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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城旧事



我叫孙染,是一名文学杂志社的编辑。


受我姥姥的影响,我自认为自己是个很长情的人,所以我偏爱写此生不渝的故事,也偏爱写圆满温馨的大结局。


我总觉得,一份真挚的感情来之不易,若不给它安上一个大团圆结局的话,那对于文中的主人公来说,实在太不公平。


我的姥姥是一名传统而保守的中国女性,她生在二十世纪初,江南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


那个年代日军入侵中国,时局动荡,战火纷飞。


眼看整个江南都要被沦陷,但这座小镇却一直安安稳稳的待在这方土地上,无人打扰。


从小在安和温静的小镇里...



我叫孙染,是一名文学杂志社的编辑。

 

受我姥姥的影响,我自认为自己是个很长情的人,所以我偏爱写此生不渝的故事,也偏爱写圆满温馨的大结局。

 

我总觉得,一份真挚的感情来之不易,若不给它安上一个大团圆结局的话,那对于文中的主人公来说,实在太不公平。

 

 

我的姥姥是一名传统而保守的中国女性,她生在二十世纪初,江南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

 

那个年代日军入侵中国,时局动荡,战火纷飞。

 

眼看整个江南都要被沦陷,但这座小镇却一直安安稳稳的待在这方土地上,无人打扰。

 

从小在安和温静的小镇里长大的姥姥,在她开始记事的时候,就已经在镇上一个小户人家里头做丫鬟了。

 

也就是因为这样,她在那里遇见了她这一生中最难忘怀的人。

 

 

我的姥爷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姥姥告诉我,她这辈子最感谢和最依赖的人就是我姥爷,但我姥爷并不是她最爱的人。

 

姥姥说,她最爱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那座江南小镇。

 

可即便那人离开了,姥姥也不可能有机会同他在一起。

 

 

为什么?我经常这样问我的姥姥。

 

姥姥总是摸着我的头,回答我说,这个故事太长了,下回再告诉我。

 

 

一年年过去,也不知道我等了多少个‘下回’,等到我已经上了大学,等到我已经参加工作,姥姥也没能将当年的故事说与我听。

 

 

 

今年夏天,是我参加工作的第五个年头,好不容易从主编那求来了一个假期,我回到老家去看望年过九旬的姥姥。

 

夜里的乡下十分幽静,蛙声蝉鸣不绝于耳,夜空是在城市中不曾出现过的满天星斗。

 

姥姥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突然就给我说起了儿时给我提过的那个故事。

 

我欣喜非常,压抑着藏在心中多年来的各种疑问,安静趴在她的膝盖上听着,毕竟对于这个故事,我从小就有许多的想象。

 

我姥姥这一生算是比较平顺的了,也许是因为她经历过混乱动荡的抗日时期,幸运的从战火喧天中存活了下来,所以我从未见她的情绪有太大起伏,即便是提到我的姥爷。

 

只有在每次提及‘他’的时候,姥姥一向无波无澜的眼睛里才会多出几抹色彩。

 

 

她拿着蒲扇,像小时候那样给坐在竹席上的我驱蚊解暑,眼睛望着很远的远方。

 

那尽头似乎有她生命中头二十多年的所有回忆。

 

 

她并不是故事的主人公,姥姥说,这是一个多少会让人唏嘘的故事。

 

 

他姓易,比她大十二岁,是他们镇上最温柔的人。

 

而他不轻易示人的倔脾气,还有他一生所有的长情,全都毫无保留的给了那座老宅子里的另一位少主人。

 

 

*

 

 

一九三七年  

 

战乱时期的江南

 

 

傍晚的天空是灰色的,下起了蒙蒙细雨,浇湿了在这座水乡小镇上空盘旋的暑气,添了几许凉意。

 

巷子里的青石板路被多日不间断的雨水冲刷得锃亮,走在上头的女人刚从船上下来,许是忘了带伞,她双手遮着额头,踩在石板路的小水坑上,吧嗒吧嗒的往家跑去,生怕雨水再将新做好的旗袍溅湿更多。

 

 

小巷的外头是桥街相连的景色,咫尺来往皆须舟楫,粉墙黛瓦的民居高低错落。

 

街头有腥润的泥土清香,卖小吃和捏泥人的小贩草草将摊子收了去,躲在临街小铺的屋檐下,甩着袖上的雨水。

 

 

这座小镇由里到外都散发着古朴幽静的味道,浸泡在这江南的朦胧烟雨之中。

 

 

约莫二十岁出头的男子,生得十分俊逸,气质卓华。

 

他举着一把杏色的雨伞,神色淡定,步履徐徐的走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在一家有些破旧的小宅子面前停住。

 

走上台阶,伸手拉上了沾了雨水锈色斑驳的门环,一下、两下、三下,敲着门。

 

 

“千玺。”

 

 

他的声线沉稳而好听,声音不大却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站在门口等了许久,里头没人回应。

 

他早料到会是这样了。

 

 

易烊千玺的脾气很好,对谁都很温和,克己守礼,很难见他有生气的时候,即便是生气了,那气也消得特别的快。

 

可唯独对自己,生起气来心就变得跟他的倔脾气一样硬。

 

 

“我没带伞。”男子将伞扔到一旁,语气镇静,一点儿都听不出在撒谎。

 

依他这么多年对易烊千玺的了解,唯有服软和装可怜这两种方法,才能将易烊千玺的气捋顺。

 

他在心里默数了二十个数,躲里头的人果真坐不住了。

 

 

吱——

 

门被人打开,易烊千玺举着伞,面无表情的从门背后走了出来。

 

见来人衣衫干爽,毫无被雨水沾染的痕迹,易烊千玺眯起了眼,“王俊凯,你这老把戏倒是怎么都玩儿不腻。”

 

夏日多阵雨,方才的绵绵小雨突然变大了起来,像被人撕开了一个口,从空中倾洒而下,噼里啪啦的打在门外青石板路上,溅起朵朵透明的水花。

 

“你每次也都照单全收了。”被唤做王俊凯的人浅浅一笑,朝易烊千玺走近了些,欲拉他的手,“跟我回家。”

 

手指还没相触,易烊千玺将王俊凯的手一把甩开,面色坚定,不肯让步,“要么让我随你一同去上海,要么和我一起待在镇上哪儿也不去,二者选一。”

 

王俊凯被甩开的手愣在空中片刻便收了回来,他眉间凝重,正色道:“我必须去。”

 

易烊千玺的眸子黯了黯,又顷刻恢复了过来,“可以,我不会阻止你,但你必须带上——”

 

“千玺!”王俊凯打断了易烊千玺的话,蹙着的眉心涌上一层恼意,“你知不知道现在上海城里全是鬼子!”

 

“这话该问你自己吧!”易烊千玺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他瞪着王俊凯的双眸里布着细细的血丝,是这几日没有一日安眠的疲累。

 

他的眼眶里还有被方才的雨水淋湿的痕迹,望着王俊凯,压低声音道:“你分明知道,现在去上海就是送死。”

 

雨声紊乱,如同心中被人剪断了的珠帘,两颗三颗的落在地上,没有间断。

 

王俊凯沉了一口气,抚平自己刚才的冲动。

 

他看着易烊千玺,淡淡的开了口,“我明白。”

 

易烊千玺以为王俊凯终于将自己的话听了几分进去,脸上浮出薄薄一缕欣喜,正欲跨出门槛儿,就又听见王俊凯用不容置疑的肯定口吻说——

 

 

“但他们还在那里,我得去接他们出来。”

 

 

最后一颗断了线的珠子,终于落在地上,周围的所有声音都在那一刻变为了静默。

 

 

他们,指的是王俊凯和易烊千玺小时候在上海孤儿院里的朋友,他们是孤儿,亦是曾相依为命的同伴。

 

王俊凯和易烊千玺的运气好,被一户人家一起领养了回来。当时那户人家原本只想领养王俊凯一人,因为他们自己恰好也姓王。但那会儿的王俊凯和易烊千玺就像连体婴,感情好得怎么也分不开,无奈之下,王家只得将两个孩子都领养了回来。

 

好在这两个孩子都非常好带,王家夫人对千玺也是欢喜得很。十多年只是眨眼间的事,如今,这大小少爷都已经长成了二十二三的英俊青年了。

 

 

王俊凯,易烊千玺。

 

他们是镇上一双小有名气的异姓兄弟。

 

这座江南小镇从不收留外人,也鲜有外人经过。他们算是少有的被领养回镇的例子了,加之二人在人品性格方面都很优秀,所以镇上大部分人对这两个名字多少都略知一二。

 

 

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兄弟,镇里的人说。

 

但也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并非只是兄弟。

 

他们还是恋人。

 

 

王俊凯和易烊千玺博得了镇上许多姑娘的恋慕,尤其是看起来更加清冷的王俊凯。

 

若镇上的姑娘知晓,王俊凯只是因为一根狗尾巴草就被文质彬彬的易烊千玺唬弄到手,她们一定会十分悔恨自己花尽心思却还唯唯诺诺的矜持。

 

 

在那个炮火销烟不断的年头,大抵只有像她们那样隐藏在深水小镇里的人,才有心思去想这些事儿吧?

 

 

说到这里,这个故事就又得从多年之前开始讲起了。

 

 

六年前的江南小镇,有的只是小桥流水、船桨轻摇的宁祥安逸,好似每日光是坐在岸上数着来往船只,也能这样无功无为的安稳一辈子。

 

 

 

“大少爷!您慢点儿!”

 

祥叔怀中抱着昨日太太吩咐厨房做好的桂花糕,气喘吁吁的跑在石板铺成的坡上,一边挥手,一边朝着前头的人呼喊,“小、小少爷,您也等等我啊……”

 

前头的两位少年十六七岁,在杏花微雨的胡同里奔跑着。

 

他们昨日夜里就计划今天要逃跑一次,毕竟终日窝在学校总归有些无聊,毕竟他俩惯来尊师守纪。

 

就叛逆今日这一次,一次而已,应该不为过吧?

 

 

管他呢,到时候娘骂起来,还有祥叔护着他俩。

 

 

“祥叔,您快回吧!前面马上到学校了,我哥说他肚子疼得厉害,就不吃桂花糕了!”易烊千玺边跑边回首,对身后老远处早已跑不动了的祥叔大喊着。

 

王俊凯在一旁捂着肚子伪装疼痛,始终没有回过头——因为他怎么都憋不住笑。

 

易烊千玺难得撒一次谎,还面色不动有模有样的,若不是他清楚易烊千玺的性子,怕是会以为他天天偷学自己这唬人的伎俩了。

 

“那、那我回头如何跟太太解释啊!”祥叔停止了追跑,弓着腰大口喘着粗气。

 

现在的小娃娃哟,精力好得怕是一百个他这样老头儿加起来都比不上。

 

“您就自个儿吃了吧!”易烊千玺朝祥叔扬起一个笑,转身扶住王俊凯的肩膀,单手朝后挥了挥,“我们不会告诉娘的——!”

 

 

“啊?”

 

祥叔面露难色的张大了嘴,眼巴巴的看着这两个小祖宗蹿的一下,消失在了这个平常清晨里的胡同尽头。

 

 

树缝中有光线悄然滑落,尘埃在树梢下浮动,胡同道里萦绕着被昨夜细雨绵绵打湿过的植物清香,悠悠的飘进各户宅邸的院子里。

 

橙红的太阳露出了尖儿。清晨时分,雨过天晴。

 

新的一周开始了。

 

 

 

王俊凯和易烊千玺躲在胡同口的大树后,看着祥叔慢慢吞吞的转身离去,坐上人力车驶离了那头的胡同口,才终于放下心来。

 

“罪过。”易烊千玺不忍的摇摇脑袋,仰头看向王俊凯,“看祥叔这么为难,我觉得很是愧疚。”

 

“那你去把他唤回来?”王俊凯理了理因跑得太急而乱了的衣衫,攀上易烊千玺的肩,有条不紊的笑道:“我瞧你方才糊弄祥叔还糊弄得挺开心的,就别打马后炮儿了。”

 

易烊千玺无奈的瞪了王俊凯一眼,叹了口气,再度望向胡同那端早没了人影的地方,喃喃道:“对不住了,祥叔,那桂花糕就当做是赔礼吧。”

 

被易烊千玺的较真给逗得笑出了声,王俊凯手掌轻轻使力便将易烊千玺带到了跟前,“走吧,我们去后山。”

 

“嗯。”易烊千玺往学校里眺望了一眼,把话吞回了肚子,和王俊凯偷偷摸摸的从校门一侧溜了过去。

 

 

学校后山是他们小镇上最美的地方之一,终年都是郁郁葱葱的。

那儿还有一大片的向日葵,前些日子才播了种,得等到夏季花期才能感受到它金灿灿的蓬勃朝气。

 

 

王俊凯和易烊千玺坐在草地上,四月的鲜草嫩绿,坐上去还有点儿扎人,但挺是惬意。

 

这是他俩第一次逃课,既有着干了错事的紧张感,也有着干了坏事的兴奋劲儿。过了今日,也不知他俩会否榜上有名,或是被学校公开批评,淹没在老师的唾沫星子里。

 

“千玺,你躺下来试试。”王俊凯躺在草地上,拉了拉身旁有些紧绷的易烊千玺,“既然都逃课了,不如彻底放松,别辜负了这上好的春光。”

 

易烊千玺长舒一口气,卸下紧张感,躺下来看着天空怔怔的道:“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我内心在说这样不行这样不行,怎么就那么顺利的跟着你逃课了?”

 

“没什么好奇怪的。”王俊凯偏过脑袋看向易烊千玺,笑弯了眼睛,“因为我是你哥。”

 

弟弟听哥哥的话,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

 

“又来了。”易烊千玺拿他没办法,只得看着额上的碎发,瘪嘴将它们吹了起来,对王俊凯道:“对,你是哥——所以拜托你能不能多给我树立点儿好榜样?”

 

“还用得着树立?”王俊凯一脸理所当然,“这么大个活人标本在这儿。”

 

 

易烊千玺不再接话了,他觉得不论自己如何说,王俊凯都能让他无话可说。

 

这有些人睁眼说瞎话的技能好像是天生的。

 

吹牛皮扯淡撒谎从不需要打草稿,这才是王俊凯的本质,旁人都被他不苟言笑、从容淡定的外表给迷惑了。

 

 

两人在草地上躺了着小憩了会儿,上午便过去了大半。

 

王俊凯移开搁在眼睛上面的手臂,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轻轻侧过身子,发现易烊千玺的呼吸十分匀称缓慢,似乎是睡着了过去。

 

易烊千玺的眉毛很粗,皮肤白皙干净,看了让人的心情有说不出的愉悦。

 

王俊凯悄悄的用一侧的手肘撑起了身子,小心翼翼的朝易烊千玺凑过去。他很想知道易烊千玺的眉毛是何种触感,会否同这草地一般韧中带柔,便将手伸了出去。

 

“你要做什么。”

 

易烊千玺忽然抬手一把抓住了王俊凯的手腕,徐徐睁开了双目,微眯着眼看着王俊凯,冷静的说道。

 

王俊凯像是早料到易烊千玺会醒来一般,一点儿诧异也没有,平淡道:“想趁你不注意,拔掉你的眉毛。”

 

反正易烊千玺问什么,王俊凯就答什么,只是他向来是不保证真实率的。

 

“也就我愿意陪你干这些浑事儿。”易烊千玺说着,打了个翻身背对王俊凯,“别闹我,逃课的损失我得靠睡觉补回来。”

 

王俊凯看着他的背影笑了,“千玺,你以后若不从商,应该会是商界的一大损失。”

 

 

春风阵阵,带着暖意,吹过高高的山谷,拂动着少年的长衫。

 

王俊凯坐了起来,视线转到右侧草地上放着的布包上,包上微微鼓起,乍看好像是一根棍子的形状。他伸手抚了上去,滞了半晌,还是没将里头的东西拿出来。

 

其实他今日带易烊千玺逃课,并非只是因为无聊。

 

他是想送易烊千玺一件礼物。

 

但他没有料想到,自己平日里大话谎言都是信手拈来,如今只是送个礼物,却变得磨磨叽叽起来了。

 

再次回头看着易烊千玺的背影,王俊凯的眸子里是被春风掠过的和煦。

 

 

若非真心在意,又怎会生出那么多的顾虑。

 

-

 

损失弥补得差不多了,易烊千玺醒来对王俊凯说下午不能再逃课,还是赶紧下山为好。王俊凯顺着他,两人拿起包就往山下走。

 

往山下的路是一条很美的小路,两边隔着几米就种了一棵法桐,它最美的时节应该是秋季,橘黄的叶子随风摇曳,片片飘落至地上,铺成了毯子。

 

不过,开着白色花朵和红色浆果的春天也不逊色。

 

 

快走到能望见来往行人与车辆的路边之时,易烊千玺叫住了王俊凯。

 

“你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王俊凯怔住,他自认为自己隐藏的非常好,所以现在他完全不清楚易烊千玺是如何发现了自己的踌躇。

 

“有。”恢复面色如常,王俊凯坦然承认,这回倒是没掺半点儿假,“但我还没想好如何与你说。”

 

易烊千玺站定,转身抬眸看向王俊凯,眼珠转了转,“那我变个魔术来猜猜?”

 

王俊凯不解,便见易烊千玺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绒绒的狗尾巴草,对着他的鼻子就挥了过来。

 

“阿嚏——”王俊凯禁不住打了个喷嚏,推开易烊千玺手中的狗尾巴草,蹙眉问道:“你说的魔术就是这个?”

 

“一半一半。”易烊千玺将手中的狗尾巴草卷成一个戒指大小的环,递给王俊凯,“给你的,敢不敢收?”

 

心跳蓦然加快,那个瞬间,王俊凯感觉有一句话总是若有似无的撞击着他。他在记忆里仔细搜寻,不出多时,那句话便清晰出现在他的脑海。

 

那是他前些天在书房里的一本书上看到的,当时那本书就放在书桌上,他便顺手拾起来看了几眼。

 

具体的内容已经记不大清了,他只记得书中有提到,狗尾巴草也是有花语的。

 

它的花语是:坚忍、艰难、不被人了解的爱。

 

 

“我猜对了吗?”易烊千玺的笑靥爽朗,目光轻柔却是定定的看着王俊凯,“那我的告白,你要不要接受?”

 

临近午后的暖阳,像一只懒洋洋的猫,用它柔软的小爪子,一来一回的挠着心头上方。

 

王俊凯笑着接过那根缠成戒指模样的狗尾巴草,套在无名指上,用它毛茸茸的小尾巴挠了挠易烊千玺的鼻头。

 

“阿嚏——”

 

王俊凯的报复心可是很重的。

 

这本是他要干的事儿,却被人抢先一步,帮凶竟然还是一根不值钱的草。

 

 

 

多年之后,王俊凯对易烊千玺聊起了那天的感觉,他想了许久也不知如何形容,于是索性懒得去想形容词儿了,直观简洁的告诉了易烊千玺。

 

那种感觉就好比,是心动过后的再次心动。

 

 

*

 

 

一九三七年  十一月

 

 

 

战火在身后肆意燃烧,炮声如雷,一枪枪震击着心脏。

 

外头仍有学生在义愤游行,高举着拳头和白色的字旗,明明知道身处炼狱,还依然如钢坚毅。

 

机枪扫射的声音刺穿人心,震耳欲聋。

 

那一声声高亢嘹亮的中国万岁,突兀而永远的消失在了被炮火熏染过后的上空。

 

奔走逃窜的百姓被日本兵用刀刺向胸口,血液喷涌,染红了一方中国土地。

 

生灵涂炭。

 

王俊凯趴在废墟之中,他的脸早已被灰土和鲜血糊得看不清原来的样貌,只有那双微睁着的眼睛,还亮着最后一抹希望的光。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个护身符,里头放着的东西干燥脆弱,那些打过弯、被折叠过的痕迹早已四分五裂,绿意不再,残破不堪。

 

唇角苦涩的弯了起来,他闭上双目,用他最后的意识和眼泪,对离他遥远的那个人表示歉意。

 

 

若我有让时光回流的本事,我希望世界上不再有战火。

 

我们永远都是当年不谙世故、十六七岁的青衣少年郎。

 

 

-

 

 

“这些事,是抗战胜利后的几年我和你姥爷回镇上看小少爷的时候,听他无意间提起的。他一直守着老宅子,直到去世。日子过得太快了,那时候我的年纪最小,现在黄土都已经没到了脖子,当年宅子里的人估计早已不在了吧,我也许是唯一知道这些事情的人了。”

 

夜里风有些大,我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吊带裙,姥姥怕我着凉,便叫我和她一起回房再继续说之后的故事。

 

被她这么一提醒,我才发觉自己刚刚听得入神了。

 

我搀着姥姥走进了房间,看姥姥从床底拿出了一个皮质的行李箱。

 

那行李箱看起来有些年岁了,样式也十分复古,不像我们二十一世纪生产出来的东西,兴许是姥姥年轻时就有的吧。

 

沧桑的手指打开行李箱上的锁,姥姥从一堆物品的最下方抽出一本泛黄了的旧书。我看见她打开书,拿出了夹在里头的一张照片,递给我。

 

我接过来后,首先看到的是照片背面有些模糊了的钢笔字。

 

 

「我一辈子走过许多地方的路

行过许多地方的桥

看过许多形状的云

喝过许多种类的酒

 

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华的人」

 

 

这是沈从文写给她爱人的情诗,我曾在书上看到过。

 

摘抄诗句的字体遒劲有力而不失隽秀,像是倾注了所有的力气,却又只是想平平淡淡的说与某个人听。

 

 

姥姥看着照片,告诉我说,大少爷离开了小镇多少年,他就在那儿等了多少年。

 

 

我怔怔的点了点头,看来写这些字的人,是那位姓易的先生。

 

我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小时候姥姥说即便易先生离开了那座小镇,她也不可能有机会和他在一起。

 

那份爱是该有多沉,才会让他甘愿在那里孤独的等待一生?

 

 

战争打不散爱情,它是不分年龄性别的。

战乱时期的爱恋似乎更让人肃然起敬。

 

 

我将照片翻了过来。

 

尽管泛黄的黑白照片已经被岁月磨去了半边背景,却仍是清晰可见照片上的内容。

 

 

照片正中央是两个十几岁的少年,一个温和若玉,一个清俊如峰,穿着相似的长衫,回眸在飘着落叶的清幽深巷里。

 

 

 

 

一九三七年  八月

 

 

易烊千玺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不过他生气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太担心。

 

现在在上海周边的人哪个不是撒了腿的往外头跑,哪有人傻乎乎的往枪口上撞的?儿时的情谊他也很看重,但是对他而言,王俊凯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这回易烊千玺干脆跑到祥叔的老宅子里躲了起来,反正他知道王俊凯是不可能就这么搁下他直接去上海的,定会来这里找他。

 

既然在家里说不通气,那就到外头来商量。

 

谁知后来王俊凯把祥叔搬了出来,要祥叔把他赶了出去,他才百般不乐意的跟王俊凯回了家。

 

 

离家五天,一个人躲在简陋的老宅子里茶饭不进,刚入家门易烊千玺就病倒了过去。

 

他从小就没生过什么病,这一病倒好,直接卧在床上起不来了。

 

王太太急得不行,这领养的儿子也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十几年过去早已是比亲生的还要亲。

 

好在大夫说,小少爷只是因为连日未进食,又加上天气热中了暑,这才生了病。吃几副药调理一下就会好了,并不打紧。

 

听到这里,王太太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刚过晌午,知了不知道躲在哪棵树里头鸣个没停,阳光正毒,将院子里桂树的叶子照得油亮。

 

王俊凯走进易烊千玺的房间,将端着的米粥轻放在圆木桌上,走至床沿坐下,拍了拍还在熟睡的易烊千玺的胸口,温声道:“吃了再睡。”

 

床上的人似是没有听见,不给任何反应。

 

王俊凯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我待会儿就去上海了。”

 

意料之中的,易烊千玺一下就把眼睛给睁开了,翻坐起来瞪着王俊凯,“我不准!”

 

只有在被王俊凯气极逼急的时候,易烊千玺才会失了他温润的性子。

 

“好,那你先起来把东西吃了。”王俊凯应允着,起身把米粥端到了易烊千玺面前,不急不慢的问他,“要我喂,还是自己吃?”

 

易烊千玺没有接过,只是凝着眉心,郑重其事的模样像在恳求王俊凯,“我说真的,你不要去。”

 

“刚才逗你的。”王俊凯舀了一勺粥,轻轻吹了吹,送至易烊千玺嘴前,“我想明白了,不去。”

 

易烊千玺不可置信的瞪着他。

 

“没骗你。”王俊凯叹息一声,放下碗,认真的与易烊千玺四目相视,“我若不那样说,你怎会舍得起来?”

 

“……”易烊千玺的眼神一下子忽闪了起来,咬着唇不甘的别过了头。

 

 

其实王俊凯早就看穿了他,中个暑而已,有哪个男人会一直卧病在床这么多天的?

 

这不过都是易烊千玺想要拖住王俊凯的笨蛋伎俩罢了。

 

 

“为什么想通了。”易烊千玺仍是不相信王俊凯真的放弃了,紧逼不舍的问道。

 

王俊凯无奈,只得诚实的解释道:“昨儿个夜里被娘骂了顿,怕她一口气吊不上来,我也得跟着折寿。”

 

“胡言乱语。”易烊千玺带着怒意的眼睛再次瞪向王俊凯,“你这话要是被娘听见,准会罚你去祠堂里跪上一宿。到时候你站不起来了,看你还怎么去上海。”

 

“是是是。”王俊凯顺着易烊千玺的话连连点头,又将米粥端了过来,笑道:“所以啊,为了我们都能长命百岁,活给那些该死的日本人看,我决定还是不去上海了。”

 

易烊千玺接过碗,仍是半信半疑的看着王俊凯,“真的?”

 

“哥哥只会骗别人,几时真的骗过你?”王俊凯脸上的笑意深了些,欲伸手去捏易烊千玺的脸。

 

“哥你个头。”易烊千玺拍开他伸过来的手,自顾自的喝着粥,威胁的说:“你要是偷偷的跑了,我隔天就去娶了张老爷家的二小姐。”

 

王俊凯失笑,故意哭丧着脸道:“那我只能随便找棵树吊死了,为你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我心甘情愿。”

 

“噗——”刚送入口中的粥差点吐了出来,易烊千玺笑着揍了王俊凯一拳,“要死死外边儿去,别死在家里。”

 

 

谁能晓得,当年易烊千玺这句无心的玩笑话,居然也会一语成谶。

 

 

 

喝完粥已是午后一点,两人在房里说了会儿话,王俊凯突然就说想听易烊千玺吹笛,易烊千玺便下床从书架上一个精致的盒子里拿出了一只笛子。

 

这支笛子款式比较老了,但做工细致精良,且保养得很好,没有一点破损,看得出它的主人非常爱惜它。

 

“看来以后得多送你些贵重的东西。”王俊凯满足的看着易烊千玺。

 

“为何?”易烊千玺用一块素净的布擦拭着笛身,问道。

 

“这支笛子是我六七年前送你的吧?”王俊凯说着,见易烊千玺点了点头,便满脸笑容的接着道:“你这么宝贝我送你的东西,我当然得多送你一点。等到几十年一百年后,这可都成老古董了,光是这完好无损的卖相也够我们和我们的子孙吃香喝辣装财主的了。”

 

易烊千玺不赞同的拿笛子敲了一下王俊凯的脑袋,“钱奴!”

 

“我这叫投资。”王俊凯揉着被敲疼的脑袋,笑容依旧。

 

笛子已经擦拭干净了,易烊千玺一边试着音,一边问道:“想听什么曲儿?”

 

“你吹的都想听。”王俊凯坐在凳子上,单手撑着下巴,俨然一副忠实听众的模样,弯着唇等待易烊千玺的笛声。

 

“太久没吹都有些忘了。”易烊千玺略带惋惜的道,而后又扬起一个笑,“还好,耳熟能详的曲子总是记得的。”

 

王俊凯做了个请的手势,易烊千玺深吸一口气,在王俊凯的注视里缓缓吹起了笛。

 

 

只是易烊千玺吹的那首曲子幽幽绕耳,刺痛了听曲人的内心深处,惹得他眸中水汽朦朦,充盈了眼眶。

 

 

*

 

 

 

姥姥从抽屉里拿出很久以前妈妈送她的磁带机,我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这还是我小时候流行的东西,现在早就买不到了,应该也能算是古董了吧?没想到姥姥还在用。

 

“小染,你帮我取一下放在木架最上层的那盒磁带。”姥姥对我说。

 

我走到窗前,伸手在木架的最上层摸了会儿,摸到一个硬邦邦的长方形塑料体,拿了下来。

 

这盒磁带的封面上写着《笛子独奏曲30首》,奶奶将里头的磁带拿出来,放进了磁带机里,娴熟的在几个键上按了按,一首曲子便从磁带机的喇叭口里传了出来。

 

也许是因为磁带和机子都太老旧了吧,混着一些影响原曲音质的杂音,偶时还会断断续续。

 

但这首曲子实在太过熟悉,我光是听前奏就立马听了出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这是我们小学音乐课时就学过的曲子。

 

那会儿只觉得朗朗上口,直到许多年前大学毕业离校的前一晚,和同学们抱在一起流着眼泪唱它的时候,我才真正的理解它里头含义。

 

 

 

夕阳挥手,芳草离情。

 

经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亦不知能否再见。

 

 

李叔同的——《送别》。

 

 

 

*

 

 

 

一九三七年  八月

 

 

翌日。

 

 

当易烊千玺还在睡梦中时,他房间的门被人火急撩急的推开,接着便见王太太手中攥着一封已经拆开了的信,焦急的跑到了易烊千玺的床前,早已是哭得连话都不说清了,“千玺……千玺!你哥哥他、他——”

 

易烊千玺被她的模样吓到,连忙爬了起来,一边安抚着她,一边拿过母亲手中的信。

 

眉头已经皱成一团,他越往后读,心跳声就越如雷鼓,恐惧感如巨浪侵袭而来。

 

他最害怕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连鞋也顾不上穿,易烊千玺翻身下床,刚想冲出门去,余光就瞥见桌子上有一封未拆开的信。易烊千玺想也没想的就将信封口撕开,迅速取出里头的信打开来看。

 

那上头是令人怒令人恼的王俊凯的字迹,写字的人像是犹豫了很久,最后只留下这两句话。

 

「对不起,千玺,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骗你。

我定会毫发无损的回来,等我。」

 

 

易烊千玺又怒又怕,用力将手中的信捏成团,夺门而出,朝码头跑去。

 

 

王俊凯知道他这样做对不起易烊千玺,也对不起母亲,但他没有办法。他很想哪儿都不去,但他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

 

当年他和易烊千玺是唯一被领养走的孩子,那个被领养的机会其实是他设计从另一个姓王的孩子那里夺来的。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对那些朋友有着歉意,他没办法坐视不理,更不忍心看他们死在刀枪下,他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易烊千玺赶到码头的时候,岸边只有一位船夫,好像正准备回家的样子,易烊千玺连忙跳到船上,连气都顾不上喘,便急着对船夫说道:“陈叔!麻烦你送我出镇!”

 

“小少爷?”船夫讶异的看了他一眼,耸耸肩摇头道:“出不了了,今日凌晨水路已经全部封住了,那边的人进不来,我们镇上也出不去。”

 

“好端端的,为何要封道?!”害怕与担心令易烊千玺的大脑无法正常思考,他有些六神无主的急忙反问道。

 

“好啥呀!外头都打成这样了,要是不封码头,鬼子打进我们镇子可怎么办!”

 

这少爷怕是大早上头脑不清醒吧?船夫心里这样想着,但还是耐心的说道,“要我说,你就安心待在镇子里吧,至少安全啊!若是出去,一个炸弹轰过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哟!”

 

易烊千玺呆呆站在船上,完全慌了神,他当下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管多远他都要追上王俊凯,就算是把王俊凯五花大绑也得把他绑回来!

 

 

 

“小少爷!你别跑啦!所有码头都是一样的!开不了船啊!”

 

不顾身后的人如何劝阻,易烊千玺毅然决然的朝另一个码头跑了过去。

 

 

 

轰隆隆——

 

这夏季的雷雨说来就来,像是一桶桶豆子从天上洒下来,打得人身上都有些发疼。

 

所有行人都是往能躲雨的地方跑,只有易烊千玺发狂的奔跑在一个又一个的码头之间。

 

直到最后一个希望也破裂,他才绝望的对着河水的远方,撕心裂肺的叫喊着王俊凯的名字,似是想要靠这叫喊声把王俊凯叫回来。

 

可是雨下得太大了,纵是他将喉咙都喊破,那三个字的名字也注定要淹没在这场雨里。

 

 

过了不知道多久,喊到他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他才终于重重的跪在地上。

 

 

 

膝盖处传来的钝痛明显,易烊千玺突然恍然大悟。

 

原来王俊凯早就知道今日凌晨会封路!这是他早就计划好了的!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消过要去上海的念头!

 

原来他昨天只是来跟自己告别,所以他听到那首曲子的时候才会流泪!

 

原来……太多的原来,易烊千玺只觉得脑袋重得快要爆炸了。

 

 

 

昨日吹笛子的时候,易烊千玺看见王俊凯眼里泛着泪光,便问:“你怎么了?”

 

王俊凯也没掩饰,边揉眼睛边笑了出来,“太好听了,都被你的笛声感动哭了。”

 

 

 

大雨毫不留情的打在易烊千玺的身上,似乎是在嘲笑他的自作自受。

 

他明明知道王俊凯是个说谎话连眼睛都不带眨的人,为何还会如此粗心的被王俊凯骗了去。

 

哪怕他当时多留一个心眼,也断然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场面。

 

最差的情况他都想过,即便王俊凯执意要走,不论如何他都会想方设法的跟过去。

 

 

可是现在,出镇的路就这一条都被封死了,他又该怎么办?

 

 

易烊千玺一点点的被无边黑暗所吞噬,脑袋一沉没了意识,晕倒在这场滂沱大雨里。

 

 

-

 

 

一九三七年十一月十二日,中国军队撤离上海,上海沦陷。

 

这个消息到十二月上旬才传到镇上,在此之前,王家一直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来麻痹着自己,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王太太直接就吓晕了过去。

 

整个宅子上下,只有王俊凯离开那日最不冷静的易烊千玺表现得最为镇定。

 

 

与王俊凯失联已经四个月了,其实易烊千玺隐约知道些什么,但是他拒绝接受。

 

因为王俊凯说过,去上海是他最后一次骗他。

 

他定会毫发无损的回来。

 

 

所以这一回,易烊千玺决定选择相信他。

 

他要等他。

 

 

*

 

 

姥姥没有再说下去,她的眼里有氤氲的泪,我走上去抱住了她。

 

 

我没有再问姥姥,易先生是怎么度过后半生的,因为我猜想我姥姥也不清楚。

 

而这,大概也只有易先生自己才知道。

 

 

几年之前,姥姥听闻易先生去世,便只身回到那座她生长过的老镇上,帮易先生料理了后事,将他的一些遗物带了回来——也就是装着那张照片的那个行李箱。

 

里头全是易先生东西,却唯独不见那支笛子和一封只有两句话的信。

 

易先生临终前说,别的东西他都不需要,但这支笛子和这封信,请一定要让他抱着一同入土。

 

 

我沉默了很久,对于这个故事,我有太多的话想说,只是哽在了喉头,不知如何开口。

 

末了,我抬起了眼,看着姥姥,“我可以把这个故事写下来么?”

 

姥姥拉着我的手,停顿了好一阵子,才笑着点头,“我想他们会非常乐意。”

 

 

 

乡下的夏夜,除去蛙声和蝉鸣后,是漫长而寂静的。

 

等到姥姥睡下,已是过了凌晨。

 

我草草的洗了个脸,坐在窗台前打开了笔记本。

 

可是我迟迟不知该如何敲下这故事的开头,呆望着空白的文档近半小时,我决定起身去姥姥的房间。

 

房间开了一盏小小的壁灯,我看见那本书还没来得及被姥姥收回行李箱里,便走过去拾起它,将夹在里头的照片小心翼翼的抽了出来。

 

 

照片里的两张面容,依旧像之前看到的那样,带点青涩,充满了早春的朝气。

 

 

咚——

我的心脏倏然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冲击着,耳边仿佛听到了晨钟暮鼓的声音。

 

 

那股不知名的力量愣生生的将我牵引进了照片里,周围的光景以疾驰之速在倒退。

 

炮声、风声、水声、人声……如同被人按了快进键的歌曲一般掠进耳朵里,吟唱着一个世纪的变迁。

 

 

待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照片中的景色似在分秒之间被画笔上了颜色,像影片一样动了起来。

 

我看到照片里的两个少年,在清晨的上学路上被人叫唤着回头,树梢上有小鸟停留,咿咿呀呀的鸣着早。

 

咔擦一声,画面定格成了黑白,只是一瞬后,画面很快又动了起来,重新变回了彩色。

 

 

青色的石板路上,几片带着红晕的白色杏花瓣被曛暖的春风吹落。

 

顺着石板路往前望去,就见那头个子略高的少年,故作不悦的对这头叫唤他的人轻声喊着:“娘,要是你下回再这样偷拍,我可是要离家出走了。”

 

这头的女人举着不知从哪儿而来的相机,向少年身旁的另一个少年投去求助的目光。

 

“他不敢的。”少年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温润的梨涡,很是暖人心脾,“若他到时候正离家出走了,我也一定会替娘把他找回来。”

 

 

 

一幅幅鲜活在那个年代、那个江南水乡的画面,全在这一刹那完完整整的展现在我的眼前,脱离了我的想象,有了他们最原始的骨骼和脉络,最本真的血气和脾性。

 

 

我将照片放至书本里夹好,摆放在原来的位置。

 

离开姥姥房间,我拿起笔记本,浑身充满了源源不断的灵感与热情,将那些画面变成了文字,跃于纸上。

 

 

敲下最后一个句号的时候,我打开了窗户。

 

月亮还未落下,天际已经开始泛起了白。

 

我望向遥远的天边,等待新生的太阳将那里染成鲜艳的红。

 

 

 

故事的最后,是江南大大小小的城市接连不断被沦陷的消息。

 

庆幸的是,这座小镇一直没被日本军发现。

 

它还是那样无声无息的待在水流深处,人们照样在那儿平和的生活着,却是战战兢兢的数着数过日子。

 

 

王家大宅尤其安静,表上无恙,其实每人的心里都绷着一根弦,生怕说错了话,伤了太太和少爷。

 

 

 

后来,听镇上的人说,他们每晚入睡前都能听到一样的笛声,不一样的曲子。

 

他们说不出那些曲子的名字,只知道它们时而悠扬时而悲切,似是为某个久离故乡,迟迟未归的故人作的。

 

笛声渺渺,不知倦怠。

 

夜夜回荡在小镇的青石板路上,一曲连着一曲,绵绵戚戚,是道不尽的相思。

 

 

 

只是那吹笛子的人,再也等不到故人归来。

 

 


 

 

 

——  终 

 

 

 

 

 

阿朱🐷

腕骨(5)

🐑


穿堂而过的秋风带着凉意,阿姨把家里的床单和被罩由原本清爽的棉麻换成了蓬松柔软的棉织品。


从度假小镇回去后一周,易烊千玺要回剧组补几个镜头,走之前胖虎就打电话再三跟他确认时间。


“知道了.....我还得收拾东西呢。挂了啊。”易烊千玺撒着拖鞋上楼,王俊凯正倚着床头看书,看易烊千玺进来视线落在他身上。


易烊千玺随手把手机撂在床头,去柜子里找箱子,平时都是王俊凯帮他收拾准备,好多年前他也是自己做的这些事,今天重新做起来,格外的不顺手。


易烊千玺先把衣服放好,洗漱用品,相机,鞋子....装了两个箱子后,他觉得不差什么了,扭头看王俊凯还在看书,就去洗澡了。


等...

🐑



穿堂而过的秋风带着凉意,阿姨把家里的床单和被罩由原本清爽的棉麻换成了蓬松柔软的棉织品。


从度假小镇回去后一周,易烊千玺要回剧组补几个镜头,走之前胖虎就打电话再三跟他确认时间。


“知道了.....我还得收拾东西呢。挂了啊。”易烊千玺撒着拖鞋上楼,王俊凯正倚着床头看书,看易烊千玺进来视线落在他身上。


易烊千玺随手把手机撂在床头,去柜子里找箱子,平时都是王俊凯帮他收拾准备,好多年前他也是自己做的这些事,今天重新做起来,格外的不顺手。


易烊千玺先把衣服放好,洗漱用品,相机,鞋子....装了两个箱子后,他觉得不差什么了,扭头看王俊凯还在看书,就去洗澡了。


等出来的时候,王俊凯把他的两个箱子都打开,坐在床边重新叠他随手折的衣服,易烊千玺头发的水还在滴答滴答地朝下落,他走过去垂着眼睛,心口一烫。


王俊凯以前给他收拾行李的时候,也是这样,把衣服摊在膝盖上,一分一毫都要是平整的,手指有很缓的速度,留下些沉静的气息,即使见不到面时时刻刻都能让易烊千玺感受到他。


王俊凯仰头看了一眼他,慢悠悠地说,“怕你去了不好找,帮你重新弄一下,不介意吧?”


易烊千玺哑了声,他蹲在王俊凯面前,“你教我吧,我想学。”


王俊凯第一次为他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说的,那人当时揉了揉他的头发,笑他一直迷糊着也没事,让他先睡。


“嗯?”王俊凯把最后一件衣服放进箱子里,抬手合好,侧目看他,“下次吧,都叠好了。今天早些睡,你不是要早起。”


易烊千玺眼睛发涩,闷声说了句,“好。”


他已经不太想走了。




第二天易烊千玺到了剧组才发觉自己落了不少东西,能买的就让胖虎去买,买不上的就凑合着过,他晚上没急着给王俊凯发消息,那边也耐着心静悄悄的。


易烊千玺缩在被窝里,捧着手机看他们最后一次微信的对话,还是王俊凯没失忆前,自己拍了一只虫子跑来跑去,王俊凯过了好久才回复的,大概是实在找不到角度夸,说了句“虫子挺可爱,晚饭吃了吗?”


他乖乖回吃了,那人又唠唠叨叨叮嘱一堆。


易烊千玺抬手摸了摸屏幕,发了会儿怔,今天早晨走的时候,王俊凯还穿着睡衣,眼睛蒙了雾似的,站在门口看他,那人大概有些茫然,记忆失去的大半时间里,都是他跟在王俊凯身边的。


易烊千玺放好东西回头看王俊凯,已经快入冬,清晨的风流窜着凌冽的冷,王俊凯抿了抿嘴唇,缓缓笑着,说“一切顺利。”


易烊千玺进了车,不住地回头看那人,车子一开出院门,他看到王俊凯抄着兜低下头,踢了踢脚边的树叶,门口很宽敞,衬得那人很单薄。


易烊千玺放下手机轻叹一声,翻了个身平躺着,他跟所谓24岁的王俊凯呆了将近一个月,那人除了工作和不断地去学习新的东西,就是看书,看电影,琢磨一下新式的唱片机和家里快要枯萎的花。


他也是第一次发现,王俊凯是说些亲密的话都会脸红的人,是触摸黑夜也感到畏惧的人,易烊千玺想象不到那人沉闷的24岁该有多孤独。


又温柔又孤独,像束藏在寂静森林里的月光。


易烊千玺白天在外面跑了一天,缩在被子里一会儿就泛起困,他给王俊凯打了两个电话,另一边都没有接通。


等他朦朦胧胧睡着的时候,对面回了个“在开会。”


易烊千玺盯着三个字清醒了些,找出林蕴的电话,发了消息让他提醒王俊凯早点结束。




之后的一周王俊凯都很忙,接通的电话不多,易烊千玺也好几次戏补到夜深,他不主动给王俊凯打电话发消息,那人是不会有任何动作。


下午有一个下水的镜头,先是女二去,女二演技不过关,整个剧组都得陪着她调整,易烊千玺这一等就等到了黄昏,也没办法,他抱着手机发了会儿愣,问了林蕴,确认王俊凯吃过药,就找了个躺椅蜷着补觉。导演请助理去喊他的时候连说辛苦,易烊千玺一只手按着后颈打了个哈欠,没接话,到了水边立刻进了状态。


深秋的天冷得渗骨,易烊千玺摸索着下去,剧是古装剧,他穿着一件白袍,披洒着头发,身上没什么配饰,他俯身下水,需要一个自水而出的镜头,易烊千玺咬了咬牙,脚掌到小腿凉得发麻。


王俊凯到的时候,导演正在跟易烊千玺讲戏,王俊凯就站在不远处看,他起初不知道这人拍戏他次次都去看的,直到不久前林蕴问他需不需要探班。


“我每次都会去吗?”王俊凯视线从电脑上移开,手下一顿。


林蕴点头,“是。您如果去的话,我要提前为您安排时间。”


“嗯。”王俊凯手指不自在地搓了搓,视线又堪堪僵直地落回电脑屏幕,别扭了一阵,轻咳了一声正色说,“那就去。你安排。”




易烊千玺在水下呆了一会儿,才摸到岸边,手指骨节泛着红,他窜出水面,微张着薄薄的嘴唇,不住地抖,水珠浮在他的皮肤上,镜头推近特写,他回身,视线仓皇又悲拗,眼底盈盈有光。


王俊凯立在岸边看他,易烊千玺的眸子撞在他眼睛里,一瞬心里发胀,想要走过去把人从水里捞出来,导演那边喊“卡”,招呼着易烊千玺上岸,胖虎找来了厚毛毯,正要拿过去,王俊凯抬手按住,顺到了自己手里。


王俊凯先前也来过,导演认得他,冲王俊凯笑了笑,让他进场地去接易烊千玺,易烊千玺身上一件白袍紧紧裹着,周围的人都笑着说王先生来了,快让路。


易烊千玺抬手蹭了蹭眼睛上的水,他站在岸边看见王俊凯穿着一件黑色风衣,迈大步走过来,臂弯里揽着棕色的毛毯,易烊千玺身上冷的时候一直都是镇定的,那人一靠近他却颤栗个不停,这些天漫长的等待里消磨出的一丝着急溢出来涌在喉咙间,牙齿磕在一起发抖。


他不是没期盼过王俊凯来看他,到这里要开两个小时的车,路也不好走,34岁的王俊凯可以不辞辛苦,现在易烊千玺丁点都不敢强求的。


王俊凯身上带着暖意,走近热烘烘的,他抖开毛毯把易烊千玺裹住,工作人员过来替他拆妆发,易烊千玺望着王俊凯,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王俊凯不答他,只握住他泛红的手问“冷不冷?”


易烊千玺被带进去换衣服,出来身上还是暖不过来,王俊凯主动牵住他,拇指来回在他手背蹭着。好像还真的热乎了点。


林蕴准备了晚餐,还给剧组的人送了甜品,胖虎替俩人找了个隔间,他们跟着进去,王俊凯把保温盒一个一个摆开,他来前有个应酬,已经吃过饭,饭菜是两人份的,他倒想再吃些。


易烊千玺手冷得发抖,捏不住筷子,他抽了抽鼻子,情绪不高,慢吞吞地去夹手边的菜,夹到一半还是掉了。


“有勺子吗?”


王俊凯望向他,把他手里的筷子接过去,先夹了一块牛腩,易烊千玺不明所以,直到牛腩送到了嘴边,易烊千玺左手一缩,捏住了手边的毛毯,王俊凯声音是温的,有些哄着面前的人的意思,“吃吧。”


以前比这更纵容的事都做过,可是24岁的王先生做起来,有笨拙有青涩也有真心,易烊千玺鼻头发酸,闷声低头吃了肉,王俊凯又给他夹菜,过一会儿又喂他喝粥,王俊凯看那人低头吞咽,乖巧的发旋始终对着自己,等到饭快吃完了才问,“今天工作顺利吗?”


“还好。”易烊千玺问,“你一会儿要走?”


“嗯。”王俊凯把热牛奶递给他,“公司还有事。”


易烊千玺张了张嘴,声音一哑,以前王俊凯不会直说公司有很多事正等着他。他要走,总会说怕打扰易烊千玺拍戏,怕他的小家伙分心,从来没直言过自己确实很忙,分出这一点时间来很是不易。


易烊千玺喝了一口牛奶,双手捧着杯子捂着,视线撇开点了点头,王俊凯看了他一会儿,话到嘴边又顿住,抬手拢了拢易烊千玺身上的毛毯,“一会儿我让林蕴给你送点药,预防一下。”


“嗯。”易烊千玺轻轻应着,注意到王俊凯看他,又勾起嘴角笑了笑,打起精神说,“我送你出去吧。早些走,再晚天就黑了。”


易烊千玺心情不好,之前被冻得发蒙,自己也没什么感觉,这会儿回过神了,送王俊凯走的时候努着劲儿笑,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的,王俊凯只是轻轻应,他攥了攥易烊千玺的手,触到了易烊千玺眼里的疲惫,站在车边叹了声气,“我先走了。”


易烊千玺捏了捏袖口,踌躇一下轻轻抱住王俊凯,很快又松开,鼻息间的颤抖留在了王俊凯的颈窝,“好。注意安全”




第二周周末剧组正式杀青,导演请客吃饭,人很多,但不去难免失礼,易烊千玺只能答应。


这部剧拍得艰难,大家到后期都有了几分情意,酒推拒不来,易烊千玺多喝了几杯,觉得有些上头就悄悄给胖虎发了消息,让他九点半来接。


易烊千玺心里有分寸,拿捏好度,该喝的喝了,脸上始终保持着镇定。


胖虎下午送易烊千玺到饭店后,就被王俊凯请到了公司,问得云里雾里,一会儿是他家艺人有没有吃饱喝好,一会儿是剧组的同事对他家艺人怎么样,看王俊凯也挺苦恼的,他就嗯嗯啊啊地尽可能详细地讲。


说完王俊凯仍蹙着眉,问,“那他怎么不开心?”


胖虎愣了愣,王俊凯以前在他面前都是一副沉稳从容,深不可测的模样,几乎从没见过他这样找不到头绪,“他可能.....”


手机响了,王俊凯抬抬下巴,轻声说,“先看消息吧。”


易烊千玺原本说九点半去接,这会儿大概是喝醉了,提前了一个小时又发,“哥,过来接我。”


“千玺说现在去接他。”胖虎把手机放进兜里,王俊凯手指来回搓了搓,“我去接,你回家休息吧,今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胖虎顿了顿,又说,“他可能.....只是在等你电话。”


王俊凯穿外套的手一滞,他低头理好袖口,沉默许久,笑了笑没说话。


前些天探班回来,他不是没有翻过之前的通话记录,每天也有意增加打电话的频率,但打通了却没什么话说,对面的人好像更闷了。


王俊凯有时出神,也会想起易烊千玺,如果爱情变得不尽兴,又有什么意义呢?




王俊凯开车到的时候,夜幕很深,易烊千玺站在饭店门口,带着口罩和帽子,裹得只剩一个眼睛,是真有点儿醉了,眼睛有水光,倒映着月色。


易烊千玺看见王俊凯的车,晃悠悠地过去钻进车里,他喝了酒,懒得说话,好几天没看到王俊凯,心里又酸又热,以前都是这人来接他,可是今天发短信的时候,他突然想王俊凯总这样莫名其妙地被自己指使,会不会觉得烦,消息就发给了胖虎。


“我消息发错了?”易烊千玺倚在副驾驶里,缩了缩,抬手扣安全带,怎么也扣不好,声音带着醉意和纳罕。


“没有。”王俊凯倾过身来帮他扣。


距离太近,王俊凯下意识地抬头看面前的人,路灯下易烊千玺轮廓格外分明,眼睫毛茸茸的,像把小扇子,有细碎的光,易烊千玺醉得厉害,想起从前王俊凯接他,那人总要把他按在怀里亲的,便大着胆子低头吻了一下王俊凯的鼻尖,他打了个小酒嗝,朝后退了退,脸颊潮红。


王俊凯抿了抿嘴唇,直起身把车子开到了饭店前的停车场,打了两个弯,易烊千玺就坐得东倒西歪,王俊凯把他扶起来,易烊千玺浑身软绵,找到一个支点就歪着身子倚着。


王俊凯没办法,他还有话要说,两个人侧着身都有些别扭,他揽住易烊千玺的腰朝自己身边一抱,这人清瘦得很,没使什么力就被抱到了王俊凯的怀里坐着,长腿搭在了副驾驶座上,易烊千玺挤得难受,蹙着眉蹭了蹭却被王俊凯按住,只好红着眼问,“你干嘛?”


王俊凯把座椅朝后调了些,眼里深且严厉,易烊千玺后脊抵着方向盘,小声说,“你到底要干嘛啊。”


王俊凯听到了几分哭腔,心里一惊,不知道自己哪触到易烊千玺的不悦,身子都僵了,“我有话说。”


“有话说你这样算什么。”易烊千玺哑着声音,眼底的光全部散开,“王俊凯,你不能仗着我特别喜欢你,就拿捏我,欺负我。”


王俊凯低头笑了一下,“我怎么欺负你了。不就抱你一下。”


“不喜欢就不要抱。”易烊千玺扣住王俊凯的手腕,“也不要因为是我爱人就刻意对我好,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对我好在我眼里特别别扭?”


“别扭?”王俊凯轻声念着,易烊千玺气急,呼吸乱得没了节奏,王俊凯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后背,“是有点。因为本身不想那样做,可是....”


易烊千玺抬头看他,王俊凯勾起嘴角纵容地笑,“可是手控制不住,心控制不住,想要碰你,想要拉你在身边,看你不高兴,就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易烊千玺的眼泪像珍珠,眼眶间滚了一下,落在王俊凯手心打转,他看到了34岁的王俊凯的炙热和汹涌爱意,被封锁在空白的记忆里,那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爱人,明明被弄丢了,却义无反顾地要冲向他。


王俊凯不知所措地蹭了蹭易烊千玺眼角的泪,“今天来就是想问你,你为什么不高兴,你慢慢说,我慢慢学,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不能马虎地过吧。”


“你...你别学了。.”易烊千玺气息全是乱的,一直打颤,话都连不上。


他哪里会,他该学会这些的时候,王俊凯把他惯的无法无天,他们俩就像坐在教室最后排的差生,互相交流心得,易烊千玺抿紧嘴唇,觉着自己怎么着也比王俊凯强一点,他带着鼻音说,


“你哄哄我吧。”


“啊。”王俊凯把易烊千玺搂近些,“怎么哄?”


易烊千玺抽噎着,把王俊凯的手牵引着放在头顶,声音里全是娇气,“揉。”


“好。”王俊凯揉得又轻又慢,做足了一个好学的学生的模样。


两个人安安静静了半晌,王俊凯看易烊千玺平复下来,才温声问,“如果我一直想不起来,或者没能喜欢上你,你会不会想要离开?”

王俊凯想过的,他失了忆,或许早就不是易烊千玺钟意的那个人,如果这人不想要,那及时止损也是理应的。


易烊千玺望着他,醉意更浓,皱了皱鼻子,找到个舒服的位置倚着,他掀开眼睑看王俊凯,单薄的嘴唇有了几分冷硬,显然是不喜欢这个问题,“离开什么?想不起来就给我喜欢我,你还想离婚不成。”


王俊凯眼里是热的,像冬天的炉火,“知道了。”


易烊千玺话说出口自己也不好意思,声音娇憨又硬气,轻轻“啧”了一声,又说,“我说能喜欢上就能喜欢上,你哪来这么多想法。”


夜色伴秋月,他视线直冲冲地闯进王俊凯的虹膜里,气息里醉意和清明共存,带着爱意和倔强。


我要所有的酒馆都只卖一种酒,我要云在地上游走,我要海的尽头不是大陆而是月亮,你把我惯坏了,我说我喜欢你你就得喜欢我,我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嗯。”王俊凯捏了捏易烊千玺的耳垂,沉着声说,“你成我的理了。”






















小王总:他好可爱,想吃ƪ(˘⌣˘)ʃ

少即是多
抹香鲸: — 我对你有慢一拍的...

抹香鲸:

    —

我对你有慢一拍的心动

我好菜,但我想更新
还是斑马秀丽笔,感恩的心感谢有呆呆美女的底图 @⚡️GENIU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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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吱

《Karry Cat》07

突然更新~
然后躺倒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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