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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圆一只墨

不爽是真的很不爽。

也是真的悲哀。

除了说了八千万遍的:不好吃的餐厅应该是没顾客光顾,最后倒闭。“——你们餐厅做的菜太难吃了,我要去举报你,把你抓起来,让你坐牢。”荒唐吗?

还有:人应该有消费sex作品的righ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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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圆一只墨

如果你像我一样,悲伤、愤怒、感到耻辱和痛苦,那请你不要忘记。记住哭声和眼泪,记住苦难。等到他们唱起那些赞歌时,你绝对,绝对不要加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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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圆一只墨

【医生群像】凡平安者,无非侥幸罢了

summary:健康所系,性命相托。致所有一线的医务工作者。(私设嘉林是疫区。 )


扬帆在卫健委办公室门前回头看了片刻,毅然转身离开。 


嘉林。 


一个名字都透着春光灿烂的地方。 


车窗外飞快退去的钢铁森林就像时空穿梭隧道,高速路上由于封城一辆车都没有,很容易让人产生不知身子何处的感觉。他开着车,一言不发。腰背挺直得几乎僵硬,紧紧的攥着方向盘。 


太阳的余韵暗了下去,路灯依次亮起,照亮他回家的路。 


他要回去。 ...


summary:健康所系,性命相托。致所有一线的医务工作者。(私设嘉林是疫区。 )

 

扬帆在卫健委办公室门前回头看了片刻,毅然转身离开。 

 

嘉林。 

 

一个名字都透着春光灿烂的地方。 

 

车窗外飞快退去的钢铁森林就像时空穿梭隧道,高速路上由于封城一辆车都没有,很容易让人产生不知身子何处的感觉。他开着车,一言不发。腰背挺直得几乎僵硬,紧紧的攥着方向盘。 

 

太阳的余韵暗了下去,路灯依次亮起,照亮他回家的路。 

 

他要回去。 


回到故里。 


回到嘉林。 

 

不远处的仁合在那年耐药菌株后新建门诊大楼,在暮色中高耸着,他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迈步走进去,直到救护车的鸣声高昂,他看见全副武装的医护在接救护车。扬帆如梦惊醒,迈了进去。 

 

他走进仁合的时候心里在想:他扬帆其实不爱权势,只是从来都没人知道,也没人相信。 

 

他要回来的时候,傅博文给他打了三年来第一通电话。 

 

“扬帆,你要想好。你是被推出来的,疫情结束之前,你若死了也不会有任何荣誉。若是追责,你就首当其冲。” 

 

“我知道。”扬帆还好心情的去调侃他,“师哥,你在担心我么。” 

 

扬帆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去实践誓言了,他不是个悲天悯人的人,亦早已经习惯了道貌岸然的说些恰到好处的话,他抗过巨额债务,扛过天降大任,现在也扛着人间疾苦。 

 

“我是扬帆,卫健委派来的督导。我要见负责人。” 

 

谁也没料到,督导来的如此之快,且毫无通知。 甚至是人到了一线才被发现。新院长是空降的学院派,以往从未遇到过这么大的考验,也知道这位督导是仁合的前院长,忙不迭地出来迎他。 

 

谁知道扬帆已经换上防护服到了呼吸科转了一圈回来。他眼神如一潭死水一样沉寂,一言不发,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应付完院长。陈述留下来看着他,扬帆面色凝重。 

 

仁合是定点医院,开设发热门诊。 

 

他们不在前方的战场,但是久经沙场的他们都知道,一线科室的战斗会多残酷,那种义无反顾的牺牲,没人比他们更懂。急诊科28个医生,坐诊,抢救,接诊。危重的病人,床位还是紧缺,收不进来,只能堆在急诊科。抢救室,急诊厅,走廊,密密麻麻。 

 

急诊科和呼吸科全部取消休假,但是病人还是一波一波地进,每个人的体力都接近崩溃。一天发热门诊接诊量达到1000人次,加上急诊接诊量,一共1700人次。就这样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扬帆透过门看见他们吃的是泡面,又看了看窗外灯火,今天是除夕,本该阖家团圆的日子。 

 

他在急诊休息室外听见哽咽的男声,“收不了了!是我不想救他么?!急诊的人都快堆到办公室了!我往哪里放啊!”又听见哭泣的女声。 

 

“急诊现在谁在坐镇?”扬帆转头问他。 

 

“陆晨曦。” 

 

扬帆心底轰的一下,他与陆晨曦互相折磨近十年,他早对她鱼死网破的精神了如指掌,可此刻仍然感到无比的…震惊。 

 

陈述给了他个肯定的眼神。 

 

“我们三代人,走死逃亡,留下来的唯一的火种,不是让她去送死的。” 

 

“全了她的心意吧。”陈述闭上眼睛,片刻又说,“她配得上。” 

 

病毒一夕之间爆发,嘉林一跃成为重灾区,而仁合首当其冲。 

 

全院30名呼吸科医生完全不够用。 

 

大内科抽调人手支援呼吸科,随着隔离和疫情蔓延,连外科都要抽调人手了。 

 

陆晨曦要求她去支援。 

 

他作为大外主任第一时间是反对的,因为胸外科也需要人坐镇。可陆晨曦摩挲着手里的听诊器对他说,“我是钟老师的学生,他不在了,急诊我得在。” 

 

陈述叹气,如今陆晨曦在胸外的路不好走,可是急诊却成了她的后盾。 

 

她不会放下急诊科的。 

 

“走,去急诊。” 

 

陆晨曦声音完全哑掉,扬帆看着她,又转过身,“好了。我知道了。咱们走吧。” 

 

扬帆去了放射科。 

 

“确定么。” 

 

负责的医生沉默着。 

 

扬帆拿起CT报告单,心下一沉。 

 

“有多少。” 

 

“桌上一共337份,除了不发热的,剩下273份,有154例。”医生手颤抖着数完,“扬院长……” 

 

扬帆没有纠正他的称呼,拍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了。” 

 

大内科的主人是他的熟识,对扬帆摇摇头。 

 

绝大多数诊断意见并没有那四个字。 

 

所以具体数字现在谁也不清楚。 

 

扬帆站在天台,风吹的他彻骨生寒,他转身回了房间,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抽了一夜的烟。 

 

第二日,他没看见陆晨曦。 

 

反倒是陈绍聪认出来他,“扬院长。” 

 

“好小子,稳重多了。” 

 

“扬院长您?”陈绍聪在一线忙到没时间喝水,自然不知道扬帆此时为何出现。 

 

扬帆望着人满为患的大厅,用几乎低到听不见的声音,轻轻地说:我本该在这。 

 

“啊?” 

 

“我来督导。你们放心的做自己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们。” 

 

“好。” 

 

陈绍聪知道扬帆这个人,他有千万般不是,却从来不难为手下的人,除了陆晨曦。 

 

他从来都把后勤的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让一线医生能无后顾之忧。 

 

陈绍聪走之前,庄重地给扬帆鞠了个躬。 

 

“您也保重。” 

 

扬帆本以为自己在苦海里走了一遭,早已经铁石心肠无动于衷了,却也被这一句沉甸甸的话压的心头一酸,他点点头,“你们…注意安全…等你们凯旋而来。” 

 

扬帆知道他们苦啊,顶着那口气坚持着,他太能理解昨日医生的无奈护士的恐慌,这样的环境,谁能不怕呢。 

 

他们非兵非将,偏偏肩扛着天降大任。 

 

“韩主任,别让孩子们吃泡面了。”扬帆知道自己此刻的身份,他本不该掺和仁合内部行政,可是他扬帆既然敢来,那就要把能做的都做了。 

 

下午,他再次看见了陆晨曦的身影,防护服上是陈绍聪的字迹,龙飞凤舞的写着:陆晨曦。 

 

明明隔着厚厚的防护服和护目镜,扬帆却看清了她眼底的悲悯。 

 

是了,谁能不悲。 

 

无论是疑似还是确诊,都应该在具备有效隔离条件的定点医疗机构隔离治疗。可是医疗资源如此匮乏,那些患者办不了住院,得不到确诊,只能回家自行隔离。 

 

扬帆看穿了她紧绷着的神经,她其实不比那些哭诉着的医护好到哪里去,只是撑着。因为她不能垮,一线的医护都不能垮,他们是多少人的希望。 

 

他看见无力感在撕扯一线的医护。 

 

陆晨曦终于隔着人海茫茫看见了他。 

 

很奇怪,明明隔着那么多人,又裹得严严实实,她还是一眼就看出来那个人是扬帆。 

 

其实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他来了。扬帆自三年前调走到架空后,偌大的仁合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他。后来陆晨曦是从陈绍聪那里听说的,他走的时候颇为平静,像是洗净了浮华。陆晨曦能想象到那个样子,眉目温润,气度清雅。二十年,他终归放过了自己。 

 

陆晨曦没等到扬帆。到最后陈述来,两人隔了十米,就像中间隔了千山万水。 

 

“你什么意思?” 

 

“我想见他。”陆晨曦冒着雨,发梢都在滴水。一字一句地说,“有的话,我想亲自跟他说。” 

 

陈述隔了好久才开口,“算我求你,给扬帆一条活路。” 

 

我想跟他说句对不起。 

 

陆晨曦这几个字如何也说不出口。怎么样都好,在岁月洪流之下,爱恨不值一提。说什么都晚了。 

 

修敏齐,傅博文,钟西北,扬帆,庄恕……陆晨曦在后来很长一段时候内都在想,如果当初她再温和一点,乖顺一点,把棱角磨得平滑一点,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可是来不及了。 

 

大多数人的成长只在顷刻之间。 

 

扬帆打了个手势,陆晨曦摇了摇头。 

 

陆晨曦给他发微信,告诉他防护服数量有限,她不敢轻易脱下来。 

 

扬帆跟她约了八个小时之后。 

 

夜又深了。 

 

陆晨曦几乎筋疲力竭地靠着办公桌坐在了地上,她眼底全是血丝,摘下口罩脸上勒痕处也有了伤痕,整个人透着疲惫,眼下有深深的黑眼圈。 

 

扬帆坐在她身边,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您不该来。” 

 

“我难道不该回来?” 

 

他们相视,陆晨曦笑了。 

 

他们在同一科室低头不见抬头见共事了十年,彼此都太过了解彼此。她仗着自己熟知他的弱点就一口尖牙利嘴想方设法往他心上戳,试图伤害他。其实陆晨曦其实也不知道,那样尖锐恶毒的话,怎么就能那样迸出来?扬帆也从不手软,照着她的软肋一下一下的逼,把陆晨曦逼成孤家寡人。她的眼神一日比一日冷漠,扬帆看不出任何情绪,可他就是感觉到了陆晨曦失望至极,仿佛化作一把利刃,终于划破了他的血肉。 

 

他心底有些隐隐的宽慰,因为陆晨曦终于成为了不同的人,与傅博文不同,与修敏齐不同,更与他不同。她摆脱了昔日那些轻浮、尖锐和傲气,浴火重生。 

 

“陆晨曦,请你务必相信我。”扬帆闭着眼睛,“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们好。” 

 

“我知道。” 

 

两人久久没有说话,直到扬帆以为陆晨曦睡着了,她才说了一句,“对不起。” 

 

扬帆转头看着她,她已经沉沉入睡,穿着防护服,躺在地上,梦里都皱着眉。 

 

“物资不够了。” 

 

二线科室都紧着一线科室用,可是还是不够了。陈绍聪的爸爸那些存货也是杯水车薪,正值新年,莫说是封城了,就算是没有,工厂也不会开工。 

 

大内的主任咬着牙,看着开始自制防护用具的医护,还是掉下了眼泪。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深深地鞠了一躬,“是我们对不起你们。” 

 

让你们在治病救人的同时还要担心自己的安危。 

对不起。 

 

陈绍聪摇头,陆晨曦沉默,年轻的护士哭出了声音。 

 

从上到下,每个人都做出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一线科室的工作中,因为穿着防护服不敢吃饭,不敢喝水,不能上厕所。 

 

年余五十的主任为了物资来回奔走,甚至连气度都不要了和人争吵。 

 

“你疯了!”陈述拽住扬帆的袖子,“你是来督导的!你不是空降来当院长的。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你不清楚么!” 

 

“我能等!他们能么?!” 

 

扬帆指着大厅里穿梭的医护们,“面对着未知的病毒,病人的求救,心理上生理上的考验,他们做错了什么现在要去搏命啊?!” 

 

“事到如今我没什么不能做的,我没法看着他们这样上战场。” 

 

“我是说,让我来。”陈述垂头,看着脚下的砖,“那里也有我的徒弟,难道我不心疼么?我是仁合的人,有的事我来做合适。” 

 

“我既然敢来,我就没什么不敢做的。”扬帆笑意冷冷,“这趟浑水,我自己趟。” 

 

陈述看着他的背影,好像能扛起一片天,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 

 

扬帆坏人做久了,没人记得他曾经是个孤胆英雄。在修敏齐的压制下,救了那个叫小斌孩子的一生;在地震来袭时,跪在废墟里给压在下面的孩子抢救。 

 

太久了。 

 

扬帆陪陆晨曦站在寒风里等着,他知道是等不到的。 

 

“我是从一线下来的,我在人群里是有危险的。能不能把物资让我拿走?” 

 

陆晨曦声音沙哑,她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这些庶务,是傅博文,张默涵,扬帆他们做的,陆晨曦从来不知道,要放低姿态这么低声下气地要一些应有的东西。 

 

扬帆抿了抿嘴巴,掏出工作证,“我是卫健委的督导。” 

 

他交涉了许久,才换了不到两天的物资量。 

 

陆晨曦还想要说些什么,扬帆拉着她的胳膊走了。 

 

“磨不来的,我有别的办法。” 

 

当扬帆要亲自去押物资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 

 

“上面会不会亏待功臣我不知道,我扬帆没法委屈自己人。” 

 

“你疯了!你是仁合院长么!谁是你的人!” 

 

扬帆看着他,陈述败下阵来。 

 

他还是那个扬帆。 

 

“扬院长。”陈绍聪走来,“这件事交给我吧。” 

 

陈绍聪是陈家小公子,他来做也合适。扬帆思虑了一下,“好。” 

 

“扬帆,你真是个疯子。” 

 

扬帆靠着墙,笑意明朗,他甚至有些雀跃,“其实我本该就是这样的。” 

 

陈述咬牙,“疯了,都疯了。你们修家门没一个正常人!” 

 

陆晨曦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知道扬帆也这样。 

 

他跺跺脚,“不管你们了!我看陆晨曦才是你的徒弟!你们疯到一块去了!” 

 

记者来采访,陆晨曦挥挥手,“让江主任去吧。我一胸外科的大夫算怎么回事。” 

 

她眼前泛黑,撑着桌子,杨羽连忙扶住她,“陆晨曦你怎么了?” 

 

“没事…” 

 

电话响了,她后辈全湿透了,又头晕。陆晨曦扶着头撑着去接,“我陆晨曦,现在有87个样本给你们送去了…嗯。” 

 

“陆晨曦你歇会,让别人来顶班吧。” 

 

“我没事!”陆晨曦开了一罐红牛,“低血糖。让徐主任别跟着扛了,他年前刚做完手术。” 

 

“陆哥…” 

 

她摆摆手,“我休息一下。” 

 

陈绍聪进屋一个踉跄差点跪下,笑笑连忙扶住他。 

 

没想到记者在门口录下来了,江主任叹气,解释道,“平时我们的医生工作8小时,10小时甚至更多都可以。但是现在医生没有休息的时间,穿着防护服,体能最多支撑4-6小时。” 

 

新院长带着人来巡查,看见扬帆靠在栏杆上打电话。 

 

扬帆此人,他是知道的。 

 

仁合胸外,出了修敏齐,傅博文,扬帆,陆晨曦。哪怕他是内科出身,一直是学院派。可仁和胸外的招牌也是如雷贯耳的。当然,傅院长最疼爱的弟子陆晨曦和他的师弟扬帆互相伤害了十年的事情,也是众所周知的。陆晨曦他已经见识过了,没有传闻中那样的张扬,行事像她的老师傅博文。扬帆……年纪轻轻登到高位,原本前途无量。可惜了。 

 

“院长?” 

 

“没事,我们走吧。” 

 

扬帆却看见了他,走过来,“程院长。我有话想跟你说。” 

 

他昔日和扬帆打过交道。那是他还在医学院当副院长的时候,胸外扬主任仁合副院长来学校办事,那时候他就看不透他。 

 

扬帆想要上报,可是他只是督导,所以这些东西,得要仁合院长的签字。 

 

“您放心,任何责任,我来承担。”扬帆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这方面的事,我比您更懂。所以您不用担心。” 

 

其实此时他并没有扬帆想的那些思虑,他只是觉得这人皮相过于好了些,也觉得,可惜了。 

 

他看着扬帆出门,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扬院长,你也别担心。” 

 

扬帆有些惊诧,但还是点点头走了。 

 

“扬院长。” 

 

方志伟站在清洁区,扬帆挑眉,“你干什么来了!” 

 

“我找陆老师签字…” 

 

“胸外大主任呢?陆晨曦现在的活不应该都移交了么?疫情比天大。” 

 

“扬院长。陆老师现在是代主任。” 

 

方志伟发誓他这辈子都没在扬帆脸上看见这么大的问号。 

 

扬帆接过来,翻了翻,确实之前的字是陆晨曦签的,他拿起笔,仿着她的字签上了:陆晨曦。 

 

“你去找陈述,让他安排一下。陆晨曦现在是急诊的了,别两头跑。”他往前走了几步,又扭头,“签字这件事只能你我知道。” 

 

急诊大厅终于压不住了。有人哭喊,有人奄奄一息,有人神色麻木,只要能放得下的地方,都有一张床。 

 

病人问她有没有好一点,陆晨曦一看CT片子,双肺都白了。她不忍心说,只能说和之前差不多。有人在地上躺着,气息奄奄。陆晨曦甚至什么都做不了,就看着他走了。 

 

扬帆还未来得及迈步子就被人拽着,一个小女孩给她跪下,“求求你,救救我妈妈。” 

 

他扶起来她,甚至不敢看她,“姑娘,再等等。” 

 

陆晨曦连忙跑过来,“姑娘,家里有条件的话,买个呼吸机,回家隔离吧。我们这实在是收不下了。” 

 

“对不起。”她心理防线终于崩塌,对小姑娘弯腰鞠躬,“对不起。” 

 

只有在扬帆面前,她才敢流露出些许脆弱。 

 

“半个月前,我们就开始尽一切可能严防死守。”陆晨曦摘下口罩,“不让说,不让报…呼吸科的李大夫,就是那个耐药菌株爆发在一线的大夫,他被感染了,消息还是石沉大海。急诊主任累的心脏病发了,我不是不要胸外科,可是外科去支援,谁比我合适啊。” 

 

“没有升级之前,我们不敢穿防护服。” 

 

“现在刚整体收治第五天,我…看着新来的护士,她们才二十岁……”陆晨曦眼里泛起了泪花,“她们比医生还在最前线,只有出了隔离区,才敢跟我说害怕,看着我掉眼泪。” 

 

“胸外我之前收的病人,用了十个小时把他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现在还是没了。你看到急诊大厅了么。抢救室加了三张床,从走廊到电梯,能放下的地方我们都放了。我不敢看着他们说我收不了你们。有人躺在地上离开,我甚至连救他的机会都没有。我…家属坐在门口,抬出去一个,就能抢到一个。” 

 

说着她的眼泪也掉下了,“我们已经做了作为医务工作者所能做的一切了。” 

 

“可是没有办法。” 

 

扬帆喉头一哽,他没办法直视陆晨曦的眼睛,他本以为自己此番可以做到铁石心肠。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好拍拍她,“这些交给我,你们只管治病,其他的相信我。” 

 

“扬帆……”她抓住扬帆袖子,“您不要冒险,要注意安全。” 

 

扬帆错愕地看着她,陆晨曦垂着头,“您回来,已经不易,这些天您的奔走我也看在眼里。这不是什么好的职位,您别再给自己找麻烦了。” 

 

陆晨曦是知道扬帆曾经要参加很多酒局的,她也曾在江边看见过他孤寂的身影,看不上扬帆费尽心机往上爬。扬帆被调到边缘地区的时候,她也在想,是不是曾经哪怕有一次,她走过去,问问那个穿着薄薄衬衣一根接一根的男人,“扬帆,你冷不冷呀。”今天在她眼前的也许还是那个胸外一刀扬帆。 

 

“老规矩,你去干活,我背黑锅。”扬帆伸出手,“很公平。” 

 

陆晨曦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行了,别哭了。我一会儿去卫健委开会,你有什么要我带回来的么。” 

 

“我想吃麦当劳…”她委屈巴巴的样子让扬帆恍惚养了个女儿。他伸出手,纠结了一下拍了拍陆晨曦的头,“丫头,注意安全。” 

 

“扬老师,保重。” 

 

tbc 


一颗草莓

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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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长X乘务长。私设。懒得连载了,一发完。


事到如今,我也想讲一个老套而深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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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们刚碰见了吗,今天毕男姐过来。”天还没亮透,公司里已经坐满了早班飞机的机组。小姑娘们凑在一起聊天。

“我知道她不飞国际航班了,可是为什么呀?”

“还能为什么,老公不让呗,一周两次往返特拉维夫,来回都四天了,还能在家?”

“哎呀要是我嫁了那样的人,我就不飞了,毕男姐想什么呢。”

黄佳过来敲桌子,小声道,“消息滞后了啊,毕男姐离婚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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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长X乘务长。私设。懒得连载了,一发完。


事到如今,我也想讲一个老套而深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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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们刚碰见了吗,今天毕男姐过来。”天还没亮透,公司里已经坐满了早班飞机的机组。小姑娘们凑在一起聊天。

“我知道她不飞国际航班了,可是为什么呀?”

“还能为什么,老公不让呗,一周两次往返特拉维夫,来回都四天了,还能在家?”

“哎呀要是我嫁了那样的人,我就不飞了,毕男姐想什么呢。”

黄佳过来敲桌子,小声道,“消息滞后了啊,毕男姐离婚了。”

“啊?”大家克制地惊呼了一声。

“去年底就离了,大概是想换换心情吧,才申请的国内航线。”黄佳补充了一句,冲着周雅文说,“你们以后见了她,可别提什么事业家庭两不误的鬼话了。”

周雅文抱歉地笑,“也是,哪儿来的两不误呢。”

 

金融才子在飞机上抱得美人归的故事当年在川航也算一段佳话,虽然这样的故事倒并不算鲜见,只是大部分姑娘都在婚后自然地离了职,或者换份工作,或者安心相夫教子。

可毕男不是。她坚持在那条和丈夫相遇的国际航线上,从乘务员做到了乘务长,几乎拿遍了公司甚至行业内的荣誉。

可终于有一天她知道,丈夫早已在这聚少离多的婚姻里彻底飞出了她生活的航线。等到丈夫摊牌的时候,情人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

她甚至觉得,比起羞辱、背叛,那更像是一种嘲讽,嘲讽她在蓝天和土地之间,做出了一个女人错误的选择,嘲讽她有一些不合时宜的梦想。好比多嘴多舌的亲戚笑她,“那么好的太太不要当,非要当个空姐。”

人生至此,她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没有。

“虽然是于你有愧作为补偿,但在我们这段婚姻里,你做到怎样,想必你也很明白。”他最后说,“对不起。”

毕男退回他的补偿,“不用了。”

 

“机长早!”姑娘们见着刘长健,赶紧停下了嘴上的八卦。

可他多少还是听见了。同在一个公司,刘长健也与她常打照面,听小姑娘们背后叫毕男“冷面美人”,他倒没有太在意,大概他自己是常年被叫“黑面”的。

冷面只是冷,黑脸就是臭了。他心里有数,但不以为然。

常年的军旅生涯和严酷的战斗训练让他时刻保持着清醒的意识和集中的意志,即便是春日苏醒的早晨,他也仍然没有半分心思关心别人的八卦。

“刘机长,早!”毕男迎着他走过来,扑面还有早春的风。

“早!”他点点头,心里却忽然掠过了刚才听到的那一耳朵八卦。

 

落地后下完客人,他收拾完从驾驶舱出来,看到她还站在客舱里。

“怎么不走?”他问道。

听到他低沉浑厚的声音,她转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副耳机,“客人打电话说忘了东西,刚找到。”

“辛苦了。”他想不出什么别的话。

“应该的。”她莞尔一笑。

 

是搭档一起飞过了很多次高高原航线之后,刘长健和毕男之间才逐渐解决掉了一些不必要的客套。可有一些难以察觉的熟稔却好像是突如其来似的。

有一天飞行结束的时候,她照例站在客舱里做最后的整理,刘长健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夕阳刚好落到某一扇舷窗。

她站在舷窗落日的余晖里,身形清瘦,但却散发出一种坚定的力量。


那种力量他太熟悉了,熟悉到好像是从自己的身上弥漫过去的一样。

刘长健破例多说了几句话。

“飞了几个月高高原航线了,感觉怎么样?”和毕男并肩走在廊桥上的时候,他问道。

“很好啊,比常常没办法计算白天黑夜的国际航线好。”她侧过头来,笑着看他。

飞特拉维夫是逆着地球自转的方向的,明明飞了很久,时间却未曾等速向前。

像极了她的生活。

刘长健也转过头去看她,她笑着把目光移向了远处,最后一点天光在她发间藏匿了起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飞高高原航线吗?”他接上了话题。

“因为……”他想等毕男猜猜看,又怕她压根不想猜。

“雪山。”她说。

“雪山。”他说。

异口同声。两个人彼此愣了一秒,旋即又一起笑了。

 

她冷吗。刘长健忽然在心里自问。

 

雪山也是热切的,雪山有这世上最最接近天空的热切啊。

 

 

 

【2】

 

凌晨时分了,毕男站在公司门前,叫了几次车都没有叫到。

今天她们是最后一班机,公司里除了值班的人,也已经空空荡荡。也许再等等,明天第一班的同事们都该来了。

她冒着雨走到马路边拦车,拦到几辆却都说是去机场接人,司机加上油门就走了,把她留在原地。

胃隐隐作痛,长期吃饭不规律落下的毛病,在淋了这场秋雨之后又犯了。

毕男靠在墙边,打开手机继续叫车。

 

今天天气原因飞机晚点,很多航班都备降周边机场。刘长健的这一班还算运气好,赶着雨小的时候终于降落回重庆。

机组坐车回公司的时候,忽然又是倾盆大雨。

他开车出来,看到在屋檐下站着的她,刘长健以为她在等车,可仔细望去,毕男靠在墙边却不像在等什么,又好像不舒服。

雨夜视线模糊,他再三看了,摁下车窗叫她,“毕男!”

车灯的强光把周围照得很亮,毕男认出是他的车,朝他挥挥手。

这种晚上怎么可能叫得到车,他心里有点嗔怪她的不自量力,“上来!我送你!”

“不顺路,你走吧。”她用了点力气才喊。

他愈发有些恼怒,为的是这些不分场合的客气,他停下车,拿过车里的伞朝她走过去。


走近了,才看到她脸色有些白。他想去扶她的手臂,手伸到一半,又不知道合不合适,又收回来。

是军人的莽撞和小心。

“走吧。”他没多说,但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毕男不再说什么,在他伞下一路走到车里。

“怎么伞都不拿一把?你车呢?”两个人坐进车里,他严厉的语气里有几分责备,可恰恰是这几分责备,有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亲密。

但是毕男察觉到了,她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说,“车前几天撞了一下,送去修了。”

刘长健提起心来,“怎么撞了?人没事?”

“手臂撞到方向盘,没事。”她下意识抚了抚右臂,刘长健余光扫过去,还有些青紫。

“你怎么这样也来飞?”他有些生气。

毕男不说话,垂在鬓边的发丝还湿漉漉的,往衣服上轻轻地掉水滴。

“……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受伤了应该休息。”他怕毕男误会他的责怪,赶紧解释。

雨夜的马路上好像时间都静止着,车里安静极了,只有雨刮器来回摆动的声音。

“这几天别帮客人放行李了。”他说,顺手抽了纸巾给她,“擦擦头发。”

毕男低着头没接,刘长健不敢看她,把车停在了她小区门口。她不发一言去拉车门,几乎用最后一点平静的语气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可车门却还没开。

他声音低沉,几分忐忑之下又掩着几分温柔。

“毕男,你要是想哭就哭一会儿,要不是,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他按下了开锁键。

车锁吧嗒一声打开了,她放在车门上的手却停了下来。

 

明明是两个千里以外风尘仆仆归来的人,此刻在雨里,却好像是停驻在了光里。

是清晨的太阳跋涉过了山岭的薄雾,才升起来的那种光。

刘长健忽然这么觉得。

他在驾驶舱里见过。在她眼眸里也见过。

 

刘长健不知道毕男安静地哭了多久,也不敢就着路灯的光去仔细地看她的脸,他用手指轻轻地叩打着方向盘,不知从何开口。

倒是毕男用纸巾擦了擦眼睛,终于吸着鼻子说了声,“谢谢。”

“过去这么久了,没必要介怀。”刘长健默认毕男知道自己知道她的私事。

“也不是为这个。”毕男摇摇头说。

“有时候只是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好像总是很倒霉。”她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

“这么倒霉,好像配不上自己想追求的梦似的。”她实话说。

所有小姑娘眼中冷面高傲却无所不能的乘务长,所有机长心中最安心的工作拍档,她意气奋发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可她独自掉一点眼泪的时候,刘长健忽然发现,是自己在。

 

“刘机长,你会有觉得很倒霉的时候吗?”她忽然转头问。

他被问住了,想了想又说,“如果你刚刚还是开门就走了,我就觉得很倒霉。”

但你跟我说了这些话,我已经很幸运了。——他想。

毕男笑了,说,“那我还敢走吗。”

刘长健沉默了一会儿,打开车里的抽屉拿出一小盒胃药递给她,“要是不舒服,就吃点药,洗个热水澡再睡。”

“看来你也是老病号啊。”她接过来,打开车门,回头说,“早点回家。”

“好。”他踏实地回答。

眼看着她下车,刘长健吸了口气,“毕男!”

她重新往车里探进半个身子来,“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他顿了顿。

“你配得上。配得上。”

 

你配得上你的梦,配得上所有的万里晴空。


毕男眼里闪过一星点的光,她微笑着冲他点点头,“嗯。”

她还穿着工作服,雨里依稀还有她绰约远去的身影。

刘长健坐在车里,一直目送她到自己无法再看见的地方。

 

他太久没有这种滚烫的心情了。是与这个雨夜格格不入的滚烫心情。

他一向清冷克制惯了,他知道大家人前叫他川航钻石王老五,人后也要评价他的黑面臭脸。他之所以不在意,是因为他心里有远比这些更值得坚持的温柔。

 

他心里的温柔有多重呢。也许也不重吧。

像一座雪山那样的温柔。

 

 

【3】

 

春运开始之前的最后一段淡季,公司组织了一次内部员工的疗休养。目的地在三亚。毕竟已是寒冬时节,重庆的湿与冷让大家很是为这段短短的假期雀跃。

这天出发飞行前,大家挤在前台看疗休养的分批名单,刘长健本来从不关心这些事情,可今天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张望了一眼。

看到自己的名字后面跟着她的名字。他从心里漫上来一点笑意。

常常搭档的几个组不可能都一起去,刘长健之前还有些担心。

 

今天的航班有旅客请毕男给机长递飞行日志,趁着巡航阶段,毕男敲门进来。

“机长,有位常旅客请您写flight log。”她递过来。

“好。”他拿过来,翻了翻这本日志,发现是一位常常出差的母亲写给自己的女儿的,因为不能常常陪伴,所以记录飞行生活做一些弥补,字里行间都是母爱。

今天航班的页面上,已经有一行隽秀的字迹,“亲爱的妮妮小朋友,此刻我们正在六千米的雪山上空,这里是世界屋脊。不管是攀登还是飞越,与其说是为了战胜它,不如说是为了请它见证人类的努力与勇气。”

是她的字迹,刘长健心里一热,很仔细地在下面填上了本架航班的飞行信息,也给旅客的女儿写了祝福。末了,想了想,又用代码纸打了一小张标签,放在日志最上面送了回去。

SEE YOU IN HAINAN.

FROM CAPT LIU.


她看到日志文件夹最上面的驾驶舱机打小纸条,抿嘴一笑,把它塞进口袋里,把日志递回给了旅客。

徐奕辰伸着脖子看,一直看到刘长健把日志交回给毕男为止。

刘长健一回头才看到笑眯眯的小伙子,怒嗔到,“看什么。”

小徐缩了下脖子,忍不住说,“没想到你们老年人也挺会的。”

“你小子闭嘴吧。”他作势要敲他的头。

“刘哥你自己都没发现,你最近心情挺好的。”小徐不怕死继续说。

“其实我们也都觉得毕姐特别好。”他补充。

他黑着脸,过了许久才压着嗓子说,“你们,是哪些个们?”

“就……我们呀。”小徐指指驾驶舱外,“你加点油。”

他伸出手掌削过去,小徐躲,“好了好了我不说行了吧。”

 

原来有些眼神,想瞒也瞒不住啊。

 

海南是20多度的晴天。这段时间,除了拉萨,他大部分航线所到之处都是阴郁湿冷,他也着实受够了,到了三亚,难得的舒朗与痛快。

下午去泳池里游了几圈,傍晚就被几个年轻人拉去喝酒,“平时你在公司臭脸我们也就认了,这出来还不能与民同乐一下呀。”

他就去了。谁知道是个鸿门宴,这次除了小徐,还有常搭档飞的几个小伙子。

“刘哥,多喝点,喝多了才好跟毕男姐去表白!”他们灌酒。

可年轻人们算不到他在部队就已练就了千杯不醉。把喝得七荤八组的小伙子们一一弄回房间之后,他一个人在沙滩上坐了一会儿。

落日已经完全消尽了,海面上细碎的金子被天空慢慢收拢,浇灌出了半轮明月。

酒店的私有海滩被很好地分了区,那一边的沙滩BBQ如火如荼,而这边的散步区域却冷清得像是另外一个世界,只有高大的椰林在沙滩上投下影影绰绰的斑驳。

 

刘长健忽然看见她。

那一刻的明月星光太温柔了,温柔得刘长健没有办法再坐在原地看着她。

他慢慢走过去,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和那么多次他们共同走下舷梯、走在廊桥一样。不同的只是,今晚是海潮涨落的声音,代替了跑道上飞机的轰鸣。

像他们心里的海潮涨落的声音一样。


“我以为你跟小年轻去烧烤了。”他低着头看沙滩,一边说,余光看到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裙摆在他的视线里时隐时现。

“那刘机长是说,我就不是小年轻了。”她抬起头来,侧着头去看他。

他这才发现她是喝了酒,脸颊边还泛着一些很淡的红。说不定他们设了两个局,他忽然想。

“哪……哪是这个意思。”他有些笨嘴笨舌地。

“你呢,你怎么不去喝酒?”她兀自走在前面,白色的裙摆微微扬起,她轻轻地踮起脚尖,像在细软的沙滩上起舞。

“我喝过了。他们都喝醉了,我就出来散散步。”他老老实实地说。

她转过身来,惊讶道,“那早知道刚才应该叫你来帮我挡酒。”

“要是后面几天她们还叫我喝酒,我就叫你去。”她笑着说。

“不行。”他说。

毕男停下来,看着他问,“为什么不行?”

“因为你在的话,我就喝醉了。”

 

他的声线还如驾驶舱里一样的沉稳,可心跳却早已超过了可以进驾驶舱的标准。

毕男愣了几秒,咯咯笑起来,刘长健很少听到她这样开怀,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星空,还是海浪,还是他。

他想是最后一样。是他自己。

 

刘长健走了几步重新和她并肩,在月光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刘机长,你不会是恃醉而勇吧。”她笑道,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常年的掌机生涯,他的手厚实有力,有几分不容分说的意味。

“毕男,我没醉,我希望你也没醉。”他此刻朴实诚恳得像个十八岁在军营的小伙子,极其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看,“你也有认真考虑过,对吗?”

她被刘长健恳切的目光盯得几乎掉下眼泪来,她没有醉,但此刻的脸颊几乎红到耳根。她湿润的眼眸里也闪着星光,像海面星空一样漂亮的星光。

她点点头,“是,我也认真考虑过。”

刘长健松了一口气,把她轻轻拥到怀里来。

 

这星河下的海面远到目不可及的地方,却给人以如此的宁静和安慰。

两个人牵手走在海滩上,毕男指着星空说,“你会看星座吗?”

“我很小的时候就很沉迷关于天空的事情,可惜招飞条件又不够。”她笑着说。

“能当空乘也很开心了,在离天空很近的地方。”

刘长健侧身看着她,满心满意都是她,他几乎被她眼里流淌着的光全然吸引了。


他在一个航班的余晖里感受过她的坚定。在一个雨夜触到过她的脆弱。可忽然是在一个星光满溢的海湾里,他看到她藏在最深处、却也最摇撼他心灵的东西。


是天真,是温柔又烂漫的天真。


是啊,她是这样的人。她所有为人知的坚韧和不为人知的脆弱,恰恰都是来自于她心底的温柔和天真。

 

                             

【4】

 

刘长健和毕男并不能想到,那天晚上明明喝醉了的小伙子们,在酒店的阳台上拿着望远镜看机长和乘务长散步,虽然乌漆麻黑,但还是看到了。

他更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兔崽子们要带望远镜?

“为了看白鹭,看白鹭啊机长!三亚红树林,珍稀动物!”他们说。

刘长健恨不得抽他们一顿。

反正无论如何,黑面机长竟然是这么温柔的男人,现在全司都知道得差不多了。

安排航务的同事看这风头,主动问毕男,“要不要分开飞避避这些八哥嘴啊?”

毕男笑得很坦荡,“不用了,还飞高高原吧。”

航司是巴不得,刘长健是高原经验极其丰富的退伍战斗机教员,毕男又是司里的金牌乘务长,谁不盼着他俩搭档的双保险。

只是从那以后,同班飞的小孩子们都恨不得自带狗盆。

 

雪山还是雪山啊,可雪山在沐着晨光的时候,是粉红色的。

雪山有他们自己的温柔。

 

四月第一周的排班仍然是第一班,整个飞机坐满了早起的人,大家都困顿不堪。到了巡航高度,毕男进去敲门,“想吃什么吗?”

“想吃小面。”他破例饿了,以往总是喝杯咖啡就过去了。

“我也想吃小面。”徐奕辰说。

“机长吃了小面,副机就不可以吃了哦。”毕男笑着说。

“那你给机长喝粥。”徐奕辰点点大哥。

“小面,粥,都给他,都给他。”刘机长挥挥手打破他的赖皮。

“我给你拿咖啡。”毕男笑着说,“今天天气好,到得估计也早,下机去吃好吃的。”

小徐的狗盆里因此得到了小面。


回来是梁栋飞,刘长健到客舱坐了一会儿,和去时一如既往的专注不同,他今天回程有些不安,时不时就想在客舱里找毕男。

黄佳觉得很奇怪,机长好像从来也懒得在客舱呆这么久,今天是有什么事吗?

偏偏今天来了位难缠的头等舱客人,黄佳搞不定,一直是毕男出马在服务。

刚见她起身走过来,刘长健正要起身取行李,又见她被叫回去。

反复了几次,短短的巡航时间就过去了。他只得回驾驶舱坐着。

 

好不容易落地下完了客人,他等在客舱里,毕男正和姑娘们要一起走,刘长健拉住她,“你等我一下。”

“你们先走吧。”他转身跟机组其他人说。

“机长,你要干嘛?”全组警觉地。

“我又不干坏事,你们赶紧走。”他挥手道。

黄佳忽然回想起回程机长的样子,机灵地抬头一想,猜着了三分,她笑着说,“那加油哦,机长。”

刘长健一脸吃惊,他更慌了,生怕小祖宗们要留下起哄,他拼命赶人。终于客舱空了。

 

“那个,这个飞机下一班还要飞,我们长话短说吧。”他老老实实说。

毕男笑了,“干嘛啊?”

他笨手笨脚拿下自己的行李箱,打开来,毕男凑过去一看,是一束粉色的玫瑰。

酷炫的黑色机长箱里,满满当当塞着一箱娇嫩的玫瑰,配着他紧张到笨拙的样子,她笑得直不起腰,拍着刘长健说,“刘机长你在干嘛啊?”

“刚才回来在空中本来想打开的,但是你一直有事我就没叫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团皱巴巴的驾驶舱机打标签递给毕男,毕男笑坏了,边看他边打开来。

他还在旁边解释,“戒盒太大了,穿制服硌得慌,这样挺好。”

 

那张标签纸上打着:

WILL YOU MARRY ME?

—YOUR CAPTAIN

包裹着一枚戒指。         

 

毕男笑着看着她的机长,咬咬嘴唇还是忍不住为他微微冒汗的样子笑出声来。

“如果在雪山上求婚就好了。”他遗憾到,“不过没关系,你知道这是什么玫瑰吗?”

“粉红雪山。”毕男点点头。

“请求毕男做我的乘务长。”他单膝跪下来,拉过她的手。

虽然想象过这个嗜机如命的黑面机长很可能会在飞机上求婚,但是眼前这傻乎乎又耿直得让人感动的场景还是令毕男万万没有想到。

他抬起头来看她,眼睛也红红的。毕男的心里翻涌上许多温柔热切的心意。

她伸出手去,点点头,“刘机长可要说话算话啊。”

 

最后收拾了客舱,她戴着戒指,他提着他那一箱子的花,往舷梯下走。

整个机组竟然没有走,姑娘小伙们都仰着头等他俩。大家眼尖,果然一眼望到了乘务长手上的戒指。

“今天真不该让我停个远机位。”他嗔到。

“走廊桥你以为他们就会放过咱们吗。他们可是连望远镜都会带的小崽子。”她温柔笑意写在脸上,跟他下楼梯。

“这搞得我好像在结婚走红毯。”他念道。

“他们配看吗。”他佯装严厉。

“好啦,你不要总是一副要抠年轻人眼珠子的样子,很凶。”

“机长!乘务长!明天可以吃糖吗!”他们笑嘻嘻地问。

“吃个头,明天休息。”毕男笑着说。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刘机长黑着脸说到。

大家三五成群地走向了出口。

“我回你家。”他附在她耳畔说了句。低沉浑厚的声音在这嘈杂的机场差点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毕男侧头看他。他倒是不慌了,握了握毕男的手,还是温柔而不容分说的力量。

 

两个人在外面吃完晚餐回到毕男家里,已经很晚了,他因为开车坚持没有喝酒,毕男喝了一小杯红酒,也没有什么醉意。

“你还是喝点果汁吧,我看那瓶酒挺厉害。榨汁机在哪?”他在厨房问。过了会儿便端了橙汁过来。

她进去洗澡,换了睡衣站在卧室窗边喝果汁,刘长健敲敲卧室门,“我也去洗个澡。”

毕男点点头,小口地抿着果汁。

看他穿着背心和短裤出来,近乎完美的健壮身形让她有点脸红,她嗔到,“你是不是今天算好了就要跟我回家?”

他过来抽掉她手里的杯子,倾身去吻她。

机长的吻和他的飞行一样霸道有力,他过了许久才肯离开她的唇,还不舍地舔了舔她唇边的甜橙气息。

 

深夜的有情人即便没有了星空的映照,也仍然有浪漫温情的月光相照。星星不是不见了,它们只是在云翳之后等着与你相逢。

毕男蜷在他臂弯里,那么厚实温柔的臂弯,她轻轻地说,“长健,我担心……”

“我也许,不能做得很好。”她说,她想起自己的往事。

“做什么?”他抚了抚她的手臂。

“做你的妻子啊。”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你就做你自己。”

 

 

【5】      

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计划婚礼日程。一个多月以后的早晨,8633就出事了。

她在客舱力挽狂澜的时候,她不敢想驾驶舱里是什么样子。每个人都学过那么多,日复日一的训练也包含着所有可能的情况。这种训练之所以残酷,是它一边让你做着万全的准备,一边又让你做着最坏的打算。

毕男冷静地控制住了客舱的骚乱,安抚了所有的人。可她最牵挂的人,咫尺之遥,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在机舱里。

她答应做他的乘务长,她完成了自己的许诺。

他也应允过要做她的机长,他也会的。毕男想。

一辈子的机长。

 

雪山只是静默,可甜蜜的故事和惊心动魄的故事,都在里面了。

 

机舱里的人逐渐散去,毕男看到驾驶舱里走出来的两眼通红的、她的机长。

刘长健朝她走过去,以往的这段路,他总是大步流星几步就走到了。可今天这段路太长了,长得几乎让他以为自己已经穿过了万里山川,也跨过了天涯海角。

他的乘务长泪眼婆娑地站在那一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几乎卸下了所有的重担。

刘长健把手伸过去握她,握住的那一秒,就把她紧紧拽到怀里抱着。

“对不起。”他颤抖着声音说。

“没关系。”她终于在他肩头掉下眼泪来。

 

应付过了诸多事,刘长健和毕男才回到家里喘一口气。

她坐在沙发上,用手抵着额头轻轻地揉着。刘长健过来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地安抚她。

“我想还好,在这班飞之前跟你求了婚。”他说。

“你呢,有没有想,还好答应了我?”他恢复了些,笑着问她。

“没有,我没有想。”她语气平静。

“嗯?”刘长健在沙发上半跪下来去看她的脸,伸手用拇指抚了抚她的脸颊。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能带我回去。”毕男握过他被低温冻红了的手掌。  

 

“其实我也怕死。”他说。“现在比以前更怕了。”

“我知道。”

 

因为你。因为你啊。

 


汤圆一只墨

性非耻,爱无罪,死亡不是终点。

性非耻,爱无罪,死亡不是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