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以昼】欲壑难填
点击就看大学生心理健康挂科的哥(?
是你送他戒指的if线,2k字短打逻辑可能不连贯
ooc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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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以昼不自觉地瞥向自己左手无名指上那一圈戒痕。不太明显,只比肤色深一点。
那这很好,你看不到。
视线已经转回手上的航天器图解,思绪就没必要跟着回来。
和你一样,他对执舰官的制服也称不上喜欢,唯一算得上如意的是那双手套。
皮质、硬挺且稍显宽松的手套。
可以把他手指间的秘密连同...
点击就看大学生心理健康挂科的哥(?
是你送他戒指的if线,2k字短打逻辑可能不连贯
ooc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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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以昼不自觉地瞥向自己左手无名指上那一圈戒痕。不太明显,只比肤色深一点。
那这很好,你看不到。
视线已经转回手上的航天器图解,思绪就没必要跟着回来。
和你一样,他对执舰官的制服也称不上喜欢,唯一算得上如意的是那双手套。
皮质、硬挺且稍显宽松的手套。
可以把他手指间的秘密连同见不得光的夙愿好好藏在下面。
大概是你十六岁的时候,某天兴冲冲跑过来,把小丝绒盒子塞进他手心。
“生日快乐!我听说双子座的幸运色是绿色就买了这款,快戴上让我看看好不好看。”
他一边笑一边打开盒子:“怎么知道你哥戴多大的合适,买的开口的?”
他拿起,试图戴在食指上,你抿嘴笑着拦下,一手扶着他左手,另一只捏着戒指套上无名指。
“当然是闭口的,你的指围我就是知道。”看着他故作讶异的表情,你笑得得意。他跟着笑起来,垂眼端详那枚戒指。
银色戒圈沉甸甸,嵌着一颗深色宝石,迎着阳光透出碧绿投影。
他怎么可能一无所知。一连几天晚上都有只小猫趁夜深溜进他房间,拿头发丝在自己无名指上比比量量。
只是哄你开心的优先级更高而已。
“长大了,知道给哥哥准备惊喜了,”他笑着敞开双臂,“抱一下。”
那时一切都尚且平静,你扑进他怀里,带着熟悉香味的头发蹭着他胸口,臂弯里是温暖的,让人安稳的重量。
那时他还很乐意在睡前花上一小时时间去思考一些无关现实的问题,比如由你亲手套在无名指上的戒指到底意味着“妹妹对于哥哥的依赖”还是“你对于夏以昼的爱意”。
他不确定。过于活跃的思维像天秤的指针,在AB选项之间快活地跳跃。直到天空透出些微亮色,他才满意地合上眼。
什么都好,起码在你十六岁时送戒指的唯一对象是他,那么“哥哥”和“夏以昼”的区分就可以暂缓辩论。
他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什么老好人,甚至思维方式是否正常都有待商榷。
读大学前和你一起逛商场,坐在椅子上休息时遇到男人强行推销拉客,拒绝了三四次还不肯走,只是一直死死盯着你。
你皱眉,向他身边躲了躲。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开始抖了。
情绪直冲脑门让视野开始泛白,强烈的烦躁和不安演变成恨意,让他想不受控制地一拳打在那男人阴鸷猥琐的脸上。
滚开。
他压着火气,抬头盯着那人的眼睛,唇角抿出笑意。
“她说过了吧,我们不需要。”
身上的肌肉因高度兴奋有些发抖,那男的盯着自己的脸两秒,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无声地骂了一句。
“你先坐着看看中午吃什么,我去买点东西。”他对你道。
你有些困惑但没阻止,只是担忧地看他一眼。
“早点回来。”
他笑笑,以示宽慰。
男人戴的尖顶毛线帽很显眼,不用费力就能从人群里找到。
那人看你的眼神他在福利院见过无数次。小霸王盯着老师奖励给你的糖果时是这种眼神,穿着紧身西裤把那里勒出明显痕迹的“领养人叔叔”看小孩子也是这种眼神。
那种饱含侵略性和危险的打量,不该落在你身上。
于是意识再次回笼的时候男人已经在楼梯间的角落缩成一团,双眼乌青肿胀,血迹从鼻子流到下巴。
他踹了瑟瑟发抖的东西一脚:“强买强卖很光荣?扒着小姑娘推销很光荣?”
男人呜呜咽咽地说着什么,听不清也不重要。他抻抻身上的褶子,两步跨出楼梯间,就近找了个盥洗室洗手。
镶着绿色宝石的戒指在水流下闪光,略小了些的戒圈下是快速跃动的脉搏。他看着看着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在抖。
他只是害怕你受威胁,害怕你今晚因为那个人做噩梦。至于或许算得上过激的反应,他不确定这是否是某种创伤后遗症。不重要,起码这让他对向你的危险很敏感,那就还算有用。
回去的路上他买了支冰棍,趁你不注意轻手轻脚地贴在你脑门上。
看着你跳起来要挠他,他忽然觉得踏实了很多。你的一切不良情绪都好像千百倍地放大在他身上,让他安定不下来。但这样就很好,你平平安安无忧无虑就很好。
后来离开临空市,打包的行李里有那枚戒指,不知道是什么情感作祟,他戴那枚戒指时总不自在,尤其在你面前。
于是他就贴身收着,训练时不方便戴就压在枕下。某些深夜他会悄悄翻出来套进无名指。
其实戒圈已经有些小了,戴进去要费上一番力气。但他喜欢血管在戒圈压迫下汩汩跳动的节奏,好像曾经你为他套上戒指时他的心跳。
成为执舰官后他越发依赖这枚戒指。藏在手套底下,略小的指围存在感极强,轻微的麻木和刺痛带来窒息般的快感。
快感吗?或许是安全感更贴切些?
在做下每个重要决定的同时,在不得不和老东西们周旋缠斗的同时,在痛觉成为奢侈品的同时,小小的戒圈在无名指上跳动着。
像是他某种思绪的外化。
他捏捏眉心,意识到自己又在不受控制地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喝点水吧,看你回来半天没说话了。”
你不太高兴,他早就学会怎么在旁人听来普通的语气里判断你的情绪。
“是什么?‘夏以昼喜欢的那种苹果果露’汽水?”他插科打诨,换来你一句气鼓鼓的别贫。
带着水汽的玻璃杯被塞到手里,纤细的手指刮蹭过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手心猛地抽动。
“怎么了?”你有些着急,拉过他的手细看。手指上的深色痕迹像他背上的旧伤一样隐秘又刺目。
可能是昨晚戴着的时间长了些。他想打个哈哈过去,却看到你好看的眉峰蹙起,捧着他的指根轻轻揉着。他一向知道你什么情绪时该做出什么样的反馈,此刻却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像小时候一样抬手摸摸你的头发,但以什么身份呢?小时候的最亲近的关系长大却成了枷锁,锁住他超出亲情的一切可能与幻想。于是在第无数次这样就够了吗的自问自答里他败下阵来。
“再揉就揉成面团了。”
没听到你答话,他心头一紧,转头却看到你咬着下唇发呆。
“夏以昼。”
“怎么了?”
“那枚戒指——”
他呼吸一滞。
“我拿去改成开口的吧,戴着舒服点。”
蛇吐着鲜红的信子,哄着骗着把苹果递到他嘴边。
这话又是对谁说的呢?哥哥还是夏以昼?十八岁时没想通的问题一点点缠上胸腔,缩紧的窒息感刺激脉搏,像他暌违已久的苦痛的心动。
【夏以昼x你】哥哥装凶惹哭妹宝后发现哄不好了
*夏以昼x你
*内含私设 ooc致歉
*一切设定为剧情服务
你被关在了机舱之内,夏以昼很少会来看你,更多时候你接触到的是那些看上去像是夏以昼手下的那些人,他们会给你送水送饭,但却不会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让夏以昼来见我。”你的反应强烈,面色不悦。
虽然你已经饿得饥肠辘辘,喉咙也因为长时间没有进水而变得干涸沙哑,声音含着明显的撕裂感,但你知道,只有这样,你才能逼得夏以昼主动来见你,这是你唯一可以掌握的主动权。
另一边,身穿德式军队制服的夏以昼站在窗边,双手插兜,俯瞰着层层云海,眼神里笼罩着一层让人猜...
*夏以昼x你
*内含私设 ooc致歉
*一切设定为剧情服务
你被关在了机舱之内,夏以昼很少会来看你,更多时候你接触到的是那些看上去像是夏以昼手下的那些人,他们会给你送水送饭,但却不会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让夏以昼来见我。”你的反应强烈,面色不悦。
虽然你已经饿得饥肠辘辘,喉咙也因为长时间没有进水而变得干涸沙哑,声音含着明显的撕裂感,但你知道,只有这样,你才能逼得夏以昼主动来见你,这是你唯一可以掌握的主动权。
另一边,身穿德式军队制服的夏以昼站在窗边,双手插兜,俯瞰着层层云海,眼神里笼罩着一层让人猜不透的黑雾。
“怎么样?她还是不肯吃吗?”夏以昼听见舱门开合关闭的声音,并没有回头,他的下属走到视线以内,朝他点了点头。
夏以昼:“她的情绪怎么样?”
“还是很激烈,不肯进食,一直吵着要见您。”下属实话实说。
夏以昼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眉头拧得皱巴巴的,心道:她还是那么倔,像个长不大的小孩似的……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与你往日的种种,那时候你们还是兄妹,相处得十分融洽。
夏以昼还记得小的时候,你会因为在学校里面拿了荣誉,雀跃得像一只小鸟,蹦蹦跳跳地跑到他的面前炫耀;长大后,你每次出完任务,也会第一时间给他拨通电话,告诉他你很安全,让他放心,还会吵着闹着要吃哥哥做的红烧鸡翅。
只是一切,好像都已经成了过去式,如今的你,似乎十分讨厌他。
在以前,你受了委屈也会跑到哥哥面前诉苦,哭着吵着让他替你出气,教训那些不讲道理胡乱欺负人的混小子。
只不过,随着你的年龄增长,你对外表露情绪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你开始学会自己承担情绪,特别是负面的,受了委屈,吃了苦,往往选择往肚子里咽,你不再愿意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给夏以昼。
更别提现在,你看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愤怒与憎恶,连一个解释的机会也不愿意给他……
他甚至不敢去想那个“恨”字,因为他不敢,就算是事实,他也不会承认的。
夏以昼认命似的闭了闭眼,挥手示意其他人都离开,再睁眼,眼中酝酿着的是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他坚毅地转过身,按开了机舱空间分隔门的开关。
……
由于长时间没有进食喝水,你的精神状态并不良好,眼皮子上下打架。
你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沙发的把手上栓着一只手铐,手铐的另一头连接了你的左手手腕。
手铐在月色下泛着淡淡银光,不仔细看的话,可能会被别人当做是一只漂亮的银手镯。
体力不支的你已经昏昏欲睡,就在你马上就要陷入黑暗的梦境之前,你听到舱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熟悉的男声响起。
“吃饭。”
夏以昼来了,端起一旁放冷了的粥,强硬地抵在你的脸前。
你咬紧嘴唇,把头朝旁边一拧:“不吃。”
“我再说一次,吃饭!”夏以昼的声音蓦然拔高了几个度,脸上阴鸷的神情没有一丝破绽。
你尝试着跟夏以昼谈条件:“除非你把我手铐解了。”
夏以昼深深地叹了口气,像是要把内心的郁结都叹出体外:“你看上去还不够冷静,等你恢复正常,能够平心静气地和我谈的时候,我自然会帮你解开手铐。”
“我很正常。”
“那你先好好吃饭,乖乖喝水。”
“先解开!”你的态度不容置喙。
夏以昼将呈着白粥的瓷碗重重往桌上一放,碰撞出的剧烈声响得突然,你的心脏因为受到惊吓猛然一跳,双眼也因为面前暴烈的夏以昼而不可置信地睁大。
“你觉得,你现在有什么资本跟我谈条件?”夏以昼的手一把捏住了你的下颌,强迫你直直望进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不像你的哥哥,但你不得不承认他就是你的哥哥。
“我的耐心有限。”他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狮心/琉可视角】哥哥
日日日!!!!你,你好的很,你逼我自割腿肉!!!!我本来想把这篇拖到学期结束,但是新剧情太香了,我喷泪,这俩男的太真了,我受不了了,我被逼来填坑,崆峒山,我炸你
一直很想知道小琉可是怎么看雷雷,怎么看狮心这俩的
然后就动手写了,丢人选手继续丢人
如果有bug请告诉俺,俺来改(猛鞠躬
有雷雷过去捏造(跪下
ooc是我的,他们是彼此的
我叫月永琉可,出生于一个普通中产阶级的家庭。
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几乎都拥有父母的爱,像节日一样被期盼着到来。
我更幸运一些,我的身上寄予着三倍的爱。
我有一个很爱我的哥哥。
我...
日日日!!!!你,你好的很,你逼我自割腿肉!!!!我本来想把这篇拖到学期结束,但是新剧情太香了,我喷泪,这俩男的太真了,我受不了了,我被逼来填坑,崆峒山,我炸你
一直很想知道小琉可是怎么看雷雷,怎么看狮心这俩的
然后就动手写了,丢人选手继续丢人
如果有bug请告诉俺,俺来改(猛鞠躬
有雷雷过去捏造(跪下
ooc是我的,他们是彼此的
我叫月永琉可,出生于一个普通中产阶级的家庭。
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几乎都拥有父母的爱,像节日一样被期盼着到来。
我更幸运一些,我的身上寄予着三倍的爱。
我有一个很爱我的哥哥。
我的哥哥叫月永雷欧,对我很好,在别人家妹妹还在被自己哥哥愚弄打趣的时候,他就会牵着我上学,兴致勃勃地跟妈妈学给我扎辫子的方法(虽然最后编的好丑啊我还哭了),他抱着我,每天都要对我说很多遍“最喜欢小琉可了,小琉可是最可爱的”。
他总是那么擅于用各种炽热的语句来表达自己的爱,说很多遍也不嫌腻,我虽然有点害羞但也乐于去听,因为我知道他是真心的。
除此之外,他就像童话故事里的魔法师,一切的鲜花与云朵、河流与飞鸟,还有我所描绘不出来的形形色色的事物,它们在哥哥这里都拥有自己的语言,或艰涩或平易,或激昂或恬淡,令人在万物的篇章里失语。
——哥哥能为它们作曲。
我的哥哥从小就与别人不太一样,他好像被音乐的神明眷顾着——如果有这个神的话——从过耳不忘地弹出听过的曲调,到挥洒自如地写下令人陶醉的音符,他在音乐的领域像一个自信的国王,音符是他麾下的士兵,记号笔是他指挥的权杖,只要神思泉涌,下笔就是凯旋的号角。
我的哥哥是如此温柔,如此天纵奇才,他的快乐和真诚是打动人心的钥匙,没有人不会对他敞开心扉。
可是哥哥几乎没有朋友。
至少在16岁前没有。
为什么我温柔开朗的哥哥没有好友呢?那些曾经遇见过、交谈过、同班过的人,熟识的不都是同一种母语吗?为什么没有人能听见哥哥活泼话语下热忱的心跳呢?
哥哥不介意,他似乎习惯了独自在家沉入灵感的海洋,窗外飞驰而过的自行车的铃铛响个不停,伴随着男孩子们无理由的笑骂声,由近及远,一瞬间就消失在街道尽头。
我问哥哥:“你不和朋友们出去玩吗?”
哥哥的灵感被我打断了,懊恼地呜哇哇叫着扑过来要揉我的头发,他的运动神经好的吓人,我每次都逃不过被一通乱揉的结局,只好放弃挣扎任他发泄一下,他的眼神乱飘,又说着小琉可小琉可最喜欢小琉可了。
我说不要转移话题啊。
他笑了一下,说:“没什么想玩的,出去玩不能带给我灵感啊!”
我:“哥哥不会是没有朋友吧?”
哥哥:“诶小琉可说话变得好恶毒啊——放心啦,哥哥我可是最伟大的天才哦,有很多朋友的,大家都很好,我很喜欢他们!”
那时我还小,除了半信半疑也做不了什么,我不能代替哥哥的同龄人来理解他的内心,我永远矮他一头,被迫躲入他的羽翼,即使他自己尚且羽翼未丰。
没有办法,我只好祈愿哥哥会在他独自冒险的旅途中能遇到这么一个人,这个人会分担他的悲伤,感知他的快乐,他们会走过四季轮转的春夏秋冬,漫漫夜路也有对方陪伴。
如果有神明,他可能是听见了我的愿望,安排泉哥哥出现在哥哥面前。
哥哥高中时考入了一所知名偶像培养学校,他觉得在这里能更开心地作曲,是实现梦想的舞台。开学没多久后,有一天他回家时兴奋地把我举起来转了几个圈,我被吓了一跳,像一只土拨鼠尖声叫嚷,这次哥哥没有歉疚地抱着我道歉,反而大声地笑了,绿宝石迸溅出粼粼眸光。
——他独自行经迢迢荒野,如今是找到自己的星星了吗?
紧接着一个晚上,从坐下吃饭到洗漱睡觉,哥哥身体力行地告诉我们什么叫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
濑名泉,濑名,濑名,濑名,濑名。
托他的福,我知道了“濑名”有一头卷卷的银灰色短发,蓝色如汪洋大海一样的眼瞳,很精致很美的脸,看上去极其冷淡不好亲近的样子。
“但是,”哥哥眯起眼睛,歪着脑袋像是回忆与新认识的“濑名”相处的短短数小时,笑的见牙不见眼,又双叒叕地解释道,“濑名是个很温柔的人哦~”
是是,我已经知道了,你很喜欢他,非常喜欢,几乎是一见钟情,但请麻烦你换个人说吧,放过你可怜的妹妹让她睡觉!
我不知道那位“濑名”先生给我哥哥下了什么迷药,至少在这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哥哥那么爱玩——特指出去玩。
我不过是半夜起来倒杯水的功夫,已经目睹了哥哥熟练地翻上窗户从阳台进来,显然是惯犯,不走寻常路,披着一身夜半的寒凉。
他没注意到我,忙顾着转身对阳台下的人小声“呜啾”,还记得放低音量不吵醒家人真是好周到哦。
我想到他国中时说的话——“没什么想玩的,出去玩不能带给我灵感啊!”
不知道他脸疼不疼。
我等他打完招呼道完晚安,依依不舍地抛了wink和飞吻后才体贴地出声,他吓了一跳——设身处地地想,我大概也会炸毛吧。
他慌忙之间立正站好,手往背后缩,营造出一副乖巧的假象,在看清是我后还结结巴巴地打招呼:“唔嗯嗯,是小琉可,你、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呢?也是被外星人绑架了嘛?”
也?哦,所以那位外星人先生是叫濑名咯?我开玩笑道,下次等泉哥哥来家里做客,我就告诉他你叫他外星人。
我没有追究的意思,哥哥长呼一口气,一边催促我回房睡觉,一边兴奋地跟我说这是他第一次在寂静的夜晚,在海边,看到了漫天星斗。
他手舞足蹈,在虚空里勾勒星座的线条。
我说,这就是你半夜偷溜出家门的理由?
哥哥:“……”他蔫蔫地低下头。
“不过!”
如果变脸有比赛这种事情,我相信哥哥应该会拿到不错的名次,他上一秒还是霜打的茄子,下一秒又眉飞色舞地在空中来回比划。
“濑名真是个温柔的人啊,陪我去看星星这种无聊的事他都愿意做,虽然好像很嫌弃的样子,唔,最喜欢他了!夜晚是好时间啊,绝妙的inspiration总是源源不断……纸!笔!一首杰作即将诞生哇哈哈哈哈……”
他忍不住欢呼着冲回房间,去谱写他的缪斯。我回想他的话,突然发现了什么,一时歉疚感攥住我的心脏。他如此渴望一场灵魂的奔逃,在无拘无束的天地里拥抱宇宙,而独自因为灵感离家又会不自知地耽搁时间,以致让家人担心,他不得不压抑自己寻找灵感的天性,我们却对此毫不知情。
而“濑名泉”,作为刚认识不过半月的友人,因为哥哥一场毫无理由的与星空的约会,被一通电话叫起来,恼火地赶赴这场于己无关的邂逅,付出了一颗真心。
这位“濑名”先生,真的是温柔的人啊。
没过多久,我见到了哥哥心心念念黏黏糊糊唤着的“濑名”本人,然后我立刻原谅了他曾经喋喋不休荼毒我耳朵的行为。
太好看了,值得用这个世界上最优美的词句去夸赞。
真的很漂亮,气质出众,身材也好,蓝眼睛晕染晴空与海洋,又有点像猫眼,显得格外优雅,他站在玄关处,制服外套褪下来挂在小臂上,另一只手的衬衫袖口往上折了两道,露出一节白皙的手腕,骨节分明。他绷直腰背,像一柄出鞘的华丽的剑,寒光烁烁,美的很锋利。
那是泉哥哥第一次来我们家,他看见我,便露出礼貌的笑容,说:“你好,我是濑名泉,你是れおくん经常提到的妹妹吧。”
这样一个漂亮的人,主动冲你搭话,没有人会不害羞,没有人!
正当我手忙脚乱脸红心跳支支吾吾应答的时候,哥哥忽然从他身后探出头,猛虎下山(?)一样扑了上去,泉哥哥一秒破功,坚硬冷淡的冰融化成包容的水,稳稳地接住挂在他脖子上的哥哥。
“濑名!这是我妹妹小琉可,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子!不过你不要抢走小琉可心中我的地位哦,不然我就把你赶出去,呼噜噜噜噜。”
呼噜噜噜噜是什么东西啊?!我懵逼地想,哥哥在学校都说些什么啊?
但泉哥哥好像习惯了,很不耐烦的样子:“超~烦人的,说了不要随便抱过来,在自己最重要的妹妹面前都没有一点做哥哥的形象吗?”
话虽如此,他还是没有扒开哥哥,任由哥哥蹭着他的脖颈,两个人亲密的像连体婴儿一样。
树袋熊和他的树。我忽然想到这句话,噗嗤笑出了声。
哥哥真像一只树袋熊,抱住自己栖身的大树打死不松手,树——泉哥哥被迫一个人担着两个人的重量,心累地叹了口气。
我的笑声大概惊动到他们,他们惊愕地看向我,我知道这很失礼,但是我没有办法不笑,停也停不下来,只好一边断断续续地道歉一边笑得弯下腰。
真好,我从笑出的眼泪里朦胧地看着他们,真心诚意地感谢神明听到了我的愿望。
哥哥终于遇到了这样一个人,他们并肩站在一起,便是太阳遇见月亮,长空的鹰隼遇见海洋的蓝鲸,般配的不可思议,这样宿命的相逢堪称奇迹一样,让人看着就止不住嘴角上翘。
我温柔善良的哥哥不会再孤单了。
耀眼的时光吻过我的发顶,我又往高窜了一截,哥哥他们的领带换成了绀青色,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走上应有的道路。
那时我还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是什么。
或者说我从来没想过哥哥会有这种结局。
升上二年级,哥哥的课业变繁重了,最直观的就是泉哥哥来家里的次数变少了,问起来哥哥就说在练习,他没有过多解释,抬手把刘海简单扎成一股小揪揪,松松垮垮地顶在头上,嘴里还心不在焉地嚼着饭菜,中性笔一刻不曾停歇。
“唔……濑名那么努力,我当然也得加油才行,制作出合适的【武器】交由他去施展,就让别的组合对我们【Chess】刮目相看吧!”
鬃狗豺狼进犯自己的领土,狮王当然要猛烈回击。以鲜血谱写出的战歌,不再是过去那般灵动舒适的温柔,四分之一节拍与十六分音符交相厮杀,八度强低音与六级变调和弦同频共振。
——哥哥的手在黑白长阶上飞舞,嘹亮刚强的曲调听得我胆战心惊。
确实震颤人心,一首好曲子,但未免戾气太重。
哥哥弹了一下我的额头,安抚道:“毕竟现在只有我和濑名在为组合奔走,需要这样一种调子,大家虽然也在努力,但出战的事还是得靠我们自己——不过最近濑名新拉来的后辈,似乎叫鸣上的那个,有帮不少忙哦。”
我隐隐觉得不安,又说不上理由,只好作罢——后来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是对的。
接下来一个星期,哥哥没回家,他瞒着我,问父母也被岔开话题顾左右而言他。
我气的要死,单方面决定跟哥哥冷战一个星期。
再次出现时,哥哥是久违地被泉哥哥送回来的。我去厨房端茶和点心,一来一回两人又拌上了嘴,互骂对方白痴笨蛋,超~幼稚。
我放下盛着清雅淡茶和甜点心的托盘,泉哥哥率先停战,熟悉地伸手揉了揉我的发顶。
他说:“劳烦我们的公主殿下了。”
我:诶?
他似乎也是第一次端起中二的架子,不甚娴熟,干咳一声别过头,耳尖微微有些泛红。
哥哥已经叫开了:“什么什么!说好的我先讲的!小琉可的第一骑士应该是哥哥我才对,不要理濑名这个大便!”
“谁跟你说好的,自己慢了一步有资格怪别人吗?”
“好啊濑名今天一定要跟我决斗了吗?那就来吧!非打一架不可了!”
在小学生口角之争即将升级为全武行之前,我火速打断他们毫无营养的斗嘴,把战争的火星掐灭:“为什么忽然说【骑士】和【公主】什么的?哥哥们最近有戏剧演出吗?”
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轻哼着扭头。这次泉哥哥将解说权让给了哥哥,哥哥告诉我,他们的组合分裂,暂时性由他和泉哥哥组成了一个组合——【knights】,另有两位临时队员。
这个新鲜出炉的组合要在紧随而至的【审判】中第一次出征,排除异己,挖开国土地下潜藏的威胁,彻底肃清对手极其党羽。
——而我是他们组合第一次亮相的见证者(虽然不怎么正式),也是第一位粉丝,他们第一位【公主殿下】。
“小琉可,我的胜利女神,快给哥哥一个爱的抱抱吧~为了【公主殿下】,我们【knights】可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
好吧,好吧,谁叫我的哥哥是个幼稚鬼呢。
我拥抱他,又拥抱泉哥哥。
“请【骑士大人】加油哦,期待你们的获胜!”
胜利。
一直是胜利。
我本该替哥哥高兴,哥哥的笑容却被夺走了。
被谁夺走了,我不知道。
也许是被我,毕竟我是他的【胜利女神】,但如果代价是失去笑容来获得胜利,我更愿意让哥哥笑出来。
我只能一次又一次看着哥哥越来越沉默,纸张铺在桌面上,一夜过去光洁如初,或者被涂抹寥寥几个意义不明的音符。
泉哥哥再也没有来过。
其实我经常见到他在家门外徘徊,从阳台下走过,逗留许久,最后也没有按门铃,匆匆掠去的背影像慌忙逃离什么。
而在他走后,哥哥又会偷偷在窗边张望,明知道泉哥哥走了什么都看不到,他还会固执地趴在那里。
他们明明心向着彼此,为什么会以最迂回的方式靠近相拥,甚至擦肩而过,渐行渐远。
那天坐在我身边打闹的两个人,桌上那盘热腾腾的茶和点心,被命运戏弄着淹进无休止洪流的过去里,而他们亲密无间的时光,仿佛从未存在过。
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不了解内情,看不懂他们的内心,我甚至无法揣度故事走向。
国中时期宅在家里的哥哥,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明明落寞无助,还要把我护在他的羽翼下。
和那时一样,我什么都做不了。
和那时也不一样,我什么也不能做。
他们的爱与恨,纠葛与心结,外人是无法介入的,只有他们自己才能解开已成死结的铃铛。
我没有想到的是,结局居然以哥哥的崩溃告终。
那天哥哥的学校还没放学,我们提前放了,与好友在岔路口分手,径自走回家。
我进门,家里静悄悄的,我却总觉得不对劲。
低头换鞋,发现凌乱踢掉的另外一双本不该出现在家里的鞋。
——是哥哥的。可是他不是应该还在上课吗?
我轻手轻脚地打开哥哥房间的门。他的房间里一片漆黑,窗帘完全遮蔽外面的艳阳,一丝光都不露,也没有开灯,黑沉沉的让人觉着压抑。
仿佛黑暗是最好的保护色。
借着走廊倾泻的光,我看到哥哥的被子隆起,还在止不住地发抖。
终于。
我心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结局的不可置信和意料之中交相错杂,无形的刀在我的胸口豁开一个洞。
哥哥。我没有唤出口,鼻尖微微一酸。我突然觉得哥哥把自己【藏】在这里,是希望没有人能找到他。
于是我反手把门关上,也走进黑暗。
短短几步之遥,我眼前走马灯一样浮现过去十几年哥哥和我相处的所有回忆,合该是如狮子般骄傲的少年,永不褪色的惊才艳艳是上天对他的眷顾,神亲自宠爱的少年,现在却蜷缩在这里。
如果是寻常陌生人,可能只会喟叹一声天妒英才,如同美人迟暮、英雄末路,是这个世界上几大遗恨之一。
可我是他的妹妹。是他的家人。
我的眼眶发酸发软,在跪坐到床边、摸到那被被子包裹的徒劳颤抖的身躯时,眼泪挣脱了束缚,砸落我的膝盖。
我抱住他。
不管是什么,恶意也好,伤害也罢,我无法真正意义上保护你,但在你难过痛苦的时候,希望你最疼爱的妹妹的拥抱,多少能带给你一些慰藉吧。
哥哥别怕,小琉可给你吹一吹,痛痛飞走啦。
哥哥崩溃后,泉哥哥统共只来过两次。
一次沉默着进门,强笑着跟我打招呼,说来看望哥哥。他站在哥哥房门前,犹豫半天,指尖掐入手心,湛蓝澄澈的眼眸死死盯着那扇门,仿佛就是眼前的门阻挡了骑士前进的脚步,把伙伴强行拽离他的身边。我几乎以为他想踹开门突破哥哥的防线,走进他挚友的心房。
没有。他最终什么冲动的举动都没做,拘谨又小心地敲敲门。
“れおくん,我能进来吗?”
他如此有礼貌,如此瞻前顾后,如此束手束脚,如此——生疏见外。
哥哥没有应门。
也没有让他离开。
泉哥哥便只把门轻轻推开一条缝,房间里是一如既往的黑暗。哥哥趴在地上作曲,或者说胡乱涂画。
哥哥的手臂上包有不同程度的纱布,十根手指也有的贴了创口贴,他作息混乱,眼眸黯淡无光,甚至有浓重的青黑色伏在他的眼下,眼白里充斥血丝,头发也未扎,乱糟糟地披散下来。
他像是真的疯了,像一个濒死的幽灵。
泉哥哥猛地阖上眼,往后微微退了一步,像是被哥哥那副样子刺痛了眼睛。
被灯光侵扰,哥哥恍神间惊醒,抬头眯着眼看清来人,努力笑了一下:“啊,是濑名,对不起,再等一等哦,马上、马上就会有新的武器了……对不起濑名,你能不能,你能不能再等等我,我就快写出来了……”
不想笑就不要笑啊,他笑的比哭还难看。
我背过身,捂住脸,无声地流泪。
泉哥哥什么都没说,我听到他深吸气又颤抖地呼气声,可能是准备说些什么,但哥哥没给他这个机会,哥哥再度低下头,和一地的废谱较劲,折磨别人,折磨自己。
我感觉泉哥哥也快崩溃了,他站在悬崖边,被负罪感折磨地往深渊里看,又被挚友捂着眼睛推离。
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他会等哥哥的吧,一定会的,他从来不拒绝哥哥的啊。
那之后久久未见泉哥哥,他们的夏天结束了,秋季来的仓促而萧瑟,尚未注意到蝉鸣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便闻到落叶的气味,心里不由得发苦。
秋季再去,更加残酷的寒冬又来了。没有祝福,没有聚会,哥哥他们在这个冬末平淡地升上了三年级。
三年级早春,湖水还没有解冻,泉哥哥第二次来了,带着一份文件。
半年不见,回暖的春装都无法掩盖他消瘦的身形。
他的眉宇没有松开过,从头到尾都拧着,和以往相比,简直像变了一个人,阴晴不定的好像随时准备出口伤人,陌生得让我害怕。
然而他看见我,还是努力调控脸部肌肉,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这个东西交给你哥哥,让他不用管是什么,直接盖章就好。”
你不再看看他吗?我张了张口,话没说出来,先哭了。
泉哥哥肉眼可见地开始手足无措。
我在他面前哭的次数不多,唯独两次,都是因为哥哥。
他把文件放到地上,空出手来拥抱我,笨拙又温柔,迟疑了半晌,还是揉了揉我的发顶。
早春的寒风刮得他手心冰凉,但是力度轻柔得令人熟悉。
我拉他的袖子,抱住哥哥最后的救命稻草:“求求你,能不能劝劝他,泉哥哥的话,哥哥总是会听的啊。”
他立刻僵住了。
那一刻,我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好像【哥哥】对于他而言已经成了禁忌的关键词,一旦被人不管有意还是无意触碰到,他就会下一秒开始从内部歇斯底里地碎裂。
——他快被压垮了,被遍布尸骸的荒野,被独自揣行回忆的重负,被一个微末的、渺茫的约定,压垮了。
连这最后坚持下来的人都要倒下了吗?
“吱呀——”
我回头,泉哥哥抬头,两个颓然跪坐在地的人看见那间紧闭的房门蹭开一条缝,露出哥哥半张掩藏在阴影下的脸。
“喂,不要欺负小琉可啊。”那个人哑着嗓子说。
我一时愣住了,眼泪还狼狈地挂在下颌。
泉哥哥木然注视着他,好像注视着自己的信仰死去一样,从恍惚里先一步抽身而出,站起身,抬起下巴,神思上的行将就木又迸发出冷冷的怒火。
他用这层怒火临时搭建了一层面具,裹住自己濒临崩溃的心,竖起了刺。
他讽刺道:“到底是谁欺负她——我说,至少要吃点东西吧。”
说完,他转身就逃,家门也没有带上,就那么仓皇地逃离这个让他心碎的地方,一刻也不愿停留。
他靛蓝色的制服衣摆在我朦胧的视野中晃动,最后拐出院墙,消失在初春的街巷里。
那背影像极了一只孤高的青鹤,兀自昂着脖颈,假装伴侣的离开没有带给自己任何创伤,羽翼依旧清贵优雅,小心翼翼维持着他最后的骄傲。
我听见他们的青春终曲了。
家门关了就还是老样子,哥哥缩在房门内关闭心扉,但令人庆幸,他至少吃饭了。
他还是听了泉哥哥的话。
慢慢地,暖风送来鸟儿清脆的鸣叫,窗口的树新叶又生,他熬过漫长的冬和料峭的春,第一次拉开窗帘,沐浴在阳光下,佝偻破碎的灵魂伸展向无尽晴空。
他看着精神好点了,便与我们告别,跟着一位旧友出国散心。
在那之后我几乎很少与他见面,他奔波在外大半年,通过参与各地风俗人情来修补他的魂灵。但我相信,无论他在哪,我们都是瞭望着同一轮明月,珍藏着同一份回忆的。
我很想他,不知道他会不会想我,会不会想泉哥哥。
时间沙漏永不停歇地旋转,光阴汨汨流走,不知不觉又进入了盛夏,蝉聒噪个没完。
我一如往常地放课回家,还没进家门,钥匙尚插在锁眼里,我便听见了一阵熟悉的琴声。
月久失修的钢琴的音调有些荒腔走板,但意境直白,我听见短促轻巧的跳音、柔和低沉的三连音,那是雨后的山坡,湛蓝澄澈的晴空悠悠挂上彩虹,草地与灌木丛绿意盎然,水滴在叶尖将坠未坠。
久违了,夏日悠扬的小调。
我猛地拉开门冲进去,来不及关门,一只马尾勾到了门把手,被我的动作一带打了结,拽的生疼。
我嘶嘶倒吸着凉气,蹬掉鞋,干脆散去那一边的马尾,冲进了那间闲置积灰、无人敢踏足的琴房。
我想我一边整齐一边散乱的头发一定很滑稽,瞧他一脸想笑不敢笑的样子。
哥哥。
他坐在琴凳上,手自黑白长阶上拿开,向我张开怀抱。
他噗嗤笑起来,说:“小琉可!”
我扑进他怀里,号啕大哭,把眼泪和鼻涕都抹到他身上。
散落的棋子归位,千疮百孔的心重新缝补,笑容也露出应有的光彩。
我似乎看见长夜终了的曙光了。
这是哥哥第七天急匆匆地跑出家门上学去。
他又一次从我面前路过,叼着面包,笑容都和以前一模一样。
是哪里不对呢?
我看着他冲出大门,单手挎包翻出院墙,鲜亮的橙色落入墙的另一边。
哦,我忽然意识到。
这几天没有人等在墙下,絮絮叨叨地伸手去接他了。
我问哥哥,你和泉哥哥吵架了吗?
他愣了下,说没有啊,濑名连发牢骚的小姑子脾气都和之前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变哦。
我没有问你他变了没。我说。
他上翘的嘴角慢慢压平,最后抿唇沉默,指了指自己。
他说,琉可,这是什么?
你在指自己吗?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用一种我从没听过的口吻苦笑道,这是【穿着新衣的国王】。
我实在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但这不妨碍我听出他的自嘲和难过。
很奇怪。他在谁面前都很有自信,毕竟他有骄傲的资本。但现在他好像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和不确定,而且是在特定对象面前。
——在泉哥哥面前。
因为泉哥哥没有再来过,我也不清楚他们的相处出了什么问题,但若是他呆在家,只要一提到泉哥哥,他就会出神,反复自说自话,类似于【濑名是我的骑士,我最喜欢濑名了】【濑名最温柔了,我总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哦】这样的话,他会说很多遍,绝口不提他们各自有了什么变化,只跟我强调他们感情有多么多么好。
我有些难过,他这么嘴上逞强说服自己,是因为看到了什么,所以变得这么患得患失吗?
他们这样别扭僵硬的关系一直持续到入冬。日本的初雪来的总是很早,接着又断断续续下了几场雪,临毕业前,他们的转机终于到了。
那天他们knights似乎是有什么演出,反正哥哥被泉哥哥背回来的时候,两个人都身着蓝白相间的和服,动作之间衣服还压出了褶皱。
泉哥哥累坏了,他轻轻把哥哥放到床上,这么冷的天还出了满额的汗。
难得看他这么狼狈,我不禁有些好奇,问他难道哥哥很重吗?
他尴尬地说,我的上肢力量没有那么强。他委婉地表达了自己力气小。
我憋住没笑。
所以我哥哥他怎么了?我仔细看了看哥哥睡的正香又酡红的脸,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你们喝酒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
泉哥哥半晌没说话,权当默认,最后才小声不情愿地承认:“是王帮我挡了酒,我闻到酒味就不太舒服。”
他偏过头去帮哥哥把和服外挡风保暖的制服外套脱下来,哥哥哼哼唧唧地想往他怀里钻,又被他扯住领子拎出来。
我忽然觉得我呆在这里好像不太合适,虽然不知道哪里不合适。
泉哥哥刚当着我的面被这个醉鬼扒拉着撒娇,持续性尴尬,偷偷瞟了我一眼,清了清嗓子以示提醒,好像旁边那个醉鬼还能听到一样。
我说,没关系,不用管我,当我不在就可以。
泉哥哥更尴尬了。
当他终于占据上风,把哥哥的外套脱下来时,他自己的外套也快被拽散了。
这种熟悉的即视感,看来他们的和解还是有了很大进展的。我在心里偷笑,脸上还是一本正经地问要不要帮他把衣服熨一下。泉哥哥歉然地道谢,对自己不能帮忙表示愧疚。我连连摆手让他不要客气,如果是哥哥也不会希望泉哥哥这么生分的。
他呆了一下,垂眸盯着哥哥的睡颜出神,喃喃说了句“什么啊这家伙”。
哦,敢情哥哥那个【关键字综合症】会传染。
我放轻脚步,抱着他和哥哥的外套退出房间,留给他们二人足够的空间独处。
熨斗太重了,我的力气还是没有哥哥那么大,也没有妈妈那样技巧纯熟,熨斗对我来说有点难以操控。我站在板凳上,费力地熨去衣袖和背部一条条折痕,想着要不要留泉哥哥在家吃晚饭。
最后当我带着重新整洁的衣服回到房间,在门口张望了一下,脚步立刻顿住了。
泉哥哥还是一个坐姿,盯着哥哥一动不动,两只手却虚虚搭在哥哥的右手上。
哥哥从战争时代走过来的伤疤还留在手上,这点我再清楚不过,骨节分明的手背上有一道横贯左右的疤痕,看上去尤为可怖,即使好了很久,淡粉色的愈合痕迹仍然像一根刺,时时刻刻提醒过去他苛待自己、崩溃时期的种种。
泉哥哥的手没有伤,修长白净,毫不介意地抚上哥哥伤痕累累的右手,指尖从那道伤疤的一端划到另一端,擦过手指和手臂上细小的伤口,那些曾经被创口贴和纱布包裹的地方,他一一抚过,轻柔得像羽毛亲吻,若即若离,又像是怕碰疼了伤口的主人。
那些伤口于他而言是一段无法参与无法逃离的噩梦吧,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也是局中人,但哥哥伤痕累累地躺在他身边,所以即使不想面对,也要努力伸手去和他拥抱——比起噩梦,他更在乎身边这个人的笑容啊。
哥哥依旧睡得呼呼的。
泉哥哥虔诚地低下头,在哥哥的手背上烙下一个吻。
“说好的,不会再擅自让你跑到遥远的地方去了……れおくん,今后一起走吧,谁也不要丢下谁了。”
我站在房门口,看到了哥哥嘴角绽开的小小微笑,以及因为那个吻,伤口好像生出的美丽的花。
所以哥,你一直都是醒着的吧。
以及我怎么现在才发现。
原来早在很久之前,他们两个的心就贴在了一起,无论撕开哪一边,都会痛的鲜血淋漓。但当时他们太青涩,环境迫使他们分离,如今心已经磨合得有了契合对方的形状,再度牵手就没有了放手的理由。
流水账说到现在,也到了该结局的时候。
和每一个童话故事一样,王子和公主经历重重磨难,最后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虽然我的哥哥们不是公主也不是王子,但国王和骑士、作曲家和模特、普通人和普通人,同样值得一个幸福美满的结局。
此时此刻的他们正在佛罗伦萨的街头散步吧,牵着手,落日缓缓沉入波光粼粼的河流,在那个浪漫又温柔的城市,有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小窝。
从初识,到亲昵,到分离,到重逢,到同行,到相守。
他们一起走了那么远。
我是月永琉可,出生于一个普通中产阶级的家庭。
我有两个哥哥。我很爱他们。
【END】
琉可:我是不是应该喊其中一个嫂子。
感谢您看到这里!!!不嫌弃俺写的烂就好!!!(猛鞠躬
全文时间线是:幼年——一年级狮心相遇各种青春恋爱剧情——二年级加入chess——雷雷断手——knights成立——树敌,雷崩溃——泉跟英智说过的自己曾去探望过雷雷——lionheart番外——雷雷跟妈妈满世界跑散心——雷雷归来——狮心心结未解阶段——祝宴剧情——毕业后去佛罗伦萨结婚同居
最后,我想说,日日日,狮心有你了不起。
🍬点合集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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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叫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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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念同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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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情人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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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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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一起的时间
克拉克拉20201231赵老师跨年直播
5.生死考验
BV1Lt411A7M1 p6的4min25s
6.“我们俩在一起太久了”
https://youningxihuanmouhuan.lofter.com/post/4b75d85d_2b6079bd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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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一往吴乾”祝福语
我是特优声总决赛
8.管钱(超话搜管钱)
9.值得你爱的人/我希望所有人都叫他哥
(超搜表白)
10.我们比爱情更高级
11.真诚的爱情
12.男朋友
13.朋友起哄
详情见音熊,姜sir,特优声众人
14.15.阿加莎谢幕、我已经有z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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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他是来绽放自己的”
我是特优声盲番突围赛
17.眼神
我是特优声赵乾景《下一个是谁》
18.这是我的朋友
(超话搜营养)
19.纹身
猫耳刺青ft
20.飞机
21.我路的前方有一个吴老师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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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开的民国同人:梨花烬
二十五小时
你不知道的是
人的一天是有25小时的
多出来的那一个小时 是给那些拼命爱着 却又无法相见的爱人
见面的机会
于是 每天的第二十五个小时 李泽言都会准时出现
“这个笨蛋 睡觉又踢被子 还真是一刻都不让我省心 ”
李泽言一边说着 一边把被你踢下去的被子轻轻盖好 然后坐在床边安静的看你
“怎么感觉瘦了好多 ......
你不知道的是
人的一天是有25小时的
多出来的那一个小时 是给那些拼命爱着 却又无法相见的爱人
见面的机会
于是 每天的第二十五个小时 李泽言都会准时出现
“这个笨蛋 睡觉又踢被子 还真是一刻都不让我省心 ”
李泽言一边说着 一边把被你踢下去的被子轻轻盖好 然后坐在床边安静的看你
“怎么感觉瘦了好多 是不是又在偷偷熬夜加班 ”
“说过的话永远都不会听”
“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偷点外卖”
“还真是个笨蛋 睡个觉也不老实”
“笨蛋 我不在身边 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很想你”
在梦里 你梦见了李泽言 他站在你面前 手里拿着你最爱的布丁
最近的不如意实在是太多了 一件又一件 压的你喘不过气来 你天天都盼着能够梦见他 可他从未从你的梦里出现
有的时候你就在想 李泽言 他到底喜欢你吗 为什么不能在现实生活中见面 连在梦里都不可以 好想他啊 想扑进他怀里 闻他身上好闻的气息 躲进他的怀里 享受他那份独一无二的纵容与宠溺 想躲在他背后 心安理得的做他的笨蛋
所以当他在你的梦境里出现时 内心积攒了无数天的负面情绪一下子找到了发泄口 行动先于思考 你赶在泪水决堤前 抱住了他
只属于他的气息扑面而来 泪水像掉了线的珍珠扑面而来 打湿了他的西装外套
你躲在李泽言怀里哭 他把你抱的紧紧的 一下一下的拍着你的背 把你的眼泪轻轻吻去 你感受到他湿热的唇反复流连在你的眼角 脸颊
他真的 出现了吗?
你突然不哭了 抬起头 看向李泽言
“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
“哒 哒 哒 哒 ”
是秒针走过的声音
李泽言的evol是控制时间 但时间依然在走 那第25小时永远不会被延长
“笨蛋 对不起 请再给我一些时间 我说过的 我不会食言 我一定会找到你”
不知道是在梦里还是梦外 一抹湿润附上了你的额头 就突然消失了
好像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只是你的一场梦境
可那本就不是梦 在第二十五小时发生的事情 总会被人们以梦的名义去解释
“我们一定会在一起 因为爱能克服远距离”
“笨蛋 相信我 会找到你”
【20220715泉レオ/12:00】交错线
*毕业泉x高二雷
*轻微原作向改
*一个时间穿梭的操作。
濑名泉花了点时间从地球的一端飞到了另一端。
刚走下飞机的扶梯,他顺手给手机开机,屏幕一亮,首先冒出来的是品牌logo,紧接着多年维持不变商务主题一板一眼展露出来。
关于这方面,濑名泉没少收到关于同居人的吐槽。
原是那个人偏爱丰富亮活的色彩,说是看到有趣的手机桌面也会有inspiration冒出来。放在两年前,濑名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操心到这个地步,连细枝末节都严阵以待,想来都怪那家伙花钱过于随性,主...
*毕业泉x高二雷
*轻微原作向改
*一个时间穿梭的操作。
濑名泉花了点时间从地球的一端飞到了另一端。
刚走下飞机的扶梯,他顺手给手机开机,屏幕一亮,首先冒出来的是品牌logo,紧接着多年维持不变商务主题一板一眼展露出来。
关于这方面,濑名泉没少收到关于同居人的吐槽。
原是那个人偏爱丰富亮活的色彩,说是看到有趣的手机桌面也会有inspiration冒出来。放在两年前,濑名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操心到这个地步,连细枝末节都严阵以待,想来都怪那家伙花钱过于随性,主题,字体,锁屏,在各种地方零零散散交的智商税不知不觉竟到了一个天文数字。
正在他思绪乱飞的时刻,手机开机成功,过载的页面卡顿,被飞行模式积压的无数条消息一股脑的从顶端弹了出来,提示音叮咚作响,同行的路人也因此吸引来目光。濑名泉心下有些窘迫,憋着气把消息音量推到最低一格,世界总算安静下来。
……就算自诩一举一动都很赏心悦目,他也做不到像那个自来熟笨蛋一样面对陌生人探究的目光还无动于衷。但行程紧张,濑名泉实在挤不出精力去偷看反复弹出来的line群消息。
上周,欧洲的知名娱乐公司在网络上发布了一套企划的对外征集通告,计划拍摄一组取景异国哥伦比亚的平面摄影,并为此向全欧洲征集模特。由于投资方资金充足,摄影风格又主打真实,且极其阔绰放出实地取景的噱头,若是可以被选中,那么知名度和曝光度便可以直线提升。当天濑名泉看到后虽然投递了简历,却并未抱很大希望,毕竟亚洲模特在意大利想要接到上好的资源异常困难,意料之外的是,投资方整合资料后对他的外在条件十分满意,很快便发来了签约合同。在同居人欢天喜地的拉炮筒,欢呼声中,濑名泉就这样登上了前往哥伦比亚的飞机。
只不过为期一周的工作,他却仍有顾虑。
最让人放不下心的便是他的那个奇葩同居人。那家伙有着放浪形骸的流浪癖,高中时便三天两头夜不归宿,直到现在他也无法理解。
迷路,通宵,联络不上,流落街头,吃了上顿没下顿,随机组合就成了他的生活常态。
其实仔细算来他们相处中曾有过很长的一段时间的空窗期,在那段两个人讳莫如深的时间节点里,对方走遍异国,兜兜转转,最后安然归来。
明明那家伙能够自立,濑名泉分明这般清楚,可不知道是住在一起久了,照顾变成了习惯,还是对方愈发得幼稚了,他总隐有预料,这短短几天的出行似乎并不会那么顺利。
走进机场内部,身侧的工作人员从善如流的给濑名泉递上墨镜。在他们去行李寄存处清点道具时间里,前往酒店的保姆车已经在地下车库等着了。预留给濑名泉的座位在车厢中部。拍摄公司行程安排十分妥当,时间没有一丝盎余的浪费,一切准备就绪后,很快,车子平稳奔跑在柏油马路上。
濑名泉舒了一口气,看着窗外飞快往后掠去的绿化带意识逐渐回笼,他这才想起之前爆炸的消息弹窗,摸出手机,点开line。不出意料,群里的聊天仍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吃完这口就去练舞】:今日的下午茶。
:(图片)
【不回就是在睡觉~】:嗯哼~是新做的甜点,小~朱吃的很开心。
【好想见门老师呀】:这次小凛月终于没做奇形怪状的甜点了,可喜可贺,不过花茶是人家泡的呢~
群里已经升为队长的末子仍然改不了爱吃甜品的小性子。濑名泉翻着消息记录。料理室、粉丝回馈,长相糟糕的甜点,还有帮不上忙只知道偷吃的红色脑袋和橘色脑袋,都在记忆里发酵……不久前他们毕业,奔赴异国。现在,只有留守日本的三人组时不时会带着手工甜品一起喝下午茶。不过,自己不在……睡间和岚君总是忍不住纵容这个没有节制的小鬼。
想到这里,濑名泉瞬间咋舌,又一秒收敛了表情,接着往下滑。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终于,最麻烦的笨蛋出现了。
【inspiration来了】:哦!凛月,岚,朱樱,早上好!蛋糕看起来好美味啊,我饿了!凛月,请给我留一块!笑脸.jpg
美洲跟欧洲有好几个小时的时差,他刚下飞机,但粗略推算,现在这个时间,佛罗伦萨还明显不到白天,莫不是只要自己不在,这家伙就无法无天的熬夜吗。还不等濑名泉斥责,显然已经有人替他发声了。
【吃完这口就去练舞】:雷欧前辈,早安。虽然这么说不合适,但按这个时间推断,您那边应该还在凌晨吧,昼夜颠倒的作息对身体可是没有好处的。
【inspiration来了】:啰嗦,孩子不要总是唠唠叨叨的为父亲操心啊!
【吃完这口就去练舞】:都说了,雷欧前辈您并不是我的父亲。
【不回就是在睡觉~】:先不说这个,难道,小~月今天还没吃饭吗?
【inspiration来了】:唔,真要算起来的话…我昨天有喝了咖啡的!因为inspiration涌现出来了,我要忙着把它们记录下来,有古话说,一寸光阴一寸金,花时间吃饭就太浪费了。
【好想见门老师呀】:阿啦,那这么说,雷欧君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要好好吃饭啊。
强词夺理!濑名泉皱起眉头,养只猫都比叮嘱这个笨蛋好好吃饭要简单的多。明明冰箱里面都给他准备好了食材和半成品的便当,只要放进微波炉叮一下就好,这家伙却仍视若无睹,真的是已经懒到一种程度了。他刚想打字,就看见那个人在群里回复说:“填饱肚子而已,不用那么紧张啦。就是濑名好狠心啊,居然丢下我一个人去国外旅游!不可饶恕,等他回来我一定要惩罚他!之前说好的负责我的人生啊,现在居然不好好履行自己的责任!”
【不回就是在睡觉~】:诶~情侣秀恩爱吗?不过饿肚子的小~月好可怜,这个时候就要自力更生了。
【不回就是在睡觉~】:@ 谁才是世界上最美的人,小濑,下次出远门前记得准备好猫粮哦~
【好想见门老师呀】:@ 谁才是世界上最美的人,泉,下次出远门前记得准备好猫粮~
……他明明有准备的。
【吃完这口就去练舞】:那个,各位前辈,我记得濑名前辈正在出差,现在说不定还在飞机上,是看不到消息的。
【不回就是在睡觉~】:小~朱真是太一本正经啦,偶尔调侃一下小濑可是很有趣的~
“……”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分明是那个笨蛋忘记了冰箱里有食物的事情,也要怪他?这种子虚乌有的欲加之罪等他回去不把雷欧君揍个半死可不会随意应下的。
【inspiration来了】:凛月!我明明是在控诉不负责任的濑名!才不是秀恩爱!
【不回就是在睡觉~】:明撕暗秀。对于缺乏真绪能量的我可是要适可而止哦~小月。
【inspiration来了】:什么时候你们都这么没有同情心了。啊!对了~凛月。
【inspiration来了】:关于这次濑名的工作是在哥伦比亚……我有点事情…想去找他。
【好想见门老师呀】:阿拉,为什么呢?
【inspiration来了】:有点不好形容。啊!语言真的麻烦啊,要是全部可以用音乐代替就好了。
【好想见门老师呀】:虽然听起来好像确实有正事,但人家倒是不建议雷欧君这么做哦,泉一定会大发雷霆呢!
【吃完这口就去练舞】:是的,我也赞成鸣上前辈的想法,雷欧前辈,请您不要做这么愚蠢的事情,濑名前辈生气起来真的很可怕。
【不回就是在睡觉~】:到时候我们也救不了小月你了。
这点留校三人组倒是没有说错。光看到那段话濑名泉的血压就已经开始飙升。真是莫名其妙,他明明第一次去往哥伦比亚这个国家,能发生什么事情。濑名泉忍不住开始噼啦啪啦敲击起输入法,严令禁止某人捣乱,如果手机可以投影,那么他下一秒就要出现在地球另一端,在那个人头上狠狠敲个暴栗。
身边的staff看着濑名泉阴沉的脸,被车厢内的低压冻的缩了缩脖子,他好奇的偷偷窥向屏幕,余光瞥见躺在line发送栏的一行字,心底猛地打了个寒颤,眼观鼻鼻观心装起鹌鹑,缄口不言。
有时候濑名泉也不清楚,他的情绪为什么总是被那家伙点燃的如此轻易。不能说是暴怒吧,但总是是无法保持平常心。
仿佛是什么后遗症,横亘着高中三年的相处里,那些未能填补的空白另一个人似乎只口未提过,濑名泉突然想到月永雷欧似乎对着一些莫名的城市总有着执念,就连说话都会时不时冒出不知哪里的俚语……他经历了什么,去过什么地方,一切的一切留给自己的只有蛛丝马迹,大门上挂了很多把锁,被风一吹叮咚作响,可濑名泉却没有一把钥匙。
保姆车艰难的行驶在人潮中,嘎达汉娜细雨蒙蒙,空气格外清新冷冽,道路崎岖,一路上都要把人摇散架了,更倒霉的是车子正要经过前方的一座铁桥。
桥面上人来人往,濑名泉下意识探头往窗外看,这是一座锈迹斑斑的桥,本应裹住桥体的木头已剥落殆尽, 支撑主体的铁质骨架全部暴露在空气中,积年的风吹雨淋令得它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
桥上时不时有巨型货车狂按喇叭以五码的速度小心翼翼开上来,司机也顺着车流蠕动,短促的刹车。居民置若罔闻,依旧闲庭信步,只苦了坐车的人。交通法则在这里明显不起作用,汽车轮子便时不时卡在桥面的窟窿之中,颠簸的更厉害,搞得濑名泉一时有些头晕目眩。
他忍不住合上手机,凑近车窗呼吸新鲜空气,携着水汽微凉的冷风扑面而来,让濑名泉清醒了些,不禁顺着横亘的桥身向远处眺望,却在下一秒不可置信的僵住了。
一抹熟悉的橘色在视线中一闪而过,快的像太阳光斑在云影下闪烁,却依旧被敏锐的捉住。大脑还在慢一拍的存疑,他的身体便已经笃定一般的摸向了车门。人流汹涌,一切仿佛都按下了加速键,可唯独被濑名泉双眼捕捉到的那个人不是。他站在那,只余背影,却吸引着濑名泉忍不住半支起身子。
远处的人影挪动缓慢,似乎力气十分不济,深一脚浅一脚,动作笨拙,行走尤为艰难。每隔几秒钟他就要甩一甩被拉杆箱勒住的手才能继续拖行,不时有路人似乎想上前帮助,但行至面前半米时全部变向绕行。他身侧陆陆续续的货车驶上桥面,行人本就有限的通行空间更加狭窄,伴随着断断续续鸣笛声,那个人焦急回头看了车流一眼,又转过头去。
那张脸做不得假,无论面前人的出现多么不符合常理,可却切实的存在于那。他脑子里突然回想起刚刚line里对方说的那句话,情绪便不受控制一下翻涌了起来。
他本以为只是那个麻烦鬼引起自己注意的玩笑话,但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场景,无疑像堂而皇之那个人宣告着:看吧,我就是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时空在反复颠簸中被揉皱,轻微的发出折叠的波动,像细小电流划过的乱码,濑名泉怒火正盛,丝毫没在意,低头line群里发表了一句死亡宣告,“雷欧君,你完了。”就伸手抵住了门把手,打算一会抓罪魁祸首一个现行。
无人发现的角落,在手机屏幕黑掉的前一秒,原本已经发出的消息前飞快地闪出一个红色感叹号。
保姆车好不容易挤出一条通道,司机也难免在燥热拥挤的环境中不耐烦起来,终于得空开始提速,staff从副驾驶座探出半个身子,对着行人挥手叫喊充当人肉喇叭。
桥面由木板随意铺垫,木板上大窟窿小窟窿,透过窟窿可以清晰地看见桥下浑浊的河水,那个家伙所站位置的前后左右都是窟窿,本以为身体素质极佳的他几步便可以跨过,但此时对方却仿佛已经精疲力竭,眼看保姆车越开越近,行人已全部闪避,唯独他还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喇叭和呵斥一股脑儿地全部朝他压了过去,随行司机见对方呆头木脑的挡路,从车上探出半个身子伸出手朝他直挥舞,并大声喊叫道:“喂,你!闪开!闪开!”
出现方式是直接拦车吗,这个白痴!
濑名泉原本无奈的心情随着车越开越近,在那人仍反复拉拽行李箱的背影里逐渐紧绷起来,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匆忙冲司机吼了一句:“停车!”
话音未落,车辆应声猛地急刹车。卡在道路中间的那个人近在咫尺。濑名泉开着车窗,他刚刚喊话的声音并不小,百分百肯定那个家伙一定听见了,可对方反应却更奇怪,听到他声音的一刹那,没有惊喜,没有雀跃,反而是活见鬼般猛地一哆嗦,如同遭遇晴天霹雳般僵在了原地,他不可置信的半回过头,绿色的瞳仁止不住地抖动,下意识嘴唇嗫嚅出支离破碎的音节。
“………濑…名?”
濑名泉奇怪于他不自然的态度,此时却没有时间更多地揣测了,紧跟在后面的货车鸣笛声此起彼伏,身侧的staff十分有眼色的打开了车门,配合着看准时机,抓住月永雷欧卡在窟窿里的拉杆箱便提到手里,一鼓作气塞进了后座的闲置区域。濑名泉这边也扯住了月永雷欧的手臂,借力把他也拽上了保姆车,扔到后座,顺势关上了车门,司机异常默契的踩下油门,汽车总算平稳的行驶过了铁桥。
街景快速的向后倒去。
“啊,月永先生您怎么来了这边!”身边staff惊叫了起来,。
濑名泉已经先他一步吃惊过了,所以现在除了窝火没有任何的念头。只能说月永雷欧着实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因为身边跟着工作人员,濑名泉只怕现在已经忍不住把他踹飞了。
他怒火未消,就连方才的心有余悸也让他后背不住冒着冷汗,因此没有看到“月永雷欧”诡异的沉默,看过来的眼神和表情都古怪的充斥着违和感。
“您的皮肤怎么变得……?!”
伴随着staff更大声的惊呼,濑名泉转头,入眼的是一只尤为凄惨的人形物体,整张脸红白相间,肿着红斑,其落魄程度就算把他扔进难民营也毫不违和,濑名泉之前在坐在车里也只是远远看清了他的五官轮廓和身形,并未审视到他的每一寸皮肤,而现在,面对这样的月永雷欧,一时间怒火也被更大的情绪覆盖了,好半天才开口说:“..... 怎么搞的?”
身侧月永雷欧正余光盯濑名泉的侧脸发愣,他的眼角微微泛红,大脑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除震惊之余更有些无法形容的复杂,可与其说是欣喜,倒不如更像是久别重逢的无措。
月永雷欧局促的缩了缩脖子,沉默着没回话。他下意识把表情藏在了凌乱的发丝下。突然的相遇扑朔而迷离,意义不明。让濑名泉不禁想起街头电器店放映在橱窗里的文艺片,出场后情节泛黄,最先回忆起的则是青春时期几个零散的镜头。
他只能从习惯里瞎猜,想着他应该是一个人故作逞能,害怕被教训才挣扎着不开口,知道多说无益,便不由自主伸手去触碰他的脸颊。两年来养成的亲昵举动却让身侧的月永雷欧感到意外,无所适从的后缩。
濑名泉心思早被他脸颊上浮现的红斑夺去,没有注意对方的不自在,指尖触碰到他的皮肤,上面又红又大的肿块一直延伸到脖颈,又顺着蔓延到衣领下。看起来似乎是重度过敏或者是中了虫毒。濑名泉翻出包里带的清凉油涂在他脸上,但是毫无用处,眼前的月永雷欧和煮熟了的虾一样,红肿依然布满全身。
“说话啊,你今天是怎么了,莫非是终于学会在添麻烦后感到愧疚了吗?”
一边检查着他身上的红印,濑名泉嘴上却还是忍不住唠叨,明明这么严重的情况,可这个笨蛋却死抿着嘴巴一声不吭。
小小的空间安静的可怕,月永雷欧脸上浮现出挣扎难耐的神情,他的眼睫执着的下垂着,唯独不敢正视濑名泉。整个人局促的缩在汽车角落,梗着脖颈紧贴着行李箱,一言不发,甚至沉默到有些反常。
……不对劲。
就算是做了错事,也不至于这样,他平日里不是跳起来理直气壮的跟自己吵架,便是黏黏腻腻凑过服软。而现在长久的沉默让濑名泉完全摸不透他的思绪。看的越久,熟悉感伴随着陌生感便越强烈。濑名泉维持着半转过身的姿势审视,触碰着他皮肤的左手也下意识收了回来,似乎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割裂开,他躲在强装镇定的外壳下局促又窒息。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濑名泉拧上了清凉油的盖子,笼罩的尴尬氛围令他下意识咳了一声,拿捏着语气示意,“别装傻,从佛罗伦萨跑过来的事情我可没说原谅你呢!就算拿出一幅惨兮兮的样子装可怜也没有用。”
没想到对面月永雷欧慢吞吞张了张嘴,又纠结地抿回去,眼中涌现出无数种难以言喻的疑惑。濑名泉无法理解,只能隐晦的察觉到对方外放出的压抑与痛苦十分陌生。他的身体冷的可怕,半阖的嘴唇似乎千言万语同时涌上来,无法找出合适的一句来表达。
月永雷欧是在紧张什么?或者说……似乎更像是…在抗拒面对——自己。
濑名泉被自己一闪而过的念头嚇到,涌上一阵寒意。
面前的人明明就是月永雷欧,可却那么拘谨,这似乎很矛盾。尽管五官一模一样,但,出现在濑名泉眼前的这个人,身高,骨架,手腕,好像却比远在佛罗伦萨的同居人要更稚嫩些许。
他缓慢且迟疑的端详着面前的家伙,正如对方也好似第一次见面般小心翼翼打量过来。濑名泉的心脏诚实的涌现出钝痛感,一抽一抽跳动着,似乎在证明着什么被他刻意压抑的本能反应。
两年,区区两年的时间岂能简单消磨掉那些痛苦的回忆。
长久未见,无论这是什么该死的把戏,在此刻过于的天衣无缝,无非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从上到下,由里到外,竟都和高中的月永雷欧一模一样。
不,倒不如说,他就是高中的月永雷欧。
休学对濑名泉来说仿佛是一个残忍的隔断,把高二月永雷欧的模样定格住,和之后是裁断的两截人生,一段熟悉,一段陌生。经历的物是人非过于刻骨铭心,他丝毫不怀疑自己就算到八十岁也还能把对方高中的样子记得清清楚楚。
如此荒谬。
如果不是几分钟前才看到line群里其乐融融的一幕,濑名泉几乎要以为他坠入一个无比真实的噩梦。仿佛佛罗伦萨的美好都是泡影,这才是现实。亦也许这本就是老天爷的一场恶作剧。
神明也好,上帝也罢,看看这荒诞的一切,您到底想做什么,又想要惩罚谁?
他有些自暴自弃的收回眼神,盯紧月永雷欧,像是主动钻进一个此生难以释然的死结,就算印证现实的发问只会落得两败俱伤,这样也都好。这一次,他一定会坚定的走过去,濑名泉上下嘴唇轻碰,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附在对方耳边,轻声道。
“好久不见……王。”
——请问……是你吗?
——是…那个……直到现在仍旧无法面对我的你吗?
“……濑名。”
对面的“月永雷欧”终于有了反应,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眶发热地看过来 。
回忆冲击着濑名泉的大脑,过往一幕幕如同呕血,似乎剖出最悔恨的那段回忆。对方隔着两年残酷的时光遥遥对望,声音沙哑开口道。
“濑名……帮帮我吧…”
他的眼神如此无力,一如当年濑名泉曾隔着门缝时那晦暗的一瞥,其中蕴含的复杂情感比之当年分毫不差。
“……”
——
保姆车到达蒙波斯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这个位于哥伦比亚北部的西班牙殖民小城原名是圣克鲁斯德.蒙波斯,1995年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城市沿着马得利那河铺陈,城中有三个建于16-18世纪的广场,每座广场都有一座带有浓浓时代印记的教堂, 整个城镇布局协调且细腻。
但这并不足以成为非去不可的理由,这样的小城在拉丁美洲很多很多,就像中东的罗马柱或者欧洲的古堡,任何东西一扎堆出现就不金贵了。
哥伦比亚是个魔幻的国家,国土近似斜正方形,安第斯山脉将其国土面积一分为二,山脉往西靠加勒比海和太平洋一带也就是通常游客滞留的区域,气候明媚干燥,条条大道通往波哥大,而山脉的东部,则是广袤的山区草原和雨林,游客稀少,道路破败。
从嘎达汉娜到蒙波斯的中途需要转一次车,那次转车就像一道分水岭,现代的哥伦比亚,闪闪发亮的柏油马路骤然隐退,取代的是灰蒙蒙的苍穹,碎石的搓板路和风雨压境前的潮湿闷热。
濑名泉朝窗外望了好久,烦躁的收回了目光,桥上捡到的二年级雷欧君依靠在后座缩成一团睡着了。他的状况并不太好,脸上的肿斑迟迟没有退下。明明拍摄组躲开了雨季的时间,可哥伦比亚和大雨总是如此有缘分。当地的雨季从十月开始,十一月人们几乎任何时候出门,都带着雨伞。奇怪的是他们出发的时间在六月,却仍旧不赶巧的撞上了雷阵雨。
保姆车的座位轮换了一下,staff重新规整过了行李,月永雷欧和濑名泉两个人坐到了后座。工作人员则挤了挤,留给二人一个独处的空间。月永雷欧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皱,皮肤上薄薄泛着冷汗,体温烫的如同火炉。他身上盖着濑名泉备用的外套抵挡迅速降低的气温。尽管他一开始僵硬且尴尬,可伴随着行程颠簸,便不知不觉就滚进了濑名泉的怀中。濑名泉换个舒服点的坐姿,没顾及身边所有人的看法,用力揽紧了他。
如果发生的这一切都不是做梦,那么两年前,月永雷欧是否也在异国颠沛流离,落得如此狼狈,又独自一人经历了诸多麻烦和病痛。而这些事情,归来后的月永雷欧却对他只字未提。
也许老天的目的就是这个。濑名泉心想,至少这次,就算再有磨难从天而降,他也不会再交给这家伙一人独自面对。
车厢猛地一抖,然后开始剧烈地跳动,有凉凉的液体溅到了月永雷欧的脸上,月永雷欧下意识拱了下脑袋,脸颊在濑名泉的衣服上蹭了蹭,把雨水揩在了他的衣服上,可濑名泉却一点也生不起气,忍不住用手托住了他热乎乎的脑袋。
平日里自诩年长的总是他,孩童一样幼稚的也是他。高中时,濑名泉总是把自拟的月永雷欧想的不谙世事,可实际上,那个笨蛋是他自己。当下,切实与尚未完全成熟的月永雷欧接触,反而唤醒了濑名泉的记忆。初遇总得装点的过于美好,昼夜,繁星,月永雷欧出现的像夏季最绮丽的梦境。那个节点于他而言,便是灰白高中生活里唯一的一抹玫瑰色。所以当世界骤然变回黑白时,他才猛然意识到,原来曾经孤身一人的日子竟如此枯燥而煎熬。
他是队友,是同伴,是憧憬,是目标,更是唯一的知己。濑名泉总是迷恋他做出的一首首乐曲,迷恋与他并肩站在舞台上挥洒的畅快,迷恋争强好胜巩固的自尊,就好像他的星球注定围着月永雷欧公转,万有引力从来都不可抗。
视力大约是人类所有本能中传递信息最快的一种,濑名泉沉溺在回忆里,直到脸颊上也溅到冰凉的雨丝,才抬眼注意周围环境。司机正全力以赴地与搓石板路对抗,保姆车呈S状在颠簸中艰难前行,他脸上的水滴则来自漫进车厢溅起的污水,濑名泉不知道之前的道路或是村庄该是什么模样,反正现在的车窗外是一片汪洋。
人们在道路正中搭建帐篷,帐篷外支起小锅烧水做饭,原本该是住家的房屋如今全部浸泡在水中,面包车的车窗两侧,左边水漫金山,右边水漫金山,上面则是白鹭肆意地翱翔。
如此众多的白鹭在人类的家园中筑巢觅食生儿育女,在无数因低洼形成的小瀑布下嬉戏,这种场景也只有孩子们还笑得出来。
这一切都告诉濑名泉,这儿,此时此刻,蒙波斯刚刚经历过一场浩劫,他们几个倒霉蛋即将踏入的是灾难的现场!
不知是城中水灾过于严重还是信号不佳,他们完全没有收到有关于天气预报的警醒。保姆车驶入城区,就像开入了异世界。城区到处是水淹的痕迹,地势较低的人家门口都用沙包壁垒,门外的水位已经高过屋内半米,本与城区平行的马得利那河水位暴涨,那些供游客休憩的石椅子如今孤零零地摆在河道中央。
司机一直将保姆车开至一家旅店门口,staff忧心忡忡的去探查情况,几个人结伴下车后就不见了身影。濑名泉在车里等了好久,仍旧没见人回来,消息失联,他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便主动下车,淌水把他们的行李箱拎到就近的旅馆。沉默的月永雷欧卷起裤腿紧紧跟着濑名泉,刚下车就听到入城区的工作人员见到他们叫起来:“人呢,人呢?来客啦,怎么连艘船都没有?”
濑名泉怀疑自己听错了,“接客船?船?”
然后刚跨进大门两人就被几个旋风刮出来的人给团团围住了,看装束应该是旅馆的老板和住店的游客。
那些人七嘴八舌地问:“先生你们从哪里来?怎么来的?哪条路?哪儿转的车?路还通吗?哦,上帝,你们七个小时就从嘎达汉娜到了这儿……没有意外?没有塌方?没有陷车?码头还在?”
濑名泉在这一连串的问话中开始明白问题的严重性了,难道按常理他们是该被困在某处的?莫非他们此时应该站在某处荒郊野岭簌簌发抖才是正常?
濑名泉放下手里的行李箱开始打听情况,转向老板:“呃……请问你们有没有看到几个男人,他们也刚刚入城,身高在一八零左右,欧洲人……”他尽可能的详细描述了几个工作人员的形象。
“哪来的什么人?车上除了你们以外还有其他人吗?刚刚我一直盯你们的车,到现在也只见了你们两个下车啊。”之前在旅馆门口砌沙袋的老大爷一脸懵。
“怎么可能?”濑名泉把月永雷欧一直抓着自己外套的手扯开,掏出手机,“我们是一起过来的!他们明明之前才下了车没多久……”
staff的手机号他还存着,濑名泉解锁手机点进通讯里,还未找到号码,屏幕微微闪烁了一下,接着是三秒钟的花屏,转瞬跳转回到了主屏幕界面。这时濑名泉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手机里除了默认的初始图像,屏幕中间时间日期等数字就像被怪力乱神般打上了厚厚的马赛克,字迹被掩盖得彻头彻尾。
一切都荒诞到匪夷所思,刷新着他的常识。
现在是几几年?看了看身边的月永雷欧,他大脑一个诡异念头一闪而过,忍不住颤抖着嘴唇问。
对面诧异的说出来了一个数字。
——是两年前。
濑名泉一阵头皮发麻。
他早该意识到的。
目前为止的所有事迹,仿佛都是从他遇到了那个人开始的,在见到对方的那一刻,他便被缓慢的拽进了一个名叫月永雷欧的时空漩涡,不知来路,更无法逃离。
怪不得明明是六月,却还撞上了哥伦比亚的暴雨。
因为这正是月永雷欧所经历过的雨季。
——
门口的大爷走了,濑名泉将两人的行李胡乱一扔跑去前台跟老板开个房间。信息登记妥当后,他抓住月永雷欧的手腕上楼。后者一声不吭,软绵绵跟在他后面悄无声息的走着。
“等一下!”再次路过旅馆前台时,客厅突然有个黑不溜秋的小子喊住了他们。这个黑小子懂一点英语,用着歪七扭八的腔调,指了指月永雷欧的脖子,喊,被咬了!虫!你被咬了。他笨拙的重复。
“唔…”月永雷欧听到有人冲着自己说话,迟钝的转过头。
濑名泉被接连不断的事情冲击到头晕目眩,一时间没注意月永雷欧的状况,这时才反应过来 ,明明白天时自己触碰月永雷欧对方还会条件反射的一抽手,然而刚刚从下车到进店,他却安静乖巧到一反常态。
濑名泉回过头,晕晕乎乎的月永雷欧映入眼帘,他这才注意到对方脖子背面被虫咬后的肿块已经扩散到了半个脸颊上。
“怎么会这么严重?”濑名泉摸了摸那红肿的包块问。南美洲蚊虫肆虐,他带了防蚊水和清凉油,之前在车上就给月永雷欧涂了,现在看来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有没有蔓延?”黑小子见状表情严肃的问。
显而易见。“有。”濑名泉安抚着因为不适细微挣扎的月永雷欧,不过现在他的力气很小,犟了半天,还是只能露着脆弱的后颈给黑小子看整处红斑,这肿块明显比濑名泉刚刚遇到他时要惹眼多了。
可恶,为什么他才注意到。濑名泉暗自咬牙。
“这是被什么虫子咬了?你有药卖吗?”就算早知道一年以后月永雷欧会完好无损回到梦之咲,此刻濑名泉仍旧无法维持平常心,焦躁难以克制地心底窜出。
黑小子认真地看着他们,语气严肃,“要有麻烦了,大麻烦。”
“大麻烦?”濑名泉头皮一紧,胃也沉甸甸的蜷缩了起来。
什么麻烦?
莫不是……
怎么可能,一定不会的,这家伙的身体素质可是异于常人的优越。可濑名泉却控制不住不惮以最坏的方向揣测。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老天让他遇到曾经的月永雷欧一定是想让他做点什么,如果他什么都做不到,是否代表月永雷欧的人生轨迹也将会改写?
只听黑小子继续说:“等那些肿块蔓延到他全身,他就会……”说到这里,他头一歪两手举天。
濑名泉的脸瞬间煞白,“你的意思是他会……?”他说不出那个字眼。
“并不会死。” 黑小子说,“他会全身都肿起来,像只煮熟的虾。
“……”
“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濑名泉深吸了一口气,憋下怒火,又问,“附近的医院在哪?”
黑小子摊手,“ 一会有暴雨。医院,会关门。”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濑名泉试图拿起手机搜索引擎,又被信号不良打断了,他从未觉得如此无能为力过。“怎么样才能让他好受一点。”
“不要急,我去帮你问问。”黑小子扔下几个字眼一溜烟跑了。
濑名泉带着月永雷欧先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期间他偷偷撩起月永雷欧的衣服看了一眼,发现他的腰侧都开始发出同样又红又大的肿块,的确和煮熟了的虾一样,红肿布满背部,腹部,恐怕现在正以万夫莫当之势向着全身蔓延。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搞的这么惨,我记得国外明明三毛缟那家伙有安排人照顾你的啊。”濑名泉见不得他这么一副凄惨的样子,光是看着都感觉自己的皮肤也瘙痒刺痛起来。
“……三毛缟妈妈已经很照顾我了。”他弱弱的辩驳。
“……是他们一直跟着,我不喜欢,就找机会跑掉了。”月永雷欧虽然恹恹的提不起力气,但逻辑勉强还清晰:“然后就迷路了,手机也不见了。”
“你还真是老样子啊。”
“……”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如果换成佛罗伦萨的同居人,听了这话估计会跳脚似的跟他像小孩子一般争论。吵嚷着什么“不需要濑名特意强调!”不论开心也好,还是生气也好,永远像一阵风般喧闹。
可是现在的雷欧君,真是习惯不了。
濑名泉心里硌着芥蒂,却仍旧放不下心,半揽着他,摸了摸他橘色的脑袋,余光平静的打量。
高中的这家伙比起现在自然更稚嫩,可性格却好似更加成熟。其实濑名泉早就知道了,真实的他本就是这样,有时天真似孩童,有时又深思熟虑洞察一切。他甚至能察觉到眷恋感从自己身上毫无保留的蔓延,身边月永雷欧捕捉到他的余光后,表情从“心无旁骛的硬捱虫斑”迅速地过渡到胃痛般纠结。
濑名泉已经接受了时空穿梭的现实,月永雷欧也显的没那么僵硬了。只要他想,蛮可以开口去问对方当年到底怎么想的,去轻而易举了解曾经那些细节。但不知为何,当下濑名泉的心底却格外平静,格外耐得住性子,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尽管月永雷欧就在他的身边,他们相互依偎,相互抱紧彼此,却仍旧两厢沉默。
这是一场考试,正在作答的论述题其实并没有标准答案,濑名泉模糊地了解其中的概论,却不想把它划的刻板。现在的他明晰月永雷欧的过去,将来;了解了他的想法,他的用意。可眼下,破解这道论述题的人不应该是自己。
身边,月永雷欧不动声色的盯着沉思的濑名泉,打心底生出一种陌生感来,对方的面容熟悉却依旧美丽,无论什么时候看到,都令他的心脏涌现出甜蜜而又苦涩的滋味。可他却仍有疑问。
“……”月永雷欧垂着头,把晦涩的目光藏在阴影下,含糊的嘟囔出几个字眼。
“你说什么?”濑名泉看过来。
“…没什么。”
“想问什么直接问就好,吞吞吐吐的不像你。”这是见面后濑名泉第一次被他主动搭话,便执拗的不肯绕过这个问题。他想,只要他发问,自己都什么都告诉他。
“……我…呃…”月永雷欧不太自在,低着头,良久,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咬牙问了出来:“哥伦比亚也不算什么有名的国家,离日本也很远……可……濑名你呢?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纠结了半天的问题便是这个吗?“因为模特的工作。”濑名泉回答。
“噢……模特啊。”他顿了一下,含糊的重复道。
小国王迟疑的时候听上去总是软软的,瓮声瓮气,不自然。明明高中的时候自己愚笨到听不明白任何情绪,此刻濑名泉瞬间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他清了清嗓子,补充说,“偶像的工作我也还在做。”
身侧的月永雷欧僵了一下,似乎为心思被全然探知而不习惯。濑名真的是这样的性格吗?他憋了好久才又吐出一个字,“……哦。”
沉默又在空间里蔓延起来。濑名泉在过于安静的氛围中思绪不宁。接触的掌心发烫,他在月永雷欧熟悉的体温中慢慢回想起来,当初,在舞台上时,他们契合而又互相呼应的默契令所有人都惊叹,可台下相处的时间里反而总夹杂着虚张声势和自以为是,所以无论在旁人眼里看似多么亲昵,实际上两颗心之间总隔着一层厚厚的壁垒。
可现在不一样了,为什么不问更多?这匪夷所思的一切,突然出现的自己,未来,结果,定论,一切的一切,明明你很想知道,不是吗?濑名泉想不通。
客厅里的墙壁上贴着大大小小的电影海报。有些上面还附带着某一幕的台词。而此时此刻正对着濑名泉双眼的海报煞有介事地写着,如果放慢呼吸,时间就会变慢。反过来会有效吗?濑名泉很短促的深吸了几口气,可这段被拒绝沟通的尴尬时间并没有变快,空气中长久蔓延的尴尬也并没有被忽视。
所幸,很快黑小子带着店里的老板娘出现了。他打听了一圈,了解到老板娘家里的父辈似乎有过从医的经历,耳濡目染,也懂得一些药理。只不过如今的环境条件过于限制,就算经验接近于零,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濑名泉让出位置,皱着眉头看老板娘观察肿包的特征,对方这个对医药半知半解的女士, 给月永雷欧的处理方案是:“热水泡盐涂抹所有患处,紧急补充维生素A,温热的盐水可以止痒消炎,维生素A可以加强体质,但是千万不能吃菠萝。”
“只要撑过这一晚上,那些肿斑应该就会消退一些了,等水退了就能去医院了。”老板娘说:“别担心,濑名先生,等你们走的时候,水肯定退了,你的另一半也肯定能够痊愈。”
濑名泉默认了她口中两人关系的说法,思索说:“至少我们今天过来的时候路还是通的,明天雨小了还能离开这里吗?”
老板娘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今天上路的除了你们还有三辆小巴,但是道路塌方,前过得了那路段的只有你们那辆车,这种天气,谁知道路几时会修好?况且水下的塌方,搞不好已经变成了泥石流。”
听闻,旁边站着的黑小子也沮丧地叹了口气。
“既来之则安之”,这句话在此时此刻是那么苍白无力,已成为孤岛的蒙波斯此刻无进无出,连旅馆厨房也剩不下什么东西了。
自己倒没什么,雷欧君那边状况不好,要是再食物短缺,怕是更难熬。濑名泉站在旅馆门口一筹莫展,遥遥眺望那“河”对岸的商铺。可那实在太远了,离他们最近的只有面包店,但问题是面包店也距离旅馆也有一个街口,平日里徒步60秒,如今游过去要5分钟。
不过在到达面包店的台阶后,还需要翻碉堡般地翻过沙包墙。
濑名泉虽然会游泳,但是水性并不算好,加上现在暴风雨越来越大了,时不时狂风大作,外面几乎是黑隆隆的一片,怕是跳到水里便分不清方位了。
他想了想,从随身带着的行李里翻出一块没拆封的巧克力塞进月永雷欧手里,这还是之前staff给的。“只有这个,就当先补充一下糖分吧。”一边说着,他撕掉了巧克力的外包装。
“那你……”月永雷欧没接,皱着眉头道。
“巧克力这种东西你见我什么时候吃过,再说中午在飞机上也吃了飞机餐了,我还不饿。你吃你的就行,病号就不要瞎操心了。”
然而还没等对方巧克力塞进嘴里,旅店老板突然搓着手掌从楼下走进客厅,他面无表情地说:“不好意思各位,洪水又来了,需要更多沙包。”因为他的语气是如此平和,等濑名泉明白他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不由地大吃一惊。
黑小子先跳了起来,然后另外的两个旅客也跟着跳了起来,濑名泉紧接着把外套脱下来,危机时刻,下意识是随着众人想往下冲,月永雷欧拉住了他,“濑名!”
可濑名泉无法坐视不理,他明明讨厌管闲事,但真正的危机时刻来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哪生出来的英雄主义作祟。满脑子都是只要水不淹上来大家都会没事。
如果这就是老天的阴谋吗?
他不管不顾避开月永雷欧打算先去看看情况,这时身体被前面的老板粗鲁地往后一推,他双手攫住手臂将濑名泉往外里塞,急吼句:“水性不好待屋里!”说完就要跟着往下跑。
濑名泉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身后异常狼狈的月永雷欧,眼珠一转,忽然想起什么。咬咬牙还是把外套扔到沙发上,抽开门打算跟上去。
月永雷欧一愣,在天灾面前此时根本顾不得那些别扭的的小心思,急忙拉住他的手腕,“濑名你虽然不怕水,但还不到可以长时间在水里游泳吧。”
楼下不断传来混乱的嘶吼和嘈杂的咒骂声,濑名泉拉开月永雷欧抓住他的手,脑子里一片混乱,他能保证的只有月永雷欧的未来,而并非当下的自己。结果一切不到定数,尚未可知。可看着面前的月永雷欧,他的心脏不知为何软的一塌糊涂,上前捧住对方的脸,语音急促而低稳:“没事的。”他深吸了一口气,胡乱地亲在月永雷欧的额头上,“没事的,你现在回房涂药,休息,我下去看看就回。”
他最后平推了月永雷欧一把,紧接着步履匆匆下楼了。
能帮忙的人都冲下去了,月永雷欧则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冲向阳台,迎面一阵销魂的刺骨凉风,原来漆黑的夜幕中早已暴雨如注,而脑中则是那句温柔的“我下去看看就回”反复回荡。
——
那天晚上,蒙波斯暴雨如注......
当地人和濑名泉走后的起先几分钟,月永雷欧一直趴在窗台上睁着眼睛尽量往远处看,楼下就是旅馆的大门,近处是棋盘状狭窄的街道,再远些是街道上房屋之间因暴雨变得汹涌的河流,此时河流正以一个常人漫步的速度不慌不忙地冲入蒙波斯城的每个角落,水流中有许多隐隐绰绰的人影,大都是男人,也有赤膊的孩子。
老板娘走到月永雷欧的身边,她的年龄和月永雷欧的妈妈差不多大,“没事的。”她安慰道:“雨停了就好了。”
“雨要是不停呢?”月永雷欧问。
我们就撤到较高的地方去,但是这雨没有前晚大。” 她朝窗外看了眼,肯定地说, “没问题的。最重要的是,你要自己先好起来。现在赶紧去睡觉吧,休息一下。”
“现在还能睡觉?”
“和衣睡。”老板娘说,“行李尽量不要打开,准备着随时撤离。
此时窗下传来一阵喧闹,街上的人们像是听到了某种召唤,全部朝一个方向冲去了,月永雷欧隐约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他忧心忡忡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便努力伸长脖子张望着,可惜夜太暗了,什么都看不清。
“那边有情况,他们去帮忙。”老板娘拍拍月永雷欧的肩膀便不再多说。
他们的话题截到这里。
所幸没多久濑名泉就先回来了,他刚刚跟着人群辨认方向,跑了趟临街的商店,带回来了食盐和维生素A。一个人的能力有限,濑名泉做不到成为救世主帮到所有的人,只能竭尽全力照顾好自己所在意的,关键的时候也只能做出抉择,选择带上精致利己主义的壳子。
外面的雨声依旧,一阵紧过一阵,落得人心拔凉拔凉,他们在远离家乡的哥伦比亚的某个旅馆生死未定。
这是月永雷欧在哥伦比亚中最漫长的一夜。
时间越晚,月永雷欧的状况就越不好,他住在靠近待客厅的房间里,每隔一小时,都要被濑名泉捞起来用盐水涂抹身体,像一条即将下锅的鱼,被毫无章法的腌制,没多久床便半湿,他在窘迫里被反复鞭笞,虎牙几乎要把嘴巴咬出血。到最后连走路都艰难万分,因为肿块开始在脚底板蔓延。
濑名泉的担忧比他只多不少,在对方迷迷糊糊睡着的时间里,他便忍不住跑到客厅跟老板娘描述现状。
“没事的,只要熬过这一夜。”老板娘缓缓地说,“濑名先生不用这么紧张,最好也休息一下。”
濑名泉眉头紧皱,“雷欧君现在这种样子我怎么有心情睡觉。”他想到另一件事:“话说蒙波斯不是有军人驻守吗?我们不能去请求他们的帮忙?”
“他们的驻地离这有好几公里,现在根本过不去,雨太大了,会被冲走的。”
可是暴雨丝毫没有变小的趋势。濑名泉摇了摇头,建议道:“您好好休息吧,我再去看看那家伙的情况。”
然而事情仿佛总是再朝着最坏的情况发展。
——
第四次涂药的时候月永雷欧并没有醒过来,他额头滚烫,发起了高烧。屋漏偏逢连夜雨,濑名泉浑身乏术,没办法只好又跑去客厅找老板娘,想借一包退烧药,才发现之前楼下有人找,老板娘刚好出门了。
正当濑名泉焦头烂额的时候,脚边爬过来一个小娃娃,是旅馆老板的小孙子,才几个月大,眼珠圆溜溜的。
他“咦咦哦哦”地叫着,口水滴了一地,满阁楼乱爬,这时从门后边探出一张美丽的妇人面孔,是小娃娃的妈妈,老板娘的儿媳。她温柔笑着,“濑名先生,喝杯咖啡吧?”
濑名泉仿佛抓住了救命绳,接过她手中的咖啡杯,三言两语概括了现状,“雷欧君,我的同伴,他发烧了,该怎么办?有退烧药吗?”
年轻妇人温柔的笑容凝在脸上,她听闻,把小娃娃一把塞进濑名泉的怀里,三两步走进房间摸了摸月永雷欧的额头,这才露出慌张的神色,“ 怎么办?旅馆里现在并没有退烧药啊。”
“可是他在发高烧,他的额头很烫。”小娃娃抓着扯着濑名泉的衣领放进嘴里,可他现在完全来不及注意这种琐事,一边忙着扯出自己的衣角,一边说道。
妇人看了一眼外面下着倾盆大雨的天,“旅馆对面的面包店也会进些常用药,那里会有退烧片卖,只是现在水性好的人都出去了,我们该怎么办?”
“我现在去买。”濑名泉把小娃娃塞回她的怀里。
“可是先生,一个人真的太危险了。没人结伴,外面雨还在下。”
“但他不能出事。”濑名泉胡乱换回来已经湿掉的T恤再次往楼下跑,洪水已经淹到了一楼,鞋子一踏上去,里面立马灌满了水。
濑名泉看着门外黑漆漆的洪水,心里也有一瞬间的犯怵。之前是跟本地人一起行动,如今一个人,怕是刚出门就会在黑夜的水中迷失方向,他艰难提着脚走到旅馆门口左顾右盼,但没看见旅店老板他们,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经过的中年男人,他说那些人都到了地势较低的地方帮忙转移游客了,那里有间旅馆被淹了,说完也急匆匆地走了。
看来是没人能带路了,濑名泉深吸一口气,鞋子每走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他在门口的石块上犹豫了好一会,然后没有丝毫的预警,心一横,就跳下了水里。
水已经淹到了胸口上方,身上穿的外套这时候倒成了累赘,每走一步都扯着力,濑名泉干脆也直接脱了,里面就只穿着一件短袖的t恤,因为没有任何的辅助物,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每走一步都要停下稳下步伐才能继续下一步,以防止被洪水冲走。
风刮得脸庞生疼,在耳边呼呼作响,在黑漆漆的一片洪水当中,濑名泉恍惚有种天地间只有自己一人的感觉。
这一切都措手不及地像场梦魇,而他陷入了某个rpg游戏的剧情关卡。
来到面包店,老板见只有濑名泉,还以为是失散的旅行者,大吃一惊,弯腰伸手把他扯上了楼梯。在濑名泉买完退烧片要回去的时候,面包店老板硬是把自家的船也借给了他。
说是船,其实只是木板围成的深凹圆柱,称作木桶也不为过。其实濑名泉十分怀疑这所谓的“船”前身根本就是个酿酒的桶,只是大了些而已,否则怎么会有一股浓烈的醪糟味,不过他对老板的施以的援手已经十分感谢了。
划着船艰难回到旅馆的大门前的时候濑名泉已经出了一身汗,他浑身湿透了,漂亮的脸上头发上满是污浊的脏水和印痕,狼狈不堪,任谁看了,都丝毫无法把他与早上那个光鲜亮丽的模特联系到一起。
濑名泉抹了把脸上飞溅的泥水,心里没由头的火气乱窜。他捏紧手中的药盒,天上冰凉的液体下坠,时不时飞溅入衣领,噼里啪啦打在皮肤上,带着垃圾被水浸泡后腐烂的恶臭。可此时,他无法分出任何情绪给自己徒有的外表。濑名泉在浑身湿透的狼狈中,在天地寂静且诺大中无可救药的想。
如果是我就好了。
如果经历这一切的是我就好了。
他受够了老天这没命的磋磨。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们呢?为什么偏偏受苦的永远都是那家伙呢?明明他一直都如此善良,诚挚,热切的喜爱着人类,明明他已经遭受过了不公的待遇,明明他从来都没有怨恨过一切……他逃离,他躲了大半个地球了,老天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他们。为什么就连这时候,受苦的仍是他呢?
从前的自己保护不了他,现在的他也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月永雷欧被命运捉弄,无能为力。
那么,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
——
一楼已经全被水浸没了,濑名泉把“船”拴在楼梯的把手上,就急急忙忙地拿着退烧片赶回二楼,然走到一半,他才发现一楼的电断了。原来是老板娘怕电流被水导到二楼就暂且把灯都关掉了,好在天气不冷,不需要开空调。
濑名泉摸黑走进房间,借着窗外的电闪雷鸣,看见床上的被子掀开着,而原本温热的床上却空无一人,月永雷欧不见了。
他把药放在桌子上,走出房间找,在前台看到一坨模糊的人影,晃晃悠悠的。那人影听到声响,动了,却没回头,濑名泉一惊皱起眉头,走近黑影,这一看,正是不见的月永雷欧。
濑名泉没忍住喊了他一声,没有得到回应。对方正背着身子专心致志倒腾看着什么,濑名泉走着近去瞧,发现他居然抱着前台的座机电话眉头紧锁,整个脸皱成一团,像只护食的猫。他的手指摸索着按钮,熟练又坚定的依次敲着数字,仿佛这串数字已经被他反复模拟拨打了无数遍,每一个位置都滚瓜烂熟。
对面是谁?濑名泉试图猜测。是打给父母吗?也只有父母才会让人在这种最狼狈的时候,在半梦半醒之间都想着去拨通电话。
很快,电话打通了。月永雷欧期冀地用脸颊紧紧贴着电话听筒。濑名泉站在他的侧后方注视着一切,看见他涨红的脸颊及鼻尖。月永雷欧托着电话的手指在颤抖,眼睑因为高烧而沉重且笨重的微眯,似乎随时都会昏睡过去的样子。明明他要半个身子依靠着前台才能站稳,却仍一动不动,执拗的等待着对面一声一声的忙音。
忙音响的第十声,对面终于接起来了。
那边还没说话,月永雷欧先开口了,那是语气濑名泉从未听到过的口吻。高烧令他的声音失真,瓮声瓮气的鼻音怀念且依恋,如同在耳廓边浅浅的舔了一下,万般情绪涌动其中。听的濑名泉的心脏化成水一般的柔软。如果注定有一方净土是退缩踟蹰时的港湾,或许电话那头便是属于他的那个。
可随着熟悉字眼的蹦出,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了电话对面的人究竟是谁。
“……濑名。”他听见月永雷欧说。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风的声音,接着是咚咚咚脚步声,周围嘈杂的环境也全部通过电话传递了大半个地球,然后他听见了两年前自己的声音从另一头传了过来。
对面那个人对着陌生的号码问:“请问你是……”
梦境惊醒只需要一秒钟的时间,电话另一头的茫然的回应仿佛兜头浇了月永雷欧一桶冰水,让他迅速从头脑发热中找回被融化的理智与倔强,狠狠地攥紧了电话。双倍残忍的撞击比自作主张的全盘告知更加摧毁他的自尊心。
异国打来的电话让对方摸不清楚头脑太正常了,可月永雷欧不能接受的却是自己半梦半醒之间,下意识的软弱无助。哪怕他早已经留下了胆小鬼落跑者的形象,可这些都通通不足以给他底气来面对濑名泉。事已至此,他还哪来的面目直视对方呢?
那边没得到回应,疑惑的又问了一句“喂?请问还在吗?”月永雷欧没吭声,伸手蹭了下眼角渗出潮湿的水渍,泪痕很快在涨红的脸上被蒸发掉。他低着头,匆匆挂掉了电话。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见了刚刚电话对面当事人,那个人站在身后,尽管来自于两年后。
简直是令空气稀薄的尴尬。
濑名泉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面前的月永雷欧突然身子一软,仰面栽了下去。濑名泉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手忙脚乱的伸手去接,把对方搂了个满怀,两个人兜头摔倒地板上。月永雷欧的身子烫的可怕,他双眼紧紧闭着,额头上满是潮湿的汗,泪痕仍挂在眼角。
——
濑名泉把月永雷欧带回了房间,打水给他敷额头,煮热水服用药片,洗澡换衣,他把要做的事情塞满,这样才不会有空闲的时间直面自己乱糟糟的大脑。
幸好月永雷欧喝了药睡着了,不然别说他怎么面对自己,濑名泉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他。
客厅里发出响声,好像是一楼的电力恢复了。濑名泉一出门就碰见老板娘的儿媳来送热咖啡,这天晚上,他喝了很多咖啡,喝咖啡的间隙,小妇人给了他一根橘子味的棒棒糖,濑名泉都怀疑棒棒糖是小娃娃的零食,因为在自己软弱无助把糖收起来的时候的时候,他的口水流了一地。
哥伦比亚的棒棒糖最里面一层是一颗泡泡糖,他们很喜欢棒棒糖,骑马或者开车,嘴里斜斜叼着的就是一根棒棒糖。
这就是哥伦比亚,你很难想象一个以贩毒闻名的国度人人挚爱的却是棒棒糖。
他们谁也没睡,轮流着给月永雷欧换额上的冷毛巾,老板娘跟小妇人在有一句每一句地闲话家常,濑名泉缩在沙发角落听。他的大脑宕机似的转不动了,之前的疲惫也一股脑涌了上来,浑身上下每一寸骨头都像被打断重装起来一样。明明意识都模糊了,可方才月永雷欧在座机前喊出的那声“濑名”却控制不住在他耳朵里呼啸盘旋。
穿过宇宙,冬夏,半个地球轻而易举被忽视的话,如今拖着小尾巴再度回放,难道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吗?既然如此,又怎么不能称为世界上最伟大的浪漫,怎么不算是跨越了时空后一眼就可以望到尽头的喜欢呢。
——
濑名泉曾经接到过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
时间节点来自高中。
拨来的号码远在异国,可事后翻通话记录时却是一团乱码。当时的他刚刚参加完真夏的演唱会,夜间暑热散去,海边人流仍涌动,鸣虫不息。回到后台时手机已经响了好一会了。
濑名泉的喜好向来从一而终,爱好也是固定不变的,虽然通讯录里存进去的人很少,可知道他手机号的人却很多,平时陌生模特公司打来的合作邀约数不胜数,刚接通因为信号不良就挂掉也并不稀奇。
不过令他难以忘记的是,当他接通了电话的时候,对面的人便熟稔的叫了他的名字,声音喑哑,隔着电流合成音显得熟悉又陌生,他用的并非正式称谓,而是选择了一种亲昵的表述,结果得到自己的回应后,便再无下文。
至于印象很深的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那通电话来自竟然是来自异国的一个座机,这是无论是依据科学还是事实都不可能拨通的一个电话。当时的濑名泉尚不到拓展国际业务,查遍了手里的名片,最后仍无法解释,不了了之。
它没有实质性内容,甚至找不到拨号人,沉默也好,呼唤也罢,一切的执拗似乎只为达成一个目的,那就是听一听某个声音。对面挂掉了,濑名泉匆匆打回去,只得到了来自机器的一句不在服务区,渐渐的,也便抛之脑后了。
而此时,命运的断线重连,他高中的记忆乍然回笼,一切的一切将有据可循,今夜注定难眠。如果不是眼睁睁看到这一幕,他怕是永远不会想起这件无聊又琐碎的小事,这个奇怪的电话,那个怀念的人。
失去的东西,总会有另一个方式帮你回忆起来,即便翻山越岭,横穿雨季,跨过朝夕,世界万般诸如此类。
——
濑名泉带着新浸湿的毛巾回到房间时,月永雷欧已经醒了。濑名泉在他床边坐下来,捏紧了手里拆了封的药盒,想问月永雷欧两年前的那个电话你究竟想说什么。
但月永雷欧在他之前开了口,问濑名泉外面的雨还在下吗。
濑名泉说还在下,月永雷欧点了点头,说哦。
在濑名泉想要再度开口时,月永雷欧若有所觉地再次打断了他。他垂着头,像是在看膝盖上被子的花纹,也像是在发呆,说出的话不搭前言,却让濑名泉瞬间就明白了这句话背后的拒绝。
他说:“濑名,这件事情对于现在的你、现在的我来说,也没那么重要吧。”
午夜的天空没有一丝光亮,濑名泉坐在床上,甚至看不清旁边月永雷欧的表情。
高中时他曾经无数次的躲藏和抗拒过对方的情感,习惯所有真心都被隐藏在随口的玩笑下,趋于隐藏和试探,将一切感情转化为在live上的酣畅淋漓。
当曾经变得不再扑朔迷离,月永雷欧也变得不再像云像雨又像风。现在的一切濑名来说一切是明晰见底的。他深谙了,成熟了,却比以前更加爱他。
可月永雷欧还远做不到跨越未来的时空去理解那些未知的东西。如果一年的流浪过后,他并不能如同对方所期许的那样回到梦之咲、回到舞台上。没有了乐器,没有了武器,那自己对于濑名还剩下什么意义?那他们之间还能靠什么来维系呢?
靠友谊吗?还是靠怜悯?
我可能没有那么需要他,月永雷欧想。他的自尊没有强韧到到可以接受濑名出自于包含着更多感情的回应。
他在见到对方的那一刻就这样想,于是现在也这样说了。
濑名泉蹲在他身前沉默着,想要问他一句,如果是我在乎你呢?
但他最后只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病痛磋磨人心,他知道月永雷欧现在既不敢轻易相信自己的音乐,也不敢相信被爱,更不再相信一段从来没有没有被正面回应的感情。
月永雷欧不信任的模样,和两年前的自己那么相似,濑名泉想。
简直就像报应。
“雷欧君,你太狡猾了,就算经历过了一遍,可你也从来没有让我看到过全部的你。”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伸手抱过去。
“怎么还能自说自话,让我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过呢?”
曾经自主练习的空教室的时候他们也靠得这样近过,自己贴着月永雷欧的手,胳膊碰到他的腰和屁股,帮他纠正动作,却被月永雷欧咧嘴笑嘻嘻地调侃这个姿势好色情,当时的濑名泉被无意中大面积触碰的感觉噎到,慌忙撒手。现在,他却没有半分犹豫。
因为尽管抱得再紧,他的月永雷欧都不在这儿。他不在这,更不属于他。现在这里的不过是两个内心空泛又孤单的家伙在抱团取暖,聊以慰藉罢了。
被拥在怀中的月永雷欧是闭着眼的,他手掌紧攥着濑名泉的衣角,像陷入一个一秒钟的梦魇。这只是一个单纯的拥抱,没有任何杂念。在被困蒙波斯雨夜的两个人,隔着轻盈又坚硬的胸腔,两颗心脏在一起跳动。月永雷欧没有排斥,濑名泉无所顾忌的整个环住他的后背,两条胳膊有意无意勒得很紧,仿佛这对他而言就是所有人中最特别、最想要的。
半个昼夜的颠沛流离,在此时忽然有了一个像样的着陆点,连带濑名泉自己也完整了。月永雷欧下意识也环着他,胳膊搁在他似乎已经成长到可以遮蔽风雨的肩膀上。
濑名泉隔着二年的光阴看他,目光放得又深又远,看到目光里的月永雷欧被盯的抿唇,不自然的眨着眼睫的样子。他心里想的却是:
幸好遇到你了。
幸好是我在异国他乡遇到你了。
在高二对方刚刚休学的时候,濑名泉每一天去训练室时,每一次为knight的活动经费殚精竭虑时,每一秒感受着内心的苛责时,都异常难捱。无数次他想着放弃就好了,却总是期待着推开空教室的门时那个身影仍旧存在,因而顽固坚持了下来。
青春期的收尾就像彗星的尾巴一样长。遍是荆棘的荒野中濑名泉依靠着那仅存的iPod,沿着海岸线一遍遍的走,一直走到天尽头,反复徘徊,找不到出口。
整个梦之咲都是他故意散落的乐谱。是青春期的秘密,舞台上的淋漓、初遇的空教室、小约翰、小夜曲、每次拜访时月永家的玄关,这些全部都是答案。总归有一天月永雷欧会说的,过去的自己也总归有一天会知道的。
那一刻他终于意会,醍醐灌顶。一切都是完整的圆环,就像下雨时空气中会泛出潮湿的味道,人困了就会睡觉,而听到你写的歌时我便会发自内心的微笑。正如此时此刻,他出现在这里。
就算有遇到一千个一万个月永雷欧,也是一样的。每一个月永雷欧都会对应的出现在濑名泉的生命里。这家伙是我的思考,是我的情绪,是我的感官,他是我所有青春过客里最珍贵的小朋友。他是我的。濑名泉想。
此时,窗外一点点的白光透进来。
如此漫长而又煎熬的黑夜,终于过去了。
——
凌晨五点多,雨小了,然后慢慢停歇,外出疏散游客的人也终于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他们的衣服上满是污浊的垃圾,有些已被撕裂,脸上全是东一条西一条的黑印,每个人都狼狈不堪。
第二天。濑名泉乘着街道上商家的船把月永雷欧送到了医院。
好在昨天晚上退烧药喝的及时,抵达时月永雷欧的发热已经基本退了,红肿也不再扩散,只是被咬后的虫斑仍旧看起来狰狞可怕。
他们在这个小镇呆了几天,直到洪水退去,袒露出混凝土地面,月永雷欧就要和濑名泉道别了,他打算联系三毛缟斑,离开这里。学校五月份号开学,也许有一天,他流浪够了,会挑一个阳光明媚的时间,回到梦之咲。
不过月永雷欧没想到的是,告别却是濑名泉先提出的。
“雷欧君,我快走了。”濑名泉换回了平日里干净的衣服,打理得体,几乎让人以为那天晚上的狼狈是一场错觉,平日里冷峻的眉峰也微微挑出柔和的弧度:“虽然不知道怎么回到我的时间线,但是留在这显然也不是办法,我打算去进入蒙波斯的地界口看看。”
“哦…”月永雷欧有些吃惊,他已经习惯做那个先离开的人了。
于是濑名泉不再说什么,第二天便开始收拾行李,并提前预约好了车站的拉客轿车。
——
在他离开蒙波斯的那天,蒙波斯又下了小雨,只不过这次是细雨蒙蒙。满城是累赘的,开满紫色花朵的秀丽树冠。
月永雷欧主动去送他。路上,看着濑名泉走在侧前方一言不发的侧脸,他少见的心里涌出万般情绪,想宣泄什么,月永雷欧仰头望着哥伦比亚缠绵悱恻的天空,问:“濑名,我重要吗?我在你心目中是最重要的吗?”
不等回答,他又说,“我不是,我知道的,在你心目中,自己,是最重要的吧,然后是梦想,然后呢,是你的家人,你的事业也比我重要,这些的全部都比我重要,毕竟濑名你一直都是一个漂亮的利己主义者啊。也许当时那个还在chess的我还远不懂这些,但是现在的我却逐渐明白,没人能永远专注于自己。”
“………从前我也想过,以后的生活,我的未来,只要可以唱歌跳舞就好,毕竟在舞台上和你一起是最快乐的。我想要在大家的心目中,我必须是彼此最重要的而不是很重要的那个…..…”他有些幼稚的抿嘴笑了一下,可是语气却却出奇地冷静,他对着濑名泉微笑着说:“因为如果不是最重要的,就意味着可以被舍弃,可以被替代,所以我拼命的作曲,我想要满足大家的一切愿望,想要人人都可以试图爱我,想要我对于濑名你有着被利用的价值……可是这几天我突然有点明白了,就算我不是最重要的,也不代表就能被轻易取代,每个人都要优先为自己而活。所以,我不需要别人给我这个殊荣了,我,在我心目中,我自己就是最重要的,我个人的需求,我个人的意愿就是最重要的,我会努力做到让其他人都要排到“我”以后,濑名你那么聪明,一定可以明白我的意思。”
“以后我想试着去更高更远的地方看看,而并非为了证明什么。”
日光茂盛,紫色的落花雨打凋零,落了一地。时光匆匆,旧的他与新的他都走在世界上,看着命中挚爱跟他一起仰头行走。
“雷欧君,其实有时候我希望你能在除了音乐的其他地方更自信一点。”濑名泉抬眼郑重又珍视的凝望着面前的小国王,“就像你不知道,在旁人眼里,你才是捉摸不透的那阵风。不如说我反而想问,迟早有一天,你将成为我最重要的人,那么,到那天,你能给我同等位置吗?”
“也许吧,起码现在的我由衷期望那一天的到来。”月永雷欧舒展了眉眼,他顿了许久,终于开口说:“濑名,谢谢你。”
“这一天我会永远记住的。”
——
上车后,司机给车开了火,准备掉头。濑名泉坐在车厢中,开着窗户,去看外面的月永雷欧,对方站在紫色的花幕中撑着雨伞,表情很平静,很释然,绿色的双眼里仿佛在闪着微光,倒映出世界生机勃勃。
他突然就很好奇一件事情,于是攀着窗,匆匆对着月永雷欧喊到道:“关于未来的事情,你就不担心吗?没有任何想问的吗?关于结果?选择?以后?什么都行。”
“……”
月永雷欧摆了摆手,打断了濑名泉的问话,他明媚的笑了,顺手把伞丢到一边,三两下大步迈过来,橘色的头发在雨幕里变得湿润,就像水中洗涤过莹润的宝石:“我担心,也很好奇。未来的事情我依然很害怕,一想到要回去就发自内心的抗拒……可在看到濑名你的那瞬间,我就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用问了。”
“我不需要了解那些细节。”他说:“如果对方是濑名的话,不管过程如何曲折,我相信我们最终一定会走到这一步的。”
月永雷欧站在雨幕下,隔着疏疏落落的雨丝,注视着濑名泉的眼睛,笃定的说:“濑名,你就是最好的答案。”
车子启动了,路上人烟稀少,湿润的地面铺满刚刚被风雨吹落的紫色花蕊,濑名泉在后视镜里看见月永雷欧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他挥着手,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濑名!约定好了,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等有一天,我一定会回去见你的。”
濑名泉听到他的声音传入耳膜,下意识用手抵住了唇,遮盖自己不自觉展露的笑容。他默默比了个口型,在后座无声的回应道。
“……再见,雷欧君。”
被汽车轮胎压过的路面上显现出一条往来纵横的紫色小道,空气中随即升腾起一股莫名的味道,也不能称之为芬芳,只是这股味道令雨后的蒙波斯愈显冷清孤寂,濑名泉再回头,月永雷欧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终于,他又是自由的鸟。
——
濑名泉所乘坐的车正在前往最初遇到月永雷欧那个城市的路上,蒙波斯在哥伦比亚的边境确实是一片荒野,风卷沙起,渺无人烟,他调整了下姿势靠着靠背,脑子里却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
月永雷欧总说自己是天才,濑名泉曾经也一直这么觉得,在作曲上方面,他的才华无人可比拟。可直到现在,他才模糊的意识到,也许月永雷欧的天才并不是只是在音乐上…
身边突然发出响声,打断了濑名泉的思绪。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手机信号已经恢复了正常,而这通耳提面命的这通电话,来自佛罗伦萨。
濑名泉接通了电话,月永雷欧活泼的声音久违的从电话那头响起,因为信号不好所以有些失真。
明明上午他才和两年前的这个家伙分别,此刻再听到对方的声音,他心里却涌上铺天盖地的怀念。
“濑名!”对面的家伙喊道,难得的有精神。他的脸上也不自觉涌出温和的笑意。
“我在。”
“哥伦比亚好玩吗?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啊?”对方问道。
濑名泉突然想起离别时二年级月永雷欧口中提及的约定,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雷欧君,你明明知道的。”
对面沉默了,过了好久,濑名泉听见对面发出轻微的笑声,他回答:“……那真的是个难以忘记的城市。”
“确实如此……大概,我也一辈子不会忘记这里了。”
月永雷欧没有回答濑名泉,两厢沉默让空气中流淌着一种温馨的氛围。他安静了一会儿,才突然开口说道:“其实………在濑名你去哥伦比亚的这几天,我做了一个梦。”
“嗯?”
“这个梦很长,也很奇怪。我梦见我还在梦之咲念高中,chess没有解散,大家都热爱偶像,所有人都爱我也喜欢我的歌,我不需要无尽的内斗和live对决,还在世界上最有名的大剧院举办了属于自己的音乐会。我16岁在意过的所有坏事好像全部都被改成好的了,但是等我找遍了梦之咲的时候,却发现所有班级里都没有你。”
“真的,这个梦里什么都看起来很真,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知道这是梦。我跑去一年级问了凛月,还逃课去了当时没有来到梦之咲的朱樱家,最后知道你不知怎么没有当偶像,而是念了重点高中,仍旧继续着模特事业,在你们学校很出名。”
“所以我跑去那个重点高中,刚刚好那边放学,我看到你从教学楼走出来,身边的人全都注视着你,学校里女孩子的情书和巧克力也塞满了你的鞋柜。你一个人走,没有朋友,明明那么漂亮,可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和我高一遇见你的时候一模一样,就好像……”月永雷欧停顿了一下。
“………就好像你一直在等我。”
原来被时空命题困住的不止自己一个。濑名泉想起那个二年级等待着月永雷欧回归的自己,不知怎得竟然鼻子一酸。也许没有“好像”,我的前半生就是一直在等着遇见你。
“这只是梦。”濑名泉想,况且你一直都在我身边。
“是啊,幸好这只是梦。那么顺风顺水的人生,我反而不习惯啊。直到现在我都偶尔会去想,高二的休学,对我来说其实会不会是一件好事,因为它发生了,才有了现在的我。”月永雷欧说:“光能遇到濑名你,就是上帝给我最大的偏爱了。”
“别总是说这种话,明明相遇并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濑名泉隔着手机不自在的抿了抿唇。
“濑名不好意思了?”
“没有。”
“没有?”
濑名泉懒得回他了,月永雷欧这才停止得寸进尺,他在电话那头自暴自弃的叹了口气,收敛了故作轻松的姿态,语气带着认真道:“……濑名,我好想你。”
窗外传来一阵温暖的风,濑名泉一愣,右耳廓就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又痒又发烫,胸口满涨涨的。
每一天,世界会发生多少奇怪的事情,有多少被写进最伟大的浪漫主义小说里,又有多少是难辞其咎的败笔。有人醉生梦死,有人活在当下,有人光中寻路,有人夜里看海,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跨越了大半个地球说爱,而有人途径了两年的时空只为再遇见某个你。
濑名泉沉默了半天,才一字一句的开口说。
“雷欧君,我也爱你。”
老旧乐园昼夜不关,灯火通明,旋转的南瓜马车和小摩天轮闪烁起暖色的光,糖果屋敞开着大门,即我永远欢迎你,你是我最深爱的小孩。
他们,兜兜转转,所幸彼此仍在身边。
和李总的小日常(十三)
李泽言明明也很黏人。
早上闹钟响的时候意识还没完全回笼,往常般伸出手去摸索那冰凉的方块的时候才发现李泽言的手臂搭在你的腰间,你像一只猫咪一样蜷缩在他的怀里。
他的手臂有些重量,却是你晚上睡眠的良药,温热的体温,和像悄悄话一样的故事带着绵绵的困意一同袭来。他喜欢抱着你睡觉,将你全部揽在怀中,用指尖慢慢地去梳你的头发,拨弄你的发丝。有时候下巴会抵住你的发顶,有时候额头会埋进你的肩窝。晚上的李泽言,完全没有一点攻击性,柔软地像一只大猫,似是说什么他都会同意一样。身上淡淡地包拢着独属于他的沉稳又令人安心的感觉,混杂着沐浴香。
他说,只有这样他才睡得好。
昨天晚上明明你是一个人睡...
李泽言明明也很黏人。
早上闹钟响的时候意识还没完全回笼,往常般伸出手去摸索那冰凉的方块的时候才发现李泽言的手臂搭在你的腰间,你像一只猫咪一样蜷缩在他的怀里。
他的手臂有些重量,却是你晚上睡眠的良药,温热的体温,和像悄悄话一样的故事带着绵绵的困意一同袭来。他喜欢抱着你睡觉,将你全部揽在怀中,用指尖慢慢地去梳你的头发,拨弄你的发丝。有时候下巴会抵住你的发顶,有时候额头会埋进你的肩窝。晚上的李泽言,完全没有一点攻击性,柔软地像一只大猫,似是说什么他都会同意一样。身上淡淡地包拢着独属于他的沉稳又令人安心的感觉,混杂着沐浴香。
他说,只有这样他才睡得好。
昨天晚上明明你是一个人睡的,但是醒来却又在李泽言的怀里了。想来应该是他工作完之后,又从背后轻手轻脚地拥住你,像小孩耍赖撒娇一般。手还没碰到振动着的屏幕,那箍在你腰间的手先一步伸去,将闹钟滑走。
“再睡一会儿。”懒懒的声音藏着缓慢的呼吸声在耳边撩拨开一阵热意。李泽言又擅自做主地将你往他怀里收。
“别闹…会迟到的。”你去够他的指尖,像试探小猫脾气一样抚了抚,发现他没什么反应准备掰开。
“反正早上也是来华锐向我汇报,有什么不一样。”李泽言不太快意的睁开眼,将你的身子转了过来面对他。
你的小臂抵着他滚烫的胸膛,棉被的温度蹭的耳后的皮肤也发烫。你抬眼观察李泽言的表情,黑色的发丝不太听话地翘起,给立体的五官平添上了几分慵懒的荷尔蒙气息,睡衣的领口不规整地垮在胸前,拧起的眉毛好像还在控诉你要起床的行为。
“是昨天晚上工作到太晚了吗?”
你侧了几分角度,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些,有些心疼地伸出手想把他的眉毛抚平。
李泽言任凭你的手在他的脸上细细描摹着,从眉毛,眼角到鼻梁,眼神像是要从你身上掠去什么似的,怎么也看不满。
到嘴唇的时候,他扣住了你的手腕留下了一道吻。
“没有,我只是做了一个梦,没有睡好。”
你有些疑惑又新奇地抬起眉毛,印象里好像很少听李泽言说过类似的话,于是你又乖乖地看他,等待他开口。但这个故事却好像没有下文,他沉吟着呼气又吸气,最后眷恋地蹭了蹭你的耳廓。
“幸好现在你就在我眼前。”
李泽言的嘴角勾起一种失而复得的抚慰,眼神温柔地像在注视一个易碎品。你猜到他可能是做了噩梦,一股脑地撒娇般朝他更贴近了几分,箍紧了他的腰。
头顶传来一声揶揄的轻笑,有一瞬,你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忽悠了。
“笨蛋,知道你在了,抱太紧了。”
你羞赧地搞小动作使坏般挠了挠李泽言,重新抬头的时候,睁起亮晶晶的眼睛。
“其实我也做了个噩梦。”
“嗯?”
“梦见李总对我今天的策划案非常不满,对我进行了一顿痛批!”
李泽言愣了一瞬,然后捞着你起床,仔仔细细地把你眼前的头发丝拨到耳后。清晨的雾霭好像还没散去,空气有些凉意。
“但至少某人刚刚的表现不错。”
“?你为什么不反驳我的梦?!”
“我哪次…”
李泽言本来要说他哪次对你进行过痛批,还没问出口,脖颈就被你的双臂缠绕上,送上一个香甜的早安吻。
“嗯,梦是假的,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