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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向短篇，5k9+一发完。

是一句至死没有说出口的“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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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有些词语在调查兵团里是不会被提起的，比如“永远”，比如“一生”，因为他们的一生是如此短暂。新兵出征后的平均寿命是一年，身手好一点的也不过是四五年。永远，多么奢侈。

那是属于王都里衣食无忧的少男少女的特权，他们热衷于山盟海誓，用尽一切夸张而漫长的词汇去描摹心底的爱意。在那里，空气是和平的，食物是充足的，各种甜腻的情话会随着春天的来临而流行起来，哪怕是最落伍的情侣也会去学几句时下浪漫的说辞，笨拙地告诉对方，我永远爱你。

 

“拜托，谁会说那种话啊？”韩吉在会议室里无语地抱怨，“一辈子只爱你一个——怎么听都太不吉利了吧？！这种誓言在我们这大概率都会实现的，说不定他下次壁外调查就被巨人吃掉了。”

“要是能活到移情别恋的时候，倒是说明这人的本事还不错。”米克在一旁附和道。

 

“怪不得从来没有在兵团里听人说过这些词。”埃尔文敷衍地表示同意，他的注意力全在手里批阅的文件上。这是利威尔当上士兵长的第一个月，呈上的报告里，字迹变得好看了不少，像是印刷体一样。

 

“那也不见得，我今天刚听到一个。”韩吉突然补充道，然后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过不是「我永远爱你」。”

“是「我大概永远也看不到利威尔兵长笑。」——是个新兵说的，他今天被利威尔揍惨了。”

“深有同感。”这件事米克很有发言权。自从知道了利威尔是个严重洁癖，他就感觉每次对方看他的友善眼神里都在控诉当年地下街的那摊脏水。

 

“哈哈哈。”埃尔文笑起来，“他也没有那么难接近吧。”

“明明就很难啊，像只浑身长刺的猫咪。”韩吉无奈地耸了耸肩，很快又带着一丝促狭的笑容凑过来，“怎么，难道他在你面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嗯，也许吧。”埃尔文模棱两可地回答。

 

2

他是见过利威尔笑的。在会议结束后的办公室里，在前往王都的双人马车上，在那个天气晴朗的夜晚——一切都从这里开始。

 

那天，任命士兵长的庆功宴结束了，利威尔独自去天台醒酒，没过多久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是跟着他一起出来的埃尔文。

 

“不陪韩吉他们再喝一会儿？”利威尔没有回头，仍旧盯着天空看得出神。

“刚才喝得也够多了。”

主角离席的聚会，再待着也没有意思。埃尔文走到他身边坐下，气氛瞬时变得有些微妙。虽说平日里训练也天天见面，但私下里约会般的独处却是罕见。两人都没有看向对方，也不说话，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在这样近的距离里，目光无处安放，只好心照不宣地停在那轮朦胧的满月上。

 

“你好像很喜欢看月亮。”埃尔文率先开口。

“只是以前很少看到而已。”利威尔淡淡地说，“很漂亮。”

 

这话不是客套，利威尔对天空的一切情有独钟。或许地下街的人都是如此，寻常看惯的日月星辰，对他们来说却何其珍贵，许多人汲汲一生，也不会有爬上阶梯看见天空的机会。他分辨不出上弦月、下弦月，也不认识什么复杂的星座，但普通的太阳，流云，夜空，已经足够让他觉得新奇。

 

更好的是，当下天气很好，视野格外清楚，他们也有整晚的空闲时间。所以埃尔文耐心地教他，指给他看天上的星星，一会儿是猎户座，一会儿是北极星，他的手指在天空划出一道道弧线，把杂乱无章的繁星连接在一起。

 

“是这里吗？”

“是那里，最亮的那颗。”埃尔文握住利威尔的手，稍稍偏动了一点方向，指到正确的位置。还是初春时节，食指冰凉的温度停留在埃尔文的掌心，他想去握紧，但对方很敏感地瑟缩了一下，很快从手心里逃跑了，只在心间留下一阵微痒的撩拨。

 

“那边…月亮，被云挡住了。”利威尔收回手，文不对题地回应道。

“可能它也会害羞吧。”

“……”

 

对方的话语里似有所指，这让利威尔窘迫地沉默下来。但埃尔文似乎并未在意，他知道许多有关天空的事，都想讲给利威尔听，他继续说了下去，同时注意把语气放得很谦逊，以免听起来像在卖弄才学。

 

“你知道吗？我们平时能看见的只是月亮的一面，另一面是背对着的，没有人能够看到。”

“是因为墙内的视角有限吗？”

“不知道。但书上写，就算墙是无限大的，站在世界的另一头，也还是看不到月亮的背面。”

“那背面会是什么样的？”

“没有亮光，凹凸不平，不那么完美。”埃尔文复述着书里的内容，又联想到别的，“有时候，我觉得它就像人类一样，最柔软的一面是不会轻易示人的。”

 

“哈，你真是个有趣的人。”利威尔轻轻笑了一声，他从没听到过把月亮拟人的说法，“接着说？”

 

“如果你喜欢听的话，我可以慢慢告诉你。”

埃尔文转过头来看他，恰好对上了利威尔含着笑意的眼睛。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他笑，埃尔文愣了半天，而后不假思索地把内心活动都说了出来。

“可以说上……一辈子。”

 

“一辈子”这个词说出口，连埃尔文自己都吓了一跳，兴许是被那些无稽的词语传染了，他竟然也开始考虑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来。

利威尔却并未反驳，月色打在他的脸上，笼罩出一层柔和的轮廓，嘴角仍然上扬着，“嘁，说得和那些小鬼似的。”

 

这句话语调温柔，没有一点责备的意味，像是在默认他的告白。埃尔文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呢？仅仅是看一次月亮，就能让人贪心地联想到一生？

 

“也许是喝醉了吧。”他总结说。

 

醉酒总是很好的借口，能让人做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举动来。比如接下来，埃尔文借着一点不清醒的念头慢慢靠近利威尔，在他唇边留下一个清冽的吻，舌尖缠绕出暧昧的情丝。谁也没有拒绝，只是更加放任自己沉浸在这份心动的愉悦里。背后的星星看不见了，月亮也看不见了，只有眼前的那双蓝色的眼睛荡漾着碧波万顷，装得下世间所有的晴空。

 

完了，利威尔想，一定是醉了，否则为什么他的身体是绵软的，心跳却可以如此激烈。砰砰，砰砰，他一定听见了，听见他长久以来努力掩饰着的喜欢，现在它们从每一个细胞里流淌出来，他都知道了，不然怎么会把他吻得更深？原来他说的那些“知识”都是有目的的，层层铺垫，为了把他引诱到一个甘甜的陷阱里去，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我能有幸看到…月亮背面的景色吗？”

埃尔文在唇舌的交融之间轻声低语，像是乘胜追击的号角。他说得还是隐晦，是比喻充足的诗歌，但动作又相当直接，随着逐渐炽热的呼吸而悄然开始。他的手攀上对方的后背，在贴身的衣物之间来回摩擦，最后滑落到光洁的皮肤之间，让利威尔漏出一声轻微的呻吟。

 

“早就…让你，看到了…”

 

断续的喘息间，他们在无人的天台上探索着身体的每一处秘密，只有月亮知道。

 

过了许多年，这个夜晚还是令人记忆犹新。对地下街出生的利威尔来说，碧蓝如洗的天空是多么奢侈的梦。直到很久以后他才会明白，为什么自己注定会爱上埃尔文。因为他所向往的天空，一直都在他的眼睛里。

 

3

那个夜晚之后，他对埃尔文的特殊就表现得更为明显。

利威尔不是个喜欢笑的人，但在埃尔文面前就可以。利威尔也不是个喜欢留下什么“纪念画像”的人，但埃尔文提议调查兵团的士兵长应该拥有一张，他就理所当然地答应了。

 

请来的画师是希娜之墙里很有特色的一位，以画面饱满、富有感情而著名。他笔下的人物不求形似，而是往往善于捕捉某些时刻的自然神态，因此找他画像的人络绎不绝。他见到利威尔的时候，这人和传言里一模一样，小个子，眼神凌厉而凶恶，习惯性地皱着眉，很不耐烦地抱着手臂叫他画快一点。

 

画师试图让他坐下来，找一个合适的背景与角度，最好再微笑一下，至少摆出一个不那么像要揍人的表情。可对方不甚配合的样子，只随意地跷着二郎腿往边上的椅子一坐，说你画吧。

眼看着画师就要把这位人类最强画成一个黑帮混混头目——虽然本来也没差多少，但这显然有违埃尔文的初衷。无奈之下，他只好尝试出言建议。

 

“利威尔，你笑一笑嘛。”

“……烦死了，我不会。”

他斜睨了埃尔文一眼，本来叫他坐在这一下午就够浪费时间的了，还要营业卖笑，简直是匪夷所思。

 

埃尔文倒是看着他笑了起来，他觉得韩吉形容得没错，是一只炸毛的小猫，冷冰冰又充满戒备，可是在他面前却完全不是这样，利威尔可以是温顺的，柔软的，一天会笑很多次。如果说别人永远也没有机会看到利威尔的笑容，那么在埃尔文这里，每天都能上演这种「永远」。

 

“利威尔，你会的，我见过的。”埃尔文朝他走近了一点，笑意从眼中漫溢出来，如同一种标准的示范。

利威尔怔怔地望着那双优美的蓝眼睛，其中带着一种迷人的蛊惑，像是被眼前的人所感染，他的眉间逐渐舒展开，回以对方温柔的凝视。随后，这位画师就非常三生有幸地见到了人类最强的微笑——那是几乎没有人见过的柔和表情。

 

“兵长他…他居然在笑诶，是我看错了吗？”

“真的在笑！调查兵团史上大新闻！！！”

“等等，我怎么觉得他看团长的眼神有点不对啊……”

“团长的眼神更不太对吧……我明白了！天哪，他们原来是那种关系吗？！”

“画师你快画下来啊啊——”

 

在周围此起彼伏的声音里，画师飞快地抽出了一张新画纸，刷刷几笔，在纸上打出草稿。传言中总是摆着臭脸的士兵长其实也不是那么凶的，画师默默想道。他看了一眼利威尔，又转头瞄了一眼那位不正经的团长，他们俩依然沉浸在旁若无人的深情对视中，连围观新兵的议论也听不到了。

 

真是些怪人，调查兵团尽是些怪人，除了喜欢出城送死以外，连平时生活里也这么奇怪。

不过，他们的感情似乎很好。真羡慕啊，明明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还是和热恋的小情侣一样。画师一边在心里感叹，一边忠实地记录下这无比生动的一幕，画面上的两人含情脉脉，柔情万种，尤其是利威尔，与前一幅草稿上那张凶巴巴的脸判若两人。这也许是他画过的最神奇的一张画了。

 

后来，利威尔一直小心地保存着这幅画像，直至雪白的纸页逐渐泛黄褪色。画面上的埃尔文依然温柔而清晰地留存在他的脑海里，这让他对墙外先进的照相技术相当不屑一顾。开什么玩笑，那个硬邦邦的黑色盒子，怎么可能拍出他们那一瞬间的情感？

这已经是最好的了，他把画卷贴在心口。尽管留下的纪念物品寥寥无几，能在记忆里反复温习的容貌也只有这薄薄的一张，但是埃尔文，这已经是最好的了。

 

晚年的利威尔曾经无数次地回想，那时，他们拿到这张画纸的时候有说过什么吗？说要永远保存这幅画？还是那句俗套又真切的“永远爱你”？可是没有。明明是想说的，在心里回荡了好多遍了，又是为什么，到了最后也没能开口。

如果他说了，结局又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4

他们有很多很多机会去说，可是谁也没有给出过一个正式的承诺。每当要说些什么时，话语就成了人类，梦想，任务，成了笑容，叹息和亲吻。

时间太短又太长。等到下定决心要说的时候，已经是面临分别的最后时刻了。

 

利威尔看着埃尔文从木箱上站起身来，他知道他已经想好了诓骗新兵的演讲宣言。那会是他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么？利威尔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在颤抖，他注视着埃尔文，哪怕能再停留几秒也是好的，终于，他开口说。

 

“再抱我一次吧。”

 

埃尔文走过来抱紧了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用力。周围新一轮的碎石又向他们飞来，耳旁传来震耳欲聋的轰炸声。旗杆断裂了，屋檐破碎了，血肉模糊了，可天地之间总会有些什么剩下的，永恒不变的，死者的遗志会一代代继承给生者，那里面也包括埃尔文的，所有都将长久地刻在利威尔的心里。他的梦想，他的责任，他沉重的负罪感。还有他的笑容，月光下温柔的眼眸，那个冰凉潮湿的吻。

他的一切。

 

利威尔第一次觉得自己理解了“永远”这个词语的含义。

 

“我会活下去，杀了兽之巨人，证明你们的牺牲是有意义的，我对你发誓。”

他缓缓在他面前跪下来，放低姿态去接纳他所有的情绪，那时他大约是痛苦的，可年深日久，利威尔已经快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埃尔文释然地看着他笑了，而后说道，“真是可惜，我们还没有过一个誓言呢。”

 

利威尔愣了愣，而后埃尔文再度补充道，“关于爱情的誓言。”

 

是啊，他们没有说过。即使说了“一辈子”又有什么意义？调查兵团的使命如此，不知哪一次，生命就会潦草地结束在全军覆没的战役里，哪怕是团长也不例外。有什么可说的必要呢？

 

可现在不说就再也来不及了。利威尔的心里涌出许多个不能串联成句的词汇，是那些从大街上听来的庸俗的流行语，永远，一生，一辈子，直到世界的尽头——真是不合时宜，他说不出这么肉麻的句子。

 

“埃尔文，我一生都会，记得你的。”

涌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是记得，不是爱。

 

埃尔文轻轻笑了一下，“我的一生很短，利威尔。”

“是我的一生。”

他执拗地强调。

 

他们久久地注视着对方，咽下了一万个欲言又止。只是对上那样的目光，利威尔就觉得自己的心要融化了，在他的眼眶里氤氲出一层薄薄的雾。

不行，不能再说话了，他们都怕自己真的说出了那句“爱”，就绝不可能再忍心走向那次冲锋。一定会失控的，他想留下来，他要保全他。所以不能说。

 

在绝境中，片刻的拥抱与亲吻是如此短暂，又如此让人贪恋。埃尔文曾想过要给他一个郑重的承诺，但在惜时如金的沉默里，他只能轻描淡写地把它化成叹息。

 

“忘了我吧，也忘了誓言。”

“办不到。”利威尔一字一顿地回答。

“倘若这是命令呢？”

“……也办不到。”

 

“你这家伙……不要对我下这种命令啊。”

他有点生气地握紧了手中的刀柄，转过身，向那群等待着整队的士兵走去。

“我会当作没听见的。”利威尔最后说。

 

但他终究是听见了。或许一切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注定，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完成埃尔文的最后一个命令了。即使成功杀了吉克，他也没办法忘掉埃尔文。怎么可能会忘？有那么多的感情，要他怎么忘？他只不过是没有说出口而已。

 

在一切结束的时候，他也只是平淡地告诉他，“埃尔文，我完成那个誓言了。”

隔着路里的烟雾，埃尔文走过来抱他。这是真实的吗，阔别多年，利威尔已经不懂得该说些什么了，他期待着埃尔文或许知道。

他一定知道的。

 

“利威尔，我们之间的誓言不应该是这一种。”

他的手轻柔地抚过他脸上的绷带，以及结痂的伤口。利威尔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就像很久以前，他也是这样被温暖地抱在怀里。他抱得很用力，让他几乎产生了跨越生死的错觉，以为只要他不放手，对方就不会再离开。他想再听他说话，但埃尔文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在这样的时候跟他道歉。

“对不起，我以前没有对你说。”

我爱你。

 

利威尔不禁要在心里骂一句混蛋，他哭了，听到这句话就哭了，还他妈当着所有人的面。埃尔文绝对是存心的，叫他当着许多人的面笑，又当着许多人的面哭，他到底明不明白，这些都是只给他一个人看的。

 

可他舍不得责怪他，那条路就要如烟雾般消失了，在那之前，应该告诉他的。

 

“那种事情，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他举起右手，像往常的每一次一样，握紧拳头贴在胸口。

“埃尔文，这颗心脏永远是属于你的。”

 

他对着飘散的灵魂，作出了最后一个献出心脏的手势。

 

 

死亡也是永恒的一种吗？

利威尔平静地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即使有一天长眠于地下，他心底的爱意也会停留在最饱满的这一刻。

也不算是一件坏事吧。

 

等他们再相逢的时候，或许会去一个没有杀伐纷争的地方，他们不是将领，不是英雄，不是被梦想困住的孩子，也不是有着特殊血统的阿克曼。他想做一个普通人，谈一场庸俗的、不值得被提起的、和王都那些蠢货一模一样的恋爱。这回他一定可以坦诚地说爱了，说一千遍，一万遍，说到埃尔文都听得烦了，再也不想听为止。

他还欠他一句告白的。假如这辈子故意不说，是不是就还能有重逢的机会。

 

埃尔文，你就把这当作我的私心吧。

等到下一次，我再好好地告诉你。

 

我永远爱你。

Summary：

调查兵团团长埃尔文史密斯，职业是骑士，某一天在回工会总部的路上，偶遇了一个黑乎乎的小毛球。

Warning：

有微量米克娜娜和莫韩，但好像又没有
我不是福瑞控，但好像也可以是
大量私设和流水账

1.

“驳回！”戴着眼镜的棕发学者大力敲击着团长办公桌的桌面，力气之大，让埃尔文觉得家具耐久度在刚刚那一瞬间就掉了至少百分之十。

“韩吉，人的强大并不在于外力，而在于内心。”埃尔文心平气和地将十指交叉抵在下巴上——那是他惯用的谈判姿势，“精良的装备、强大的使魔、还有珍稀的药剂，这些固然是提升力量的关键，但更重要的是，我们聚在一起，用友情的力量…”

“很遗憾这里虽然是剑与魔法的世界但并不是jump系。”韩吉无情地打断了他，“并不是你大吼着‘友情万岁’冲上去就能莫名其妙赢得战斗，属性是否相克，各项数值有多高，那一切都是写在你的面板上的。”

“是这样吗？我怎么记得我上次大吼着冲上去的时候，突然就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从我体内涌出，然后我就赢得了战斗，难道那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吗？”埃尔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语道，表情流露出了一丝失落。

“你确实大吼着‘是野外boss别让它跑了’然后冲了上去，而你‘莫名’的力量大概来自于我给你加的buff，埃尔文。”韩吉严厉地纠正了他。

别误会，韩吉平日里并不是一个严肃的人，比起同为调查兵团高层的埃尔文和娜娜巴，硬要说的话他才是较为欢脱的那一个。然而目前的情势实在太过于严峻，就连韩吉也不得不板起面孔，拯救调查兵团即将滑落到深渊里的社会地位——如果他们真的在下个月的使魔大比中惨败而归的话。

王城每年由官方举办的大型赛事有两场：冒险者大比和使魔大比，顾名思义，前者由冒险者们下场比赛，而后者则是由玩家们的使魔代为出战。由于埃尔文一直没拥有自己的使魔，调查兵团的绝大多数成员又在四处游历，极少回到王城，直到今年为止，他们从来没有以团队名义报名过使魔大比。

然而今年的情况却不一样了，上周的系统公告宣布了此次使魔大比的特殊奖励：获得前八强的团队能提前得知关于新地图【马莱】的消息。对于工会来说，更早得到消息代表着能在新地图中更快探索，更快升级，甚至先别人一步触发独一无二的任务，获得特殊道具。在新消息的诱惑下，即使埃尔文还没和任何使魔签订契约，他依旧毫不犹豫地作为团长替调查兵团报了名。

“在谈什么呢？”办公室的大门一直敞着，来人并没有敲门，只是出声提醒门内的二人她的到来。

踏进办公室的是长相英气的金发女子，一身轻甲，腰间别这长剑，身边跟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巨狼——即使没有直立起来，高度也直逼金发女子的肩膀。

“娜娜巴，你回来了！”韩吉连忙拉拢盟友，“你听我说啊，埃尔文他——”

“娜娜巴，正好你来了。”埃尔文也几乎在同时开口，“来看我的新使魔——”

“那不是你的新使魔。”韩吉回过头，警惕地看着他，“你们还没有结契。”

“他即将成为我的新使魔。”埃尔文斩钉截铁地说，“来，利威尔，跟娜娜巴打个招呼，还有米克。”

巨狼听见契约者和自己的名字，友好地晃了晃尾巴。娜娜巴好奇地向埃尔文的办公桌上看去，然后惊讶爬满了她的脸。

桌上放着一个紫丝绒的软垫，不知道埃尔文是从哪里找来的，看上去原本是用来放占卜水晶球的型号，然而现在完美地承载住了那个躺在上方的小小生物：一只黑色的小毛球，看上去正酣睡着，小小的身体一起一伏，刚刚包括埃尔文和韩吉的争执在内的所有动静竟然都丝毫没有干扰他的睡眠。

“利威尔，利威尔。”埃尔文伸出手，温柔的覆在毛球的身体上，在他手的对比下，毛球显得更小了。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毛球上立起两只尖尖的耳朵，随后，在那一团黑色的毛发中，两只灰蓝色的、圆溜溜的眼珠也显露了出来。

毛球发出一声类似喵的叫声，跟他小巧玲珑的体型和可爱柔软的外貌相比，他的声音倒意外的不那么娇气，带着一丝嘶哑。

娜娜巴好奇地点了点毛球的面板，空中跳出了一个半透明的框。

【兽】利威尔（level 1）

Hp：100

mp：100

力量：E

速度：E

防御：E

智慧：E

运气：E

成长潜力：E

简介：普通的野兽，很黑，很小，没了。

技能：【肉垫拍击】【呲牙】

天赋：【黑漆漆】

韩吉看到那一连串的E，痛苦地将头撞向一旁的墙壁，他的使魔莫布利特——一只圆滚滚的土拨鼠连忙自动从包裹里跳出来，吱吱叫着，用柔软的身体挡在韩吉的头和墙壁之间。

“这个…”娜娜巴面露难色，“是不是确实不太合适呢？”

这话说的可是太委婉了，毛球的属性面板，只能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作为参考，即使是宠物店卖的用来喂鸟的面包虫，认真翻翻都能找出几个D，而利威尔的面板，真真可以算是E无是处了。

“娜娜巴，你应该理解我的。”埃尔文又摆出了谈判惯用的姿态，虽然今天他的谈判已经失败过一次，但不抛弃不放弃向来是调查兵团崇尚的好品质之一。

“昨天，我在巷子里发现利威尔的时候，他正躺在地上，生死不知。我其实并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所以我在他身边放了半块面包和一杯水后，本来是想就此离开的。但是，他突然睁开眼睛…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仿佛在跟我说‘不要走’，即使他已经伤得动不了，但依然伸出那柔软又惹人怜爱的前爪，搭在我的脚上…”

“那一瞬间，我就决定，我想要他做我的使魔，我的伙伴。”

“你和米克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那种感情，那种一见面就知道非他不可的感情…你一定也能理解的吧，娜娜巴？”

巨狼挺直了身体，竖起耳朵。

“这个嘛…”娜娜巴有些不好意思地整理了下自己的额发，“虽然我也是在小巷里遇见米克的，但是当时我还以为他是只普通的狗呢…正好家里门坏了没钱修，想着养只狗总比修门便宜，就把他带回家了。”

巨狼发出一声被踩到尾巴似的哀嚎，颓然地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整间办公室都随着他的动作抖了一抖，埃尔文暗暗在心里庆幸地板是没有耐久度的。

“韩吉…”眼看娜娜巴忙着安抚明显受到了巨大打击的米克，埃尔文不死心地又转向棕发学者，“韩吉，莫布利特也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吧，但是他依然是你重要的伙伴不是吗？利威尔有朝一日一定也会像莫布利特一样，成为我们调查兵团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韩吉没有开口回复，只是默默点开了莫布利特的面板。

【兽】莫布利特（level 66）

HP：5453

MP：8902

力量：C

速度：A

防御：C

智慧：A

运气：S

成长潜力：A

简介：百年难遇的寻宝鼠！拥有他的人就拥有了名为世界的宝库的钥匙，不管是在天上，地下，还是海底的珍宝，都逃不过他的追踪！

技能：【金石为开】、【守护】…

天赋：【寻宝】、【契约感应】…

埃尔文默默地盯着运气后面金光闪闪的那个S，颓然地耷拉下了手。

就在他低落的同时，黑色毛球努力地从软垫上翻到了桌面上，滚动到他的手边，用黑色的肉垫拍了拍他的指节。

“利威尔，你是在安慰我吗？”埃尔文感动地说…你放心，不管有多少阻力，我已经打定主意要让你当我的…”

空中跳出来一行字，是系统提醒：

【利威尔】对【埃尔文史密斯】使用了【肉垫拍击】，造成伤害0

黑毛球上裂开了一个小缝，露出一列雪白的牙齿。

【利威尔】对【埃尔文史密斯】使用了【呲牙】，双方等级差距过大，技能无效。

“埃尔文。”韩吉的肩膀颤抖着，看上去像在努力忍耐着什么，“会不会其实…利威尔他…超级讨厌你的。昨天所谓的‘把前爪搭在你脚上’…搞不好是他在试图攻击来着…”

埃尔文万念俱灰地看着眼前那个小小的黑色团子，他水汪汪的眼珠、软软的肉垫、还有那一双尖尖的耳朵，一切看上去都那么惹人怜爱…不可能！利威尔明明昨天还在那样挽留他…

黑色团子上再次裂开了一条缝。

【利威尔】对【埃尔文史密斯】使用了【呲牙】，双方等级差距过大，技能无效。

埃尔文的头重重地撞在办公桌上，发出前所未有的巨大声响，黑暗的视线中，他感到什么软软的东西拍在他的头顶。

【利威尔】对【埃尔文史密斯】使用了【肉垫拍击】，造成伤害0

【利威尔】击败了【埃尔文史密斯】。

 

2.

【兽】米克（Level 82）

HP：10948

MP：5258

力量：A

速度：A

防御：S

智慧：B

运气：E

成长潜力：A

简介：庞大的体型，强大的力量，即使在善于战斗的使魔中也是出类拔萃。忠诚又勇敢，灵巧型剑士的完美适配好伙伴！

技能：【撕咬】【狂啸】…

天赋：【坚毅】【巨力】…

盯着米克的面板，埃尔文沉吟不语。思考了片刻，他抬起头问娜娜巴：“你说过你刚见到米克时误以为他是狗对吧？”

快速捂住米克的耳朵，娜娜巴警惕地看向他：“别再提这事了，昨晚回去之后对着月亮嚎到半夜，哄了他好些时候才肯相信我现在养他不是为了看门。”

“也就是说。”埃尔文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眼神扫过在他办公室桌面上继续酣睡的小毛球，“即使是米克，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这么强大的，而是在跟着你一起战斗冒险、升级之后，才有了如今的属性板的。”

“虽然你说的没错…”娜娜巴立刻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她看了眼对这个世界还一无所知的利威尔，心下有些不忍，但还是劝道，“我刚捡到米克的时候他的成长潜力就有A了，利威尔的潜力不够…即使升级属性也不会成长太多的，更不要说能解锁什么有用的新技能。”

“属性我可以去找药，技能我可以去买书…这些事情都是有办法的。”埃尔文神情坚定地站起身，将托着毛球的软垫捧起来，“多谢了，娜娜巴。我现在就带着利威尔去刷史莱姆。”

娜娜巴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忧虑地揉了揉巨狼的耳朵。

“嘿，米克，你知道即使你真的只是一只普通的土狗，也会是我最重要的伙伴对吧。”

巨狼偏过头，高兴地舔了舔她的手指。

“虽然不是不能理解埃尔文的心情…”娜娜巴把手指伸进狼嘴里，毫不在意地摩擦着他尖利的犬齿，“但是利威尔的潜力值确实太过于…普通了，距离使魔大比也只剩下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那么小的一只…能成长成独当一面的使魔吗？”

娜娜巴的忧虑不是空穴来风，但她没想到的是，情况远比她所设想的还要严重。

【埃尔文史密斯】对【史莱姆】使用了【普通攻击】，造成伤害3862

【埃尔文史密斯】击败了【史莱姆】，获得经验0

队友【利威尔】获得经验0

掉落【奇怪的黏液】X1

【埃尔文史密斯】对【史莱姆】使用了【普通攻击】，造成伤害3862

【埃尔文史密斯】击败了【史莱姆】，获得经验0

队友【利威尔】获得经验0

掉落【奇怪的黏液】X1

 

将巨剑的尖端插进土地，一只手将它稳住，埃尔文空出一只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按了按自己紧皱的眉心。在他把森林入口处的所有史莱姆都一扫而空后，利威尔的等级还是稳稳地停留在1级。这种等级的战斗——如果单方面的屠杀也算战斗的话，对于他来说连热身都算不上，但谁也不愿意刷了半天的怪除了几十个个奇怪的黏液以外什么也没得到。从树枝上稳稳拿下他先前放上去的软垫，看着里面无忧无虑、甚至看起来因为等待有些无聊的毛球，埃尔文疑惑地喃喃自语。

“你为什么没法升级呢，利威尔？”

毛球睁开眼睛，又闭上，在软垫上滚动了一下，或许是翻了个身，他的毛太长了，身体又太圆，在他闭眼的时候埃尔文甚至不知道他用来面对自己的是正面还是背面。

“史莱姆之所以对我没用是因为等级差距太大的缘故，它们对我不具有任何威胁性，自然不可能提升我的经验。”埃尔文的手盖上那团黑色，动作轻柔地抚摸着，感受顺滑柔软的毛发指缝中穿过的触感，“对你没有用…到底是为什么呢？”

毛球对他的话毫无反应，似乎没听到似的。只有埃尔文掌下一起一伏的，柔软的躯体显示出这是个活物。

“你到底是怎样的生物…我在这王城里住了30年，从来没有见过你的同类。是因为太弱小已经灭绝了吗？”毛球的上方，埃尔文依旧在喃喃自语。

毛球的眼珠子咕噜了两下，似乎是在闭着眼的状况下翻了个白眼，他张大嘴，露出粉红色的口腔内壁，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3.

“诅咒？”韩吉从书堆里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金发骑士。

“我差点把王城外那群史莱姆杀到灭族了，利威尔还是一点经验都没得到。”埃尔文在韩吉那杂乱的书桌，或者是实验台？上找到一个小小的空隙，把利威尔放了上去，“请替我检查一下他。”

韩吉放下手中的大部头，厚厚的纸页落在书桌上时扬起了不少灰尘——韩吉从来没有打扫自己工作室的习惯，一些灰尘飘到了毛球周围，让他狠狠打了两个喷嚏。

“他打了个喷嚏！”埃尔文兴奋地对韩吉说，“你听到了吗，真可爱。”

“我听到了你像女高中生一样的惊呼了。”韩吉说，并对利威尔施了一个探测法咒。

【韩吉佐耶】对【利威尔】使用了【真实之眼】，然而什么都没看见

“我什么都没看见。”韩吉如实传达，“他身上没有什么特殊状态，也就是没有诅咒——没有我能看出来的诅咒。”

“你有90级了吧。”埃尔文确认道。

“91，昨天打死一只想吃我书的老鼠时突然升级了。”韩吉答道，“也就是说在最高等级上限是99级，最高技能稀有度是90级的现在，应该没有什么我检测不出来的特殊状态。”

“…我知道了。”埃尔文抱起利威尔。

“你为什么一定要跟利威尔结契呢？”韩吉困惑地问，“你的要求那么高…连奈尔之前送给你的独角兽都不满意，却要把自己的契约…浪费在这样不能升级的奇怪生物身上吗？”

“不是浪费。”埃尔文坚定地说，“我看到利威尔的瞬间就确定了，他会是我的使魔。”

“其实不一定要让他当使魔。”韩吉依旧在苦口婆心，“你喜欢的话，养在工会里当宠物…”

“我已经决定了，韩吉。”埃尔文打断他，“宠物和使魔是两码事吧，你会觉得莫布利特即使不是你的使魔，而是养在工会里的宠物也没关系吗？”

韩吉沉默了一会，然后再次将头埋进他面前巨大的书里。

“工会仓库里有一个契约书。”他的声音从书的封面后传出，“是我扔进去的，你需要的话就拿出来用吧。”

埃尔文轻松地笑了。

“谢了。”他说，脚步轻快地抱着毛球走出了韩吉的工作间，利威尔在他臂弯里打了个呵欠。

接下来的三周内，埃尔文做了不少事。他找到了和被通缉的猎人逃跑后隐居在林中的金发少女，购买了能直接提升成长潜力的珍贵药水；他拜访了和他出自同一个武者学院，目前在替游戏系统打工的故交，讨来了珍贵的技能书；他只身走过大半张帕拉迪岛地图，击败各种怪物，试图让利威尔蹭上组队经验。

然而珍贵的药水和书籍，还有埃尔文挥洒汗水打下的那些经验，到利威尔身上都成了泥牛入海。那个小小的身体像一个小小的黑洞般，吞噬了所有，但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或者说没有任何有意义的变化。

埃尔文在某一天检查利威尔的面板时，发现天赋那一栏多出了【洁癖】这一项。

“怎么感觉是个只能带来麻烦但却没有什么好处的天赋…”团长大人叹了一口气，他最近叹气的频率大幅度提高了。

小毛球睁着圆圆的眼睛，仰望着金发的骑士。

“做得好，利威尔。”骑士温暖的大手落在他的头顶，“天赋可是很难觉醒的，这是很好的一步。”

声音一如既往的包容和平静，仿佛过去的十几天里他并没有因为利威尔的缘故让无数的金钱和时间付诸东流一般。

 

然而自那之后，直到使魔大比的三天前，利威尔的面板再也没有过动静。

“埃尔文，我再问你一次。”韩吉神情严肃，“使魔跟跟宠不同，一旦结契除非一方死亡不然再也不会解除。我说的死亡可不是简单的在迷宫里被打死，而是数据都彻底被拆分、被系统回收的那种。你确定要让利威尔作为你的使魔？即使他永远都是一个一级的小黑煤球？”

“我确定。”埃尔文的深色比他更认真。

“败给你了…”韩吉一边嘟囔一边打开工会仓库拿出结契书。

“这次使魔大比，很抱歉要拖你们两个的后腿了。”埃尔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明明是身为团长的我主动报名的…”

“别这么说，埃尔文。”娜娜巴说。与韩吉不同，她对埃尔文要和利威尔结契的决定颇为赞同。“说不定他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惊喜呢？比如真实形态是超强黑豹什么的。”是她的原话。

“虽然这么干可能有点丢脸…但是也没办法了。”韩吉说，“八强，只要拿到八强就能得到关于【马莱】的情报了，这次的比赛是车轮战，哪一方的全部使魔先被击败就被淘汰。莫布利特打头，先试试对方的深浅，有可能的话就解决一两个，剩下的就都交给米克了，利威尔排在第三，不出意料的话没有他上场的机会。如果米克也扛不住的话让他上也是白搭，立刻认输就是了。”

“对于莫布利特和米克也是这样，新地图开启之前最重要的是保存实力，觉得不敌认输就是了，保住八强应该是没问题的。”

“毕竟米克应该是王城里数一数二的强大使魔了，是吧米克？”娜娜巴难掩自豪地拍了拍巨狼的头，换来对方高兴的回应。

埃尔文从韩吉手里接过契约书，咬破自己的手指按下指印，又拿了根针戳破了利威尔的前爪，挤出两滴血。

两方的血液滴落在羊皮纸上，顺着早已绘制好的魔法纹路泛出光芒。埃尔文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他的心跳变得很快，然而他甚至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除非是强行与等级远超自己的魔兽结契，不然是不存在失败的可能性的。

毛球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自己刚刚被针戳破的前爪。

埃尔文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软软的爪垫：“刚刚弄痛你了吗？抱歉。”

毛球眯起眼睛，看起来有些不爽的样子，但没有发动攻击——他的攻击对埃尔文也不可能造成什么伤害就是了。

血液汇成完整的纹路，闪烁了一下，又一下，然后代表成功的游戏提示音响起。

【埃尔文史密斯】与【利威尔】的使魔契约已生效，从此往后，一路相伴。

 

4.

“人可真不少。”娜娜巴感叹道，“往年也有这么多人吗？”

“比起冒险者大比，使魔大比向来比较冷门。”即使在经常驻守王城的三人中，韩吉也是呆在王城时间里最多的，他的学者职业让他不需要像其他职业那么多的冒险和战斗经验，“看来是为了【马莱】的情报，想来试试运气了。”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三人朝喧闹的地方看去，红发男子和极其高大的金发女性正替身后的人开道——所有人身上的制服都印着一模一样的标志。

“耶格尔派的创立人之一，吉克耶格尔…”韩吉推了推眼镜，露出凝重的神情，“我听说他们今年找来了前所未有的强大使魔。”

“是吗？”娜娜巴毫不在意地将手搭在米克的头顶，“那就让那米克久违地尽兴战斗一次吧。”

“之前说好的，打不过就认输。”埃尔文看着吉克胡须茂密却依然可以看出春风得意的脸，隐约觉得事情没有“强大的使魔”这么简单，但还是一派镇静地说，“主办方为了增加可看性不会让种子队伍太早遇上对方，我们和耶格尔派在八强赛之前大概率是遇不上的。”

“埃尔文说得有道理。”韩吉忧虑地捧着莫布利特，“米克再强也双拳难敌四手…或者说双爪难敌四爪？他们这次竟然任由强大使魔的消息提前泄露，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底牌。”

听他们二人这么说，娜娜巴也严肃了起来，停下了抚摸米克头顶的手：“我知道了，一旦发现不对我就会叫停的。”

 

前期的战况正如埃尔文预料中一般，十分轻松。莫布利特虽然不是战斗型使魔，但仗着等级高，在前期鱼龙混杂的小组赛阶段还是斩获了不少胜利，再加上如战神般无往不利的米克，调查兵团的队伍势如破竹地杀入了八强赛。过程中，利威尔在待机席上睡得昏天黑地，场上纷飞的战火对他一如既往优良的睡眠质量没造成任何影响。

“下一场就是对战耶格尔派了。”韩吉翻看着对战表，“该说你是料事如神还是乌鸦嘴呢，埃尔文。八强赛的第一场就碰到了。”

“我想着也该是时候了。”埃尔文的眼神落在那个小小的黑点上——利威尔太小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又不那么近，他看不清对方此刻现在的状况。依旧在安睡着吗？还是场上太吵了所以正烦恼地皱着小鼻子呢？

后知后觉的悔意突然淹没了他，利威尔真的愿意成为他的使魔吗？他是不是宁愿龟缩在没人能发现的、小巷中的阴影里，也不愿意被他带着，进入这个繁华的大世界，面对一场又一场可能让他丧命的战斗呢？他的天生属性那么低…他本不该是应该进入战场的使魔，是自己因为想要和他相伴的一己之私…

娜娜巴颤抖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没看错吧…“一向自信冷静的女剑士捂住了嘴，“入场的为什么是…吉克耶格尔本人？”

裁判的声音从大喇叭里响起。

“耶格尔派选择调换入场顺序，现在入场的…使魔是——兽之巨人。”

“喂喂喂这怎么可能！”韩吉直接站了起来，“那家伙是冒险者啊！冒险者的面板跟使魔的根本不是一个量级…开什么玩笑！我立刻去跟裁判组沟通，这是犯规！”

埃尔文点开了吉克的面板。

 

【兽】吉克耶格尔（Level 92）

HP：59382

MP：26580

力量：A

速度：A

防御：D

智慧：B

运气：D

成长潜力：A

简介：UnreportedErrorUnreportedErrorUnreportedErrorErrorErrorError28843jfgdsg（*

技能：【投石】【践踏】…

天赋：【兽化】【战士长】…

 

“坐下吧，韩吉。”他听见自己沉着地说，“这不是犯规，虽然不知道原理，可能是他的新天赋，但吉克确实把自己的面板改成了使魔的…同时继承了他身为冒险者时的战斗数据。真正的使魔不可能在这家伙面前有胜算，比赛开始后立刻投降。”

韩吉颓然地坐回座位上：“前所未有的强大使魔…竟然是让冒险者亲自上场吗。”

埃尔文没有回答，但捏紧了拳头，吉克突然调换出场顺序，估计就是想第一个出场，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认输后全身而退，真的有那么容易吗？

圆鼓鼓的寻宝鼠被放进了场内。他警惕地竖起耳朵，看着眼前的敌人——压倒性的强大气息让他几乎想要立刻钻进土里。

“莫布利特…”韩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是莫布利特的天赋【契约感应】的效果，让他能在任何地方听到韩吉的指示，“等会比赛一开始你就往土里钻，我会立刻叫停的，别害怕。”

寻宝鼠搓了搓爪子，做好了准备。

“比赛——开始！”

几乎是话音刚落韩吉就猛地喊出了“我们认输！”，但还没等裁判反应过来，场内的吉克，不，兽之巨人就开始了攻击。

【兽之巨人】对【莫布利特】使用了【投石】，造成伤害9584

【兽之巨人】击败了【莫布利特】

【莫布利特】陷入了重伤状态

场上场下都是一片寂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观众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

无人在意的使魔等待区，米克发出低沉的咆哮，而利威尔极快地掀开眼帘看了一眼场内，又再次闭上了眼睛。

“这家伙…根本不是为了赢。”韩吉已经奔下看台去回收他重伤的使魔了，娜娜巴也站起身来，准备往下走到里米克尽可能近的地方，“他只是为了伤害莫布利特和米克…还有利威尔，新地图马莱马上就要开放了，如果莫布利特和米克接连掉级的话，会让我们从一开始就跟不上进度，从而落入下风。”

埃尔文坐在原地没动，像一尊石像。

“陷入重伤状态的使魔会下降整整10级。”他在娜娜巴身后开口，“那如果不足10级的使魔呢？”

“在野外的话会有新手期保护…”娜娜巴下意识回答道，但随即意识到，竞技场并不属于“野外”的范畴。没有双方契约者的同意，使魔之间无法展开厮杀。换言之，只要契约者同意了，低于10级的使魔之间是真正的生死之战，失败的那一方会直接被系统回收，永久消失。这是这个剑与魔法的世界的“bug”，专门为了那些乐于见到美好的事物被彻底摧毁的人们设立的…此刻却成了只有1级的利威尔的催命符。

“只要能在他发动技能前叫停的话…”她只能吐出一句苍白的安慰。认输是向裁判提出的，而从裁判接收到一方认输的信息到裁判宣布比赛停止之前的时间，足够有所准备的吉克发动攻击，这也是为什么即使韩吉第一时间叫停，莫布利特依旧陷入了重伤。

“第二轮。”从上方传来裁判没有感情的声音，“【兽之巨人】vs【米克】。”

娜娜巴不再说话，而是流着冷汗看向场内。

一模一样的悲剧再次重演，即使第一时间认输，吉克依然我行我素地发动了攻击，利用他身为冒险者的碾压性数据击败了米克。

【米克】陷入了重伤状态

场边的黑色毛球定定地看着这一切。

娜娜巴离开了看台，韩吉也还未回来。埃尔文一个人坐在观众席上，感受到铺天盖地的寒意将自己淹没。利威尔…被他亲手送进了恶魔口中。他原本在那个小巷子里，活得好好的，是自己自以为是地“帮助”他，将他带走，又用契约束缚他，逼迫他来参加这个残忍的、会让他彻底消失的比赛。

利威尔有家人吗？有朋友吗？说不定其他跟利威尔一样黑乎乎的毛球们曾经去小巷里找过他，但却没能找到，因为他已经被埃尔文带走了。而现在他要消失了，在他的家人和朋友不知道的地方，被系统拆分掉，永永远远地…

“第三轮——”埃尔文真希望他能撕开那个裁判的喉咙，这样他就再也不会开口了，“【兽之巨人】vs【利威尔】”

埃尔文站起身，他要为了利威尔试一试，他的体积那么小，说不定吉克的第一次攻击不会命中呢？

“开始！”“我们认——”

埃尔文的话还没喊完就感到被什么力量猛地扼住了嗓子，他的脑袋突然一片晕眩，周身的景物陷入了一片模糊，他也听不见任何声音。是什么诅咒吗，不，利威尔…

以黑色的小毛球为中心，黑色的、不详的雾气突然开始迅速扩散，几乎是在瞬间就笼罩了整个竞技场，包括观众席和裁判席在内的所有区域。

【利威尔阿克曼】使用了技能【黑雾】，当前场景内，施法人以外的所有单位在接下来5秒内陷入【沉默】【目盲】【混乱】

由于发动主动技能，施加在【利威尔阿克曼】身上的【拟态】已经失效

【利威尔阿克曼】对【兽之巨人】使用了【恐吓】，【兽之巨人】陷入了【恐惧】

【利威尔阿克曼】对【兽之巨人】使用了【斩击】，造成伤害19403

【利威尔阿克曼】对【兽之巨人】使用了【斩击】，造成伤害25840

【利威尔阿克曼】对【兽之巨人】使用了【斩击】，触发了天赋【前人之路】，造成伤害98082

【兽之巨人】陷入了重伤状态

脑子再次恢复清明后，埃尔文第一时间再次喊出了认输，然而跟他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裁判的宣判。

“胜者——利威尔！”

埃尔文这才再次将目光投入场内，陷入重伤状态的吉克正在被他的契约者皮克芬格尔回收，剩下站立在场中的是一个黑发灰眼的秀丽青年，此刻正抬头看着他。

【世界公告】玩家【埃尔文史密斯】成功触发隐藏条件【地下城来客】，隐藏地图【地下城】即将在72小时后对所有玩家开放。玩家等级上限上调至199，所有使魔等级上限上调至199

“一下上调了整整100级！”

“这么高的等级上限…看来隐藏地图的难度不同凡响。”

“埃尔文史密斯，调查兵团的团长吗？这家伙运气还真够好的，隐藏条件怎么触发的啊。”

“我还以为帕拉迪的地图已经被摸透了，没想到还有隐藏地图。”

“他本人一定得到了什么大好处吧。”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埃尔文却只是定定地看着那个黑色的身影，他看见青年似乎是弯了弯嘴唇，随后像融化一般缩进了自己的影子里，那块影子也很快消失在了竞技场的灯光下。

【利威尔阿克曼】使用了【潜影】

埃尔文连忙打开自己的使魔面板，原本属于黑色毛球的那一页已经被新的内容替换。

【魔】利威尔阿克曼（level 200）

Hp：394208

mp：105830

力量：SSS

速度：SSS

防御：A

智慧：A

运气：D

成长潜力：SS

简介：来自地下城的阿克曼一族的一员，见到他的话请跪下来捧着红茶求他跟你签订契约吧——如果你不是他的命定之人的话，即使这样做他也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最强的战士，有他的力量的话，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你了。

技能：【斩击】【潜影】…

天赋：【前人之路】【誓约】…

 

埃尔文将将阅读完所有数据，突然，那上面的内容又被熟悉的、永远不会升级的毛球的资料覆盖了。

【利威尔阿克曼】对自己使用了【拟态】

埃尔文的影子里突然钻出一个小小的、黑漆漆的生物。

埃尔文把他捧起来，用鼻尖蹭了蹭他柔软的身体。

“原来喜欢红茶啊…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利威尔翻了个白眼，仿佛听不懂他说话一般，伸出前爪用力推了推他的脸。

【利威尔】对【埃尔文史密斯】使用了【肉垫拍击】，造成伤害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