爱你们。”
“我也是。”尹柯亲了亲女儿的额头。
“Daddy有什么愿望？”她却看向了邬童。
“一直在你们身边。”他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
她没有问尹柯，因为在她心里，此刻的尹柯只需要做好那个接住每一个祝愿的人就好。
“尹柯，我其实想说，在遇见你之前，我没什么心动的感觉，只是觉得，你就应该留在我身边的。”
“后来你跑掉，我一直在找你，那时候就想，这份喜欢一定是最认真的。”
“为什么？”尹柯侧头看着邬童。
“因为它是深思熟虑后沉淀出来的喜欢。”
“尹柯。”邬童突然侧头看着对方。
“恩？”
“一生好长，可我都想花费在你们身上。”
“好。”
下一棒交给 @青梅酒 老师💓
七夕快乐～
【磊凯】庸俗电影
*非现实向
*勿上升
*文中的地名人名和情节均为虚构
*一个关于爱与救赎的故事
1.4w+
————————
故事你真的在听吗？
1.
深夜里，他听见身边的人含混不清的呓语，南方的腻人呢哝的吴语，不成章法的词句，随意停顿的音节。虽然听不懂一个字词，但他仍旧把自己听得失眠。
他应该是梦见了什么令人痛苦的事——他猜着，想伸出手指去抚平那人紧锁起来的眉头，但却又在触到他温热的皮肤的那一瞬间触电般地抽回了手。
他醒了，带着一额的冷汗和略重的呼吸，按住了自己面前的...
*非现实向
*勿上升
*文中的地名人名和情节均为虚构
*一个关于爱与救赎的故事
1.4w+
————————
故事你真的在听吗？
1.
深夜里，他听见身边的人含混不清的呓语，南方的腻人呢哝的吴语，不成章法的词句，随意停顿的音节。虽然听不懂一个字词，但他仍旧把自己听得失眠。
他应该是梦见了什么令人痛苦的事——他猜着，想伸出手指去抚平那人紧锁起来的眉头，但却又在触到他温热的皮肤的那一瞬间触电般地抽回了手。
他醒了，带着一额的冷汗和略重的呼吸，按住了自己面前的那只手：
“快睡觉，不要东想西想了。”
“嗯。”回以一个语焉不详的单音节，他依旧毫无睡意。
“吴磊。”
……
无人应答。
“吴磊。”
“你那天，为什么要救我？”
“吴磊。”
他喊了很多遍他的名字，回答他的只有轻微的鼾声。
“吴磊。”
“谢谢你……”
他说完背过身去，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出了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吴磊醒来的时候床上缩成一小团的少年还在睡梦中，他的睡梦并不酣甜，被角在手里攥得紧紧，整个人呈防备的状态。
“我走了啊。”吴磊虚摸了摸他露在被子外面的柔软发顶，轻声地说。
这句话说完王俊凯就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问他要去哪里。
“我如果告诉你，你就能跟我一起走吗？”吴磊背对着他穿外套，宽阔的肩膀挡住了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的光。
“我……”王俊凯攥着枕头犹豫了半晌，他细如蚊蚋的声音说，“我，跟你走。”
吴磊噗嗤一声笑了，又摸了摸他的头发，“逗你的，我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的，救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他顿了顿，“要去哪里，我也不知道。”
他看王俊凯把自己缩成一个团靠在床头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心疼又好笑，“你待会也快回家吧，别让你家里人担心了。”
“我没有家里人。”他小声地说。
这次换吴磊不知所措了，他挠挠头，从钱包里摸出来一沓红色的票子放在招待所并不干净的床头柜上，“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我身上只有这些现金了，希望能帮到你一点……”
放下钱后王俊凯的脸色并不好，他冷冷地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能拿你的钱。”吴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和人家睡了一晚上，虽然什么也没发生，但不明不白地扔下一摞钱走人，总让人感觉很奇怪。
他连连解释说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帮你。
王俊凯没有去碰那一沓钞票，径自穿好衣服翻身下床。
“谢谢你。”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对吴磊说，“无论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谢谢你。”
2.
吴磊是在绍堡镇外的公路上遇到王俊凯的。
准确地说他是在那里捡到王俊凯的。吴磊到达这座小镇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远远地看见路边有个影子，还以为是山里的野兽，吓得他一脚油门踩到底，飞驰而过。
等他已经走远了，慢慢地回过味来，那好像……是个人啊。
人？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吴磊心下一惊，天已经快黑了，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人呢？
他调转车头往回走，这一路过来让陌生人搭个车的事情吴磊没少做过，但要想坐上吴少爷的摩托车后座，必须得趁他心情好才行，心情好了路边随便捡个招手搭车的驴友，心情不好天王老子也拦不住他的车。
偏生吴磊今天心情就不错，他一路哼着歌过来，又一路哼着歌骑回去，果然在路边发现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人。
吴磊在路边停下车，又是拧车灯又是摁喇叭的，但路边那人并不打算理他。吴磊把头盔一摘，跨下车，正打算走过去看看那人蹲那儿干嘛的时候，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啜泣。
那人蹲在地上，在哭。
这一哭把吴磊哭慌了神，吴磊最见不得人哭了，无论男女，一哭他就头疼。家中父母闹离婚那段时间，母亲天天逢人便哭，哭诉那个负心汉在外面包养着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多少的女学生，但只有吴磊知道，在父亲不回家的日子里，也会有很多陌生的叔叔来自己家。
那些叔叔还会亲昵地叫他“小磊”，他们每个人都说，“小磊乖，自己回房间玩，叔叔要和你妈妈谈些很重要的事情。”
从那以后吴磊再看见女人哭泣，非但不会同情，反而只会觉得头疼恶心。
尤其是他的母亲，她在吴磊面前哭的时候，吴磊从来没有过什么好脸色。
但面前这个人，听声音不像个女人，吴磊在身上摸索了一阵，全身上下的兜都翻完了，只找到半张干净卫生纸。
他小心翼翼地把纸递过去，那人接过来说了句谢谢。
“那个兄弟……你……”吴磊被他的啜泣声打搅的忘了本来要说什么，在西北的割脸风里凌乱了一会儿，他指了指自己停在路边那辆摩托车，“你要回镇上吗，搭车吗？”
那人没有说话，把脸埋在臂弯里，摇了摇头。
“嘶……”吴磊皱起了眉头，“这边夜里很冷的，而且山里还有狼，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过夜，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哭声更大了，哭泣的人哽咽着说，“谢谢你，但是你不用管我，我本来就是要去死的。”
吴磊挠挠头，“哎呀，我这人说话不过脑子的你别往心里去，我意思是这里很危险的，天马上就要黑尽了，你还是跟我到镇子里去，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天亮了再解决不行吗？”
蹲着哭的人还想拒绝，但吴磊直接不由分说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谁知那人差点没站稳，摔了个趔趄。
“诶诶诶，小心！”吴磊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才不至于让他摔了个大马趴。
“谢谢。”他轻声说。
吴磊这才借着车灯看清楚他的脸，这张脸并不难看，甚至还可以算得上清秀，但这张脸上却有着触目惊心的伤痕和淤青，看得吴磊面色铁青。
连拖带拽地把这个一心寻死的人扶到自己的后座上，吴磊重新出发。
吴磊说，“如果你真的想去死，那我陪你好了，我今晚也在这里不走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活了。”
那人闻言吓了一跳，“这怎么可以？”
“那就走了，坐稳了啊。”
3.
吴磊之前听别人说过一句话，“真正要寻死的人，你是拦不住的”。
此言并不假，他也不是没见人寻过死，张娜不止一次地在吴国林的面前以自己和腹中尚未出生的吴家的种的死相逼，逼着吴国林离婚和她结婚。
“既然你们吴家不想认这个孩子，那我和他，都没有什么活着的必要了吧。”
吴国林平时对吴磊的生母没什么好脸色，但对这个女人却没什么办法，每次她闹上吴家的门，也就只能随她闹着。吴磊的母亲早就不回家住了，但女人的哭声和控诉仍然没有离开这栋监狱一般的别墅。
吴磊数了数，张娜试图用摔碎的花瓶和玻璃杯割腕两次，试图用果盘里的水果刀割腕三次，但没有哪次真正成功过。
“你们离婚吧。”吴磊对吴国林说，“不用再考虑我的感受了，你们曾经都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现在跟我客气什么呢？”
“而且我不想家里出人命。”
“她并不是真的要寻死。”吴国林说，“真正要寻死的人，你是拦不住的。”
从那以后吴磊记住了这句话，他也一眼就能看出自己在路边捡到的人并不是真的铁了心要寻死，而且看他年纪轻轻的样子，大概是和家里吵了架的高中生，离家出走罢了。
想到这里吴磊心里也发笑，自己又何尝不是离家出走的高中生，怎么还有理管起别人家的闲事了，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于是第二天早晨，他们坐在早点摊边喝着豆浆的时候，他试探着对面前的少年说，“你要是气消了，就快回家吧。”
那人不说话，碗里的豆浆还剩了一大半，他正对着那大半碗豆浆不知在发什么呆，吴磊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跟你说话呢，你要是不想回家，总得回学校吧，没记错的话今天是星期三？”
依旧没有回答。
吴磊有些怀疑是不是捡了个自闭症，这就有点难办了，他说，“那行，我们聊点别的，我叫吴磊，今年18，你呢？”
“王俊凯，18。”
他说完这话后站起身，朝吴磊鞠了一躬，“昨天晚上的事情，谢谢你。”
吴磊猝不及防差点被嘴里那口豆浆给呛死，他赶紧拦住了鞠躬的人连连摆手说不必不必，举手之劳而已。
王俊凯说完谢谢之后就离开了，吴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这才发现他的脚步似乎有点不便，大约他遇到的还不是普通的家庭矛盾，而是受了家暴一气之下跑出来寻死的吧。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吴磊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自己家的那些破事说出来也是丢尽颜面，他也不能站在道德制高点去评判别人家的事。
真是荒谬至极，他自嘲地想。
吴磊在绍堡镇逗留了两天，修好了摩托车上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故障，在正式上路之前，绕道去找了一次王俊凯。
王俊凯其实很好找，看他那个样子也知道是高中在读，绍堡镇巴掌大块地，只有一所高中，不费什么力气就能找到。
所以放学的时候他站在教室窗外冲着王俊凯吹口哨，倒是着实把王俊凯吓了一跳。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他赶紧跑出教室，“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脸上的伤好了大半，嘴角还有些淤青的痕迹，一双眼睛倒是猫似的清澈又明亮。
“我猜的，我猜你应该也还在上高中。”吴磊说，“这里只有这一所高中，我走到门口看到红榜上有你的名字和班级，就找过来了。”
“高三二班的，王俊凯同学？”吴磊冲他笑笑。
王俊凯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腼腆地低下了头，踢着路边的石子，“你……来找我干什么？”
“没什么，”吴磊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石头，“我要走了，来跟你说声再见。”
话音未落，背后响起一阵嘈杂，三五个穿着和王俊凯一样的校服的男生围了上来。
“干嘛？”吴磊起了警惕，悄悄伸手摸到了衣服下别在腰间的匕首，还好还好，今天没有把这宝贝落下。
王俊凯把他往后拉了拉，“他们来找我的，你不用管。”
为首的那人看吴磊一脸不好惹的样子，一身打扮也不像是镇上的人，不敢轻易地得罪，嘻哈打笑着说，“就是就是，这位兄弟，你往后稍稍，哥几个今天教训个人，这棍棒不长眼，到时候要是误伤了你可没人负责。”
吴磊心下猜了个大概，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王俊凯今天算是摊上事儿了。
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吴磊有些轻蔑地想，我带人收拾人的时候，你们几个还在玩泥巴吧。
他不屑地笑笑，挂在钥匙上的瑞士军刀拆下来扔给王俊凯，自己抽出了腰间那把匕首，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棍棒不长眼，哥们儿我这刀也是不长眼的，我出来一个多月了，还没碰过它呢，正好今日活动活动筋骨，来啊，我们试试？”
他那把匕首极锋利，刀尖闪着寒光，那几个男生往后退了几步，那个头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指着王俊凯说，“我就不信你小子还能永远把他带在身边，下次可别再让我碰见你。”
“我们走。”
王俊凯捏着吴磊那把刀，站在原地，双手颤抖着。
吴磊揽过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了，啊。”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他见到王俊凯那天，王俊凯在跑出镇子之前发生的事情，应该也和这伙人有关。
于是他搂着王俊凯的肩膀把人往身前一带，说，“我今天不走了，走，咋俩撸串去，跟这群孙子一般见识干什么。”
4.
“说吧，你和他们，什么恩怨啊？”
吴磊要了两瓶啤酒，动作熟练地撬开了瓶盖，递给了王俊凯一瓶。
“谢谢，我不能喝酒。”王俊凯给他推了回来，“我跟他们没什么，一些误会罢了。”
菜还没上来，吴磊先拿起瓶子干了一大口，被冰得打了一个哆嗦，他说，“误会？多大的误会值得他们这么兴师动众地搞你两次？”
吴磊才不信他说的那么云淡风轻，但是一味的追问似乎并没有办法从他的嘴里问出些什么，吴磊认识了他三天，除了他叫什么之外，其他的事情都是一概不知。
于是吴磊想了想说，“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换，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一个人骑个车到你们这地方来，你告诉我你和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我们都不许撒谎，怎么样？”
其实他想说的是，你总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才能帮你解决问题。
王俊凯没有说话。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吴磊说，“我的故事听起来挺可笑和幼稚的，我跟家里闹了点矛盾，所以向学校请了个长假，自己骑了个摩托车跑出来了。”
“没了？”
吴磊喝了口酒，继续说，“当然不是，这矛盾吧，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我爸妈离婚了，我爸给我娶了个后妈，我妈也给我找了个后爸，再后来我后妈给我生了个弟弟。这本来不算什么家庭矛盾的，对吧，但我后妈那天跟我说，希望我可以跟着我妈，不要跟着我爸了。”
王俊凯皱了皱眉头，“她凭什么赶你走？”
“是啊，我当时也是这么跟她说的，我说你凭什么赶我走，她说，‘哟，还以为谁看不穿你这小赤佬心里在想什么呀，你不就图你爸的钱吗？’我也给她骂回去了，我说，‘你不也是图我爸的钱吗？’然后我跟她在家吵了一架，我就跑去找我妈了。”
“让你去你还真去？”王俊凯觉得不可思议，面前这个人，怎么看也不是那么听话，任人拿捏的吧。
“当然不是因为我后妈，她也比我大不了几岁我凭什么要听她的。那天是我妈的生日，我有她新家的地址，就想着去看看她。”
“结果呢？”王俊凯追问。
“结果？结果你应该猜得到了吧？我妈她过得挺幸福的，她看见我，倒是她先觉得尴尬了。那天我走的时候，我问她，既然如此，为什么你和我爸当初要生我呢？她说，‘人这一辈子这么长，每个人都有犯错误的权利，磊磊，你还小，你现在明白不了的’。”
“可是……”
“可是他们的错误为什么要我来承担是吧？这也是我想知道的问题，我爸在我们当地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企业家，我们家发生一点什么破事，外人比我还先知道。从那以后我去学校里，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变了，那种眼神虽然我描述不出来，但我保证你体会一次就再也忘不了，他们好像在说，‘这个人好可怜啊，你们看他像不像一条没有人要的狗’。
“他们没有想错，我爸那里，我妈那里，我都找不到一处容身之所，我走到哪里都显得格格不入，似乎没有了我，这个家会更和谐。所以我就满足他们，我自己走了。”
王俊凯又沉默了。
这时烧烤端了上来，吴磊捡了串土豆片咬了一大口，“幼稚是吧？我也觉得我幼稚，我出门的第二天我就觉得我这样的行为很幼稚了，但我就是不想回去，回去又有什么意思，我出来这么多天，我爸也只给我发了一条微信，还是问我钱够不够用的……你看，我就是家里的一个累赘罢了。”
“那你恨他们吗？”王俊凯试探着问。
“恨啊，怎么不恨啊，从那以后我不仅恨他们，我连带着婚姻和家庭一起恨完了，就算是为了完成任务和使命，但在这样的关系里，总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对吧？”吴磊吃得腮帮子鼓鼓的，“你别光顾着听我说话啊，快快快吃点东西，这家烧烤的味道，嘶，真是绝了，我跟你说这绝对是我出门这么多天吃过最好吃的……”
王俊凯也拿了串排骨小口小口地啃，他一边啃一边说，“但你还是没说你为什么跑到这地方来了。”
“我出门之后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我住在东南，那我就一路朝西北吧，走到一个警察拦下我说需要出示护照的地方，那我就折返了，回去之后要干什么，我也不知道。”
“那你走到这里，花了多长时间？”
吴磊掐着指头算了算，“到今天刚好25天。”
菜没吃几口，吴磊那瓶酒倒是喝的见底了，他伸手把王俊凯刚刚拒绝的那一瓶拿过来，想了想还是给王俊凯倒了一杯。
王俊凯还想拒绝，吴磊直接放他面前了，说，“你试试，我不会骗人的，一醉解千愁。”
王俊凯犹豫了一下，端起来抿了一口。
“说说你吧。”吴磊说，“说说你的事儿。”
王俊凯苦笑，“我的事说出来就更幼稚了，拒绝了学校里一漂亮女生的告白，被他们记恨上了。”
“就这么简单？”吴磊不信。
“唔……”王俊凯犹豫了一下，又喝了口酒，眉头都被冰得皱到一块去了，“主要还是我拒绝她的时候说的话。”
“你说的什么？”
王俊凯咽下喉咙里那口酒，“我说，我喜欢男生。”
5.
吴磊倒也没多惊讶，他从小交友圈子广泛，身边什么朋友都有，自然也没把王俊凯当作什么异类。
倒是王俊凯先紧张上了，他把酒杯攥得紧紧的，“你一定也觉得我是个怪物吧……”
吴磊自己也拿了个杯子满上了，平静地看着杯子里的酒，也看着王俊凯。
“你这不叫不正常，兄弟。”他端起杯子，轻轻地跟王俊凯碰了一下，“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爱谁的权利。”
“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王俊凯话说了一半又收住了，“算了，这是不可能的。”
王俊凯把杯里的啤酒喝完了，吴磊又给他倒了一杯，他也没有拒绝。
“这女生也是个有脾气的，第二天全校就都知道这件事了，你刚不是说你走进教室的时候，那些人的眼光让你这辈子也忘不了吗，第二天我走进教室的时候，他们的眼光，也让我记忆很深刻，那是一种，比看狗还要更轻蔑的眼光，像是，在看怪物。”王俊凯语气很平静，“那天下午放学的时候，我就被他们几个拦住了，他们觉得我这个怪物一直欺骗了大家，也欺骗了那个女生的感情……再后来我一气之下跑了出去，就遇见了你。”
吴磊又跟他碰了碰杯，问到，“你应该也快毕业了吧？”
“就是今年。”王俊凯说。
“那挺好啊，”吴磊说，“考个好大学，远走高飞，离开这个鬼地方。你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除了让讨厌你的人开心之外，没有任何的作用。”
“嗯。”王俊凯嘴里嚼着东西，含混不清地答应着。
他把东西吞下去之后问吴磊，“那你就没想过远走高飞，离开你的家吗？”
吴磊笑了，“我现在不是正远走高飞着吗？”
王俊凯摇摇头，“非也非也，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也快毕业了吗，考个好学校，名正言顺地离开他们，你现在这样的离家出走，除了让你的后妈开心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的作用。”
“嘿！”吴磊被他逗乐了，“你还挺会举一反三哈！”
王俊凯主动抓过他的酒瓶给自己倒酒，“我认真的吴磊，你散心散够了就回学校准备高考吧，你说的对，我们都太幼稚了，未来不是一次赌气就可以决定的，我们都18了，还是应该多为自己负一点责。”
吴磊郑重地点点头，“好的王俊凯同学，我这次回去一定好好学习，重新做人，我发四！”
他说着真的举起四只手指，歪着头冲王俊凯笑笑。
他们一直喝到这小烧烤摊上最后一串牛肉也卖了出去，喝到地上散落了一堆的深绿色玻璃瓶，吴磊招手想再叫一瓶酒，老板大笑着说，小伙子们酒量真好哈，我们这儿真的没酒了，我今天就带了这么多出来摆摊，要是还想喝明天再来，我免费请你们两瓶。
吴磊手托着下巴，看着对面昏暗灯光下的王俊凯，那人还是一副神志清醒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他嘴里说的那样“不能喝酒”。
吴磊说，“听见没，老板夸你酒量好呢……你不是说你不能喝吗？这是你第一次喝酒吗？”
王俊凯想了想说，“应该是吧。”
“应该是遗传吧……”他埋着头小声嘀咕着。
“啊？你说什么？”吴磊倒是喝得有点晕乎乎了，没有听清。
“没什么。”王俊凯喝酒之后胆子大了不少，笑着逗吴磊说，“我说，你酒量不行啊。”
男人，你就不能说他不行，哪怕是酒量不行，都不许。吴磊胜负欲一下就上来了，他辩解到，“我这不是想着明天骑摩托吗，喝多了查我酒驾怎么办？”
王俊凯笑成了一朵花，“逗你的啦，酒还是少喝吧，小酌怡情，酗酒伤身。”
“我懂我懂。”
那天夜里吴磊想送王俊凯回家，王俊凯说，你是不是明天就要走了？
吴磊点点头说是啊，本来打算今天就走的。
“那今晚我再陪你聊聊天可以吗？”王俊凯说，“很高兴认识你这个朋友，你这一走，咋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上一面了吧。”
多个人陪自己唠磕，吴磊自然乐此不疲，他答应了王俊凯跟着他回招待所，拿钥匙开门的那一瞬间吴磊突然想明白了。
——他哪儿是想陪我啊，他就是不想回家吧。
和他相处的这两天，吴磊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他的家人，也没有说过关于家中任何的事，像他这样的男孩，在这样民风保守的小镇，在家里的日子应该也很难过吧。
于是他语重心长地说，“我们决定不了命运，但我们可以改变命运。”
王俊凯被他突如其来的心灵鸡汤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吴磊你还敢说你没喝多，都开始说胡话了。”
“我没有说胡话我说的是实话。”
王俊凯笑得直不起腰，“好了好了，没喝多没喝多，是我喝多了行了吧。”
他看着眼前少年高大又宽阔的身影，心中升起一阵暖意。
但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绝望。
6.
“谢谢你。”王俊凯走到门口的时候对吴磊说，“无论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谢谢你。”
“害！我都说了，举手之劳。”吴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王俊凯也回之以一个微笑，“一路顺风。”
“你也是。”吴磊说。
“吴磊！吴磊！”
“吴磊，下雪了！”
王俊凯下楼没多久，吴磊听到楼下有人喊他，这二层平房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就算关着窗户，他也听清了这是王俊凯的声音。
他打开窗把脑袋探出去，外面果然下着鹅毛般的大雪，雪下得无声无息的，两人刚才竟都没有发觉。
吴磊生长在南方，一年到头鲜少能看见几次雪，更不用说漫天鹅毛雪。这么大的雪，今天也走不了了吧——他心想着，穿好衣服跑下了楼。
王俊凯还站在那里没有走，似乎是在等他，吴磊从他背后跑过去，打了个响指。
“等我呢？”他坏笑着问。
“才不是，我看雪呢。”王俊凯撇着嘴辩解，“诶，你车呢？”
吴磊望了望天，说，“今天这天气怕是走不了了，我再歇歇吧。”
“那我带你去个地方。”王俊凯眼睛突然明亮了一下，“跟我来吧。”
吴磊一头雾水，但还是乖乖地跟着他走了，王俊凯带着他穿过了整个绍堡，出镇之后爬上了一座小土坡。
爬到顶上的时候两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吴磊喘着气问他，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看那边。”王俊凯指着他们刚才过来的方向。
吴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里可以把整个绍堡镇尽收眼底，远远望去这个小镇像是被大雪掩埋了一般，鳞次栉比的屋顶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啊……”吴磊小声地赞叹了一声，“你怎么找到这种地方的？”
“你也知道的，绍堡就巴掌大块地，每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都喜欢来这个山头坐坐，这里可以看到镇子的全貌。”王俊凯没有看他，“每次坐在这里的时候我都会有一种感觉，哦不，应该是一种错觉，我会觉得，我或许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吴磊顺着他的话往下接，“你本来就不属于任何人，你只属于你自己。”
王俊凯又笑了，是吴磊熟悉的那种苦涩的笑，他勉勉强强地勾了勾嘴角，说，“吴磊，对不起，其实我昨天隐瞒了你，关于我的故事，我昨天只说了一半，还剩一半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你要听吗？”
吴磊倒是有些为难了，“如果你……哎，还是算了吧。”
王俊凯摇摇头，“还是告诉你吧，这些东西我本来打算让它们全部烂在心里的，但你是第一个陪我看雪的人，我决定把这个故事告诉你。”
1999年一个与往常并没有任何区别的平静的秋日，在这个秋日全国总共诞生有数以万计的新生婴儿，他们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发出了第一声啼哭，没有人会留意到在偏远的西北山村里，又添了一条新生命。
1999年的绍堡还只是一个小村，和这里所有的村庄一样，它贫瘠，穷困又封闭，一年有五个月都有漫天的风沙，土地里种什么都活不了，外面没有女人想嫁到这个村子来，村里也没有女人愿意留下来。
秦雪来到这里，是因为一次拐卖。
这么说或许有些不痛不痒，但是此中种种就连秦雪自己可能也说不清楚，她只记得被人打晕之后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噩梦，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是漫天的黄沙。
和这个村子里其他三个外地媳妇一样，她也是老王家用砸锅卖铁攒出来积蓄为儿子买来的媳妇。
刚刚被拐到这里的时候秦雪试着逃跑过很多次，但无一例外地被抓了回来，这个村子里没有人会帮她，在所有人的眼里，她已经是“王家的媳妇”，所以他们甚至还会帮着她的“婆家人”抓她回来。
在这样的绝望中她怀孕生下了这个孩子，在1999年那个平静无常的秋日，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打破了绍堡村的宁静。
生下孩子之后秦雪“老实”了很多，没有了任何要逃跑的行为和迹象，还主动到村里的小学去当起了老师，村里的小孩子们都很喜欢她，秦雪一张娃娃脸长得看不出年龄，小孩们总是围着她喊“小雪姐姐”。
孩子两岁那年，秦雪跟着新来的大学生村支书去了省城，村支书的原意本来是向政府争取到更多的教师，解决村里孩子的教育问题，但这一去，秦雪再也没有回来。
她跑了。
在大家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被养熟了的时候，秦雪悄无声息地跑掉了，只留下了这个刚刚两岁的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王俊凯。
“后来呢？”吴磊问。
“你别急，故事还有一半。”
王俊凯十岁那年，改革开放的春风终于吹进了绍堡，这里建起了镇子，有了小学，中学，医院，沙漠化的土地也在慢慢得到治理，一切，似乎都在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王俊凯家里似乎也是，在政府的帮助下，原来绍堡村的村民们识了字，他们多数外出打工，或者在本地做起了小生意。
王建平留在绍堡做了一名建筑工人，秦雪逃走之后，他一个人抚养大了孩子。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就连王俊凯也有这种错觉了，但是好景并不会太长，天也不会总是遂人愿，刚刚上初一的王俊凯在上课时被老师叫出来的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即将有一个巨大的转折。
“小凯，有一件事，我们要告诉你……”班主任和任课老师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老师您说。”
还是年纪比较大的数学老师先开了口，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们刚刚得到的消息，你的父亲，因为工地上的意外……”
几位老师并没有从王俊凯的脸上看到他们意料之中悲痛欲绝的神色，班主任知道这孩子的家庭资料上只填写了“父亲”那一栏，他好像从小就没有母亲，和父亲两个人相依为命，现在遭受了这么大的打击，恐怕是被吓傻了……
于是这位温柔的女教师很同情地拍了拍王俊凯的肩膀，“小凯，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你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
王俊凯哭不出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老师们说，“谢谢老师的关心，我可以请假离开几天学校吗？”
7.
“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哭不出来吗？”王俊凯很平静地说。
“什么？”吴磊还沉浸在王俊凯刚刚讲述的故事里，没有听见王俊凯问了什么。
“你大概也想不到的，两岁那年我妈逃走了，后来我越长越像她，我爸爱喝酒，每次喝醉了总会在家里破口大骂我那个逃走的妈……我长大以后他破口大骂的对象多了一个，他也开始骂我，打我，说我和我妈一样，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出事的前一晚上我跟他才起了争执，那时候我已经上初中了，我敢反抗他了。我放学回家的时候地上又是一地的酒瓶，他又开始辱骂我，想打我，但那次和往常不一样，我鼓起勇气反抗了，我反手了你知道吗，那是我第一次反抗他，也成了最后一次。
“第二天老师们告诉我‘你父亲因为意外去世了’的时候，我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幅画面，就是在前一天晚上，他那张怒气腾腾的脸和他手中的酒瓶；我耳畔回响的声音，是我摔门离开时他在我背后的咒骂，你说，我哭得出来吗？”
这次换吴磊沉默了。
沉默的时长足够他的睫毛上堆满了簌簌落下的雪花，吴磊眨眨眼睛把他们弄掉，还是不知道该跟王俊凯说些什么。
该安慰他？该帮助他？似乎一切都很苍白。
他想了想，伸出双手抱住了王俊凯。
“都过去了，”他说，“都过去了。”
王俊凯也伸出双手回抱他，“我知道，都过去了。”
“那天我从学校跑出来之后就来了这里，我在这座山头坐了整整一个下午，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干。回家之后我从自己的床底下小心翼翼地找出了一样被我藏了很多年的东西，那是我妈的日记。
“准确地说是她写在日历后面的东西，那时候村里连个像样的本子都找不出来，她只能写在日历的背面，而且，还是用英文写的。”
“英文？”吴磊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我小时候看不懂就藏了起来，上了初中我自己也学了一些英文之后才能磕磕绊绊地看懂一些，我还问老师借了一本英文词典，才看懂了她想表达的东西。
“用英文是因为她怕我爸能看懂，所以就用了这种当时整个绍堡村上上下下也没人看得懂的语言——我妈叫秦雪，秦岭的秦，雪花的雪，她生长在秦岭以南一座温暖的南方城市，是城里的大学生。但被拐卖到这里之后一切都变了……她在日记里说，在尝试逃跑很多次都失败之后，她依旧没有放弃逃跑，村里新来的村支书是个大学生村官，是个懂法律，明事理的人，她要请求他找个理由把她一起带到省城，这样她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日记写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后面还有一页，是她留给我的话，她说，‘孩子，希望你不要恨妈妈，没有办法带你一起走，这是妈妈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的错误。但是我必须要走，我才二十三岁，我的人生不应该终结在这里。孩子，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会面对太多太多的苦难与无奈，当你可以看懂这些文字的时候，你就知道妈妈是什么意思了。’
“我之前不是问过你，你恨你爸妈吗，其实你说你当然恨的时候我还挺羡慕你的，当你觉得你过的不快乐的时候，还有人，有理由可以给你去恨，但是每当我想恨他们的时候总是会被我妈最后留给我的那段话绑架，我好像，确实也没有理由去恨任何人。”
王俊凯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平静地像这个季节封冻的河流，冰凉而冷静，没有丝毫的波动，仿佛这一切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发生过一样。吴磊隔着漫天的飘雪看着他，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但吴磊总觉得看不清。
“好啦，我的故事讲完了。”王俊凯脸上这才有了一点点生动的表情，有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眼前，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那动作让吴磊想起来小区里那只流浪猫第一次看见雪的样子。
吴磊盯着他看了很久，“你妈妈一定很漂亮。”
“也许吧，我也很想知道我妈长什么样，但是家中一张她的照片也没有。”王俊凯一边玩着手里的雪一边说，“吴磊，你相信那句话吗，人死了之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每当你想他们的时候，他们都在天上看着你。”
“我相信啊。”吴磊看了看天又看了看王俊凯，“我有个对我很好的奶奶，我爸妈最初闹离婚那会儿把她老人家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就驾鹤西去了，从那以后每当我看夜空的时候，总觉得最亮的那颗星星就是我奶奶，她还在冲我眨眼睛呢。”
“可是我不想变成星星。”王俊凯说，“当星星一点也不自由，如果我死了，我想变成一片雪花，只在我想降落的时候降落，只落在我喜欢的人的发尖，等我玩够了我就融化了，不给这个世界留一点痕迹。”
他这话把吴磊吓了一跳，吴磊紧张地看着他说，“你不会死的，你以后不可以再做傻事了听见没有。”
王俊凯笑了笑，“瞧把你紧张的，我现在又不会变成一片雪花飞走了，放心，我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我说的，是下辈子的事情。”王俊凯说。
8.
下过雪之后的夜晚格外的寂静，吴磊这一觉睡得也格外的踏实，竟连一个梦也没有做，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这是吴磊离开家二十多天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安稳到他醒来的那一瞬间甚至没有察觉到哪里出了问题。
——王俊凯不见了。
“吴磊：
很遗憾，我是以这种方式和你说再见的，其实本来我昨天就应该在和你道别之后悄无声息地离开的，但我看见漫天白雪的那一瞬间突然又舍不得了，我想再和你看一场雪，现在雪停了，我也该走了吧。
你之前跟我说，你觉得你在两个家里都很多余，你找不到容身之所，其实吴磊，你已经比大多数人要幸福，比大多数像我这样生活在泥潭中的人，要幸福。我希望你不要放弃你的人生，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你才18岁，你的一切应该是新生的，应该有重新开始的机会，我希望你可以认认真真地活一次。
而我呢，我应该变成一片雪花了吧，只落在爱我的，和我爱的人的发尖，我会很自由，我会很快乐。
吴磊，谢谢你，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件事。
王俊凯”
吴磊看到王俊凯放在床头柜上这封信的时候，整个人像是数九寒天里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一样一下子就醒了，连带着那股名为恐惧的情绪，也醒了过来。
空气中有一丝血腥气——吴磊意识到不对，冲过去狂拍紧锁着的厕所的门。
“王俊凯！王俊凯你把门开开！你不要做傻事我跟你说王俊凯！”
吴磊已经快忘了他到底是怎样颤抖着手撬开的门，怎样抱起了血泊之中的王俊凯，又是怎样强行找回理智打给了120，他只记得王俊凯手上握的那把刀，是自己那天扔给他的。
他还记得那天是融雪的天气，连空气都是刺骨的冰凉。
急救室的灯亮了不知多少个小时，一直到吴磊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熬得两眼通红了，“抢救中”三个字才暗了下去。
“谁是患者家属？”
“我我我！”吴磊赶紧扑了上去，“医生，他怎么样了？”
医生的额头沁出了密密麻麻一层汗，他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但还要休养一段时间，你是他什么人？”
“我……我是他哥哥。”吴磊有些心虚地撒谎。
医生皱起了眉头，“哥哥？你们家怎么不把他盯紧一点？”
吴磊听得一头雾水，“啊？什么盯紧一点？”
“他有很严重的自残倾向——刚刚抢救他的时候发现的，手臂内侧全是深浅不一的伤痕，你们家里的人都不知道？”医生的语气很重，“再晚来三分钟他都没命了你知道吗！？”
“医生对不起……我……”吴磊脑袋里顿时像被轰炸之后的废墟一片，“我……”
他没办法再接着说下去，声音哽咽了起来，医生见状长叹了一口气，“小伙子，你跟我说对不起有用吗，等他醒了，你们好好聊聊吧。”
“多好的小伙子啊，怎么就想不开呢……”医生叹着气走了，把吴磊一个人留在医院长长的走廊上发愣。
是啊……他怎么就想不开呢，我怎么就不把他盯紧一点呢……吴磊心里不断地重复着这两个问题，重复着吴国林曾经对他说的那句“真正要寻死的人，你是拦不住的”，重复着王俊凯说的那句，“我想变成一片雪花”。
吴磊现在竟然莫名其妙地想求助于吴国林，想问问他，你来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就是真正要寻死的人呢？
王俊凯醒的那天，院子里雪已经消融殆尽了。
他刚刚睁开眼，有些不适应房间里的光亮，下意识地伸手挡了一下窗户漏进来的光。
吴磊坐在床边，趴在床上睡得正熟，王俊凯一动他也醒了，带着满眼的红血丝看向他。
“你不是说，你再也不会做傻事了吗？”
“你怎么骗人啊，王俊凯。”
他话没说完自己先哽咽上了，“你不是答应了我要好好活着吗？”
王俊凯想伸手替他擦眼泪，却被他躲开了。
“谢谢你……”王俊凯说，“还有，对不起。”
吴磊把他扶起来给他倒了杯水，喂他小口小口地喝，吴磊说，“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是他们该跟你说对不起。”
王俊凯闭上了眼睛，“也没有任何人对不起我。”
他说，“吴磊，谢谢你，你救过我两条命了，现在我说什么都不会再骗你了。我既然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我想，我也应该有新的生活了。我的两条命都是你捡回来的，如果我还执意要去死，未免太对不起你。”
“曾经我两次寻死，不过都是觉得，这个世间再没有什么是值得我留恋的了，没有人爱我，我的爱也找不到托付，我在这个世界上像个异类，像个怪物一样地苟且生活着，倒不如死了干净……我在醒过来之前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我梦见我的母亲了，她真的很漂亮，她站在漫天飞舞的白雪中，系着一条鲜红的围巾，她冲我招手，她说，小凯，过来，妈妈带你走。然后我就醒了，醒来看见了你，看见你的一瞬间，我仿佛听见了妈妈在对我说，小凯，你不要恨这个世界了，你看，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不是吗？
“你放心吧吴磊，我会好好活着的，这次，我没有骗人了。”
9.
“后来呢？”
“后来我从绍堡的高中退了学，跟着吴磊来了这里，在他的学校办了借读。”王俊凯说。
李静在本子上写了些什么，又问他，“那后来你还梦见过你的母亲吗？或者说，你有尝试过找到她吗？”
“我只梦见过她一次，那是唯一一次。”王俊凯摇摇头说，“李医生，我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动过自杀的念头了，我觉得我现在的日子过得挺好的，是吴磊一定要让我到这里来……”
李静埋头翻了翻他刚刚完成的那几份量表，点了点头，说，“你身心都恢复得不错，小磊他把你照顾得很好，你们都很不容易……”
王俊凯想了想说，“其实那天醒来我就想通了，想通了小磊喝醉酒的时候跟我说过的一句话，他说，‘我们不能决定命运，但我们可以改变命运’，我想，我们不能决定这个世界对我们做什么，但我们可以决定自己做什么。就算不用变成一片雪花，我也可以爱自己想爱的人了。”
李静欣慰地笑笑，“你能想明白，就是最好的……说起小磊，你帮我转告他，让他有空还是来跟我聊聊，他那俩混账爹妈做的混账事对这孩子的影响也挺大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彻底走出来……”
“不过幸好，”李静笑着说，“幸好你们遇见了彼此。”
这也算是如此不公平的命运，对你们唯一公平的馈赠了——她在心里想着。
10.
——
离开这里的时候，吴磊把车骑到了省城，因为担心王俊凯刚刚康复经不起舟车劳顿，他在省城给宝贝摩托找了托运，自己带着王俊凯坐飞机回家。
那天的天气状况很糟糕，天空中乌云密布，机场的飞机一架接一架的延误，吴磊在候机厅坐得直打瞌睡，王俊凯推了推他说，“你饿不饿，我都饿了。”
这一问把吴磊也问得肚子咕咕叫了，他看了眼时间，原来他们都已经在机场滞留五个小时了。
“那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买点吃的回来。”他说。
等吴磊拎着一口袋炸鸡一口袋热牛奶回来的时候，刚才的座位上已经没人了，他心下暗叹一声不好，顿时乱了阵脚。
就在吴磊差点去让机场地勤广播找人的时候，他看见落地玻璃边站了一个人影，凑近一看，果然是王俊凯。
“站在这里干嘛呢？”吴磊松了一口气，递上去一杯热牛奶。
“你看，”王俊凯指着窗外，笑得眉眼弯弯，“下雪了。”
——end——
枯骨（上）
1.只是用了人物名字，和剧没有太大关系滴～
2.过家家权谋，不要当真，重点在谈恋爱(* ⁰̷̴͈꒨⁰̷̴͈)=͟͟͞͞➳❤
皇位之下，皆是森森白骨。...
1.只是用了人物名字，和剧没有太大关系滴～
2.过家家权谋，不要当真，重点在谈恋爱(* ⁰̷̴͈꒨⁰̷̴͈)=͟͟͞͞➳❤
皇位之下，皆是森森白骨。
永历四年，凛冬时节，宫中突然传来消息，小皇帝百里昊和病倒了。
正值休沐的百里鸿烁得知后，立刻命人备马，匆匆赶往宫中。
昨夜皇城中落了一场大雪，远处空荡的大片雪色在白日里愈加晃眼。
雪后的天气又寒了几分，来往进出寝殿的宫女内侍手中端着的碳火烧的正旺。百里鸿烁甫一掀开殿门上的帘子，便觉得一股热浪铺面而来。
平日服侍在百里昊和身边的内侍公公见他进来，连忙迎了上来：“将军可算来了，如今陛下难受的紧，直念叨着您。”
百里鸿烁将披风解下交由宫女，皱眉问道：“可知陛下此次病因为何？是否严重？”
内侍也是急的不知所措，只能引着百里鸿烁向内殿走去，边回答着说：“太医们正在诊治，具体情况奴才们也实在不知，只是陛下今夜子时刚过便嚷着难受。”
这病来的确实蹊跷，百里鸿烁颔首示意，便不做言语。
龙榻旁几位太医院经验丰富的太医正在为百里昊和轮番把脉，却都眉头紧锁，看样子是不得其解。
百里鸿烁走到榻前，瞧见小皇帝整个人都窝在被子里，脸色惨白，额头上不断有汗珠渗出，干裂着下唇更是添了几分病态。
见他过来，百里昊和打起精神探了只手过来，百里鸿烁赶紧接过，握在手里，道：“陛下，臣在。”
复又问负责诊治的太医：“可诊出陛下的病因？”
“陛下的症状似是感染风寒，脉象上看又极乱，似是因急火攻心而起，如此冰火两重，方导致陛下忽冷忽热，不得安适。”
“既然如此，你们还不赶快对症下药。”
“臣等这就去。”
太医们退下后，百里鸿烁见小皇帝又昏昏地睡去，替其细细地掖好被角后，将左右宫女喝退。
招来之前的内侍公公问道：“方才太医道陛下有急火攻心之象，你可知陛下这火从何而来。”
内侍左右顾盼，见四下无人，细声道：“将军有所不知，昨个夜里，太后娘娘来过，说是陛下年岁不小却还像个稚气孩童，着实不妥，便打算为陛下许一门亲。”
百里鸿烁手一顿，掌中把玩的玉饰猝不及防地掉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将军？”内侍小心翼翼地说：“这也只是奴才的猜测，还望将军不要怪罪。”
“无妨。”百里鸿烁摆摆手：“你下去吧。”
十六岁放在民间娶妻倒也无妨，但由独揽大权的太后提出倒是多了几分其他的意味，自古以来皇室的事总会染上几分权势的色彩。
这几年来他多在塞北征战，远离争权夺势的中心。但只要身上还流淌着百里氏的血脉，就注定躲不过这一劫，更何况这里还有他想保护的人。
看着脚边的碎玉，百里鸿烁苦笑着扯了扯嘴角，这一劫终究是无解的。
午后，百里鸿烁再来到寝殿时，百里昊和已经醒来，脑后的乌发简单地束在一起，虚虚地搭在肩上。
半倚在塌上，问他：“太后来过了吗？”
“适才来过了，见您休息着，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百里鸿烁波动茶沫，将手中的参茶侍奉到他嘴边。
百里昊和并没有接过茶杯的打算，就着这个姿势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对于太后交代了什么并没有打听的意思，可能是早就猜到了，也可能是懒得知道。
百里鸿烁将茶杯放在桌上，正巧内侍端着刚煎好的药进来。
百里昊和视线依旧落在棋局上，随意甩了甩袖子，吩咐说：“把药放在桌子上，你们都下去吧。”
待到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百里昊和才拿起那晚黑乎乎的汤药，手腕一抖，倒进了边上的花盆里。
“陛下是怕这药里有毒？”百里鸿烁不解地问道。
“他们现在还没有那个把握除掉朕。”百里昊和将药碗放在桌上，又说：“只是朕这病实在来的不容易，岂能让它轻易地就好了。”
“陛下此言何意？”
“朕已十六，这个年纪早该亲政，但太后却丝毫不提政务之事，而是想把自己的侄女许给朕为妻，你可知是何意？”
“难道是想以皇后之位进一步控制陛下您。”太后及贺氏把持朝政多年，这些年也曾有忠义老臣上书反抗，但都不得其法。
“只是这样你未免小瞧了朕的母后。”百里昊和有着与年龄极为不符的城府，在洞察人心这方面有着寻常人无法比拟的天赋。
通常这种人，也被说成天生的帝王之谋。
“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永远是最好控制的，如果傀儡不听话那就再换一个更听话的傀儡，太后是想让朕有了子嗣……”说到这儿，百里昊和顿了顿，细长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然后，替换掉朕这个不听话的傀儡。”
“陛下，是想用这场病来拖延太后？”
百里昊和没有给出直接的答案，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
百里鸿烁深吸了一口气，道：“陛下，以自己身体做赌值得吗？”
“是朕的身体重要还是百里氏的江山重要？”百里昊和收起笑容，直视着他的眼睛，神情威严：“这天下是，也只能是百里氏，容不得其他人插手，就算是朕的生母也不行。”
这一刻，百里昊和又从那个儿时一起嬉戏的小叔叔，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大攸皇帝。
君与臣，亦是天地之隔。
百里鸿烁双膝跪在百里昊和面前：“陛下需要微臣做些什么？”
“朕在宫中身边都是太后的眼线，有些事情免不得要交给你。”百里昊和执一粒黑棋落在棋盘上，道：“至于第一步，就先让那个朕的未婚妻无法成婚吧。”
百里鸿烁叩首：“臣遵命。”
“朕以为你不会这么轻易的答应。”百里昊和与他一起长大，心知百里鸿烁最为仁义，却不想答应的这么痛快。
百里鸿烁沉默半刻，答道：“陛下需要的是一把刀，刀是不可以有心的。”
【磊凯】幼稚情人 （上）
我做人了别骂了。
节奏比较慢，沿用了七宝楼台的设定。
可以视为番外，吧。
浪漫没天分，幼稚易成瘾。
ps:我真的喜欢破镜重圆梗
——————————————————
吴磊现在脑子正在天人交战。
去还是不去？我到底去还是不去？
吴磊抓狂地抓住了两鬓的头发，怎么跟娘们儿似的，烦死了！
24小...
我做人了别骂了。
节奏比较慢，沿用了七宝楼台的设定。
可以视为番外，吧。
浪漫没天分，幼稚易成瘾。
ps:我真的喜欢破镜重圆梗
——————————————————
吴磊现在脑子正在天人交战。
去还是不去？我到底去还是不去？
吴磊抓狂地抓住了两鬓的头发，怎么跟娘们儿似的，烦死了！
24小时前他在慈善晚会名单上看见了那三个字。王俊凯。
不能不说，这三个字简直是扼住了命运的咽喉般的存在，吴大明星整个人没了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样子，在房间里上蹿下跳十分烦躁。
姑且不论他已经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少说随便找个地方出门也有人能指着他尖叫是吴磊啊吴磊，他凭什么，他才不要巴巴儿贴上去那劳什子慈善晚会，搞得好像他真的要追着王俊凯跑似的。
就算是吧。那这两年呢？这两年呢？
我这两年要怎么算。
他推开窗，风徐徐吹进来，月亮和当年那个夜晚一样好看。
第二天一早吴磊就和助理确认，他要去那个慈善晚会。吴磊心想，我不会就这么算了。不是说我幼稚吗？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男人的成熟气度。我看你打脸不。
静慈晚会选在了北京西郊的酒庄，原来的庄主直接把场地给了慈善基金会来办，王俊凯回国前焕蓝早就谈过了合作。这次晚会群星商贾云集，有钱有势的人一来也许晚会就不是原来那个味儿，但却相对更低调些。
吴磊刚下车，就看到一群记者在酒庄门口蹲守，围得水泄不通。吴磊在闪光灯下得体地微笑，手臂端着轻轻贴在腹部，剪裁得体的西装更衬得他英姿勃发，好一个清秀俊朗的少年郎。
走进酒庄场内，气氛已经很到位了。人们在这里各取所需，欢声笑语，你来我往的招呼打得吴磊内心麻木。社交状态下的吴磊，看起来完美得如他一丝不苟的发根，无懈可击。
他有些急切，打完了招呼就在酒庄里寻找那个身影。灯光下的酒会，美人俊秀就像琉璃一样波澜辗转，一时乱迷了眼。但他还是看得见，那个两年来让他魂牵梦萦的人。王俊凯正在角落里和助理不知聊到什么，突然笑得开怀，手指搭在酒杯上微微搓了一下，虎牙露在外面招摇撞骗。
他还是一点也没变。
吴磊深深吸了一口气，稳稳地端着酒杯走过了过去。
过去的时光里，吴磊从没觉得几秒钟的时间有这么长过，好像走近王俊凯要用尽他毕生的气力似的。他从不想认输，他要的人生都要意气风发的，他要的爱人也必须是这世上顶顶好的。
所以才要来到他身边。
吴磊对上了王俊凯略有些惊诧的眼神，一波秋水茫然无措。
吴磊抢先一步，绽开了他最拿手的招牌笑容，号称少女收割机的人正源源不断往外散发着荷尔蒙：“师兄，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
吴磊捕捉到王俊凯眼神中闪动的惊艳多于惊诧大约有0.5秒，吴磊嘴角微微弯了一下，他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
王俊凯举起酒杯向他致意，眼神已经变得平淡，微笑也换上了密码：“好久不见，吴磊。”
分开的两年，他一如从前，一眼看穿了吴磊西装背后扬得高高的尾巴，但还是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地想要笑，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悦真的很难忍受，就像听见今天要回重庆吃小面一样的难得的开心，压也压不住。
两个人突然不说话，各自思绪风起云涌，甚至没有发现旁边的小马小华很识相地走到了几步开外。
“你最近怎么样。”
“多谢师兄关心，我最近挺好的。一直都很忙。你知道，这个圈里，忙就是好。”
吴磊不想漏过这么近距离能看他的每一分每一秒，可还是把脸别开去，望着墙上贴的青花瓷盘，轻轻抿了一小口酒。
“你呢？听说你刚回来不久，国内事多，应该也很忙吧。”
“还行。这两年终于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了，算不上忙。”
吴磊突然沉默了下来。
所以你喜欢的事…我不算在里面吧。
这两年…你过得很开心吧。
“那祝师兄前程似锦咯，我看双料天王你也稳了。”
“承您吉言吧。”王俊凯又笑笑，像没什么话要再说，“我还有点事情，失陪了。”
吴磊看着那个清瘦的背影慢慢远去，举手投足的那种疏离矜贵和当年一样让他抓狂的不行，只想把他按在角落里，质问他，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他都猜得到会是什么样的回答。
吴磊的手紧紧捏着酒杯，指尖捏得发白。他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有当场摔碎。
推杯换盏走过场，觥筹交错插金花。
酒会进入尾声，吴磊正以为今天就这样到此结束了，一看表已经快十一点半。手机突然连续震动，吓得他以为他姐在连环夺命call。
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又被拉入了一个微信群，他还不知道是谁组织的，一翻列表，哗，好嘛，真正的群星云集。
几位圈里的前辈正在热情说话，看样子是还要再组一桌。几个年轻人也插科打诨，甩着表情包说今天有人罩了，约啦！
高能预警，他看见了一个从前无比熟悉的头像。
是他。
“喂，吴磊！你在这！赶紧的，我们几个要约夜宵，走不走？”
刘昊然把手搭上吴磊的肩，正瞧见他在看微信群。
“我跟你说，何老师让我们一块儿过去玩，你想他们大人都在还怎么玩啊，多没意思！我让小董组了局，把群里的小孩都带上了！”
刘昊然又突然压低了声音，“诶，你不是有个小女朋友？让她过来一起玩。今天人多。”
吴磊瞪他：“什么小女朋友，别瞎说，我削你啊。”
“唉哟哟，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你这两年要做大人了哦？老是大半夜伤春悲秋，朋友圈分享那些酸不拉几的情歌，矫情死了。为谁守身如玉呢？”
吴磊抿了抿嘴，懒得反驳。
“你不说，那我就猜了！”
“无聊！赶紧走吧哥！”
他们到了小董西郊的别墅里，离酒庄正好不远。郊外的空气好的很，白桦林里风声呼呼。吴磊摇下车窗看着盘山公路下的树林，公路上很干净，碾过树叶时沙沙作响。
别墅在山顶，看得见天上的月亮。天空好像变得低了，甚至还有点点星光。
他和刘昊然最晚抵达，刚进了别墅就听到小董大喊：“最晚到的要罚三杯！”
“三杯就三杯，怕你啊！”
刘昊然二话不说往嘴里吨吨灌酒，吴磊环顾了一圈，拍了一下刘昊然：“哥，你不是最晚到的。”
话音刚落，跟在他们后面又进来了个人。
“抱歉抱歉！我来晚啦。”一双洁白的小虎牙正灿烂。
“……小董你做个人吧！你就他妈想灌我！”
“对你说的没错！”
别墅里嘻嘻哈哈笑闹一团。
王俊凯很自在地坐了下来，王大陆朝他扔来了个抱枕，“小坏蛋！这么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想呢怎么不想，大坏蛋你又黑了？说，你是不是偷偷背着我美黑。”
吴磊坐在对面，对方的表情和动作尽收眼底。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他们曾经那样靠近过，现在他就是个永远的旁观者。他既希望他一直笑得这么开心，又不希望他太开心了，因为他很难过。
几杯酒下肚，大家开始放开了聊天，小董喝的满脸通红还在开黄腔。王俊凯打开手机录像，见缝插针地挤兑他：“你行不行啊，当爸的人了！能不能正经点，我要发朋友圈了。”
“玩真心话大冒险吧！我地下室还有酒，我都弄上来！”小董无视了咣咣拍照的王俊凯，我行我素，一溜烟跑了。
王大陆扶了扶额，“这不是要玩到天亮吧？我老年人，要回家养生的。”
“哎不准跑！女生都没说要走呢，你走什么走。”刘昊然又把酒杯一下摁到王大陆面前。
几轮下来，吴磊被逗得不行，连王大陆的童年糗事都听了个底儿掉。没想到兜兜转转酒瓶又到了他这里。
“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吴磊沉默了，正准备自觉地喝满一杯，刘昊然大着舌头抢先开腔：“我知道我知道！他有！可宝贝人家小妹妹了！遮得半点不漏！”桌旁的几个大傻子都嘘嘘乐，也有女生眼神盯着吴磊像是要洞穿这话的真假。
吴磊：“你不说话能死吗？”
垂下头去，把酒灌了，至始至终没有看对面一眼。
王大陆已经喝得头昏脑涨，小董说要不这样，咱不折腾了，再玩一把国王游戏就撤。
不知小董国王耍的什么把戏，说抽到3和7的人要开他家的车沿着盘山公路溜一圈，还得录下视频返送微信群。幸运纸牌7十分不靠谱，轻飘飘地落到了吴磊头上。
王俊凯慢慢移开了遮住纸牌的手指，是3。
好嘛，开就开。成年人开个车怎么了。
吴磊特别爽快地站了起来，说我来开。王俊凯摇头说你醒醒，这是酒驾。
小董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啊，小凯你今晚一滴酒都没喝天天喝气泡水糊弄人！这个环节为你而设！
等一行人出了别墅观看他们上车，吴磊呆若木鸡，王俊凯脸一黑：“小董，董哥？董会长？你让我们坐这个车？”
“这个车咋了，我特地借的！你以为这车附近还有第二辆吗！”小董得意地把头发往后一捋，“我家保姆阿姨他老公的弟弟开的车！酷吗？”
一辆农用摩托车正摆在眼前，落叶打着卷儿从车下飘过。
不说那锈了一半一半的五金，车后座用来固定农药或杂物的松紧带也很有存在感，这辆山中飞鹰看起来威风凛凛，感觉坐上车就随时要下田收割。
王俊凯抓了抓头发，认栽。
吴磊还在一脸懵逼的状态，打死他也不敢信他一身西装革履要坐农用车环山，他还要不要混了？明天娱乐头条就是大王叫我来巡山。
王俊凯长腿一跨已经上了车，吴磊看着他身后的曲线不合时宜地想起曾经手下翘臀的触感。大伙儿一边笑一边夸他长得太帅，骑农用摩托车也是去浪漫土耳其走秀的土味翘楚。
吴磊眼一闭，也上来了。反正大半夜乌漆嘛黑，也就路灯能看得到他巡山。
当晚领先时尚界300年的绝对是这俩人在农用车上摆出的专业硬照姿势，小董美滋滋拍了一波就催他们赶紧走。
他俩开上了公路，吴磊的酒气被夜半的凉风吹得惊醒大半，此时此刻模糊得不真实。他端坐在王俊凯背后，两只手不知道往哪里摆，只能僵硬着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因为紧张后背挺得笔直，生生凹出了将军巡城的架势。
王俊凯看了一下后视镜，没忍住嘴角的笑。他说：“你拿手机录一下视频，快点，我要加速了。”
吴磊撇撇嘴，他还想着可以开慢一点，可以待着静静看他后脑勺多一会儿。
吴磊从口袋里抽出手机，装模作样地东拍拍西拍拍，然后往群里发：“看见了吧，哥们儿牺牲大发了，今晚照片都不许朋友圈了啊，我还要找对象的！”
王俊凯噗嗤一声笑了：“你可省省吧，我们还没走他们就已经发了。”
“靠！”
还让吴磊觉得不真实的，还有和王俊凯之间的气氛，他们好像冰释前嫌，好像翻过了那一页，好像一切都像刚开始那样。吴磊感觉不可置信。怎么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还是王俊凯所谓的成熟，就是要当没发生过？
吴磊感觉一股怒火要从心里边烧出来，又开始口不择言：“我拍完了，你开快点吧倒是，我可没什么兴趣和前任大半夜巡山。”
他又听见王俊凯笑了，根本不在乎他的挑衅似的：“那行。你可坐稳了。”
王俊凯握紧了车把手，加速度冲了出去，吴磊一个没防备，“卧槽”了一声下意识用手搂住了前面那人的腰。
隔着西装却仿佛要被烫着了一样，吴磊赶紧把手收了回来，刚才凑上前去好像又闻到了王俊凯皮肉的味道，又或者是他不知道的香水味，棉质的，青草的，薄荷的，一种复合味道。
“切，开这么快干嘛，你要去领奖啊。我帮你买头条，新晋西郊车霸，就说师兄改行了要靠开农用车一步登天。”
王俊凯的笑声在夜里很响亮，他说：“吴磊，你怎么还这么幼稚。”
吴磊整个人都要气炸了。他精心打扮，他认真营业，他人前人后都觉得自己游刃有余，怎么这个人，就是可以一举击溃他的伪装，一句话刺得他心肌梗塞。
“我幼稚？好吧我就是幼稚怎么了？你看我不顺眼我也一样幼稚。你开好你的车吧师兄！”然后破罐破摔地两手搂紧了王俊凯的腰，反正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王俊凯被吴磊一搂忽然有点恍惚，环抱着的热度让他以为是在那年北京的小厨房，吴磊爱从背后搂着他，四处嗅探他的皮肤，搞得他痒得不行。吴磊说今天不吃饭了，吃你好不好，我天天都想吃。他笑着骂吴磊变态，但还是转过头从善如流地接吻。
他开得飞快，只想飞速逃离吴磊，飞速地逃离这段记忆。也许今晚他在看到群里有吴磊就不应该有所回应，也不应该来。倒霉的是，他不仅控制不了那时走向他的脚步，也控制不了此时此刻的心跳。
王俊凯还在走神，却看到路中央突然一道黑影蹿过，他似乎看到是一只野猫，野猫还看了他一眼。下意识的急刹车让他俩整个人都从车上翻了下来，王俊凯的手还勾着车把，吴磊已经抱着他被甩出了两米。
“卧槽……”
吴磊倒吸一口冷气，刚刚没反应过来只知道赶紧把王俊凯摁在怀里，因为刚才一直是搂着他的姿势，他俩甩在地上时属于倒栽葱。两个人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吴磊的手臂已经在地上摩擦出了几道血痕。
他顾不得管自己，只把王俊凯抓起来看：“你干嘛？没事吧？”
王俊凯还有点懵，不知道这车的急刹还带车轮打滑的，西郊车霸滑铁卢了。两个人从地上一起来，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精心打理的发型乱成一团，想笑又觉得很苦。
“你呢，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小擦伤不碍事。咱们现在是咋办，这车还坐不？”
王俊凯摸了摸鬓角，“我觉得这车还成，还是挺适合爬山用的。只不过这半夜确实太危险了，还是不坐了吧，我打电话回去让他们来接。”
王俊凯上一边打电话去了，小董吓得不轻，以为差点一车两命了，急得马上要下来接。“没事儿，真没事儿，没受伤。不是，车挺好的，我技术不好，怕出事……我也不能让吴磊开啊，他喝酒了……”
吴磊这才摸了摸右手手臂的伤口，感觉里面正火辣辣地刺痛着。他也说不好到底严重不，当着王俊凯的面儿不想把袖口撸起来看。
“不说了啊，你们沿着下山路来找我们吧，大概就在半山腰上。”
王俊凯挂了电话，问吴磊怎么样了，要不要打电话报备一下家里面。吴磊摇头说他手机刚刚发完视频就没电了。
王俊凯顿了顿，本想说要不手机借给你打一下，但一想想又什么话也没说。
吴磊搞不明白王俊凯啥意思，可能觉得他俩的关系还不到这份上吧，于是靠在了一边，看着月亮发呆。
其实刚刚还是有些心有余悸，要真的出什么事他肯定不会原谅自己。他早知道自己放不下，可是放不下也得放下。王俊凯说了，他俩不合适。
“你…你女朋友也是圈里人吗？”
吴磊简直以为自己听到一声炸雷，这竟然是王俊凯私下和他说话的第一句有关他自己的话。
“找圈里的很不方便吧…你怎么想的”王俊凯看着山中飞鹰打转的车后轮皱了皱眉。
“我怎么想？我爱怎么想怎么想咯，”吴磊眉毛一挑，脸上挂着邪气，“怎么，你这么关心，该不会是吃醋吧？”
王俊凯翻了个白眼：“我就随便问问，你这么幼稚我倒是想知道谁受得了你。”
“再幼稚也不用你操心了吧，有的人就正好喜欢我的幼稚呢。”
“你说得对，幼稚鬼大概就是和幼稚鬼天生绝配。”
吴磊气的不行，转过身当没听见，脚边的小石头被他一脚踢得很远很远。
吴磊生他的气，也生自己的气。我也不想的，我也想彬彬有礼地回应你，这样的夜晚本来应该要和心上人吹吹风赏赏月，谈点人生哲学，怎么又将它弄得如此难看。
吴磊又听得王俊凯在他背后说：“你要是疼，记得说。”
吴磊回过头想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就看见小董的车灯照到他俩脸上，亮的他睁不开眼。
“哎，你俩，快上车，回去看看有没有伤！吴磊你姐电话都打到我这来了！我可怕死了，你赶紧回电话！”刘昊然在车上呼呼喝喝，王俊凯已经一猫腰上了车。
吴磊楞在原地，抬头看了看月光，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舍不得。
回别墅时一群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王大陆说要等他们回来再走，摸摸王俊凯的头发小小声地说了他两句：“你啊你。管不住自己是不是。”
吴磊皱了皱眉，对这幅兄友弟恭的景象也觉得十分不爽，看来还没从对前任的控制欲里缓过来。
他回到家里还觉得今晚被那一摔摔得头晕，手机充上电以后，微信里全是消息。多是恭喜他喜提西郊车霸称号的。
打开朋友圈，他和王俊凯那张坐在山中飞鹰上摆pose的照片刷了屏。
王俊凯微微翘着的嘴角，鼓着一边脸好像一个刚出炉的水晶包子，看起来还嫩的像个十八岁的高中生。他坐在王俊凯后面，摆着他常用的硬照姿势，眼神摄人心魄。两个人凑在一块，也不管那车土不土了，还是妥妥的时尚大片。
吴磊忍不住摸了摸，珍惜地把图存了下来。
他无视了群里的各种调笑，找到王俊凯，向他发送了好友申请。当年分手时他删的，现在想想，分手了还能做朋友，不是成熟人士的第一步吗。
不多时对方就通过了。
吴磊在浴室里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伤，擦出的几道血痕已经印在了白衬衫上，水流冲过挂着血的伤口有种别样的性感。
他拿起手机拍了一张发给了对方。嘴边的笑容隐没在灯光下。
“师兄，真的很痛。”
“你要负全责。”
月光从百叶窗里柔柔地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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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猫老师客串了一次助攻（不好意思）
那就…TBC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