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同人]《还乡》
*艾伦·耶格尔生日快乐!
*收录于利艾合志《Land's End》,解禁了于是来混生贺来了!
概要:战争结束后的第八年,利威尔和他的旅伴收到一封来自北方的信。
说明:本文顺应AOT中设定,世界地图实为现实世界的镜像翻转,请不要考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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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只行经科摩罗群岛,停驻半个星期进行必要的补给,再北上进入莫桑比克海峡。航行至此,事实上,与它的目的地相当接近了。在重新扬帆的第五天,水手们已经站在甲板上眺望隐约的港口轮廓,快活地大声谈论那里的风物人文。在过去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内,这个岛屿在海图上隐匿无踪,...
*艾伦·耶格尔生日快乐!
*收录于利艾合志《Land's End》,解禁了于是来混生贺来了!
概要:战争结束后的第八年,利威尔和他的旅伴收到一封来自北方的信。
说明:本文顺应AOT中设定,世界地图实为现实世界的镜像翻转,请不要考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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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只行经科摩罗群岛,停驻半个星期进行必要的补给,再北上进入莫桑比克海峡。航行至此,事实上,与它的目的地相当接近了。在重新扬帆的第五天,水手们已经站在甲板上眺望隐约的港口轮廓,快活地大声谈论那里的风物人文。在过去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内,这个岛屿在海图上隐匿无踪,而距离它真正开放贸易仅仅过去八年。帕拉迪岛——他们总能在说出这个单词时使它带上一股讽刺的意味——显而易见,它与天堂相距甚远。
“先生,来一支烟吗?”大副说。接受邀请的是这艘货船上为数不多的旅客之一,从沙漠边缘的城市来,请求他们将他捎往帕拉迪。他看上去三十来岁,身材矮小,但所有人都从第一面起就对他心怀敬畏。水手们了解伤痕,知道当它们像那样贯穿男人的眼睛和嘴唇、点缀在另一侧的颧骨上时意味着什么;他要么曾极度痛苦,要么就极端危险。或者两者皆有。
旅客礼貌地道谢,接过火柴点燃烟卷。失去的两根手指并没有令他做此事时的敏捷打上折扣。他转身注视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您不是第一次到这里了吧?”大副问。
“不。为什么这么说?”
“呃,因为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兴奋。一点儿也不,要我说,像是……”他停顿了,为了更好地措辞,“若有所思。”
“那个词叫‘悲伤’。”旅客的同伴说。那是一个漂亮的年轻人,长头发,眼睛像风暴前的天空。
年长者瞪他一眼。
“我离开它很久了。”他回答道,没有继续对话的打算。
“悲伤,你是这样想的,是吗?”脸上有伤的男人开口道,当周围不再有别人的时候,“可是我并不觉得悲伤。我好奇什么让你认为我是应当悲伤的那一个。”
长头发的青年将手撑在栏杆上,也像他的同伴一样望向面前的大海。
“你接过了那支烟,这就是为什么。”他指出,“通常你不抽烟的;我记得很清楚。沙漠呆的那几年帮助你戒断了。”
“沙漠和这里可不一样。”
“从一眼望不到尽头这点来说,倒也没那么不同。”
“你认为我们不该回来,对吗?你觉得继续在沙漠的生活会更好?”
“我可没这么说。”
“那就好。因为你听起来像是没做好准备,”男人说,“不管怎样,我并不觉得悲伤;你认为如此,那是你的问题。也许你需要来点烟草。”
青年耸耸肩:“好吧。”
他们静静地站了一会儿。随即男人决定打破沉默:“你知道我喜欢沙漠。那里的生活很平静。”
“还相当充实,考虑到那些做不完的家务。”
“通常情况下是我在做。你只是在那里躺着,等我擦拭完瓷器或者从集市上买回冰块。”
“更不要说那些蝎子了。”
“你和它们可是相处得相当和谐呢。”
青年用他灰色的眼睛盯了一会儿年长者。
“那座城市,它叫什么来着?”
“廷巴克图。”男人说。
“噢,对,廷巴克图。‘没有人能到达的偏远之地’。你当然会喜欢它。”
“但我不因为离开它而难过,你知道吗?我早就准备好会有这一天啦。回来这里也是一样。”
青年转过身背倚着围栏,将头向后仰出去。他看上去并不畏惧阳光的直射,即使在秋天,它也烫得惊人。在说话前,他抿了抿嘴唇。
“你准备得太好了,这是你的问题。”
这就是最终要发生的事情,他想。如果一个故事有结局的话,那势必要回到它开始的地方。男人收到信件的那天,像平时一样寻常地,他从镇上买了必需品回去,路上被邮局的小伙子叫住。收件栏上端端正正写了他的名字,这也跟平时一样寻常。稍微特殊的一点是他当晚没能睡着,属于夏季最后的燥热打定主意要在这深秋的某天席卷而来,连蝎子都在不安地爬动。他从床上翻身下去拿水杯喝水,发现才洗过的杯子底部已经积攒了一层薄沙。第二天清晨,他就拎着打包好的一袋子行李,站在出海货轮的船长面前,询问是否能够捎他一程。
他准备得太好,也太久了,以至于过去的几年都像是为了那天、还有航行四个星期之后的这天而生的。于是,当他回头看的时候,一切都像运河码头一样,随着船入海而显得模糊起来。
时至正午,空气热度逐渐升起来,一点点烤干他们脚边甲板上深褐的水渍。不远处有只白色肚腹的海鸟,像箭一样俯冲下去,成为一点浪尖翻腾的泡沫。在更高的桅杆处,同种海鸟三三两两地停驻着。
“我在想,”青年说,“也许你会怀念这个。”他用下颌示意那些禽类,它们速度过快,往往在水雾中留下飞翔的痕迹。“七年,还是八年?你有一阵子没有飞行过了吧。”
他没有办法否认。“比那还要早。”
“这么说是在你受伤的时候了。”
“重新学会使用武器不像重新学会写字那么简单。更何况,也用不上了。”
男人盯着自己的指根。裂口处呈现出一种鲜艳的肉粉色,看上去几乎是温柔的。另一只手上夹的烟卷快烧完了,他把灰烬和残骸都抖落到海里。
“我好奇他们还记得多少,”他说,“用立体机动飞行。新兵们不再学习了,当然;可那些经历过训练的人呢?”
“肌肉没那么容易遗忘。”
“那也只是时间问题。没有人会再次把仓库里的装置拿出来,补充气体,穿戴好。它们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太老啦,等我们这一辈死去,就不会有人记得怎么飞。”
“人们总会发明飞行的新方法的。”青年说,“不一定要借助那些。”
“他们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太老啦。”他重复道,叹了口气,“——什么事情都有新的替代品。”
在第一年,他没有联系任何人。那时他生活在船上,跟随商队横跨西边大洋。从帕拉迪岛到珀斯需要两个月,他很快就习惯了使梦境震荡的颠簸,以及每天晚餐时的一杯柠檬汁。再往北行驶十七八天,听到有水手在甲板上叫喊于是走出船舱的那个下午,他第一次看见了冰山。它块头硕大,晶莹闪耀,伫立在那里,像擦拭得格外干净的刀刃。凝成白色的寒气扑过来时,他想起了在蒸腾的雾中穿行的绳索,隐约以为自己要被烫得瑟缩。
海图上,那个叫“北方土地”的洲更像是一座庞大的岛屿。他在它的最北端上岸,品尝到了当地盛产的白葡萄酒。十二月的每个夜晚,旅馆对面的酒吧里都人满为患。他记得自己整晚睡不着觉,合上眼脸也能感受到绯红的震动,最后决定走到街道上。就在那时那些瑰丽的痕迹击中了他。天空宛如蝴蝶泛着荧光的翅膀,色彩像飓风一样袭来,酒杯和冰块碰撞出声响。一个醉鬼从后门冲出来,骂骂咧咧地经过他,说,“再来”。
他们总是在喝酒,那些水手。他后来又加入他们进行新的航行,但是对于酒精,他仍然保持着一份敏锐的警觉。他见过太多人在上面吃亏。
他用了整整三年来学会一觉睡六个小时。
第一封信差不多也发生在那个时候。大洋对岸两片大陆的连接处,他选择定居的地方,航运非常便捷。他直到去买钢笔的时候才想起自己不曾重新学习写字。那又耗费了小半年。等信件真正寄出时,他没有把它丢进信箱,而是确保亲自交到了邮差手上。那个邮差几乎还是个孩子,用明朗的声音说:“知道了,先生!”
但除了最基本的一些信息,他什么也没有往信里写。
那么,什么事情都有新的替代品。左手写字,行经或停靠过的无数个其他岛屿,海浪取代巨人的脚步,一样能使他战栗。生活也是一样。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那些叫做生活:用上几个月、几年去逃离,写一封信。接下来的时间用来等待回音。周而复始。
“你就不感到好奇吗?”他问青年。
“什么?”
“他们还记得多少——这件事。我一直忍不住在想。”
“要我说,我巴不得他们全部忘记才好呢。”
“如果我在过去的几年中学会了什么,”他沉思地说,“那就是遗忘并非易事。”
“也许你低估了自己。人们惯会从糟糕的回忆里自我拯救,也许你恰好跟他们一样。”
“不太可能。”男人嗤笑道,“毕竟我连你都没法彻底摆脱。”
青年笑起来,将头往他那边靠近了一点。有几缕发丝被风撩起来。空气太过潮湿,挠得他的脖颈隐隐发痒。
“那看来我还不那么糟糕。”
他没有转身。
“在所有存活至今的回忆中,你怕是最糟糕的那一个啦。”
“那么你呢?你还记得多少?”
他记得一切。这不是一个宽泛的形容:从士兵沾在树上的血,到尸体被丢落在马车轮遥远的后方,她的父亲在之后的某个时刻对他说“我女儿多谢你照顾了”,用的是那种欣喜又忐忑的语气。他见过很多,平民们总是这样小心翼翼。雷贝利欧的平民也一样,他们的血不比这边更黑,但在瓦砾和硝烟中更加容易被人忽视。然后是如何飞行,从最高处俯冲下来,仿佛是海鸟捕食月光下悄无声息跃出水面的小鱼那样,它的喙同样闪着银白色的光。
在那个晚上,还有紧随其后的一天下午,硝烟都围绕着他。雨下得很大,溪流和天空一样冷峻又浑浊,振聋发聩地撞在石块上。骤然间,好像有一层幕布被撕开那样,他的意识变得前所未有地清晰。那些明媚、鲜妍的事物,比如房间窗户前插在水瓶里的花,飞出地下城的白色小鸟,如同炬火一样亮起来的眼睛——都同时盛开了。几个月后他用残损的手掌去敛一份尸骨,把它放进匣子里。黑头发的女孩哭红了眼睛,女王对着它行礼,把缎带亲手安放在上面。它被埋进土里像春天投下的一粒种子。
他想起第一年他走在异乡的街头,因为大舌音的难拗饱受困扰,只能理解那种语言中最简单的几句招呼。一天晚上卖花的女郎拦住他,要送给他一枚自制的羊毛毡饰品,连比带划了半天后终于羞恼地离开。第三年的时候两个孩童互相追赶着经过他,撞到了也不觉得抱歉,他听见他们嬉笑着说,“丑陋”。就在那时他发现苦难被遗忘时的痕迹。通常它们被忘记都是无声无息的,让人根本没有办法察觉。但一旦他意识到了,这种轨迹就变得像肉刺一样,鲜明得令人难以忍受。
他记得那些就像记得那封信——最终的那封,在他手掌上的重量。
一切。有关他是怎么被毁掉的。
“我记得第一次壁外调查时看到的天空。”他说,“我记得城墙里面的气味——像臭水沟,而踏出去的感觉截然不同。我看着它,想,现在我拥有我渴望的全部。”
青年说:“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这个。那是在我们发起一场战役,为了夺回最外围的城墙之前。”
“我记得你的实验失败过很多次,每次你都把手咬得鲜血淋漓。”
“我记得最终成功的那一次。我从爆炸的风浪中救下了大家。”
“我记得你那时候的样子。我记得最早的你,和最终的你,没有谁能够相信只过了四年。”
“就像我说的,”青年叹了口气,“我希望你们全部忘记才好呢。”
“你不能指望把所有东西都带走。遗忘并非易事,我说过,就连你自己也没办法处理那些留下来的。”
“我记得你所记得的一切。仅此而已。”
两个小时,水手们说。他们已经开始为搬运货物做准备了。旅客走进舱房,把自己的包裹在床上打开,又清点了一遍。事实上他昨天晚上已经整理过一次了。那里面实在没什么东西:几身更换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边上放了一些日用品。最顶上放着那封信,边缘有些皱了。他摸了摸,想要把它摁平。
这时,青年也走进来,在帆布床的另一端坐下。
“你没有必要这么心烦意乱。”对方说。
“我没有心烦意乱。”
“你又在看信。你至少看了有六七回啦,知道吗,如果你现在把它倒背出来,我都不觉得奇怪。”
“这不能说明什么。”
“可你跟他又有多么熟呢——我是说,好让你这样心神不宁?我原本认为,你只是把它当作一个不得不回来的借口。”
“原谅我,”他刻薄地说,“如果我对参加葬礼不那么高兴。我经历过太多次,足够清楚会发生什么了。”
“而即使这次你也没准备好面对它们。”
“为什么你一定要弄清楚我是否准备好?”他被激怒了,“为什么你要他妈的表现得好像这很容易?你指望我怎么做——把相关的记忆打包好丢出去,然后关上门,从此再也不想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怎么敢一边说些像是在关心我的话,一边想着怎么让我烧掉过去的所有事物——连同你在内?”
而那些是我仅仅拥有的,他想。
他知道他是对的;甚至从一开始,在他们关于悲伤的那番谈话上,青年也是对的。他妥协一样地意识到他有足够多的理由悲伤。八年——这段时间漫长到令他不敢相信——足以让生活被一些崭新的东西所取代;可对他来说,那些依然像第一次置换发生时那样,显得遥远而虚无。
他们总能发明新的方法,只差那么一点,他也能装作自己多么适应这些。从刀刃到枪支,从巨人到人类,再到漫长的、什么也不必有的年代。他试图真正去抓住一些什么。但是你看,一个失去两根手指的人不可能做得更好了。
他在沙漠边缘住了两年还要多。在第三个深秋的某天,他收到那封信,上面写着战争时期军部司令的死讯。老人已经八十来岁了,经历过近百场战役,最终在睡梦中的沙场上长眠。在此之前,所有往来的信件(他坚持不使用电报机,即使那样会方便得多)——有关女王的孩子年满八岁,会像小恶魔一样捣蛋;代理了总统一职的韩吉不堪劳累,决定要尽快把副手培养起来接过重担;阿克曼女孩在军部任职,为此拒绝了东洋接她回去的请求——告知他这些的所有信件,都不像这封那样。他的战友,所有中的第一次,在里面悲伤地写道:现在是司令,以后可能就是我,还有其他你熟识的人。大家思念你,如果你回来就好了。哪怕是为了告别。
于是他回来了。这封姗姗来迟的信,你根本无法想象他等这个等了多久。尽管八年以前,一切刚刚结束——或者说,刚刚开始的时候,他就踏上第一艘开出港口的船,想着逃离故土,和那上面所能承载的所有鲜血和记忆。但故土如影随形。从珀斯到塔斯马尼亚,再到巴拿马城,再到廷巴克图,还有那些他叫不上名字的地方,他生活在那里,却又好像生活在别处。不管他多么爱那里的生活,他都清楚,自己总是要回去的,这就让他变成一个过客了。青年说,他准备得太好了。这就是问题。
……只是对他而言,遗忘从来不显得容易。他甚至不能把青年从他的脑子里清除,如同他本人已经确确实实地不在这个世界上那样;这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出现在他身边的漫长旅程中的同伴,他们一起在夕阳下散步,把脚趾埋进温暖的海水,每周两次彻底清洁屋子时,他会坐在门廊里的躺椅上,对着他安静地微笑……对于回忆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就像沙漠小屋中的瓷器,不管他再怎么擦拭,第二天也一定会沾上一层薄灰。
“有时候,”他说,又停顿了,“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世界在前进,而你永远就停留在那里?”
就像个幽灵一样。你止不住地在想,他们兴许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在那些写来的信中,没有一封表现出有人和你一样还在咀嚼回忆的毒液。只有在共享同一份记忆的故友离去时,他们才会格外想念你。你懂他们的心情,可是你同样因此感到愤恨。就连死亡对他们来说也这么容易。一个告别仪式,然后就把他永远尘封在所有世界上,连回忆也再没办法侵扰。世界在继续前进,小孩不再了解伤痕,只觉得它们丑陋,战争在被遗忘中最彻底地结束。这本来就是你想要的,你甚至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那么痛苦。他们表现得好像一切都该死的简单。只是凭什么?
“凭什么?”他说出声。
“什么凭什么?”青年问。
“——那些回忆,它们围绕着我就像苍蝇环绕着粪便。我从最里头就开始烂透啦。你说我没有准备好,你是对的。现在我回来了。除了我之外没人还在因为那些事物停留,什么也抓不住。就像个幽灵一样。”
八年,这不是个小数目,你学会了用左手写漂亮的花体字,去了没人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和蝎子、灰尘和夏季飓风搏斗,在沙漠里扎根好像健壮的植物。但是你记得一切是怎么把你毁掉的。内心深处的某一个部分,你清楚你正在腐烂。你还没有垮下,一个表象仍然在这世界上行走。可那只是表象而已。
他想问他唯一的旅伴是否记得那些。那些走过的路,在森林中像鸟儿一样阒然无声地穿行,在废墟前骑着马奔跑,无人踏足过的荒野只有一道挣扎着爬行的轨迹,转过一个弯再往前,从崖顶上往下看,能看到大海。他们第一次站在那里,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下水了,金发的男孩还捡了一枚海螺,想要拿给挚友看……
那些训练和巡逻,两个马身的距离,崭新的武器经过了试验,被大量生产出来,搬到训练场上。萨沙和她的两个好友最早去取属于自己的那支,迫不及待地开始瞄准。那姑娘是天生的猎人,也很快成为了真正的神枪手,他总能看到大家围在她身边讨教。还有兵团亲自参与修建的铁轨,那样长,回过头甚至看不到来路。完工后那些孩子往往一起坐在车厢内部聊天,夕阳落在每一个人脸上……
那些讨伐战,一次又一次的壁外调查。后来为了夺取政权又爆发了斗争。还有夺还墙壁的那次,他们杀死了昔日的同伴,也送别了更多的人。再后面敌人偶尔会结成同盟,而战友也可能调转枪口。所有那些来自世界的浩大的敌意和绝望。
……那些切实发生过、后来却被传得失真的故事。那些故事里的英雄或懦夫,主角和没有名字的配角,拿弓箭的女孩,被巨石砸烂脑袋的士兵,平民,怀孕的母亲,国王和领袖,麻木的奴隶,分道扬镳的战友,敌人,亲人,爱人,所有那些曾经遇到过的,独一无二,又自由的灵魂。
你怎么能够把他们忘掉。你要怎么才可能把他们忘掉。
然后他想起他说,我记得你所记得的一切,仅此而已。
“没关系。”永远留在过去的青年眨眨眼睛,“我但愿你能忘记。但如果你不能,那也没什么关系。”
真正的幽灵柔声说。他顿了顿,伸出双手,把伤痕累累的那双捧在掌心。
船只缓慢地拨开水流,停靠在帕拉迪岛最大的那处码头。码头建成有十年了,对于一个几乎算是簇新的国度来说,已经是最老的元勋。
旅客站上甲板,从这个优越的位置看去,他能把一切都尽收眼底:货物被一箱一箱卸下去,纤夫为了把铁锚妥当地安置而来回跑着。一桶桶新鲜的鱼从不远处小型捕捞船上运出来,被跑腿的七八岁孩子送到附近的集市上去。鱼贩手起刀落,脏兮兮的小狗在他的脚边找吃的。水手们忙着大声吆喝,深棕色的脸晒得黧黑,纹着花纹的胸膛闪闪发亮。更远处撑着伞的姑娘和老人在要道上散步,即使是匆忙的外乡人经过时,也来得及收获一个微笑。
海风吹去的那个方向,地平线像白象的脊背。他知道在那里会有些什么。直入云霄的巨树森林,边缘有一条小溪,流经一大片碎石滩。再往前是城墙的遗址,当年上百万巨人的脚步让那四周的土地格外平坦。还有他们曾经拼尽性命来到的地下室,艾伦·耶格尔被埋在那里。多年以前跨海的军队带来火车、枪支与飞艇。最早的一条铁路从整个岛屿的中心修建起,向外辐射开来,现在应已有了不少分支。开通仪式当天,军团所有人坐在车厢里,一声悠长的汽笛鸣响后,他们就“哐嘡哐嘡”地飞驰起来了。极目所见,大家看到,整个世界是那样宽广无垠,前路尽数铺陈在远方,阳光下,它显得漫长、坚定,而充满生机。
他的同伴,在他耳边笑着说:“一起走吧。”
【Fin.】
文/凡人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