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为人狮》(四十五)完结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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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式婚礼的宴会在仪式之后,所有宾客穿着得体、举着高脚杯在草坪上闲逛,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间有那么点上流社会的意思,然而凑近仔细一听,聊的却都脱不开车子票子房子孩子。
此时人群中一位家庭代表谈笑风生,另一位坐在桌边抠手。说也奇怪,两个人明明没有形影不离,深究起来站开老远的距离,但是当肖战的视线穿过一整个会场对上王一博的,他就知道是不是要带对方走了。
“下次聊。”肖战礼貌结束一段对话,把酒杯放在一边长桌上,错身穿过人群。王一博此时也站起身来想开走。二人的出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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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式婚礼的宴会在仪式之后,所有宾客穿着得体、举着高脚杯在草坪上闲逛,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间有那么点上流社会的意思,然而凑近仔细一听,聊的却都脱不开车子票子房子孩子。
此时人群中一位家庭代表谈笑风生,另一位坐在桌边抠手。说也奇怪,两个人明明没有形影不离,深究起来站开老远的距离,但是当肖战的视线穿过一整个会场对上王一博的,他就知道是不是要带对方走了。
“下次聊。”肖战礼貌结束一段对话,把酒杯放在一边长桌上,错身穿过人群。王一博此时也站起身来想开走。二人的出发点并不相同,然而踏过嘈杂的人声和悠扬的弦乐,最终不约而同在出口汇合。
肖战和王一博打个响指:“无聊了?”王一博就迫不及待凑上来,对着拱门处用淡紫绣球花堆叠的“Wedding Party”字母瘪嘴,可怜地跟肖战抱怨说:“洋泾浜。”
两个人没有叫的士,直接步行出了婚宴场地。他们松开了衬衫最上端拘谨的两粒纽扣,大跨步并肩走在狮城熟悉的步行街上,像是在逃婚。时间已近傍晚,金色夕阳剩最后一点余热,烤得草坪都温热,夏风掠过鬓边耳边和衬衫的衣领,也是温暖的。
最后还是肖战拿手机跟陈露蓓打的招呼,王一博凑过来看:“跟她怎么说的?”肖战按着手机键盘面不改色扯谎,回答:“说你肠胃不好,吃坏肚子了。”这立刻引发王一博严正抗议:“这个理由太有损我形象了吧!”肖战不管,施施然把手机揣进兜里:“怎么样,晚上吃什么?”
肖战方才只顾着低头打字,任由王一博揽着自己的肩膀往前走,于是此时刚抬头,就发现自己已经被这人带到里会场很远的拐角。
尽头处是一爿熟悉的饭店,招牌上布满油渍,正是当初运动会以后他们一起去过的那家。渐暗的天色中,门楣的灯光在巷口打出一片橙黄光晕,门口石阶上有两个人朝这里的方向挥手。
“来了!”王一博一点不惊讶的样子,好像知道有人正等着自己,手从肖战肩头滑下,拉住他的手快速往前走。来人的面庞逐渐清晰,一个国字方脸,一个大眼睛黑白分明。
猴子笑着冲上来抱住肖战,大叫“肖老师”,被王一博脸色一黑扒拉下来。国字脸想拉着男孩的手,被不动声色避开了,国字脸讪讪地想把悬在半空的手往回收,又突然被人握住,抬头一看是笑嘻嘻的王一博,立刻“噫”地一声把这小子拍开。
“跟我拉拉手不好吗?”王一博欠揍地跟上去落座,国字脸瞪他一眼翻开菜单点菜。王一博看他在蒜蓉烤茄子前面打了勾,立刻提醒说“不要茄子”。
国字脸下意识怼他“怎么这么多事”,抬头时候却看到肖战尴尬的笑脸,于是立刻意会过来把那个勾涂掉,顺便又问了一句:“肖老师还有什么不吃?”王一博此时正捏着肖战的手指玩,但并也不妨碍他代替肖战抢答:“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就几样爱吃的。”
“……”国字脸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菜单往王一博的地方一掼,“你点你点。”王一博也不客气,直接接过来勾勾画画,还大咧咧安慰坐在一旁难为情的肖战:“我哥就是你哥,别跟他客气。”
猴子坐在一旁,有点羡慕地看着他们两个,斟酌良久才小心翼翼开口问肖战:“肖老师,你们今天看到铅球妹了吗?”铅球妹高考发挥得很好,考去了首都的大学,猴子却提前回了森林,用余生报偿白狮族群的恩情,对于那个女孩的消息一无所知。
肖战把他所知一五一十告诉猴子,告诉他铅球妹变瘦变漂亮,还找到了人类社会很体面的工作,成为了繁华都市的成功女人。猴子高兴极了,可刚笑一下又难过起来:“她肯定吃了很多苦。”
王一博和国字脸一起喝了点酒,四人聊了会天,从狮子族群的近况聊到狮城的基础设施建设。国字脸说到狮城一高的操场翻新,从煤渣变成了橡胶,再也不会一跑步就尘土飞扬了。猴子说到附近公园的废弃隧道马上就要拆掉,保安大爷还记得以前老在这涂鸦的那个白毛小鬼头叫王一博。他们说到月上柳梢,在月光洒进小饭店的时候分开。
王一博酒量好,国字脸好像差一点,醉醺醺地靠在瘦弱的猴子肩膀上。肖战总觉得他要把人家压塌,伸手去扶的时候却被王一博拉住,无声摇摇头示意不碍事。
肖战于是跟着王一博,和国字脸二人向左向右走,走了一会还是不放心,回头看却发现国字脸把猴子压在街角的电线杆上接吻。猴子的手捏成拳头,最后软绵绵垂下来环在对方腰上。
“别看别人了。”肖战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怔间被一双手捏住下巴强制转过头,映入眼帘是王一博不服气的脸,“老师当时也是在这里第一次亲我。”
肖战这才想起来,应了一声也笑了,卧蚕走势跟着眼睛一起弯,两颗兔牙露出来,他明明在笑王一博莫名其妙的好胜心,但看起来像在难为情,和当时跟王一博在玻璃橱窗里对视的时候一样。王一博看了心里一动,凑过去悄悄告诉他:“带你去一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
肖战也没问,随便王一博带自己去哪里,走了一会肖战就忍不住笑出来了,因为这个地方跟当初根本一模一样。短短的桥下隧道,随处可见的石砾杂草,陈旧的砖面墙上甚至还留着当年王一博给他喷的那个海绵宝宝,黄色的丙烯颜料略微褪色,不妨碍那个海绵宝宝咧着嘴冲他们笑。
深沉的夜色压下来,要不是自己的手现在正被人紧握着,肖战恍惚间觉得这个地方应该站着一个小男孩,留着白金色的头发,在夜色里显眼得好像荧光水母,正反穿着校服,拿着颜料罐懒洋洋问自己有没有喜欢的动画片。
王一博拿脚尖踢了下旁边一个废弃的颜料罐,发出清脆的“咣啷”一声,把肖战拉回思绪。他刚要出声制止王一博,隧道另一个尽头就倏忽射来一道惨白光柱,镁光灯一般晃眼地击穿黑夜扫在二人身上,随之传来的是中气十足的熟悉喊声:“哪个在那里乱涂乱画!”
王一博反应敏捷地就着两人交握的手向前冲,肖战冷不丁地被他拉了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就被“啪”地一下抓住手腕跑。皮鞋不适合运动,在小城的石板路上嗒嗒作响,他们跑过隧道,跑到热闹一些的步行街去。
周边的场景里有正在拉卷闸门的老板娘、收起沿街躺椅的叔叔,但都统统从肖战的视野里掠过,在夜色和灯光中糅成一团,霎时间世界安静下来,只有自己的心跳和王一博的笑声,随着风声从耳边吹过。
等两个人气喘吁吁停下来,交握的手心都黏满热汗。肖战一边喘着一边问:“我们……跑什么啊?”王一博面不改色心不跳,咧着嘴朝他笑嘻嘻的,和当年一模一样:“我没办法,我听到那大爷骂人我就想跑!”肖战骂他,骂着骂着觉得很好笑:“有病吧你。”王一博看着他笑,也跟着笑。
奔跑间王一博兜里有个东西掉出来,露出一截褪色的织带,肖战好奇地拽住一拉,谁知这一拉就扯藤蔓似地拉出块沉甸甸的金属制品来。肖战一愣,看到一块锈迹斑斑的奖牌,因此费了他很大力气才辨别出字迹来——“狮城一高第十五届夏季运动会 1500米冠军”。
肖战抬起头来,看到王一博笑嘻嘻地站在自己对面,像是一个把戏被提前拆穿的小孩,挠着头说:“被你发现了。”王一博把奖牌从肖战手里接过来,那在自己手里,像过了一遍程序似地重新又交换到肖战手里。
肖战看着王一博,看到他脸颊上的婴儿肥逐渐退去,取而代之是利落的下颚线条,眼睛却还是那么黑,映照出自己的倒影。肖战知道王一博长大了,也知道不管再怎么长大,心里却还是那个拿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发短信,问自己“我比赛很厉害,请你要来看,好不好?”的小男孩。
这枚奖牌就像王一博的成人礼,他就此走出象牙塔,剪断亦步亦趋的情感纽带,也迎接了与之俱来的恐惧、欢愉和责任。也让肖战翻越铁蒺藜,拥抱了亲密关系,拥抱它所带来的温暖、激情,也拥抱与之相伴的衰老、厌倦和悲伤。
王一博跟肖战说:“这块东西,本来应该要亲自给你的。看到你把它留在狮城空房子里面的时候,我那时候就在想‘你辞职的时候,我在你身边就好了’。”
“不是的。”肖战摇了摇头接过奖牌,认认真真告诉王一博,“你一直在啊。”
弯弯的月亮倒映在肖战弯弯的笑眼里,王一博没有犹豫地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应该吻他。就在两人嘴唇即将相触的那瞬间,肖战突然抵住王一博的肩膀,问他:“对了王一博,我一百分了吗?”
于是在低头吻上去之前,王一博悄悄告诉了他一个秘密:“你一直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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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陪伴。
《好为人狮》(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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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近傍晚,五月初的首都日头却还是很毒。首都一高的小篮球场上,夕阳威力不减,光线自场边的铁丝网直射进入,在橡胶地板上勾勒出深浅不一的网格状阴影。篮球撞击在地板上发出有气无力的“砰砰”声,球架旁的树荫里有穿着制服短裙的女生在树下躲太阳,裙摆和长袜之间露出的一截大腿皮肤很白。
“站在那边的不要太过分了啊,给我走过来。”一道严厉的声音响起,球架下站着一个年轻人,穿着成套的深色运动服,左手抓着一颗篮球,右手捻着脖颈上挂的口哨系绳。他满脸都是汗,脖颈上挂着一条速干毛巾,鸭舌帽和墨镜下面是瘦削的下巴,此时正好有颗汗珠滚落悬在上头,被他拿毛巾一把抹掉。
偷懒的几个女生被喊到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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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近傍晚,五月初的首都日头却还是很毒。首都一高的小篮球场上,夕阳威力不减,光线自场边的铁丝网直射进入,在橡胶地板上勾勒出深浅不一的网格状阴影。篮球撞击在地板上发出有气无力的“砰砰”声,球架旁的树荫里有穿着制服短裙的女生在树下躲太阳,裙摆和长袜之间露出的一截大腿皮肤很白。
“站在那边的不要太过分了啊,给我走过来。”一道严厉的声音响起,球架下站着一个年轻人,穿着成套的深色运动服,左手抓着一颗篮球,右手捻着脖颈上挂的口哨系绳。他满脸都是汗,脖颈上挂着一条速干毛巾,鸭舌帽和墨镜下面是瘦削的下巴,此时正好有颗汗珠滚落悬在上头,被他拿毛巾一把抹掉。
偷懒的几个女生被喊到名字,就笑嘻嘻跑过来,也不害怕,叽叽喳喳地把年轻的体育老师围起来求情:“都要放假了,小王老师通融一下早点下课吧。”王一博气得作势要拿口哨绳打人:“你们不穿运动服我都没说话,别给我欺人太甚啊?”
王一博仍在就读大二,是首都一高新一波的实习老师。但是体育办公室里还有一个老教师也姓王,学生们为了区别喊他“小王老师”。老王老师面色黝黑、不苟言笑,很吓人。但是小王老师长得帅、年纪轻,还是体育老师里少有晒不黑的那一个,虽然喜欢骂人,但其实大都雷声大雨点小,很受情窦初开的高中女生们欢迎。
不过可能是春末夏初,北京的柳絮太烦人,也可能是今天的阳光是在太耀眼,今天的小王老师情绪看起来很浮躁。虽然说着不给早下课,但总是在看腕子上的手表,他连抬手翻腕低头看时间的动作都潇洒,有低低的感叹说他“好帅哦”。
“小王老师五一假期去哪玩啊?”有女生怯生生地鼓足勇气和他搭腔。
王一博闻言抬头看她,墨镜遮挡着看不清表情,只能从他顿了一下的动作推测出在思考。王一博随口回答说:“不知道,看家里人安排吧。”
这个“家里人”回答得飘忽暧昧,像一片落叶一样落到这群高中女孩的心湖上,徒留风声地荡漾起层层涟漪。几个胆子大的女生窃窃私语几句,最后由最爱开玩笑的那个举手提问:“那个‘家里人’是女朋友吗?”
这回就算不用推测王一博的动作就能知道他在害羞了,因为周边的起哄声大得不得了——“小王老师脸好红啊哈哈哈!”一旁打篮球的男生此时正好休息,擦着汗喝着水也闹着聚过来帮腔,王一博跟男孩子们丝毫不客气,气急败坏笑骂着抬腿一脚踹开一个:“滚!”
每当类似五一、国庆的假期来临,首都一高的校门口就会整齐码满几列私家车,有家长来接寄宿的小孩们放假,也有的是老师的私家车。最靠近街里侧最不起眼的那里停着一辆银色的现代,周边覆着深色的车膜,车窗向下移,一个相貌英俊的男人朝外面吐了口烟,正好被旁边车里的人认出来:“……肖战?”
被叫到名字的人分明也很惊讶,从车内望出去,发现对方是首都一高的前同事。肖战也不拘谨,打开车门下去跟人打招呼:“赵老师,好久不见。”赵老师圆脸阔口,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最近哪里高就啊?”肖战回答:“做公务员,为人民服务去了。”赵老师点头:“铁饭碗好啊,那现在来一高接谁啊?”刚才还对答如流的肖战突然哽住了,不自在咳嗽一下回答:“家里人。”
赵老师离开后肖战便回到打好空调的车上等待,一会之后车门就“啪”地被人打开,一个背着帆布挎包、穿着成套深色运动服的年轻人坐进来,一边怪叫着“热死我了”一边对着车里的空调风吹。这位“家里人”突然皱起鼻子,凭空嗅了几下就敏锐地问肖战:“抽烟了?”
肖战尴尬地试图解释:“在车里太无聊了。”王一博抓了他胳膊扳过来,让肖战面对自己:“抽了几根?”肖战一脸认真地伸出食指比划,回答说:“一根,真的就一根。”王一博墨镜框上的眉毛轻轻抬起来,将信将疑:“那扣五分。”
一个扣分游戏断断续续玩几年,王一博早就开始脱离计分表开始信口胡诌,连个确切总分都不告诉人家,得亏肖战还陪他玩。于是一个胡说,一个乱信,也不知道两个人里面到底是谁比较无聊。
王一博扣完分以后心满意足打算放肖战一马,谁知道对方却睁着一双波光粼粼大眼睛猛盯着自己看,不禁心开始心猿意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肖战拿双手扶住王一博两颊侧脸说了句“别动”,然后聚精会神冲王一博的方向打量一会,低头拿掉自己刘海上挂的一片轻薄柳絮——原来是拿王一博的墨镜当镜子。
“嗯,好了。”肖战心满意足要推开工具人王一博,却被对面那人反手抓住了手腕,捏住后脖颈向副驾驶座拉过去。
肖战刚想说些什么,话语尾音就被一个亲吻吞没,专心致志和对方接吻。他的鼻梁被眼镜鼻托硌疼了,王一博想伸手帮他摘眼镜,肖战推开他的手,暂时将两人分开一些距离,下巴凑过去搁在王一博锁骨凹陷的窝里,声音懒洋洋的:“不亲了,耳朵出来给我摸摸。”
王一博照做了,摘掉鸭舌帽,凌乱的黑发里顶出两个毛茸茸的白色半圆,被肖战揉进掌心里搓两下,笑眯眯地夸他:“好乖哦。”王一博罕见没脾气地任人搓圆捏扁,抱着肖战拿手指拨他的头发玩,嘴里提议:“我们五一回去狮城玩吧?”肖战闻言立刻从他怀里挣出来:“小陈他们先告诉你了吗?”
正在王一博愣怔间,肖战就开打车中间的储物盒,从里面拿出两张大红色请柬来递给他。王一博好奇地接过展开,只见正中是陈露蓓和小陈老师的灿烂笑脸,狮城两字赫然印在地点一栏后头。
王一博仔仔细细看了两遍,阖上请柬递还给肖战后的第一句话是:“她终于嫁出去了。”言辞恳切,大有松了一口气的慨然。肖战对此哭笑不得:“Ruby听见会打你。”
虽然两个人对狮城之旅都颇为期待,但是家里还有一个留守儿童要处理,肖战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坚果连猫带猫粮猫砂猫零食都送到爸妈那里去。零零总总大件小件,和王一博两个人一起搬都累得够呛。虽然嘴上说着“麻烦精”,但看着小姑娘咪咪叫的样子,肖战还是心里暖融融。
2013年夏天的某个夜晚,肖战从首都家附近的某个宠物店接回了他的猫,从那以后,它在无数个寒冷的冬夜接回他。之后的之后,也是在2017年夏天的某个夜晚,肖战在狮城一个画满涂鸦的隧道附近,从汽车的引擎盖下救起起了他的狮子,从那以后,他在无数次身陷囹圄的时候救起他。
曾经对于肖战来说,王一博是他中规中矩的人生中,遇见过最荒诞的罗曼蒂克。罗曼蒂克就算消亡了,也仍然是是罗曼蒂克,于是就算在分开的时候,和王一博相恋这件神奇的事,一直保存在他的回忆里。感觉生活很无趣的时候,偶尔拿出来看一看,就觉得很幸福了。
而现在这个人就在自己身边,肖战觉得这可能算是一种新形式的运气——不过他一直觉得自己运气很好——举个例子来说,春夏是狮城最美的时候,秋冬是首都最美的时候,肖战在秋初从狮城离开去往首都,如今又在春末去到狮城参加婚礼,他占尽风光。
两个人轻装简行来到狮城,带着伴手礼前往婚礼现场。婚礼布置得很简单又用心,是西式的草坪婚礼,绿荫上左右两排整齐的白色丝绒靠背椅,宾客席位正对着一个由黄玫瑰装饰的小拱门,礼台也是花团锦簇,由白缎支起顶棚,阳光可以自由倾泻下来。
肖战在在席位入口处交付请帖签字时,不由得小声侧耳过去:“我还以为Ruby会弄得很隆重,好不像她。”王一博撇了撇嘴:“这女人可够精的,西式婚礼不用请客吃饭,还照样收我们份子钱。”肖战被他煞有介事的吐槽逗笑了,刚想回答就被由远及近的招呼声叫住。
朝他们走来的是出来迎宾的新人,陈露蓓穿着简式的抹胸礼服裙走出来,身边是身穿黑西装的小陈老师。陈露蓓还没带头纱,妆容细致,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双美目流转,闪的光都是亮亮的。肖战把伴手礼交给她,由衷地夸她:“你今天好漂亮。”王一博听了,不咸不淡地补充一句:“嗯,瘦了不少。”
陈露蓓闻言,强忍住没在这个大好日子对王一博翻白眼,上下打量一下对面二人,他们穿了类似的衬衫西裤,简单的款式,却显得长身玉立,宛若一对璧人。陈露蓓忍不住把小陈往自己身边拉一拉,开玩笑说:“老公你别忘他们那里站,显得丑。”把大家都逗笑了。
落座之后陈露蓓他们就去忙别的事了,肖战和王一博在指定的位置坐好,却发现左前方是好久不见的经理和铅球妹。经理还是老样子,把自己的男朋友也带来了,是比她大了好多岁的医生大叔,被人开玩笑的时候还会脸红。铅球妹变化很大,她瘦了很多,大家才发现她五官原来这么漂亮。
众人攀谈间,音乐一转,司仪示意婚礼即将开始。门德尔松的《婚礼进行曲》渐入,在花童撒掷的洁白花瓣和亲友抛洒的礼宾花中,新人进场了。陈露蓓先向来宾们鞠了一躬,《婚礼进行曲》暂止,她从司仪手里接过话筒,示意有话说。在午后安静慵懒的暖阳里,陈露蓓开始说话。
“……我刚才翻了迎宾处,所有老朋友给我和小陈写的留言。”陈露蓓哽咽了一下,小陈细心地从西装前口袋拿出手帕来递给他,“百分之九十的人让我和小陈好好过,不要吵架。百分之五十的人告诉我小陈是个很好的男人,这个我知道。还有两张叫我多吃点,不要再瘦了,我知道是爸爸妈妈,我爱你们。”
站在台上两侧的妈妈早就流了眼泪,穿着铁灰色西装的父亲却仍一脸严肃,眼里隐隐有泪光。陈露蓓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还有百分之百的人提到了‘永远’。”
“永远”有很多种搭配和表达,永结同心、永远幸福,等等等等。世人对永远有着痴迷一般的期待和渴望,但是从来没有人做到过。一是天性使然,厌倦和疲惫是人类没有办法抗拒的自然规律。二是时间浩瀚,在无止尽的宇宙里,谁都不可能横亘“永远”这段时长。
“在遇到小陈之前,我也觉得永远是不可能的,遇到他之后也一样。但是因为他,让我就算知道没谁能做到永远,都愿意和他度过我短短几十年,算不上永远的一生。”陈露蓓顿了顿说,“不为不朽,只为此间可以落泪。”
舒缓的音乐再度响起,司仪开始接着致辞,介绍证婚人,肖战瞥见左前方的经理把头靠在了男友肩膀上,就连铅球妹都在偷偷擦眼泪。他心里一动,下意识要去瞄身边坐着的王一博,却突然感觉到手里一暖。
肖战低头一看,原来有人在此时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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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末驴叫:
这里的一些时间点都是根据小说的时间架空的,和真实世界无关,可以不要深究~
明天再更新一发就结束了,有点舍不得内
《好为人狮》(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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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的季节更替同它的生活节奏一样,来得很急、冲得很快。一般五一之后,长裤就热得穿不住,九月还没到,长袖外面就要套毛衣开衫了。因此秋天在首都就显得尤为珍贵,一来珍贵在它短暂,二来珍贵在它舒缓。
秋分时候太阳直射赤道,自此以后,整个北半球的夜晚都要开始比白天长了。这一时节前后的首都昼夜平匀、温度适宜,正是这座城市最舒适、最斑斓的时候。
走在街上抬头望,天总是高的,阔的、蓝的,人行道的银杏是金的,水果店卖的柿子是红的,市中心的建筑是白的。这时候没有暴雨也没有冰雹,人没有天气方面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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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的季节更替同它的生活节奏一样,来得很急、冲得很快。一般五一之后,长裤就热得穿不住,九月还没到,长袖外面就要套毛衣开衫了。因此秋天在首都就显得尤为珍贵,一来珍贵在它短暂,二来珍贵在它舒缓。
秋分时候太阳直射赤道,自此以后,整个北半球的夜晚都要开始比白天长了。这一时节前后的首都昼夜平匀、温度适宜,正是这座城市最舒适、最斑斓的时候。
走在街上抬头望,天总是高的,阔的、蓝的,人行道的银杏是金的,水果店卖的柿子是红的,市中心的建筑是白的。这时候没有暴雨也没有冰雹,人没有天气方面的担忧,就自然过得更惬意。没有太阳暴晒,更多上班族乐意骑自行车通勤,这时候五颜六色的共享单车缀在灰扑扑的马路上,让这座钢铁森林显出几分温情,也让人愿意抽一点时间慢下来。
那位叫肖战的“高材生”,就是跟秋天一起来到图书馆的。
象里图书馆是一个教授私人出资捐赠的,刚起步,面积不大。但由于紧挨着学校,来借阅休憩的学生人来人往,人手总不充足,因此对应聘人员的资历要求并不很高。负责整理、打扫的后勤人员们都是上了年纪的叔叔阿姨,只有肖战和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负责些需要技术的活,例如利用操作系统编码、入库等,偶尔还写写微信公众号宣传读书活动。
大家起先也不知道肖战学历高,对他的印象就是长得俊、脾气好,见谁都笑眯眯的。肖战总穿着干净整洁的衬衣,颜色饱和度很低,像是浅蓝、米白、卡其之类,同他的人一样温和,好像生怕把别人打扰了。肖战有轻微近视,工作时戴一副框架眼镜,衬衫口袋上习惯别一支笔,方便给书籍编号,腿很长,所以走路速度很快。
肖战展露给同事的形象,常是腋下夹一个牛皮纸袋、快步走在书架间。他左手按动圆珠笔准备要写什么,右手偶尔拿着保温水杯,里面是他从家里带来的绿茶。他常常会带来给同事们分,那茶叶颜色鲜绿,形状均匀,香气很浓,办公室的叔叔们都赞不绝口。
他这个样子很为人师表,于是大家常常打趣肖战,说你看起来像个老师,起码是教导主任那个级别的。肖战就笑,他有双很好看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尖尖的,眼缘弯弯的,看起来有几分娇憨。除却眼角淡淡的细纹,他的模样是很不显年纪的。
他上下班自己开车,可见家庭条件不差。结果转工作档案的时候,同事小姑娘扫了一眼肖战的简历——这下可好,象里图书馆小小的办公室里头,大家全都知道肖战是首都师范的研究生了,还知道他英语说得很好。
这样的优质男青年十分难得,一打听名草还尚未有主,于是馆里的赵叔和陈姨都跑来管肖战偷偷要了微信,推给自家闺女,结果都不了了之。原因是这位高材生似乎是个妈宝,每天不愿意和女生出去,只知道往家里跑,新时代女性不是很吃这一套。
今天也一样,肖帅哥关电脑下班,婉拒了同事的聚餐邀请,看样子还是要回家吃饭。他坐进车里,在下一个十字路口一打弯,驶向的却不是“家”,而是首都某商圈的方向。肖战停好车,看了眼手机,往约定好的日料店走,和服务生打个招呼被引到一处包厢,里头已经有人等他。
“来啦?你可真难约!”陈露蓓正在和小陈老师吵架点寿喜锅还是还是烧肉,看到肖战来了眼睛一亮。
“不好意思,回首都换了手机,原来的那个销号了。”肖战笑着道了个歉,他换手机后只通知了个别好友,几乎和以前的社交圈断了干净,陈露蓓还是辗转了好多个旧友才联系上他。
陈露蓓问他:“今天没去看你外公?”
肖战踏上日料店的榻榻米,在矮桌边盘坐下,接着淡淡回答说,“今天我爸妈去,估计看到我就烦,还是躲开吧。”
风光无两的准校长女婿肖老师突然辞职,这个新闻在首都一高一时传得沸沸扬扬。大家最关心的,还是他同校长千金的那些恋爱绯闻。一开始也只是零言碎语,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传起,说肖老师是调去狮城的时候变了心,跟个学生谈恋爱,最后东窗事发、捉奸在床,于是一个退学一个辞退。
该事被人描述得活灵活现、绘声绘色,仿佛目击全程,于是探听者几乎可见那个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肖老师灰头土脸的样子。从前首都一高嫉妒他的人,此时内心都畅快极了,连同肖战根本不熟的同事们也对此表示出极大兴趣。
他们一般嘴上得先表个态“道德底线触不得”,以此来表明自己绝不同流合污的态度,就此达成一致共识,貌似便一道成为正义的伙伴了。旋即换一副面孔,笑嘻嘻围成一团继续深挖讨论,作神秘状:“我听谁讲的,你们不要乱说啊,那个学生好像还是个男的……”有人惊讶:“不可能吧,肖战看起来不像啊,这么大高个!”紧接着就有人调侃着反驳他:“这你不懂了吧,同性恋有很多个款,不都是娘娘腔……”
这件事嚼不烂、说不尽,是前同事们茶余饭后消遣的最佳选择,换来了办公室许久的欢声笑语。直到后来,校长千金和一个姓陈的穷小子谈恋爱,和校长大闹三百回合,该新闻横空出世、赚尽眼球,肖战的事才开始逐渐被淡忘,成为大家嗤之以鼻的过时传闻。
然而肖战母亲是退休教师,风声传了几响到她耳边去,她当即从麻将桌上下来,跑到肖战家敲门。肖战那时正在家里煮面,一把龙须面在沸水里煮开,刚打了一个鸡蛋下去,就被妈妈扯着袖子问是真是假。
肖战于是托了托被水雾氤氲的镜框,有条不紊地把面盛出来到汤碗里,接着不紧不慢地告诉妈妈:“是真的。”没等对方从这个消息中反应过来,紧跟了一句,“妈妈,面有多的,要不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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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那是肖战回首都后同妈妈最后一次对话了,后来肖战再去看她,回回都吃闭门羹。肖战知道母亲觉得丢人,觉得接受不了,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忍心同最亲近的人撒谎。于是母子俩开始长久的单方面冷战,父亲偶尔会给肖战开门,用保温壶递一桶汤给他,叫他早些回去,下次再来。如此反复。肖战母亲的面没见过,汤汤水水的倒是喝了不少。
这档子事任是谁提到,都不免有些尴尬。
陈露蓓自知失言,于是连忙转移话题说:“哦哦,我给你点了三文鱼和牡丹虾的手握寿司,还点了个大的刺身拼盘,其他的我就随意点了。”她瞟了一眼在旁边给自己调芥末酱汁的小陈老师,跟肖战抱怨,“我想吃烧肉和拉面,他非要点寿喜锅,那有什么好吃的……”
有旁人在场,小陈老师面子拉不下来,求饶说:“那听你的听你的,好了吧?”
肖战把菜单拿给等在一旁的服务生,笑着说:“你们感情真好。”
他语气真诚,是在由衷地为朋友感到高兴。然而陈露蓓得偿所愿,听了肖战的话,却为自己的小女生作态感到丢脸,于是红着脸,开始和他说正事:“这次叫你出来是想跟你说——小陈公务员考试过了!再过几个月走走流程,就能正式为人民服务了!”
“太好了!”肖战看着桌上那两人紧握的手,微笑着惊喜出声,他关心地问道,“哪的公务员,首都的?”
陈露蓓估计是憋这个好消息憋了许久,脸都红了,说出来之后神情畅快,心直口快回答说:“狮城的,我跟他一块去!”她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捏了捏,偏头一看是冲自己悄悄摇头的小陈老师,才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那个,对不起啊……”陈露蓓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肖战脸上的表情,看对方摆摆手,并无大碍的样子,才放下心来。一边的小陈老师很关心肖战,于是忍不住也问道,“你现在怎么样啦,还在想他呢?”
肖战给自己沏了一杯大麦茶,慢条斯理地捧到嘴边啜,点点头,眼神清明回答说:“是啊。”
以前陈露蓓跟肖战交往的时候,后者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只很难买的限量款包包,可以拿出去有意无意地跟人展示炫耀,但这包得供着,随时拿去保养,是她时刻追赶的时尚潮流。所以深究起来,除了能聊聊电影哲学,陈露蓓一直不是很懂肖战。现在也一样。
于是她不免心生好奇,开口向坐在自己对面、八风不动的肖战,问了一个憋在她内心许久的问题:“你喜欢王一博什么?”
肖战又喝了一口大麦茶,觉得味道不错,又给自己倒满,他垂眉倒茶,回答说:“因为他的正常体温是37.5°吧。”
陈露蓓更迷惑了:“然后呢?”
肖战动作一顿,笑了,日料店的灯光显得他唇下小痣黑亮。他放下茶杯,得空的右手碰了碰自己光滑的耳后皮肤,眼神温柔,解释说:“他耳朵后面就会有好闻的味道。”
那是记忆里温热的青草味,带着男孩年轻皮肤蒸腾的荷尔蒙气息。在熙熙攘攘的烟花会上,王一博站在自己后面排队买票,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短袖衬衫,更加显得发黑如墨、唇红齿白,男孩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己,眼睛好亮,一本正经地同肖战解释说:“……我的体温比你们人类高一点。”
后来肖战回了首都,陆续换过很多种洗发水和沐浴露,甚至专程去过香水店,可惜再也没有闻到过这种味道了。于是他看着表情复杂的陈露蓓,强调一般地添了一句:“真的挺好闻的。”
陈露蓓不知道肖战会给予自己这么扯的答案,不过自己也过得很扯就是了,他们彼此彼此。于是应声之后,三个人便交谈着开始吃饭。
肖战被小陈劝着喝了点梅酒,三杯两盏下肚,酒量奇差的肖战就已经两颊薄红,他连忙摆手叫停,却后知后觉地开始晕头转向了。小陈老师见势不妙,只好帮他打了出租车,所幸肖战家离这近,明天再来开走就行。
一切到此为止都进展顺利,插曲的由头出在一阵秋风上。是的,伴着街边服装店播着复古的《恼人的秋风》,这阵秋风吹来,不是很温柔,将肖战戴着的那顶白色鸭舌帽吹走了。一路在地上翻滚着,过了隔离带,直直吹到仍闪着红灯的马路上去。
“喂,肖战,当心!”随着陈露蓓惊叫出声,小陈老师眼疾手快地将醉醺醺跟着那帽子跑去的肖战一把抓回来,“唰”风声呼啸,一辆轿车“滴滴”响着喇叭,堪堪擦着他们鼻子尖驶过去!
“靠,你不要命了啊!”小陈老师只觉得揪住肖战袖子的手满是冷汗,微醺的头脑一瞬间被吓清醒,被夜风吹得生疼。可是被他抓着的那醉鬼分明还不在状态,红着双颊醉眼朦胧,甚至想把小陈揪住他的手挥开,嘴里不住呢喃着,“我的帽子……帽子……”
陈露蓓也上前来,头被肖战这“惊人”的酒量吓得两个大,抓着肖战不敢松手,安慰他说:“我们等绿灯,绿灯来了就去捡……”她的话音随着肖战面上的表情渐弱,陈露蓓怔忡地盯着肖战紧皱的眉头,好像被吹走的并不是顶已经被洗得发黄的帽子,而是肖战仅剩的、非常珍贵的宝贝。
于是陈露蓓叹口气,叫小陈看好仍在犹自念叨的危险分子肖战,等了绿灯去捡来帽子,塞到肖战手里。肖战拿到了帽子,就突然好想醒了酒,不再乱动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顶失而复得的帽子上。肖战细心地掸掉帽子上的灰尘,细心地将它对折,细心地将它揣进衣服的内袋里,像是怕风再把它吹走,不敢再戴着了。
肖战坐上小陈替他叫的的士,还冷静地拒绝了不放心、要送他一起回的二陈夫妇:“你们不顺路别送了,我自己可以。”肖战说话带着十足十的理智,他沉默地挺拔站着,眼神也清明起来。要不是两颊仍旧红着,小陈和陈露蓓都要怀疑,刚才在闯红灯捡帽子差点闯祸的人,并不是他。
不过肖战还是泄露了醉酒的蛛丝马迹,因为他总疑神疑鬼,觉得旁边有人在看自己,不过皆得到了否定的回答,最后被小陈好说歹说送上了车。肖战懒洋洋地靠在后驾驶座上,酒量太浅,日本酒后劲又不小,到底还是有些晕乎。要不然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在深夜的出租车上径自哼歌呢?
他哼的是方才街边上听了几耳朵的老歌:“……风呀风呀请你给我一个说明,是否她也珍惜怀念这一段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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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末驴叫:
时间线之后会再修一修的。
全文写完的时候,肖老师和小狮子在《好为人狮》里,会一起走过一轮完整的春夏秋冬。现在还剩一个冬天,他们就可以迎接再一个春天了~
【博肖】梦十夜
《生紫烟》的扩写,一个打开柜门的故事(
混了几个之前的点梗,感谢这三位朋友 ↓
[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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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哪里遇到了爱?”
“在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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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你的名字
他做了这样的梦。
用力地,他把纸飞机往远方掷出去。
像一道白色闪电划过天际,纸飞机落进了夜晚的地平线里。
但是地球是圆的。似乎只是一转眼,小小的飞机绕过地球一圈,航线终点又回到他手心。
……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他眨了眨眼。
纸飞机仍然在那里。
他只好重新把它掷出去。
像是一道白色彗星,轨迹穿越银河,重新消失在夜空里。
然后再一次回到他手心。
他只好一次又一次,无止境地把纸飞...
《生紫烟》的扩写,一个打开柜门的故事(
混了几个之前的点梗,感谢这三位朋友 ↓
-
“我在哪里遇到了爱?”
“在梦里。”
-
001 你的名字
他做了这样的梦。
用力地,他把纸飞机往远方掷出去。
像一道白色闪电划过天际,纸飞机落进了夜晚的地平线里。
但是地球是圆的。似乎只是一转眼,小小的飞机绕过地球一圈,航线终点又回到他手心。
……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他眨了眨眼。
纸飞机仍然在那里。
他只好重新把它掷出去。
像是一道白色彗星,轨迹穿越银河,重新消失在夜空里。
然后再一次回到他手心。
他只好一次又一次,无止境地把纸飞机掷出去。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只知道这张纸不能留在手里。那上面有两个不该存在的字。
那是谁写的字?
那是谁的名字?
“为什么写——”
他听见一个少年的声音。白色的少年,白色衣袖,在白色的梦境里。
少年的声音很好听,像垂下来轻碰的羊脂白玉。
“你有毒吧你。”
于是,白色的纸上,那两个名字就消失了。
对不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对不起。
好像有什么被惊醒了,可他仍然困在梦里。
有时做梦,越是想醒,就越是醒不过来。
有些东西越是想要抛下,就越是无法逃离。
没有希望的爱情。
他又一次,徒然地,掷出了手里的纸飞机。
002 压星河
他做了这样的梦。
白色的衣袖。
小小的船在水上晃动,少年嬉笑着用衣袖盖住他的脸,像一片白云落在那里。
他有点不高兴。这样他就看不见少年了,他想看他的眼睛。
于是他伸出手,拂开了面前雪白的流云。
云的后面是梦。少年消失了。
一个女人出现在他面前。
粉紫色的衣袖。
小小的船在水上晃动,女人含笑时很美,伸出手的动作像江水那样婉约。
“ ——阿羡。”
那是他的名字吗?
她的声音又轻又浅,和所有远去的东西一样让人怀念。
“吃莲子。”
在女人摊开的掌心里,躺着雪白的莲子。小小的莹润的圆。
很久很久以前。
开满莲花的梦里,响起了悠长的歌声。
……
他怔怔地看着女人,似乎看了很久很久,雾气从她身后悄悄漫了出来。天空是浓而深暗的,水是青蓝。雾是歌一样的银色。
女人透明地散开。
哀伤的,幽柔的,逐渐低微的歌声。
于是他想起来,女人早已死去了。
梦里的梦醒了。
白色的衣袖。
小小的船在水上晃动,少年俯视着他。
歌声都消散了,夜雾在他眼角凝成一滴水,凉凉地顺着颊边滑落。
你怎么了?少年问。
“……我饿了。”
他如此回答,稍微勾起唇角。梦来了又走,留下一只蜗牛爬过的湿润泪痕。
少年说:那我再给你剥。
小小的莹润的圆。
少年递过来的莲子,嚼起来像半软的月亮。一个又一个,有甜的也有苦的。甜的是亮的那一边,苦的是月球的背面。
剥着剥着,一个又一个。
他看着少年雪白的指尖。
少年有一双好看的手,他有点想让这双手做点剥莲子以外的什么。
小小的船在水上晃动。
梦的样子变了。
白色的衣袖。
一样有水,一样有莲花,一样的少年。
但这里没有船,只有巨大、刺眼的镜头和光圈。少年坐在一张古琴面前,梳着凌乱的高马尾。
他看着少年的侧脸。
不知道为什么,少年的眼睛发炎了。
桌上有一只漆黑的兔子,白兔子拱成一球挨在他脚边。
他悄悄挪过那一只脚,踩住少年的白色裙裾。他的另一只脚浸在水里,来回荡开不安分的涟漪。
涟漪都是冷的,他的脚也变得冰凉。
太凉了,想让少年用手替他捧着捂热点。
想要他握住自己的脚踝,然后——
少年的手突然离开了琴弦。
他的足尖反射性缩了一下,扰出惊乍水花。少年似乎看了他一眼。
半真半假,若有若无,破晓之前的天色最为暧昧。
在一切被挑明了点亮之前。
少年移开眼,用指尖逗弄起了黑兔子的下巴。
天会亮吗?
扭曲的绮想消散了。
小小的船在水上晃动,他又回到满船清梦的夜里,少年的高马尾重新变成及腰长发。
银色发冠,淡淡地反射出月光。
他眨眨眼,船底已经堆满了青绿的莲蓬。少年仍然在替他剥莲子,专注地,一个又一个。
甜的,苦的。又一个甜的,一个非常非常苦的。
他拧着脸把东西吐出来。少年大笑出声,在他把莲子扔过去时灵巧闪开。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少年的笑容,嘴里好像突然没那么苦了。
月亮反射出光的那一面是甜的。
我说,甜甜是谁啊。甜甜。
是谁呢?
没有人回答。
长夜无尽,破晓仍然在遥远的地方。梦里的雾是看不穿的银色。
水面上开满了莲花。
003 呕吐中枢花被性疾患
他做了这样的梦。
银莲花。
吐出来的花躺在他掌心里,他看了一会,想起来这种病的正式学名。
呕吐中枢花被性疾患。
冗长、美丽的名字,属于正纠缠他的莫名其妙的病。他天生有一种艺术家的特质,无法厌恶美丽的东西,即使这些东西可能会要他的命。
熟悉的反胃感突然涌上来,他咳了两下,吐出另一朵花。
饱满的,明亮的,灿烂到让人想哭。耀眼的黄色金丝桃。
金丝桃的花语是秘密。
那银莲花是什么呢?
没有希望的爱情。
-
紫茉莉。
吐出来的花躺在他掌心里,他不动声色地把花瓣揉碎了,洒进寒冷的水里。
没有人看见那些花。山洞里很暗,水又太脏了。不久前他的脸还埋在这潭水里头。
他说:我现在肯定很丑。
“不,很好看。”
眼前的少年说:
“——没有丑的时候。”
于是他笑了。又冷又暗的梦里,少年确实知道怎么让他开心。
轻易地就能说出这种话的少年。自然地就能够哄人开心的少年。一颗又一颗,把甜甜的东西剥开了递过来的少年。
我对喜欢的女孩不停地给了糖。然后有一天,突然不给了。
那一天会怎么样呢?
最天真的人才最残忍,不晓得那些最成熟的人其实不敢来追问。
在梦醒的那一天到来之前。
他抱着自己的成熟和胆怯,秘密地,绝望地。
爱着这样残忍的少年。
“得了吧你。”
所以他如此回答,转开了脸。他是一只薄冰做的瓶子,不敢去盛那些过分滚烫的赞美和蜜糖。
梦和现实是相反的。在梦里当了真的,都会变成致命的谎话。
于是,他也没能看见滚烫的糖如何变冷,少年的眼神无声变暗。
在又冷又暗的梦里。
少年用衣袖抵住嘴唇,吐出了一朵紫罗兰。
紫茉莉的花语是臆测和猜疑。成熟和胆怯。
那紫罗兰是什么呢?
对我而言,你永远那么美。
-
荼蘼。
吐出来的花躺在他掌心里,散发出悬钩子蔷薇的变种香气。
然后化妆师把刷子拂到他脸上,蜜粉的气息盖掉了花香。化妆间里人来人往,少年举着摄像机凑过来,问他今天吃了什么。
他挡住镜头,不太想说话。
他什么也吃不下,一吃就想吐,吐出来的东西夹杂着花。导演猜他夏季感冒,制片担心他肠胃炎;他偶然听过助理打电话,小声地问怎么办,他最近胃口很差。
他们没有看见那些花。
少年不依不饶追着拍他,没心没肺地吹口哨。
他开始觉得烦躁了。
——都是你的关系。
想要这样对少年说,想要任性,想不管不顾地发脾气。
——都是你的错。
可是他说不出口。
大人的胆怯和成熟。
他也没法怪罪美丽的东西,即使它们可能致命。他曾梦见维纳斯的白色裙裾,凌乱的高马尾。从太阳烘暖的海洋诞生,漫不经心的漂亮神祇。
又冷又暗的梦里,明亮滚烫的东西。
那么美丽的少年啊。
他要他的命。
“你放过我好不好?”
摄像机仍然不肯走,他终于对少年笑了。绝望的大人总是笑着的。
荼蘼的花语是末路。
花吐症走到结局是什么样子呢?
他不想死。
——救救我吧。你来爱我吧。
多想要这样对少年说。
——因为这都是你的错。
“……错错错,是我的错。”
但最后他这样说。其实是用唱的。
大人的胆怯和成熟。
发声的时候,花瓣已经开始呛住他的高音了。少年终于撇了下嘴角,失去兴趣一样让出摄像机。
“谁玩,我不玩了。”
有人接手了摄像机。
你是谁?
他听见少年回答:“我是蓝忘机的替身。”
含含糊糊,仿佛被什么东西呛住的声音。
少年在吃东西吗?
他回过头。闪闪发亮的化妆镜里,映出少年低头的样子。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金盏花的花语是什么呢?
嫉妒,迷恋,矜持的悲伤。
少年用衣袖抵住嘴唇,吐出了一朵金盏花。
-
掌心里没有花。
花吐症的进程似乎愿意等他一下,让他能暂时好好说话。
不是只有他在吐花。
又冷又暗的梦里似乎出现了光。闪闪发亮,落在镜子里的光。
那么,就来救我吧。像我爱你那样爱上我,然后来吻我吧。
——你是谁?
——你嫉妒的是谁?
——你迷恋的是谁?
镜子里的少年没有回答。
少年只是用复杂的眼神看他。张扬的嫉妒,张扬的迷恋,那么压抑的悲伤。
这个少年从来不曾在人前流露出悲伤。
——我不能救你。
——我不要在梦里爱你。
——醒过来吧。
004 鲸鱼马戏团,梦之五
他做了这样的梦。
他是联邦调查局的秘密特工。
每一次执行任务,都有药物被注射进他身体里。药是闪烁冰凉的液体,像银蓝的鱼游进血管,游过的地方都结冰。遍布全身的血管交织成发光流域,捕梦网一样缠住他,把他拖进深深的水底。
他在梦境里沉入梦境。
——任务是什么呢?
你要杀死某个人,机械语音平板地回应。那样任务就完成了。
——然后呢?
然后你就能离开这个梦,在我们的秘密办公室醒来。5号楼20层805。
520805。520。他复述这个数字,听起来像一场笨拙表白的发声练习。我爱你。
我爱你。
倒数计时,机械语音平板地提醒。交代完任务的装置在他面前转动,自毁指令开始运作。再过十秒就要爆炸了。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蓝湛生日快乐,他听见自己突兀地说。
没有回答。
或许他说错了,毕竟他在梦里说话。梦和谎言一样,是现实的倒影,颠倒的镜像。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样说话。或许是因为听见了805的关系。
八月五日。这一定是某个人的生日。520805,如果我爱你,我就祝你生日的那一天开开心心。
这是谁的生日?
他叫什么名字?
没有回答。机械语音自顾自数到最后一秒,没有再给他任何提示。
他只好往前走,完成任务是醒过来的唯一方法。只有一串数字在梦的尽头等他,5号楼20层805。
我爱你。他无意识地复述。或许这句话本身就是一个提示,调查局交办任务向来都很任性,机密藏在最不重要的角落里。
我爱的人是你。
可是我是谁?
你又是谁?
我到底要杀死谁,才能离开这个梦境?
在他身后,藏着秘密录音的装置炸毁了自己。
005 仙境
他做了这样的梦。
他是赶路的白兔子。
滴答滴答,他抓着怀表奔跑。
穿过树荫和庭园,叶子间筛下斑驳光影,像是罗夏克的墨迹测验。那是一个过分晴朗的夏天,他跳进深深的兔子洞里。
跳进去了就没法回头的夏天。
无穷坠落的黑暗抹去视野,他的样子变了。
他是委屈的爱丽丝。
咕噜咕噜,他喝下了桌上的药水。
兔子洞的尽头是一座大厅,大厅里有一扇锁上的门。他想去门外看一看,可是药水让他缩小了,钥匙在他碰不着的高高的桌面。
他试了一次又一次,仍然碰不到那把钥匙。
要怎么才能打开那扇门呢?
溢出来的眼泪模糊了视野,他的样子变了。
他是偏执的红王后。
喀嚓喀嚓,眼前的士兵正在修剪枝叶。
美丽的花园里有一座喷泉,枝叶间是雪白的玫瑰。白玫瑰都是种错的,三个园丁慌慌张张提来颜料,准备把它们漆成红色。
他喜欢红色。他想要红色的玫瑰花。
然后有人闯进了花园。他看见那是爱丽丝,又从爱丽丝眼里看见红王后。镜像一样的视野里,他突然想起这就是他自己创造出来的梦。
所以梦里所有的样子都来自他自己,他就是白兔子,他就是红心王后。他就是爱丽丝——
王后对着爱丽丝大喊:“砍下她的头!”
所以,他要杀死的是他自己吗?
你要杀死梦里的某个人,才能醒过来,回到现实里。
可是,爱丽丝从王后的花园逃跑了。
梦游仍然在继续。
他为什么不敢醒?
006 梦之浮桥
他做了这样的梦。
眼前是长长的桥。
来时的路已经看不清了,彼岸开满了彼岸花。
这座桥通向死亡。
川流的河水从桥下经过,彼岸响起甜美的声音,像催眠也像诱惑。
过来呀。过来吧。到这一边来。
他低下头,从水里看见自己的影子。
俊美的、黑衣黑发的少年,绝望的红发带和鲜血。
少年不是他,只是他在梦里的样子。他知道少年的名字。
……回来吧,魏婴。
曾有人抓住他的手,这样哀求他。
少年的眼神在水里动了一下。沁出血丝和泪水的悲伤眼睛。
他还不想死,他想活下去。
在他深爱的,眷恋的,那么残酷的世界里。
他不得不死。他活不下去。
于是少年松开了手,长长的路终于走到尽头。那一天不夜的流火烧破天空,尘世都陷落。
在桥的那一头,他听见尘世最后的声音。
魏无羡死了,真是大快人心!
-
眼前是长长的桥。
身后的路已经看不清了,来时的方向出现了光。
这座桥通往重生。
桥下的河水静静流过,他低下头,魏无羡从水里对他说话。
我这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让我回去。
在梦里他把声音借给了他,说话时他会想象他的想法。
他为什么不想醒?
因为太过深爱的关系。因为眷恋所以害怕的关系。因为醒来之后的世界,对他那么残酷的关系。
魏无羡死了,真是大快人心。
但他仍然向前走,桥的那一头响起低沉的声音,像立誓也像恳求。
回来吧。回到这一边来。
那是他听过的声音,像垂下来轻碰的羊脂白玉。
世界对不起你,我在这里爱你。
那是他爱的少年的声音。
回来吧,魏婴。
于是他看见魏无羡走过长长的桥,走着走着,奔跑起来,重新落回尘世的怀抱。尘世是染满鲜血的琴弦。俊美的、白衣长发的青年。十六年在梦里过得那么轻易,接住了魏无羡的是长大十六岁的蓝忘机。
但是在梦醒来的世界里,他爱的少年仍然太过年轻。
年轻得让他不得不想,或许那些热烈迷恋都只能持续一个夏季。年轻得不够擅长某些事情,比如敏锐察觉他的不安,给出恰如其分的回应。
——你有毒吧你。
不是这样,你要用身体挡。
——凭什么?
不管我们回北京之后还有没有交集……
——没有。
更何况,更何况。
现实的世界也仍然太过年轻。仍然不够成熟,仍然对某些形式的恋爱充满残酷和恶意。甚至他们根本不应该谈及恋爱,偶像失格和失业是因果关系。
因为醒来之后的世界,对他那么残酷的关系。
所以他不想出戏,所以他不敢醒。少年在梦里成熟又爱他,还让全修真界都不敢反对他们的爱情。
那时他想过,或许只有在平行世界里,他们才可能好好地在一起。
007 平行世界的爱情故事
他做了这样的梦。
他不是演员,也不是歌手。
他是四处旅行的摄影师。
他拍过朱红的鸟居,群青日和,平交道的对侧是海的颜色。他蹲在古都的散步道上拍人孔盖,三色猫踩过花见小路,路边的石灯笼长满青苔。
贩卖机,透明傘,哈蜜瓜汽水。烟与晨雾,街道上的雪。关东煮在热汤雾气里沉沉熟睡,烤饭团散发出鲑鱼香味。那只猫又出现了,对着饭团的摊子晃尾巴。
海街电车,摇摇晃晃地经过他。
那是一个適合遇见的夏天。电车消失的时候,他终于发现平交道对面的颜色不是海。
在那里有一个蓝色头发的少年。
于是维纳斯出现在艺术家的生命里,踩着滑板,没有站在贝壳上。滑板以外还有涂鸦夹克,卡通图样的胸针。所有新奇大胆的东西都与他相配,这是一个前卫的缪斯女神。
“你能不能让我拍张相片?”
DAYTOY。少年接过他的名片,一边歪过头。耳垂上的玩具吊饰应景地晃了晃。
“这是你的名字吗?”
“不是。”
他如此回答。于是少年笑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什么名字?
他突然想不起来了。
好像在这之前,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梦里他有另一个名字。
梦做得太久,最初的名字就不愿意被想起来了。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吗?他反问少年。少年惊讶地眨了眨眼。
“你要自己想起来啊。”
说得也是,他应该要自己想。他拼命地、拼了命地想。
于是,时间就这样流逝了。夏天就这样过去了。八月的烟火大会结束之前,他好像终于想起来了。
“我——”
可是烟花底下是百鬼夜行的祭典。奇形怪状的生物在火光里消失又出现。
喀嚓喀嚓,那个名字被食梦貘大口地吃掉了。
-
然后做了这样的梦。
他不是演员,也不是歌手。
他是难得休假的设计师。
他去首尔塔上看了夕阳,逛了东大门的风物市场。下雨的天气要吃煎饼,江边公园到处是啤酒和炸鸡。铜雀,北村,梨花壁画。紫阳洞的路人告诉他:还不到粉黛乱子草的季节,但你可以去西来岛看油菜花。
那是一个适合邂逅的夏天。灿烂阳光吻过花海,他在海里遇见白金色头发的少年。
从太阳烘暖的海洋诞生——
“你能不能,让我,拍张相片?”
一开始他只是想留个纪念而已。设计师天生有这种特质,舍不得错过美丽的东西。可惜他的韩语水平还不擅长搭讪,一句话回想了三次单词,少年可爱地蹙起眉头,显然没听懂这是在问什么。
他只好点点手里的相机示意,再开口。这一次发音不会错了,在他听过的电视剧和流行歌里,帅气的男主角无数次重复这一句台词。
“——你很漂亮。”
于是少年听懂这一句话,对他笑了出来。
不久之后他才知道,少年一点也不喜欢被说漂亮;那一天之所以对他笑,只是因为他说韩语的时候,口音实在太过微妙。
“啊……也不只因为这样。”
少年咬着叉子补充。那时他们坐在甜点店里,中间隔着一些名字冗长的美丽东西。半熟蜂蜜白森林蛋糕,鲜奶油熔岩夹心。
“那你为什么笑?”
他皱着眉头问。这句话也是微妙的塑料韩语,少年又笑出声。
“哥哥。”
少年低语,气音吹出来像妖精的呼吸。然后妖精朝他伸出手,用指尖抹掉了他唇边的奶油。
这是少年推荐的甜点店,店里全是翰林艺高的学生。有些女孩子看向他们,暧昧地窃笑出声。
他的耳朵红了。
为什么笑呢?
哥哥。少年重复,一边吮掉指尖的奶油,像是正柔滑地品味这个称呼那样:
“因为你很漂亮。”
诗人说:造一片草原需要一株苜蓿,一只蜜蜂,再加一个梦。
他觉得他们在梦里也变成蜜蜂。
蜜蜂的语言是跳舞,但同一支舞在不同亚种的蜜蜂身上有不同意义。德国蜜蜂的尾巴摇摆一次是指五十米,意大利是二十米。
专家说:因而形成方言。
那时他用奇异的语言和少年沟通,比手画脚,生涩的韩语,真不行就展示一下英文水平。少年总是带着微妙的表情听他说话,小狗一样的眼神清澈却捉摸不透,唇边忍住一点柔软笑意。
“我跳舞给你看好不好?”
那一天少年对他说。
看来不是小狗,是韩国的蜜蜂。他惊讶地眨眨眼。
“你会跳舞啊?”
“可会了,”少年一本正经,“我是专业的。”
他就更惊讶了。
“你是——”
可惜在他的韩语储备库里,没有舞者、伴舞老师、舞蹈家或钢管艺术表演人员这类高深词汇。少年摆出纯良的眼神等待,看他【你是】了好半天也说不出什么,终于好心地接口:
“我是练习生。”
练习生是什么呢?
是埋进伤口的种子,用血泪和汗水浇溉,试着长出翅膀。是等到天亮才能飞翔,有时就算发芽了也只能困在原地,没法进行光合作用的黑夜里,就呼吸着梦活下去。
天什么时候会亮?
那你什么时候出道?他问。已经推迟三次了,少年回答。
“也许明天吧,也许永远都没办法。”
“这样你还要跳下去吗?”
“还是要跳啊。”
我喜欢跳舞,所以就是这样。少年不在意地作结,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糖果给他。那段日子里少年每天都给他糖。
一颗又一颗,从玻璃纸里剥出来,甜甜的东西。然后糖果被吃掉了,留下又薄又脆、透明的玻璃纸,很适合折成星星。
每一天他都得到一些星星。
星星越来越多,逐渐可以组合成星座,又构成夏夜的星空。他学会的单词也越来越多,有一天他看着夜空,用韩语对少年说,银河西边那是天秤座。
很漂亮,少年看着他回答。天秤座。
然后那个夏天走到了尽头。
社畜的假期结束了,钱花完了就得回去工作。离别的時刻少年抓住他衣襬,像小狗搭着爪子抬起眼,说卡机嘛。哥哥不要走。
一半认真一半委屈,他看见星河落在少年眼里,闪出一点寂寞的光晕。谁都清楚这是一场期间限定的邂逅,他的心仍然软成熔岩蛋糕坍下去,涌出蜂蜜鲜奶油。
——你不是心动了吗?你是不是有点心动了?
——是有一点。
大人的胆怯和成熟。从今以后不会再见面了,有些话想要开口,却又不敢被听懂。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轻声说:我挺喜欢你的。
说的是中文,少年对他眨眨眼,显然是听不懂。他停顿几秒,伸出手把少年的金发别到耳后,又用中文重复了一次:我喜欢你呢,小朋友。
少年握住了他的手。
然后一个吻轻柔地落到他手背上,像是邀舞的动作。那一刻异国的蜜蜂终于有了共舞的可能,语言在开口的剎那重合。
“你为什么非要加个小呢?”
少年问,用的是中文。一个字一个字,发音顽劣地标准:
“我也没觉得你多老啊。”
……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在康河的柔波里,適合轻轻地说一声草。
少年耐心地等他回神,像之前每一次等他想出某句韩语那样。光看表情仍然是天真无邪小动物,可惜爪子正不安分地沿着他手背往上摸。
等不该摸的地方也快被摸到了,他终于找回声音,一把抓住少年的手。
“你,你会说中文——”
“我没说过我不会吧,我是中国人。”
少年的拇指被他握住了,在他掌心里调戏地动动:
“谁让你一开口就对我说韩语,太可爱了,没舍得纠正。”
简直不敢置信。他瞪着少年的眼睛,那里一秒前还委委屈屈闪泪花,转眼已经噙上狡黠笑意。才知道世上所有偶像都是野心家,撒娇不一定是天生强项,但他们擅长学习和伪装。
……
“……你是人吗。”
最后他咬牙切齿挤出结论,耳朵又红了。恼羞的兔子是哄不好了,少年反抓住他的手,笑着用韩语喊哥哥,又用中文说不要生气。
“不要生气嘛,我也喜欢你。”
从来小恶魔最爱玩就是这种把戏,引起你的注意,引起你的愤怒,给你糖果又对你恶作剧。完了顺顺毛再打一记直球,他被玩得耳根发烫,握住的手抽也抽不出来,只能勉强转移话题。
“所以你真的,你是中国人?”
“嗯。”
少年低着头亲他手心,一下一下啄在那里,金发底下透光的睫毛像蝴蝶垂落羽翼。这种花招不是身经百战就是天赋异禀,他的鸡皮疙瘩全被啄起来了,勉强稳住发颤的声音。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
少年的动作突然停住了,声音变得有点怪异。从低头的角度他看不清少年是什么表情。
“对呀,中文,我是说,你真正的名字……”
那一瞬间梦毫无预警地破碎了,像流开的银河倾洒星屑,一整面夏夜的天空剥落崩解。无数只金蝴蝶同时扑动翅膀,闪闪发亮的鳞粉落进他眼里,疼痛地刺出眼泪。
少年消失了。
他最后的回答隐没在那一片金蝴蝶里,听上去也濒临破碎。漫天散落的颜色是金盏花,压抑的、闪闪发亮的悲伤。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吗?”
008 墻上的魔镜
他做了这样的梦。
他看见闪闪发亮的东西,然后发现那是一面镜子。这种镜子擅长回答问题。
他正思考着这样的问题。
——为什么已经到了平行世界,故事仍然没有快乐结局呢?
镜子如此回答:因为都市里看不见星星。
因为光害严重的都市里,不可能看见星座。因为花见小路没有长满青苔的石灯笼。因为高压下的练习生不可能有空陪他吃蛋糕,每一天都约会;因为夏天的海街上也不会有雪。
因为那里的少年还不曾长大,不曾见过紫色的灯海耀眼又暗去,干净金发不曾被泼过血红油漆。因为那里的他仍然活在自己专长的工作室,从来不必练舞,出国旅行不会在机场被堵得走不了路。因为在那里他们不曾踏足这个残酷圈子,不曾并肩看过一场山雨,不必互掐又打架,撑过最难熬的夜戏。他们没有谈论过不可知的未来会发生什么,也不曾分享彼此南辕北辙的过去。
因为那一边的世界里,一切都是好的,可一切都不是真的。
那不是他们。
——如果不是真的,就不能继续下去吗?
你怕的不就是虚的吗,镜子如此回答。
他害怕的是什么呢?
他害怕那么多东西。他怕的是面对爱情,害怕爱情被发现的一天,和随之而来的世界的恶意。他怕的是他爱的少年太过年轻,或许那些捧到他面前的所有热烈迷恋,都会在一个夏季之后就冷却。
可他害怕的事通通都是虚幻的,甚至连一件都还没有真正发生。成熟的大人总是太过胆怯。你不愿意种花,因为害怕看它凋零;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这是谁说过的呢,早就记不清了。
但他会想起来的。他就要想起来了。所有那些在梦里以为忘记的,只是因为不愿意醒。
——他叫什么名字?
这一次镜子没有回答,只是凝视着他。镜子里映出的人是他自己。
真正的世界上没有魔镜。
一个人想问的问题永远那么多,可能够给出答案的也永远只有自己。
不晓得什么时候,纸飞机回到了他手里。
在梦的最一开始,他把这张纸折成了飞机。像是害怕什么一样,他不断地、不断地把飞机掷出去。
不敢面对的爱情。
于是无限轮回的航线连成了圈,越是想躲避的越无法逃离。他和他的纸飞机被困在梦里,想要终止回圈只有一个办法。
他摊开了手里的纸飞机。
——肖战。
仿佛从地底有千万束光打上来,就从那个名字里,他听见明亮而瑰丽、金色的声音。涌上来的记忆也是金色的,饱满又灿烂,耀眼得让人想要哭泣。
肖战。
写得好不好,少年问,亮晶晶地对他抬起眼睛。一次又一次,镜头之下,光圈中央,他在纸上写下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
肖战啊。
那是少年喊他的声音,像屋檐上碰撞的羊脂白玉。张扬的迷恋,张扬的嫉妒,压抑的、和梦里一样的声音。
很好看。战哥没有丑的时候。
我是蓝忘机的替身。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吗?
闪闪发光的镜子化成潮水,明亮又汹涌地淹没了他。他全都想起来了。他知道自己是谁,知道他们是谁,他要去找他,回答每一个在梦里没能回答的问题。那些少年以为他沉浸在梦里而忘记的。
可是他该去哪里?
少年在那里写下了他的姓名。那张纸上不只有一个名字,他们从对方手里拿过毛笔,轮流写了字。
那是在哪里?
009 生紫烟
他做了这样的梦。
在藏书阁里。
最荒诞的,最绮丽的,禁忌又扭曲。这不是一个温柔的梦,少年压住他,握住他的脚踝,像他无数次想过的那样,粗暴地打开他。
朦胧缭绕的烟雾里,沁入了鲜血的气息。
可滴在地上的不是血,是透白的、成串珍珠一样的东西。他是一块被奶油填得太满的夹心派,又软又烫的熔岩蛋糕,好像整个人都陷进高热里,正在一塌糊涂地融化。雪白的奶油吃不下去就溢出来,沿着他打颤的腿根簌簌流下。
“不是很喜欢蓝二哥哥吗?”
少年的声音都哑了,好像下一秒就会破碎:
“你叫啊。”
那么沙哑,少年的心跳从身后贴住他。滚烫抽疼,一下又一下。
你倒是叫哥哥啊。
为什么写王肖,你有毒吧你。
不是要我入戏一点吗?
于是他呛咳了好几下,甜蜜的、酸涩的、从胃里涌上来的花朵哽住了他。逆流的泪水堵住他的声音,他却打从心底想要笑出来。就像吐花的梦境从来不是单向,患得患失的也一直不只是他。他知道少年终于受不了了。
幸好现在他终于能够回答。能说出他从来不曾忘掉他们的名字,只是当无以名状的感情日渐生长,当他还没有足够面对的勇气,就只能把自己埋进入戏的梦里。这种献舍式的动心是真的动魄惊心,他还得杀死梦里的自己才能出戏;人这一生只能死一次,唯一一次被用来遇见这个少年,大约也就是在劫难逃,命中注定。
现在该出戏了。
小小的香炉站在那里。
梦中楼阁的穹顶之下,所有的烟都散去了。
在剧组的酒店里。
手机上的时间刚过清晨六点,少年从床上跳下去,把自己锁进了浴室里。
他看着眼前不肯打开的门,觉得有点想笑。在某个地方似乎也有一扇打不开的门,那时钥匙在他碰不到的高高的桌上。
可是现在他就握着这扇门的钥匙。他知道他爱的少年叫什么名字。
所以他轻轻地笑了。在门的那一边,能听见少年压抑着绷紧的呼吸。
为什么不能写王肖呢?
为什么要叫你蓝二哥哥呢?
“——你明明,就是个王一博啊。”
于是所有的梦都在那一刻醒来,无尽暧昧的夜晚终于结束了。那是夏日尾声的八月,现实世界的时间刚过清晨六点。
天亮了。
这种时刻韩国人都是怎么说呢?
——门啊,就打开啦。
010 我看着路,梦的入口有点窄
他们做了这样的梦。
炙热,真情实感,这场梦很长很长。他们在梦里见过很多风景,说了很多句话,发生了很多事情。故事开始在那年四月,开头说不上很久很久以前,幸好仍然有幸福快乐的结局。
“蓝湛生日快乐。不对,王一博生日快乐应该。生日快乐呀王一博,王一博二十一岁了,二十一岁。王一博?”
王一博为了第一句话打人,但他仍然很快乐。他喜欢肖战喊他的名字,那一天喊了特别多次。生日让他得到了很多束花,他知道肖战喜欢红色,把红色的玫瑰挑出来给了他。红玫瑰的花语是我爱你。
“——战哥,弟弟爱你!”
可惜这一句话不能说给全世界听,醒来之后的世界不会接受这种爱情。那时他也想过到底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好好地在一起。
如果连平行世界都没办法,大概就只能等到世界末日了。到那天一切都不再重要,任何人想做什么都没有关系;当最疯狂的行为都无法被定罪,有些秘密就终于能让全世界都看见。
末日什么时候会来?
也许明天就来,也许永远都不来。
这样还是要爱吗?
还是要爱啊。
“——爱就是这样,没有办法。”
他们没有办法。那是一个跳下去就没法回头的夏天,肖战在梦里听过王一博说话。这样你还是要跳下去吗?还是要跳啊。
因为他是呼吸着梦活下去的偶像。他们都一样。那时没有人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梦想或许就已经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或许门已经打开了,可是入口仍然很窄;两个人想牵着手要比自己走过去更难,必须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如履薄冰。要是踏得重了,随时都可能惊扰起这尘世翻飛的恶意。
“……所以你轻点吧,王一博。”
确定关系的那一天,肖战在床上说。那时王一博还不确定他是指什么,毕竟这人讲话向来有更深一层要听懂。不过他正被操得泪眼模糊,所以也可能单纯是自己把他弄痛了。
痛吗,王一博问,一边放缓了动作去吻他。肖战含糊地摇头,贴着他嘴唇笑起来,声音像是有点醉了,酒里酿着星星和糖果。尝起来最甜是决定恋爱第一天。
“要是被发现,我就失业了。好不容易梦想要照进现实了。”
他重复:所以你轻点吧。
“因为你踩的是我的梦啊。”
-
“我在什么时候遇到了爱?”
“梦醒来的时候。”
Fin.
*最后是化用了叶芝《他冀求天国的锦缎》:
可我如此贫穷,一无所有,除了梦
我把梦铺在你的脚下
轻点吧,因为你正踩着我的梦
给偷生
快递老师的偷生是我看博肖文的开始。老师也是我在老福特第一个关注的人。
记得是去年夏天,半夜,一个人失眠,横躺在床上,房间里是闷热的味道。
老师的偷生我只看过一次,就再没勇气,去点开第二次。
但是,即使已过去好久,还是请允许我写下这段文字。
脑子里对于偷生,我还剩下什么?
中午蹲在阳台发呆时我想,原本以为快忘记的东西像剪影一样隐隐约约出现。
楼梯,水汽,糖纸,甜腻的果酱面包,碎掉的杯子,山城的雨,水汽,少年的刘海,一包香烟,川渝小屋,和被砍掉的槐树……
原谅我记性不好,不能把偷生所有细节记得够清楚,也原谅我过于莽撞,突兀写下东西来打扰你。
觉得老师您好厉害,写下的东西,让人共情似...
快递老师的偷生是我看博肖文的开始。老师也是我在老福特第一个关注的人。
记得是去年夏天,半夜,一个人失眠,横躺在床上,房间里是闷热的味道。
老师的偷生我只看过一次,就再没勇气,去点开第二次。
但是,即使已过去好久,还是请允许我写下这段文字。
脑子里对于偷生,我还剩下什么?
中午蹲在阳台发呆时我想,原本以为快忘记的东西像剪影一样隐隐约约出现。
楼梯,水汽,糖纸,甜腻的果酱面包,碎掉的杯子,山城的雨,水汽,少年的刘海,一包香烟,川渝小屋,和被砍掉的槐树……
原谅我记性不好,不能把偷生所有细节记得够清楚,也原谅我过于莽撞,突兀写下东西来打扰你。
觉得老师您好厉害,写下的东西,让人共情似的心疼,我当初可是费了好大劲才缓过来,和朋友推荐偷生时,还说老师的文字是我心里的朱砂痣。
的确是朱砂痣,在心里的,硌得人生疼。
如果让我把偷生想成一种颜色,我又会觉得是白色。
纯白,不沾染任何杂质的白,彻底的白。少年的爱白到热烈,山城雾气是白的,两人出逃的未来是白的。
但白色也是热烈的,太阳下的白色晃得人眼里心里都疼。闭上眼,又是红绿交错的光影。
俗世小人物的爱情。在生活的洪流中挣扎,有人上岸,有人溺亡。
我不知道偷生中的哥哥是上岸还是同弟弟一起沉溺。世俗是刀,如此致命。
两人爱的决绝而惨烈,一人身死,一人心死。
那个夏天过去了,你成为了怎样的大人。
夏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逃亡是火车到站开始的,亦或是怀着孤勇典当戒指时开始的。
夏天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呢,在你离开后,在那棵有刀痕的槐树没了后,还是在不被认可后。
也喜欢偷生授权的曲子,溯流。逆流而上,像一尾固执的鱼,也是歌词里的笼中困兽。
老师说故事是假的,他两绝不会为温饱所累。但总又觉得老师的偷生写的不仅是他们。
是所有在现实洪流中不愿妥协的人。
好的故事,让人深刻。
希望如老师说得那样,两人跳舞,不必搀扶。@不收快递
【博肖】巡礼之年 (上)
纪实向,原本是个新年贺的,祝大家(很迟来的)新年快乐~
*化用了一段海子《夏天的太阳》
-
“——台风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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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海口
(2019年12月31日,多云时阴,21℃。湖南卫视彩排。)
不怎么冷,但是波诡云谲的天气。浓重、幽暗的大海。沉沉的灰色天空里,巨大的积雨云彼此纠结,像是一团濒临爆破的哭声。
王一博抬起头,看见两只蝴蝶飞过天空。
蝴蝶是白色的。也许是云层太过阴暗的关系,那点白色在天空里几乎显得透明。
翩翩地交错,透明脆弱的翅膀。似乎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的、白色的蝴蝶,並着肩飞过海面上。
王一博看了几秒,想起不久前肖战给他发过来一个微...
纪实向,原本是个新年贺的,祝大家(很迟来的)新年快乐~
*化用了一段海子《夏天的太阳》
-
“——台风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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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海口
(2019年12月31日,多云时阴,21℃。湖南卫视彩排。)
不怎么冷,但是波诡云谲的天气。浓重、幽暗的大海。沉沉的灰色天空里,巨大的积雨云彼此纠结,像是一团濒临爆破的哭声。
王一博抬起头,看见两只蝴蝶飞过天空。
蝴蝶是白色的。也许是云层太过阴暗的关系,那点白色在天空里几乎显得透明。
翩翩地交错,透明脆弱的翅膀。似乎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的、白色的蝴蝶,並着肩飞过海面上。
王一博看了几秒,想起不久前肖战给他发过来一个微博。好像是叫什么弱智日常,让他看博主2019年度精选的一句话。
我划破了手上的茧,为什么没有飞出蝴蝶?
我很喜欢这一句哎,那时肖战说。怎么会弱智呢。
“就,特別美。”
特别两个字还要加重,语气是他习惯的那种认真。很美吗?王一博想。也还好吧。
大概只有肖战会和这种句子认真了,这些艺术生。
于是他实话实说:“也不是弱智,就是挺猎奇。”
“早知道不给你看了,”艺术生轻哼一声,“不解风情。”
王一博笑起来。他就是知道下一次肖战仍然会给他看。
没有从茧里面飞出来的蝴蝶。
蝴蝶,初雪,人孔盖的别致图样。肖战总是很轻易就能被点亮,一些小小的、时常被人忽略的事物都能触动他。
可惜他现在红了。红是腥风血雨的颜色,顶流的顶是高处不胜寒。他依然是肖战,依然在生活里拾取那些银闪闪的小碎片,捧着它们眼神发亮;只是从某一天开始,他身边有了那么多人,再也没有一个适合分享。
在最亮那盏聚光灯里,在孤独的王座上。娛乐圈是残酷华美假面派对,有时交心都被当成别有用心。
即使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话而已。他捧着他那些小小的、美丽的碎片,想要说你看这多么漂亮。
他在聚光灯里张望。
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有无话不谈的知己,有曾经并肩的队友,有一起长大的伙伴。只是如今他爬得太高了。
向着光亮的地方,一階又一階。踏出了第一步就得头也不回。
所以他和他的从前越离越远,像是不同星星相距光年。宇宙里没有传声的空气,他们开始听不见他的声音。
幸好啊。
幸好如今,当他张望,仍然有个人能穿越腥风血雨,走到他驻足的高高的地方。他都来不及失落地暗下去,王一博已经伸出手,接住他眼里那些闪闪发亮的东西。幸好还有他,只有他,和肖战一起爬到了这个地方。
即使他不一定总是明白他为什么发亮。王一博不来自南方,看见初雪不会惊喜地拍视频,而他们确实很不一样。比如有一天肖战说起摄影,说他想去日本,见见春季的铃鹿之森庭园。那里会有垂枝的八重梅,细碎开满的花瀑悬空倾泻,拍起来肯定特别美。
王一博点点头,然后说那我跟你一起去,六月可以看ARRC。
就是亚洲公路锦标赛,铃鹿赛道是第三站。肖战就笑了,顺手拧了把王一博的脸蛋。
铃鹿之森离你赛道可远了,他说:但是,也行,我们就一起去。
“光看有什么用,你怎么不自己去比?”
——我爱你。
在这样的世界上,也有这样的爱情。
知己的故事太多了,可世上更多剧情其实是这样。其实我不完全懂你,不一定热爱你所热爱的,理解那些你能为之付出生命的东西。
但我还是爱你。
你怎么不自己去比?
“我也想啊,”
王一博听起来像高兴,又有点委屈,又急急解释:
“就是,就是还不行。”
即使他晓得肖战不一定听懂他说的车队方针,教练的规划。他们那么不一样。
我曾经把你当作,我毕生知己。
从前他们拍戏拍到这一段,王一博就想到底怎样算知己。或许我是对你知根知底了,但我不一定就因此理解你做出的事情。从来没有谁能真正同理另一个人的一切。
不过那也没关系,去他的兄弟情。他想要他,重点在于毕生,不在于知己。
在这个世界上,总也会有这样的爱情。
所以每一次,一次又一次,肖战给他分享初雪之类的东西,王一博仍然会认真听完,再给出一些毫无美感的点评。通常这样就够了,肖战很轻易就能被他逗笑,要是当面笑还顺手捏一把他的奶膘。
我划破了手上的茧……
王一博站在海口的天空下,不自觉地摸了下脸。他想起肖战指腹上也有一层薄薄的茧,当年练素描磨出来的,捏他的时候触感还挺明显。他还说过要给王一博也画一张,至今没有空画。
为什么没有飞出蝴蝶?
这个问题来自某一条年末总结,所以2019年也要结束了。这一年他们的世界天翻地覆,画人像总得看着画,可惜两个人忙起来王不见王,跨个年对象在两千公里外的舞台上。
今天海口不太冷,王一博给肖战发语音。海口啊,那头应了一声,好像中华曲库被点播了关键词,下面回过来几段全是在哼歌。我向你夸下海口。
我向你夸下海口,心为你滴成琥珀。冷却以后——
王一博忍不住微笑。世界天翻地覆,可肖战和从前一样没有变过。像那年看见白色的风车,他就开始我陪你走到最后,能不能不要回头。
千年后,万年后,爱通透依旧。
在不远的地方,两个工作人员开始窃窃私语,估计在猜他在和谁说话,为什么笑成这样。王一博掩饰地收起手机又拨拨前发,抿了抿嘴角压不下去,最后只好直接把视线別开。
刚才看见的蝴蝶已经飞远了。一只跟着另一只,追逐一样飞过海面。
在冬日的海口,乌云密布的天空之下。似乎快要下雨了,曾有个人告诉他这里要刮台风。
要是被风吹散的话,他想。要是下起了雨的话。
要是淋湿了翅膀,或许那两只蝴蝶会掉进海里,再也回不了家。
它们的家在哪儿呢?
002 北京
(2019年12月28日,晴,-8℃。腾讯星光大赏。)
他看见光。
漂亮晶莹闪闪烁烁,灯泡的影子从千万个棱面折射出来。造型师把今晚的戒指递给他,肖战套在指尖上转了转,看见透明的万华镜在光里碎开。
好大啊,助理看着戒指上的钻石感叹。肖战开玩笑似地一挑眉,说是啊,猜猜几克拉。
或者这其实也不是玩笑。他确实是有点想知道的。
手里的钻石有多重呢?
从前这只手是握铅笔的,一天十张速写把他指腹都磨出茧;现在他手上的东西变成钻石了,比铅笔小巧太多,掂起来却莫名沉重。
铅笔和钻石。他走出一个人待到深夜的画室,来到千万人瞩目的聚光灯下,灯是极昼的太阳。长长一段路好像走了很久,爆红却只是一瞬间的事。
铅笔和钻石。
明明都是碳做成的东西。
他的昨日和今日。
所以他似乎一直在试图证明什么,比如他其实没有变过。在很多很多的镜头底下,说了很多很多次。
我依然是——
可是,又好像,是有什么悄悄地改变了。
现在他笑的方法都不一样了,像最好的钻石知道自己该怎样发光。像钻石一样干净透明,几乎可以看穿过去;可你要是伸出手去碰,就发现那里比什么都坚硬,比什么都冰凉。
他确实已经不一样了。
比赛和组合,试镜和练舞,崩溃完再写心得。加压高热,打磨和切割。让易碎柔软的碳形成钻石,残忍疼痛的过程。再然后,到最后,需要的只是打上一点高光,摆在合适的位置,给他镜头,定制西服,适合的发型和淡淡眼妆。
肖战看着眼前的化妆镜。耀眼灯泡映出他耀眼的一张脸。
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东西,比钻石更適合活在光里。
很久很久以前,有人写了一首关于夏天的诗。我想在白天出生的孩子,一定是出于故意——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
在这样的世界里,总也有人是这样。诞生下来就为了追光,为了在太阳下闪闪发亮。所以他也不后悔,只是偶尔感觉矛盾,觉得有点复杂。
我依然是肖战。
当他爬到顶流的位置上,说出这句话。其实他也没有说谎,只是太高的地方空气都是冷的,而钻石打从成为钻石就注定变得冰凉。
幸好啊。
幸好如今,当他站在这里。
他已经拥有太阳。
有工作人员敲门,让他准备候场。肖战又转了转戒指,把它戴到了中指上。
他问:“王一博呢?”
“不晓得,听说还没走红毯。”助理看看手机:“迟到了?”
肖战没忍住笑出来。他轻而易举就能想象王一博被堵在车阵里无语的表情。
那一定很可爱。
所以他还没来。他自言自语似地确认了一次。助理点点头,造型师在一旁突然不自觉顿挫了下呼吸,感觉自己似乎窥见了什么。究竟是什么也说不清楚,那里有一层纱被风吹起边角,底下的东西就若有似无闪现出来,像肖战眼睛里泛起一点柔软的宠溺。
王一博还没有走红毯。
她看见肖战把钻戒换回了食指上。
-
万人瞩目的、夜晚的舞台之下。
王一博翘起腿,看着自己的浅灰色西装。上头的光点错落晶莹,好像他是一路从银河穿行而过,沾上满身星尘才来到这里。
好像他就是一颗流星,注定要路过宇宙,坠入某个人的生命。这里就是他此生的目的地。
你来人间一趟——
然后肖战出现在他面前,对他打了个响指。像是魔法师从指尖变出光,王一博眼前的夜晚被一瞬间点亮。
你要看看太阳。
-
——所以,你什么时候去海口?
——二十九号。
——那你二十八号做什么?
——二十八,今天不就是二十八号吗。
——哦,噢。
——你傻啊。
肖战笑起来,佯怒的小表情都让人移不开眼。像互相斟酒再流畅地碰杯,明明不是调情,却让人微醺的对话。王一博觉得自己能和他永远这样一来一往,就这样一路沉醉下去,溺死在那双被逗笑的漂亮眼睛。
那么、那么漂亮。像真的能杀死他那样。
这世界上有一种病,叫作司汤达综合症,说过分浓烈的美丽可能夺走你的命,而这个名叫司汤达的人写了个故事谈论爱情。他说萨尔茨堡的树枝之所以绝美,是因为那层钻石一样的盐结晶;像你爱上某个人的时候,就会给他鍍上一层晶莹滤镜,从此他在你眼里无与伦比。
所以他本平凡,是你对他的爱情让他结晶灿烂。
这是谁告诉王一博的?
好吧,其实也不必回想,当然只能是肖战。只有他会给他分享这种事情。话题开始在当时他去伦敦美术馆,拍了好几幅向日葵给人传过去,肖战就在那一头温柔地叹息。天哪,绝了,我司汤达综合症。
可惜在他们这里,结晶的故事似乎恰好相反。
王一博站在舞台上,侧过头去看肖战。没有什么东西比钻石更适合活在光下,而他的爱人就站在那里。他就是钻石本身,所有光圈的绝对核心。
“大家好,”
他对台下微笑,指尖轻碰麦架:
“我是肖战。”
那么自然流畅,那么理所应当。好像那里有人正提问,而这句话就是回答。
很久很久以前,王一博也谈过恋爱,感觉确实不坏,可也没什么特别好玩。他想爱情本身很平凡,并不是什么值得歌颂的东西,直到他遇见肖战。
只因为那是肖战,而那是肖战的爱情。
是这样闪着光的,漂亮冰冷耀眼钻石一样的人,捧出来自深深处易碎柔软的內核,赠予另一个人的东西——
所以爱本平凡。这场恋爱无与伦比,只因为来爱他的人是肖战。
可是这世界上有一种病,说过分美丽的东西可能杀死你。
绚丽结晶、灿烂得令人晕眩,能让心脏都抽痛起来的爱情。和肖战这样的人恋爱都是能要命的,光是想象吻他就能让人窒息。
但是王一博活下来了。他爱得那么快乐。
为什么?
掌声的海浪平息下来。他微微向前倾身,握住了话筒。
“我是王一博。”
所以,这才是一切问题的回答。
-
万人瞩目的、夜晚的舞台之上。
他们为什么能站在这里?是为了领奖。年度人气电视剧演员,星光大赏的奖项做成钻石形状。晶莹剔透的一块拿在手里,份量还有点沉甸甸的。
手里的钻石有多重呢?
都是一点一点加上来的。用盛夏里繁复五层古装,加上发套和头冠、浸满汗水的重量。用无论何时都雅正的身板,扛在无论如何也不能垮的肩膀上,网络成千上万质疑的重量。重得像那年生日直播,握在手里的手机,重得好几次都要从他手里滑落下去。
但他还是拿稳了,那这就是他应得的。
——我是肖战。
——我是王一博。
这就是答案了。就凭他们是他们,凭他们成为了如今的自己,他们才能站在这里。顶峰相遇的意思,就是有任何一个人没法爬到这个地方,他们都不会在一起。肖战这样的钻石,只有王一博有办法放进掌心。
只有他足以和他相爱,只有他足以与他相配。
这里就是最靠近天空的山巅。
王一博微微垂下眼,看见肖战把钻戒戴在了中指上。
就在这星星璀璨的山巅上,万人瞩目的舞台中央。
003 都勻
(2018年8月23日,阵雨,27℃。陈情令杀青。)
——群山之间,星星璀璨的夏夜。
好像光是念出这句话,就能浅浅地牵起嘴角。一个易碎的微笑。
在这样的夏夜,如水的月光里,王一博侧着头凝视肖战。他们坐在屋檐边上,距离很近,只要微微倾身就能碰上彼此的嘴唇。
这个距离让他想起他们的初吻。
明明只是几个月前的事,想起来却仿佛过了很久。那时他们搞暧昧正搞得上头,空气腻到饱和能滴出蜜,每一次对视都忍不住笑——结果某天晚上两个人对了一场戏。
“除非什么?”
就是玄武洞里那一场,两个人挨在月色幽深的酒店窗前。肖战想白天里这人还是老不正经的样子,对他笑起来又甜又痞气,结果一入戏好像眼神都变了。他看见王一博冷峻地抿嘴,眉宇间的动摇细微到难以察觉。
“除非……”
他望着王一博的眼睛。那裡深不见底,月光掉进去像坠入没有尽头的水时计,很久很久才溅起一点回音。
轻轻地,什么东西碎掉了,那样的声音。
啊。肖战从唇角扭出笑意。他打趣又为难地眯起眼,恰好让那点莫名的怅然从眼尾隐去。
“你喜欢绵绵啊……?”
王一博仍然不说话,只是看着他。轻轻的、碎裂了的月亮,在水上浮出一层光。
那是十七岁的蓝忘机看魏无羡的眼睛。无法宣之于口的心意。
他们靠得那么近。
不晓得是谁的,微微紊乱了的呼吸。
“……蓝湛。”
轻得恍若未闻,似乎过了一整树花都凋落的时间,王一博听见肖战的声音。这句话当然不在剧本里,可他就这么无意识地呢喃出来了,像一声微凉的银色叹息。
蓝湛。蓝忘机。
几乎是貼在王一博唇上问的,他的声息很轻很轻。
“你要不要亲我?”
吹乱了水面的银色夜风。于是所有东西都变得太轻,月光和空气,心跳、呼吸和意乱情迷。轻得像一块晶莹浮冰化进汽泡酒,一切就那样轻易地发生了,自然而然,鬼使神差。
王一博吻了肖战。
戏里的玄武洞很暗,空气湿润冰寒。那一夜肖战的嘴唇也是冷的,辗转着在他唇下轻轻颤抖,像冰过的梅子酒果冻。
陌生又柔软、醉人的气息。清甜的吻和另一个吻之间,能尝到一点酸涩的凉意。
凉凉地,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晕染在唇角和舌尖上。王一博像是怔住了,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惊异地看见一点水在指腹上碎开微光。
是透明的。
……
肖战也微微睁大了眼。他似乎想笑,很快抿了下嘴,估计不懂这小孩为什么接个吻都能掉眼泪。
“怎么,你怎么还哭啦?”
但他仍然伸出手,替他抹掉了那些泪水。王一博眼也不眨地盯着他,感觉到肖战指腹上有层薄薄的茧。
“好了,哎,蓝湛——”
这句话终究没能说完。王一博抓住他那只手,又压上来吻了他。
夜色如水。
那就是他们的初吻了,在一个易碎而幽深的夏夜。月光滴在空气里,漾开动情的涟漪。可他们只是一次又一次接吻,纯情得仿佛两个青涩少年。每一个吻都很轻,生涩却甜,像含着蜜的玫瑰花苞无声开展,接住一只初次来访的蝴蝶。
不知道为什么,王一博忽然有种难过的错觉。
或者说,那不是错觉。再之后的日子他们就上床了,上了很多次,但是很少接吻。其实王一博也不是故意,他又没有什么炮友真爱得要界线分明的原则,只是每一次吻肖战的时候,他都觉得很难过。
又酸又涩,像是被人扼住了心脏,每一下呼吸都抽疼。哪哪儿都疼。后来他们正式拍到玄武洞里那一段,蓝忘机腿上鲜血淋漓。明明是化妆师做出来的伤口,王一博却能感觉到痛。
“……啊。”
魏无羡的里衣是红的,美到刺眼的颜色。一片幽暗的洞里肖战对他笑起来,就和对台词那晚一样,没心没肺地漂亮。
“你喜欢绵绵啊?”
那一瞬间,王一博好像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痛。眼前这个人越笑他就越难受。
难受得连呼吸都疼,开始不敢太用力呼吸。开始患得患失,开始轻易就波动。只有一种东西能让从不怕疼的人变得脆弱,那天二十岁的王一博突然心疼起十七岁的蓝忘机。
无法宣之于口的心意。无法传达心意的苦涩。
他爱上魏无羡了。
所以入戏的人从来不只是肖战而已。后来王一博想那一晚他就不该吻他,第一次接吻的氛围那么苦涩,余韵都能浸染到之后每一个吻里头。让他也开始患得患失,开始在吻他的时候,应该那么幸福的时候,都觉得难过。
可是那一晚,向他索吻的那个人是肖战。
所以王一博能有什么办法呢。他才二十岁而已。
真空窒息。
-
幸好啊。
幸好那个人擅自让故事开始,没忘记给它一个结局。这是一个有关爱情的故事,结局必须要有幸福、快乐、两个人从此在一起。
就在群山之间,星星璀璨的夏夜里。
杀青了,那一晚肖战说。那时他们坐在屋檐边上,脚尖悬在半空。
王一博说:“嗯。”
“那你什么时候飞北京?”
“明天吧。希望别下雨。”
“那,等你回北京,回去之后……”
肖战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在等他接口,可王一博看着他的脸,什么也没说。
他们靠得那么近。这场景忽然有点熟悉。
那几天山里一阵一阵地下雷雨,这一晚难得停了。云层里镂开一小片澄净的、被水洗过的夜空。
头顶的银河亘古奔流。他看着他的眼睛,像人们从千年前就展开这样深刻的对望,从此过了很久很久。仿佛一整树的花都闪闪发亮地开出来之后。
肖战笑了。
“……王一博。”
他终于开口。轻得恍若未闻,唇角还噙着笑意,眼睛却亮得像刚刚哭过。
“王一博,”他问:“你为什么不亲我?”
-
很久很久以后,王一博想,那才是他们真正的初吻。真真正正属于他们两个人,当肖战不再是魏无羡,也不再喊他蓝忘机。
王一博。
他记得那一晚肖战在他唇下喘息,轻轻吐出他名字的声音。他记得那一晚星辰多接近永恒,映在肖战眼里如光入水,动魄惊心一眼就万年。他永远记得那一天,那是那一年八月,盛夏尾声的杀青夜。
今天开始,我要和你相爱了。
所以就是这样了。那时他甚至没有想明天。这部戏会成功吗?不知道。明天起飞的时候会下雨吗?他也不知道。有一秒王一博甚至不太想回北京了,就待在这里多好。
“要是回去你红了,我想亲你,得有多少人盯着——”
肖战捏了一下他的鼻梁。
“这才哪到哪呢,怎么就红了。”
“说不定就红了。”
王一博无赖地噘嘴。那意思像你还不把握现在多亲几下,肖战被逗笑出来,无奈地勾过他下巴又吻他。那晚他们接了很多次吻,每一次都甜得像初吻那一夜,空气温柔缠绵。
那时他们确实看不见明天。无知者无畏。所以还敢那么放纵,那么沉醉,不晓得那就是他们最后一个平静的夏天。
那一夜的最后起了风。
大约阵雨又要来了,风里沁出湿润的寒意。涌动的云层流过夜空,群星的影子在云里忽闪,像银河深处掩映的游鱼。他们看见树梢被风吹得摇晃,细细碎碎的叶子翻飞落下。
杀青即卸叶。似乎听过这样的说法。等树梢上所有青绿颜色都被秋风杀死,盛夏就走到了尽头。
“……这风也太大了。”
肖战说。王一博以为他冷了把人往怀里搂,听见他继续说:好像台风要来了一样。
“贵州会有台风?”
王一博歪过头。这个嘛,肖战对他笑。其实我也不知道。
台风要来了吗?
他们都不知道。没有人知道。从来最平静是风眼中央,像那年不被知晓的山里,有一部戏刚刚杀青。那是改变了他们生命的一部戏。
一场以他们命名的风暴就要来临,只是那时还无人知悉。
风停了。原本遮没月亮的云掠了过去,夜空里又滴下如水的月光。
还碰不到星空的房顶上,他们就这么静静地继续坐了一会儿,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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