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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酒果子

《贱名好养活》

“独立不是女人向男人宣战,仅仅是自我尊重。”


丫子小学一年级的第一堂课,班主任布置了一项回家作业。

“每个同学的名字都包含了父母对你们最好的期待。回家问问爸爸妈妈你们名字的含义,明天课上一个一个轮着讲。”


丫子顶着自己绑的两个歪歪扭扭的小辫蹦跳着回家,满怀期待地问她的父母。

爸爸沉默地扒拉着米粒,妈妈轻飘飘地说出五个字:“贱名好养活。”


第二天的课堂上丫子鹦鹉学舌。

年轻的女班主任微微一愣,和台下三十九个八岁左右的纯真孩童们一起笑了。她像是知道这是不妥的,又立马咳嗽几声捂住了嘴。

丫子不懂,但也附和着笑。

妈妈告诉过她...

“独立不是女人向男人宣战,仅仅是自我尊重。”

  

丫子小学一年级的第一堂课,班主任布置了一项回家作业。

“每个同学的名字都包含了父母对你们最好的期待。回家问问爸爸妈妈你们名字的含义,明天课上一个一个轮着讲。”

 

丫子顶着自己绑的两个歪歪扭扭的小辫蹦跳着回家,满怀期待地问她的父母。

爸爸沉默地扒拉着米粒,妈妈轻飘飘地说出五个字:“贱名好养活。”

 

第二天的课堂上丫子鹦鹉学舌。

年轻的女班主任微微一愣,和台下三十九个八岁左右的纯真孩童们一起笑了。她像是知道这是不妥的,又立马咳嗽几声捂住了嘴。

丫子不懂,但也附和着笑。

妈妈告诉过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随大众总没错。

她在讲台上杵着,嘴角咧得比谁都灿烂盛大。

 

十四五岁的时候丫子终于知道,她的父母不是没有深思熟虑过她的名字。

 

“来仪”,出自《尚书·益稷》的有凤来仪。古代雄为凤,雌为凰,寓意吉祥的征兆。

“瀚闻”,浩瀚而博闻。愿孩子的心胸如浩瀚星辰,愿孩子见识多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世民”,干脆和唐太宗同名。开创贞观之治的天可汗,一世戎马,一生荣耀。

 

每一个都精巧,每一个都动听。

 

只是她的父母从没想过自己的唯一一胎是个女孩儿。

 

护士抱着丫子走出产房向早早等候在外的爸爸、外公、外婆、爷爷、奶奶报喜:“是个可爱的小丫头!”

沉默和面面相觑。

良久,外婆道:“丫头也好,丫头也好。”

有些花白的头发随着摇头晃脑显得沧桑滑稽。

 

可是取什么名字呢?

早先在字典里苦苦挑选拟制的男孩儿名字一个都不能用。

丫子的家人们恍惚才大梦初醒,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不可挽回的错误。

“就丫子吧,贱名好养活。”

一锤定音。

 

好像是为了顺应这个名字,丫子读书一点都不费劲。

她顺风顺水一路重点学校地到了高中。


“你为什么叫丫子?”

身边的同学难以把这么朴素的名字和她联系起来,于是总问她。

“我爸妈说,贱名好养活。”

丫子笑。

 



丫子有两个表兄。

表兄们不喜欢读书,考上的学校寂寂无名。

他们家里分别从政、从商。

丫子向来不喜欢她从政的大舅舅,也琢磨不透她从商的小舅舅。

 

年夜饭的聚会上一群男人躺倒在舒适的大椅背上推杯换盏。

他们看着各自生的儿子叹气,却喜欢拿丫子当谈资。

 

他们格外喜欢直呼丫子的名字,好似这个随意起的贱名有多么值得赞颂。

每叫一次丫子,就提醒丫子一次她出生时奠定的卑微地位。

每叫一次丫子,就重申男人们一次眼前这个比自己儿子优秀的到底是个不受重视的女生。

他们一声声丫子丫子地叫着。

无限光鲜,无限骄傲,无限亲昵,无限美德。

 

大舅舅握着丫子的手说:“丫子,你的文章写得这么好,成绩又好,我们家三个小孩就你最厉害。别太累,以后肯定可以找个好人家嫁了,前途是无限光明的。”

 

小舅舅点了根烟:“这孩子从小就想法多。上次丫子来我公司做公司前景调研的访谈,对于公司业绩的思考和前景的想法远超她的同龄人。这丫头要是男孩儿,我就把公司交给她。”

 

丫子的爸爸喝醉酒涨红了脸,他连灌几杯连连点头:“要是个儿子就好了。丫子要是男的必定能做大事,女孩这样就......可惜我没有生儿子的福气。”

 

丫子喘不过气。

大年三十的夜粘稠得发红发黑发臭发烂。

她恨。

她为什么不是个男的?

 

红酒杯里的人心变形得看不清。

已经高中的丫子知道她的亲戚们背后是怎么议论她的。

 

“女孩子家家写点文章成不了大气候。”

“读点书也挺好,反正以后还是要嫁人。”

“别看我们家儿子书读得不好,可是人聪明啊。她成绩再好,也只是个书呆子。”

 

丫子看着一桌男人醉得臃肿肥紫的脸笑着。

她除了笑,难道还能反驳吗?

 

大舅舅很满意他弟弟一家的反应。

他拍着丫子爸爸的肩说:“弟弟啊——丫子想上什么学校就跟我说,哥哥我肯定有办法,我来帮你们。这么好的女孩子,一定要好好培养。”

他餍足地打了个嗝。

丫子读懂了言下之意。

考上了,那得感谢他。

考不上,那是你们自己的问题。

 



丫子觉得这个世界不合理。

就因为她是女生,就必定不能做男生能做的事吗?

就因为她是女生,所以她付出翻倍的努力就应该得不到应有的认可?

就因为她是女生,她的未来便是结婚生子、相夫教子,沿着笔直的路走,一眼就看得到头?

 

贱名好养活。

可是我的好养活,是因为我的努力,不是因为我的贱名。

 

“我为什么不是个男的”。

丫子恨。

可这样的恨背后,不是恨自己作为女性的身份,而是恨这个世界对女性的刻板印象。

她不应该问:“我为什么不是个男的。”

她应该问:“我为什么想是个男的。”

 



如果把一切美好的词安放在女孩子身上。

那么温柔就成了软弱,智慧就成了精明,直率就成了粗鲁,真诚就成了憨厚,果断就成了冷酷,漂亮就成了好打扮,可爱就成了好欺负。

那么她偏要把一切美好的词都收入行囊,哪怕最后她成了别人口中十恶不赦的怪物。


她想要超越她的表兄,不是为了超越,不是为了宣战。

她只是不想让自己恨,自己是个女的。

 

 


高考填报志愿。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桌上照例对丫子的未来津津乐道。

 

“丫子想去什么学校?想读什么专业?”

丫子说了一个综合性大学的名字,说了法医。

一片哗然。

 

“女孩子做什么法医!”

丫子神色淡淡。

她就是想激激他们。

 

那就经济或者法学。

“经济太累了,社交都是酒桌上的事,女生别去喝酒。”

“法学好,女生做法务安稳,或者考个公务员做做大法官。”

 

我想学刑法。

“乱说什么,女生当然学民商法,刑法打打杀杀的能有什么好处。”

“你作文写那么好,女生还是读中文最稳定了,丫子你还是念中文吧,最合适。”

 

丫子站起身开了瓶酒。

她十八了。

她终于,十八了。

 

丫子给自己缓缓倒了满满一杯白干。

她举杯:“既然你们都替我把未来安排好了,还问我什么呢?”

她一饮而尽。

一杯,两杯,三杯。

丫子酒量出奇得好。

她喝完一整瓶酒,拿手背擦了擦嘴:“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我可以不是个男的。

 

隔周丫子就给自己改了名字——雅梓。

雅者,古正也,高贵典严,温文庄重。

梓者,木也,可供建筑及制造器物之用。

 


 

丫子(还是叫她丫子吧)修了法学经济学双学位。

她跨校报名了法医课程。

在另一个学校,丫子遇到了能和她共度一生的良伴。

丫子最终读了刑法和经济法。


大三的时候,学校组织了如何应对面试的小课堂。丫子参加了集中培训。

培训的老师特别强调罗列了面试官对于女性的生活状态可能抛出的问题。


倘若一个女子单身,就要做好被询问是否有找男朋友的打算的准备。

倘若一个女子已经有男朋友,那面试官就会询问她是否打算结婚,打算何时结婚。

倘若一个女子已经结婚,那是否打算生养,何时生养的打探会接踵而来。

倘若一个女子已经孕有一个生命,那么是否有怀二胎的打算,三胎呢,何时?


这是女性面临的生存困境。

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生命刚刚起步的女性在找工作时,便被社会要求着,提前盘算完自己的终身大事,乃至预料到生命的结尾。


丫子和所有人一样,被时代的安全带牢牢捆绑在时间的座位上,一路向前。

她能做的,只是尽可能最小化身为女性的不利因素。

她选择一边读研一边生完孩子,既不耽误学业,也不使传宗接代成为阻挠工作的理由。

而家庭的家务由男女双方共同承担。


丫子的生活还是顺风顺水。




贱名好养活?

贱名好养活。



迈入职场。

丫子在无数的女性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纠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丫子的直属女上司在生产前的十分钟,还在通过视频会议向丫子部署着下一步的工作计划。

丫子的同事一边吃着快餐抱怨难道现在单身就是大龄女性的弱点吗,一边组织着全小组成员完成课题,蹬着高跟鞋超人一样在职位上节节攀升。


丫子不赞成这种生活方式。

这种生活方式也不值得赞颂和发扬。

但丫子想不出,除了这样自立,女性的安身立命之根又能在何处。


她为这些女性骄傲。

丫子开始接受和喜欢自己的女性身份。

是这个身份,让她更加坚强。

也是这个身份,让她们遇见,携手同行。

 



丫子断了和两个表兄家的联系很多年。

她曾经需要年年看到他们,以便提醒自己绝不能忘记身为女性受到的轻视和屈辱。

但丫子渐渐不需要这样畸形的动力了。

她的身边,那么多熠熠生辉的女性。

 

“我为什么不是个男的。”

“我为什么想是个男的。”

“我可以不是个男的。”

“我不想成为一个男的,因为我喜欢自己身为女性的身份。”

 

丫子在日记本上写下这浓墨重彩的四页。

这四页,她写了整整二十年。

从八岁到二十八岁。

一整个青春,证明一个人。

一整个二十载,解开一个虽是天生但其实根本不必背负的心结。

 



“在男性有些过分强调女人之低劣的时候,其实他们关心的并非是她们的低劣,而是自己的高人一等。”

丫子知道这个世界对女性的恶意。

但没有谁比谁低劣,也没有谁比谁高人一等。


丫子不恨。

也没必要恨。


浓硫酸

(红叶最多情  一舞画的稀巴烂)

梦中清明雨纷纷

梦外胡笳声阵阵

戏中唱遍人生几回春

琵琶声声拨入几抹春

大漠黄沙暮色染黄昏

故城楼眺望远方的那个人

是否依然等待他归程

黑云压城 白草舞北风

长安姑娘 心系远征人

待君归来 一世一双人

(红叶最多情  一舞画的稀巴烂)

梦中清明雨纷纷

梦外胡笳声阵阵

戏中唱遍人生几回春

琵琶声声拨入几抹春

大漠黄沙暮色染黄昏

故城楼眺望远方的那个人

是否依然等待他归程

黑云压城 白草舞北风

长安姑娘 心系远征人

待君归来 一世一双人

富贵大南下
【百合预警】兄弟们半夜打完游戏...

【百合预警】兄弟们半夜打完游戏激情草稿,巅峰赛队友心态在崩我在磕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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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有诡

你敢背叛我,我就敢毁了你

✨神仙高智商清醒女主×变态缜密杀人犯,联合手撕出轨渣男

✨无感情纠葛,纯复仇爽文


老公出差家里只剩我一人。

下班后我下意识瘫在沙发上,突然,臀部的异样感让我感觉不对劲,沙发垫表面怎么是温热的?难不成家里有人?

很快,我就发现鞋柜背面贴墙的缝隙里有一把刀,一把沾了血的刀……


1
昨天,老公接到公司临时派发的出差任务,叫苦不迭。原本周末我俩约好去吃个烛光晚餐庆祝结婚纪念日,这下,全都泡汤了。
出发前,我安慰他,让他看在工资的面子上忍一忍。毕竟我俩计划明年添个娃,所以这次出差,全当给孩子存学费了。
实际上,我另有私心。老公出差一周,意味着接下来这一周,整个家都是我的。
前些年我看新...

✨神仙高智商清醒女主×变态缜密杀人犯,联合手撕出轨渣男

✨无感情纠葛,纯复仇爽文


老公出差家里只剩我一人。

下班后我下意识瘫在沙发上,突然,臀部的异样感让我感觉不对劲,沙发垫表面怎么是温热的?难不成家里有人?

很快,我就发现鞋柜背面贴墙的缝隙里有一把刀,一把沾了血的刀……


1
昨天,老公接到公司临时派发的出差任务,叫苦不迭。原本周末我俩约好去吃个烛光晚餐庆祝结婚纪念日,这下,全都泡汤了。
出发前,我安慰他,让他看在工资的面子上忍一忍。毕竟我俩计划明年添个娃,所以这次出差,全当给孩子存学费了。
实际上,我另有私心。老公出差一周,意味着接下来这一周,整个家都是我的。
前些年我看新闻,说有些中年男子下了班也不回家,就坐在车里抽一根烟,再上去。我特能理解那种感受,因为那一根烟的时间,是完全属于自己的。
结婚这几年,虽然我俩恩爱如往日,是大家公认的模范夫妻,但再恩爱,终归还是需要一些私人空间。
家里就我一个人,意味着家务我想做就做,外卖我想点就点,我也终于可以从人妻的角色里脱离出来,好好休息几天。
下午六点,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后,我愉快地打卡下班回家。回家路上我还去便利店买了一堆零食和饮料,满满当当拎了两大袋零食。
到了家门口,我放下塑料袋,掏出钥匙捅进锁眼。一想到房间即将被我一个人占有,雀跃之情就涌上心头,完全没注意到平日里上锁需要转两圈的钥匙,今天只转了一圈,门就开了。
进了门,我将换下的鞋子踢得好远,没穿拖鞋,光着脚就“蹬蹬蹬”跑到沙发前,将两大袋零食往茶几上一扔,整个人往后一躺,瘫倒在沙发上。
“呼,一个人在家就是爽!”
我开心地说出这句话,盘腿坐在沙发上开始拆零食,吃得那叫愉快。直到臀部传来的异样让我觉得不太对劲,我才逐渐反应过来。
我下意识换了个坐姿歪倒在沙发上,沙发席垫的特有清凉感逐渐唤醒我的记忆。
刚刚坐的地方,沙发席垫表面竟是温热的。
老公早上出差去了外地,家中一整天没人,沙发表面怎么会是温热的呢?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窜进我的脑海,并且挥之不去。
家里有人。
这个想法一出现,我就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我微微抬起头,余光扫到餐桌上的花瓶。
早上出门前我刚换的水,清理了桌面,结果现在花瓶周围洒出来不少花瓣。如果是自然掉落,一天顶多一两瓣,这么多瓣是自然掉落,还是……有人不小心碰到了?
窗户没开,屋内无风,我却觉得背后有如凉风吹过,一滴冷汗从额头缓缓流下。我大脑一片空白,随手擦掉额头的汗珠,忽而自言自语道:“好热啊今天,开个窗透透气吧。”
我站起身,尽量目不斜视地走到窗边,“呼啦”一下将窗子推开。新鲜的空气窜进我的肺里,楼下有人在散步、遛狗、叫卖,一切都与平时一样。
我的内心稍稍好受些,转过身,扫视了这个空荡荡的客厅,一切与往常无异。
或许,是我想多了。
我身心舒畅地转过身,望着空荡荡的客厅,开始调侃自己更年期提前,开始整天瞎想。也不知道老公到了出差酒店没有,便掏出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喂,宝贝?”
我脸上带着笑意,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肉麻,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我清了清嗓子,准备说些甜言蜜语慰问他一下,视线却冷不丁落到了鞋柜背面贴墙的缝隙。
那里有一把刀。
一把沾了血的刀。
霎那间我的心凉了个半透,明白之前自己的猜想并非臆想,而是女人精准的第六感。
家里的确有人,而且这人很可能是个杀人犯!
屋内不知何处传来“咚”的一声,像是身体撞击到木板的声音。这声响将我的理智给换了回来,我立刻意识到,要想活命,我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找机会溜出去,报警。
主意已定,我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面部表情,微笑道:“老公,到酒店了吗?”
“刚到,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你就给我打过来了,我们真是心有灵犀。”老公声音雀跃,与我此时的心情成反比。
大概是老公的声音给我壮了胆,我原本灌铅般的腿总算迈开了,语气故作轻松道:“等会阿雅来家里找我玩,要是等会我微信回得慢,你可不要介意噢。”
我故意说得很大声,就是为了给屋内的人听到。让那人知道,这栋房子很快就会再来人,如果他/她对我动手,必然没有好下场。
老公在电话那头立刻大叫起来,“我一走你就约人玩!你果然不想我!”
“说什么呢。”我笑了笑,努力装作自然地换了双人字拖:“好啦,老公,我还没吃晚饭呢,我下楼买点东西吃。”
“宝贝还没吃晚饭啊,真是辛苦,那赶紧去吃吧。”
“嗯嗯好。”我将手放在门把手上。只要拧开它,离开这里,就算跟噩梦告一段落。
我内心稍稍雀跃起来,然而还没来得及转动门把手,我的颈部就传来了冰凉触感。
我眼神向下瞥去,看到一把锋利的小刀正贴紧我的脖颈。刀尖上还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
像是我刚刚在鞋柜后看到的那一把。
老公察觉到异样,连问好几句怎么了。我张口欲答,颈部的刀锋却又用力几分。我能感受到刀刃划破了皮肤,有鲜血在顺着伤口流出来。
“喂?老婆?”
颈部传来的刺痛感让我彻底回神,听到老公的声音,我微微一笑。
“没事,老公,在外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说完这句话,我能感觉到颈部的压力小了不少。我挂了电话,缓缓转身。
一名持刀男子出现在我的眼前。他穿了一件白衬衫,但身上却沾了不少血,隔着老远就能闻到血腥味,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是个聪明人。”他微笑地看着我,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杀意。
那一瞬间不知为何,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我们谈谈吧。”
“谈谈?”他眯起眼看我。
我望着他身上胸口处那朵盛开的血花,浓浓的血腥味充斥着我的鼻腔,大脑反而镇静了下来。
“先把衣服换了吧,如果等会你要逃走,穿带血的衣服未免也太明显了。”
他歪着头看了看我,似乎在掂量着我的话里有几分可信。我逼迫自己平静地直视他,不露出任何恐惧的端倪。
“行。”他收了刀,对我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那麻烦你了。”
我稍稍松了口气,但抬头看见他的笑容,内心却觉得不寒而栗。
2
我找了件老公不穿的短袖递给他。他换好衣服后,将身上的衣服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在沙发上坐下。
他望着依旧站在茶几旁边的我,眼神往旁边点了点,“你坐啊,不是要谈谈么。”
我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坐在了离他比较远的位置上。他见状笑了,“你很怕我啊。”
那不然呢,你可是我有生之年见到的第一位杀人犯。
当然,我也希望是最后一位。
“你眼镜碎了。”
他抬头看向我,我指了指他眼镜右下方。他摘下眼镜看了看,的确,右边镜片的最下角有一条细小的裂缝,不注意看还真看不到。
“哦,没事,可能是刚刚摔的。”他重新把眼镜戴上,好整以暇地推了推眼镜,动作优雅,娴熟。
“是什么让你发现家里有人的?”他看向我,语气充满着兴趣。
“就刚刚,发现门口地垫有灰。”我撒了个谎。
没想到他却一眼就看穿了我。
“你撒谎。”他这样说着,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你一进家门,坐在沙发上的时候,脸色就变了。”他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说吧,在沙发上发现什么了?”
我只好老实回答道:“温度。”
“嗯?”他看向我。
“我在沙发上铺了凉席垫。家里没人,凉席垫却是温热的,说明家里有人,而且还坐在了沙发上。”
“原来是这样。”他轻轻点了点头,“你很聪明。”
望着他淡然自若的样子,我终于忍不住了。
“你杀了人?”即使竭力装作镇定,我的声音依旧有些微微颤抖。
“嗯,是。”他笑了一下,突然抬起头直视我,话里每个字都带着凉风。“就在你这杀的。”
“什么?”我睁大双眼。“尸体难道在我这……”
望着我慌张的样子,他得意地笑了。
“对,尸体还在你这。本来,我没想着吓到你,可惜你回来太早了,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当然了,杀人也不在我计划里,毕竟谁也不想当个杀人犯,对吧。”
我怀疑地看向他。
他见状笑了,却不给予回答。明明刚杀了人,他却看起来丝毫不慌乱,甚至拿起那包我没吃完的薯片,抽出一片,缓缓塞进嘴里。
“夜色还早。”他看了眼窗外,慢吞吞道:“有没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
3
方鸿深跟许敏是在电影院认识的。
准确来说,许敏是在电影院认识方鸿深的,而方鸿深早就见过许敏了。某日10号线地铁上,他无意间见到许敏,与她对视了一眼。许敏下车后,方鸿深心里就忘不了她。
这大概,就是一见钟情吧。
于是他每天算准时间出现在地铁站,从侨鸿站坐到五星广场站,只为了遇见她,一旦遇见她,方鸿深就跟着她下地铁,一路走到许敏上班的地方。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他知道了她叫许敏,28岁,单身,在会计事务所当会计。
知道她不爱喝奶茶,爱喝柠檬汁,周五下班后会一个人去看电影,家住金域小区13栋,父母双双退休在家养老,家里养了一只柯基,名叫发财,许敏很疼它。
方鸿深对许敏的兴趣爱好了若指掌后,终于在某个周日晚上,买了许敏同场电影的邻座位置。就这样,两人认识了。
“你别用看变态的眼光看着我。”方鸿深看见我的表情,微微一笑,“性别对调一下,你就会发现,变态跟踪狂的故事就成了少女暗恋情节,一下子就美好了不是么。”
对于他的话,我不太苟同,一时间又找不出什么反驳点,便任由他说下去。
掌握了对方的兴趣爱好,方鸿深很快就跟许敏建立起感情。两人迅速坠入爱河,开始筹备婚礼。
许敏的父母也对方鸿深这样的好男人赞不绝口。他沉默寡言,但做事却耐心细致,待岳父岳母如亲生父母,对许敏更是没话说。
结婚四年,他从没让许敏下过厨,做过家务,疼爱有加。所有人都在盼着这对模范夫妻再添一个可爱小孩,但许敏的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
“我们一直没采取过避孕措施,想着顺其自然,她却一直怀不上。说实话,我怀疑过是我的问题。”方鸿深说着,突然摸了摸口袋,朝我歉疚一笑,“抱歉,家里有烟吗?”
我摇了摇头。
方鸿深看起来有点失望。
“好吧,我继续说。刚刚我说到哪了?”方鸿深又手指轻轻叩了叩膝盖,继续说道。
“后来我去医院查了,你猜怎么着,真的是我的问题。”方鸿深低下了头。
那日他拿着医院的报告单,踌躇很久,决定回家跟许敏摊牌,却没想到许敏兴高采烈地打电话给他,告诉他,她怀孕了。
“我第一反应就是,孩子不是我的。但是我不愿意相信,我不相信许敏会背叛我。”他神经质地扯了扯嘴角,脸上因陷入回忆而浮现出痛苦的表情。
“所以我抱着一丝期望,希望是医院误诊,或者是奇迹出现。我甚至还在筹划着如何让许敏去做亲子鉴定,结果,我却看到了她的聊天记录。”
说到这,他抬起头直直看着我,眼神里有恨意一闪而过。我一惊,身体下意识地向后倾了倾。
“接下来的故事,你还要听吗?”他看着我。
我突然隐隐约约猜到,这个故事,或许和我也有关。
“我有得选吗?”
他笑了。
“没有。”
4
尸体被藏在浴室的浴缸里。走进卫生间的时候,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差点使我窒息,我连忙退到窗边,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走进卫生间。
躺在浴缸里的女人应该就是许敏。她身上似乎被捅了好几刀,有不少伤口。看起来方鸿深并不似表面镇定,杀人手法还比较生疏。
不过说是这样说,当一具尸体真实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我只想抱着马桶大吐特吐。
“来,你拿着花洒,我把她衣服脱了,把她身上的血迹和指纹都冲洗干净,这样日后就算警察发现了尸体,也不好查。”
我用手掩住口鼻,“你还说自己是冲动杀人,考虑这么面面俱到。”
他愣了一下,继而自嘲地笑了笑。
“现实里是没想杀她,脑内却模拟过很多次了。”
这个男人的话总是使我浑身起鸡皮疙瘩。我不再言语,按照他的吩咐将许敏身上的血迹冲洗干净,并找来一个蛇皮袋。方鸿深将许敏的上下半身对折,塞进了蛇皮袋里。
“得找个地方,处理尸体。”他扶了扶眼镜,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或许我也活不到最后。我亲眼看到了他,也看到了他处理尸体的全过程,那么当我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我的结局就会跟许敏一样。
我得想办法逃出去。
“你还没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拉上拉链,我扶着腰站起身,看着他。“还有,这一切究竟跟我有什么关系?”
方鸿深用双手提了提蛇皮袋,发现很结实,心满意足地笑了。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说。
方鸿深是开车来的,一辆灰色的现代,就停在我家楼底下。他四下环顾,确定周围无人后,用力提起蛇皮袋,将它扔进了后备厢。
方鸿深开车很稳,不闯红灯,不超速。开车的时候他没有说话,我注意到他握着的方向盘上留下了他的汗液。
他很紧张。
这一发现让我稍稍不那么紧张。如此看来,方鸿深也只是个普通人,杀了人,当然紧张。所以我要尽快取得他的信任,以确保自己的安全。
“你要带我去哪?”我尽可能语气轻柔地问道,生怕会激怒他。
他斜睨了我一眼。
“一会你就知道了。”他缓缓道,“不过在此之前,我的故事还没讲完。你要继续听吗?”
窗外开始下雨,豆大的雨滴砸在车窗玻璃上,倒映出我欲言又止的脸。
我已经逐渐可以猜到什么了。
“你说吧。”我认命般地往后靠了靠,双手抓住安全带,目视前方。
他打开了雨刮器。
“让我想想,要从哪里开始讲。”
5
发现许敏出轨后,方鸿深并未表露出来。他依旧对许敏照顾得无微不至。他甚至想过,就这么过下去也不是不行,他肯定会好好疼爱这个孩子的。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的时候,方鸿深被自己吓了一大跳,觉得自己越来越没有底线了。但他转念一想,反正许敏也生不了自己的孩子,就当抱养了一个,他也不算亏。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会这么顺利。
某天夜晚,许敏在阳台一边鬼鬼祟祟地打电话,一边时不时回头看两眼坐在沙发上的方鸿深。
许敏并不知道阳台已经被动过手脚,藏在花盆里的录音设备一字不漏录下了许敏的话。
许敏准备去打胎。
原因很简单,她的出轨对象,竟然也是个已婚的。
对方最近要晋升,不想节外生枝,就劝许敏去医院打掉,老老实实生一个和方鸿深的孩子,好好过日子。
“所以你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娶我?”方鸿深听到录音里的许敏声音发颤,他的手也不由自主跟着颤抖起来。
“敏敏,就像现在这样不好吗?”方鸿深隐隐约约听到一个男声说道,“你我都有各自的家庭,稳定的事业,为什么要让这个孩子来打乱我们的生活节奏呢?”
许敏哭着说道:“张译,是你觉得打乱了你的生活节奏而已,从头到尾,你只是在利用我!”
张译。
方鸿深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张……张译……”我喃喃自语道,视线落到了微信界面上。置顶的人是我老公,我给他的备注是“张译是笨猪”。
方鸿深察觉到我神情的异样,快速瞥了我一眼,笑了。
“你知道吗,张译真的很爱他的老婆,爱到,无论许敏怀孕几次,打过几次胎,张译从未想过要离婚。你说这么好的男人,上哪里找啊……”
我抿了抿嘴,没有接话。
许敏找了个借口去医院,把孩子流掉了。许敏的父母以为这是方鸿深的意思,表情不悦,但碍于许敏的面子,终究没说什么。
他们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在做什么。
方鸿深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实际上,当他得知许敏被另一个男人伤害的时候,他被激起了更强的保护欲。
他觉得自己更爱许敏了。
所以当他再一次得知许敏怀孕,并且许敏又要去医院打掉的时候,他崩溃了。
他开始对张译这个人展开调查,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能把许敏吃得死死的,还能拥有稳定的事业和家庭。
他要看看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原以为,张译就是个玩弄许敏感情的渣男,结果我发现他不是。明天就是他跟他老婆的结婚纪念日了,他却可以因为许敏刚做完手术,状态不好,请假一周去陪许敏玩。”
“这样看来,他对许敏很好,比对他自己的老婆还好啊。”
方鸿深语气轻巧地说着,全然无视我紧紧捏住的拳头,和紧绷的神情。
说到这,他顿了顿。恰逢一个十字街口,转瞬即逝的黄灯后,红灯迅速亮起。方鸿深一脚踩住刹车,“哧”的一声,车停了下来。
雨越下越大,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方鸿深理了理衣领,缓缓转头看我。突然间,他猛地凑过来,直视着我的双眼,语气恶狠狠地说道:“你为什么管不住自己的老公?”
面对他的质问,我哑口无言。
6
方鸿深将车停在一家酒店附近。他一把抢过我的手机,在我的注视下打开通讯录,找到张译的手机号,打了过去。
“亲亲老公,呵。”方鸿深看到我给张译的备注,讽刺地笑了。“还真是恩爱。”
我没有说话,实际上我的大脑乱作一团。今晚像一场糟糕的噩梦,而且你还不知道这糟糕噩梦的走向。
我想醒来,但找不到出口。
“喂宝贝?吃饱了吗?”张译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
我来不及回答,方鸿深便抢先开口道:“张译,你下楼,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手机那头顿了顿,而后有紧张的声音传来,“你是谁,为什么和我媳妇在一起!”
方鸿深嗤笑一声。“下来吧。我还有份礼物要送给你。”他说话,略微停顿几秒,话语里含着笑意,“是许敏托我带给你的。”
空气在那瞬间仿佛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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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小北

原标题:《惊魂一夜》

每天读点故事

我逛妓馆,找到我假死后堕入风尘的夫君

他躺在恩客怀里撒着娇,像只娇媚做作的狐狸精。我笑着问他:“郎君一夜多少钱?”他朝我翻了个白眼说:“陪聊五百两,卖艺另加三百两,买不起就滚蛋。


1

我在小倌馆找到我的师兄楚云青的时候,他正在同女恩客调情。

楚云青手上团扇晃了又晃,画着浓妆,眉眼浓丽的看不出原本模样,嘴里心肝宝贝的胡扯一通,被女恩客摸了脸蛋反倒笑得愈发娇媚,整个人没有骨头似的倚在女恩客怀里,调笑着将人给送出了门。

直至女恩客人走远,楚云青那堆着笑的脸瞬时变了,面无表情的掏出一方帕子把手擦了一遍,而后似乎察觉到我的眼神,朝着我的方向狠狠瞪过来,还不忘顺嘴骂:“看什么看,再看一眼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小师兄哪怕堕落风尘...

他躺在恩客怀里撒着娇,像只娇媚做作的狐狸精。我笑着问他:“郎君一夜多少钱?”他朝我翻了个白眼说:“陪聊五百两,卖艺另加三百两,买不起就滚蛋。


1

我在小倌馆找到我的师兄楚云青的时候,他正在同女恩客调情。

楚云青手上团扇晃了又晃,画着浓妆,眉眼浓丽的看不出原本模样,嘴里心肝宝贝的胡扯一通,被女恩客摸了脸蛋反倒笑得愈发娇媚,整个人没有骨头似的倚在女恩客怀里,调笑着将人给送出了门。

直至女恩客人走远,楚云青那堆着笑的脸瞬时变了,面无表情的掏出一方帕子把手擦了一遍,而后似乎察觉到我的眼神,朝着我的方向狠狠瞪过来,还不忘顺嘴骂:“看什么看,再看一眼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小师兄哪怕堕落风尘当了小倌也还是那臭脾气,看谁不顺眼便咬谁,恣意的很。

我扶了扶罩在面上的幕篱,也不着恼,缓步走至他身前,笑着同他道:“郎君一夜多少钱?”

他这才意识到我不是哪来的登徒女,而是作为恩客来同他谈价格的,于是上下扫了我一眼,似乎觉得我一身白,奔丧似的穷酸过了头,继而朝我翻了个白眼,想都不想便道:“陪聊五百两,卖艺另加三百两,买不起就滚蛋。”

楚云青换了个名字,如今是兰因馆的头牌,卖艺不卖身,据说当年藏于帘后弹月琴曾吓跑了兰因馆一半恩客,偏偏一露脸后当夜叫价便上了千两。

我这人比花娇的小师兄放哪都能成祸害。

江湖之人孑然一身,也无需什么世俗之物的牵绊,可楚云青当年走的时候,除了他曾经的一大笔身家,什么都未曾留下,我于是掏出了一叠银票。

楚云青显然未曾想到我出手如此阔绰,他正待伸手,我却是啪地一声打开了他的爪子,再开口时声音隐隐含了笑:“叫声娘子来给我听听。”

楚云青堕落风尘这几年脸皮比原先愈发厚了,变脸变得极快,转眼间,便伸手覆在我的肩上,隔着幕篱上的薄纱在我耳边巧笑倩兮的唤了声娘子。

那语调百转千回,缠绵的很。

我一想着这些年他对着别的女人也是如此,心头火便忽然起了几分,如今大庭广众之下倒也不是算账的好时候,只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牵过他的手,同他道:“带我上去么?”

他低低笑了一声,任由我执着他的手便上了楼。

我问:“郎君待别的恩客也是如此?”

“有钱的都是大爷,收了钱我自然得伺候好。”他轻笑。

话至此处已然走至厢房,他一把将我拉扯至屋内,晃着他的团扇走至香炉边,扔了快香料,将香炉重新点上。而后就着袅袅升起的烟雾,他晃着他那美人团扇走至我跟前,绛紫色的衣袍曳地,美人含笑,身姿袅娜,随着那沉香渐浓,他将我牵至塌上。

而香炉中的香我再熟悉不过,楚云青以前最爱在师父睡前在他屋中燃上这香,让师父一睡睡至天光大亮,而他则趁此机会爬我床上与我调情。

我屏住气息,不让自己被这香气干扰心神,坐在一侧丝毫不客气地拉过楚云青的手,问他:“那些女人可曾吻过你,与你同床共枕抵足而眠?”

“钱给得多,自然都可以。”他说完暧昧地瞅了我一眼。

我轻笑一声,楚云青欲让我闻着香彻底昏睡过去,如今拖着我在我面前的杯中倒了酒,他正待哄我饮下,我却蓦地用内力熄灭桌上烛火,掀开自己的幕篱就勾住他的下巴吻了下去。

楚云青似乎未曾想到我当真对他动手动脚,在怔愣了一瞬后,大底意识到栽了跟头,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也难怪楚云青堕落到来兰因馆当小倌,当年动不动就要拔剑砍人的小师兄如今连我都挣脱不开,抬脚踹我的力气都软绵绵不带一丝攻击性。

直至我松开对他的桎梏,他张嘴便骂我畜生,扯着嗓子正要喊人,不妨我却笑着同他道:“师兄,以前半夜爬我床的事儿没少干,怎么今儿个给了钱还不让我亲了?”

对面的人在听完我话后好似一只被夹着尾巴的猫,整个人瞬时蔫了下来,他就着月光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良久才道:“忱音,多年师兄妹情分,来就来了,还谈什么钱?招呼上师兄一声,师兄能不给你嫖么?”

2

我同楚云青都是剑门弟子。

当年于剑门求学,都拜于剑门门主薛湛名下。

师父这一生未娶妻,无儿无女,也就只收了三个不肖弟子。

剑门向来都以剑术冠绝江湖,也深谙铸剑之术,别的门派亦曾有不少弟子学成后来剑门求剑。

当年师父收了两个徒弟,大弟子江淮清冷自持,剑术也已然有了登峰之势,而二弟子楚云青哪怕剑术再如何高明却向来都是个刺儿头,一身武功尽用来闯祸添乱打架斗殴,一向都未曾干过什么正经事。

师父当年带着江淮游历时收下的我。

师父怕我一个姑娘家被一些江湖宵小盯上,便让江淮带着我先回剑门。

江淮待我是极好的,说话温文,平日看着冷若冰霜,对着我却总是笑,时常有意无意的指点我剑招。

江淮那时候许是还有别的要紧事,将我送至剑门外便又快马离开了,临别的时候我拽着江淮的衣角不肯松手,江淮温温柔柔的摸了摸我的头道:“等安顿下来后,你可以去找云青,他虽说平日顽劣了些,但是护短,不会让你受任何欺负的。”

我未见到楚云青之前,以为小师兄也当是跟江淮一样的,温和可靠,如何说都该是个温文的端正君子。

那天是外室弟子引我入剑门的。

正是初秋,剑门种了大片的红枫,映着落日的余辉,恰如大片正燃烧着的烈火,所有的一切都渡上一层淡绯色的光晕。

我焚香沐浴后穿上了剑门弟子都穿的青色袍子,正待回屋,不妨有剑光横扫开一地红枫,剑势太快,我甚至都未看清他的模样,只知道光影流转间他身影翩跹若惊鸿,似乎要将天给劈开一道口子。

在我愣神的同时剑尖朝我袭来,我未及躲避,而他的剑却在要触到我的时候堪堪停住,继而他用剑身漫不经心的拂开我肩头的一片枫叶。

少年人天生长着一张好容貌,柳眉杏目,五官轮廓极深,如桃花春水般肆意明媚。剑门弟子皆穿青衣,只有他一人与众不同,穿着一身红色衣衫,正对着我半弯着双眼,笑得摄人心魄,他问:“你就是薛湛才收的徒弟?”

我已然被眼前的艳色晃了眼睛,就只是讷讷点头。

“我是你师兄楚云青,往后在剑门若想要师兄罩着你,你得听话,师兄说东你不能往西,师兄要你上天你不能往别处蹿,每天记得来找师兄,师兄教你使剑。”楚云青第一次见我,便不忘同我立他那所谓的规矩。

明明笑得一派坦荡,偏生语气比谁都恶劣,他掐了掐我的脸,最后还不忘戏谑道:“你只要听师兄的话,这剑门上下便无人再敢欺你半分,往后好好孝敬你师兄,知道么?”

初时我觉得自己寄人篱下,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该忍气吞声的时候莫要多言,更不能初到剑门便惹事。

师父此次没带楚云青一同游历也是有原因的,便在不久前,楚云青在外面酒馆喝成了酒鬼,同人斗殴将人打断了半条腿。

师父临出门前罚楚云青抄了一千遍的剑谱,扬言他回来之前若是抄不好就把楚云青给逐出师门,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楚云青自然不会是受此等胁迫的人,本来想着花点银子雇人去抄,我却恰好在这时候来了。

楚云青让我每天去他屋中抄剑谱,他若在屋中,我还得兼顾端茶倒水等一切杂活儿,每每楚云青朝着我勾勾手指,我都得按着他所说的来做。

人向来都是有惰性的,剑门弟子本就清苦,偏生楚云青凭空多了一个师妹,便习惯性的将我这么个师妹当丫鬟来使,也没少敲我额头,捏我鼻子。剑术没见他教,倒是有几次要我看他舞剑,顺带混不要脸的明着要听我对他一通夸。

我来剑门一月有余,未被别人欺负过,反倒时常被楚云青欺负得怀疑人生。

师父回来那天,见着那一千遍工工整整的剑谱以及我屈辱忍泪的模样,当即将剑谱一拍,对着楚云青便吼:“逆徒,给我跪下!”

3

如今我同楚云青都不再年轻了,再加上多年未见复又重逢,他嘴开了瓢似的扬言要让我白嫖后,便再也找不到别的话说了。

他起身复又将烛火点上,熄了炉中的香,而后撑着下巴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看着我,似乎要将空缺的那么多年尽数补回来。

我不知我与多年前相较有什么变化,我只知道,楚云青如今瘦了,面上覆了层粉,我看不清他的面色,只能瞧见袖外那苍白伶仃的腕子。

“把面上妆卸了。”我开口命令他,语气不带任何起伏。

楚云青也极听话,卸了妆后,再回来便是一副羸白瘦弱的模样,一头乌黑长发极至脚踝,绛紫衣袍下隐隐能瞧见他那若隐若现的玉腿,全然没了初时气势凌人的模样,整个人风尘气十足,眸间没了年少时的神采,死气沉沉,整个人无端厌世的很。

我不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他如今这番模样我却也不忍细问,只是拉过他的手将他带到床边,不动声色地开口:“脱衣服。”

楚云青显然没想到我会那么直接,眸中神色几变,而我不动声色瞅着他:“不是你让我白嫖的么?”

“那些客人我都放迷香让他们昏睡过去了,我没让他们碰我。”楚云青低头嗫嚅,声音小的可怜。

他如今身上少了丝活气,连带着刻入骨子里的骄傲也全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也许觉得对我有所亏欠,见到我更不可能还像以前那样可劲欺负我,反倒比谁都小心而畏缩。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些债啊总该还的,而当年我被他欺负,如今也自当尽数欺负回来。

“是不是要我帮你脱?”我笑着反问。

楚云青无奈地叹了口气,到底开始解自己的腰带:“忱音,如今你已为人妇,虽说你师兄我月貌花容无人可比,你那混蛋夫君也定然及不上我容貌一分,见着我此等绝色,一时心动做出悖伦之事也无可厚非。”

此时他已然褪得只剩里衣,声音却也愈发委屈起来:“谁让忱音你是我的小师妹呢?别说是偷情了,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都摘给你。”

这世上将偷情说得如此光明正大,面不红心不跳的怕只有楚云青一人了。

可我并非是那种多年不见,一见面便欲壑难填强要人清白的混账王八蛋,让楚云青脱衣服也只是我这几日赶路连夜未睡,想着让他抱着我睡上一觉。

年轻的时候,楚云青时常半夜爬我床,本意是要我这个小师妹给他当个暖床丫头,却不知什么时候我却只有被他抱着,闻着他怀里那独有的蔷薇花香才能睡着。

以至于他消失的这些年,我总还是睡不好,时梦时醒,闭眼便是第一次见面,少年时的楚云青一身红衣舞剑的模样。

十年如一梦,醒后犹未知。

我此时也已然褪去外衫,在楚云青还要再脱的时候阻止了他,就这么将他拉上了床,盖上那鸳鸯锦被,整个人都埋进了他的怀里。

“师兄,你方才是不是说我想要什么你都能给我?”我在他怀里闷闷开口。

他如今身上多了一丝脂粉味,却不知道为什么,我在抱住他的那一刻,整个人还是安下心来。

楚云青此刻僵硬着身子,一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搁,良久才轻轻覆在了我的背上,他轻声问:“你想要什么?”

“我们私奔吧,以后不回剑门了,就在姑苏买下一间三进三出的宅子,院子里摆上一个蔷薇架,养只小白狗,你要是喜欢孩子,我们便生一个,你大可重新过上你的混账日子,吃喝嫖赌,除了第三个我什么都能依你,闯了祸我也都替你兜着,决不让你受半分委屈。”我哄孩子一样哄着他。

楚云青听得我这么说,全当我是在开玩笑,这会还觉得我是在耍孩子脾性,那么多年的隔阂全在他这一笑间尽数抿去:“你现在已经嫁人了。”

“你抱着我睡在一张塌上,嘴上却义正言辞地说我嫁了人,师兄,你知不知羞?”我听他这么说忽然就想出言逗逗他。

可我总还是低估了楚云青厚脸皮的程度,他听得我这么说,蹭了蹭我的发顶:“我只是怕你会后悔。”

“若你不后悔,你夫君来抓我们这对奸夫淫妇的时候,我大不了将你夫君打上一顿,偷情都偷了,还怕捉奸在床不成?”

后悔什么呢?后悔孤身一人来找他?什么都不顾便要拉着他过一辈子?

“师兄,成婚那日我的夫君没来,是我一个人拜的堂,他整日只知流连那风月之地,那么多年从未回来看上我一眼,是他先不要我的。”我在他怀里轻声道。

楚云青有一瞬间的茫然,听得我这么说,他讷讷看向我,就着熹微烛火,我能清晰地瞧见他眸子里闪烁的水光,他问:“这些年,他是不是待你不好?”

“他待我特别坏,所以……你能不能带我走?”我哑着嗓子近乎企求地问他。

楚云青到底不再犹豫,忽地搂紧我,在我耳边说:“好,我带你走。”

4

我的小师兄楚云青未曾拜师的时候是个实打实的公子哥。

据说他爹曾经是个纨绔,穷得只剩下了钱。

这纨绔只娶了一任妻子,因太过混账把妻子给气死后,只留下了一个儿子。

大纨绔养的自然是个小纨绔。

楚云青自幼便是被宠着长大的,身边便跟了一堆丫鬟,成日里赌钱斗草逛妓院,还时不时同别的公子哥互相攀比,年纪轻轻便因为太过猖狂遭了不少人的恨。

不妨他却又一心痴迷于剑术,自幼便让他那纨绔爹给自己寻了不少江湖人士给自己指点剑术。

直到一次因为说话太欠在酒楼被人围殴,楚云青还未出手便被路过的薛湛师徒救下。

见识了我师父的剑术后,楚云青在那之后便一心要拜入剑门。

后来他那纨绔爹也死了,小纨绔楚云青做了一件再荒唐不过的事儿。

散尽大小奴仆,将所有商铺尽数变卖,带着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明晃晃的雇了几辆马车入了剑门,扬言要拜师。

我师父本无意再收徒,然而剑门落到我师父手上的时候本来已经没有多少银两供得起剑门数百弟子了,虽说都是混江湖的,可师父作为一大门派之主,兢兢业业地维持偌大的一个剑门,自然不会同钱过不去。

换言之,楚云青这掌门弟子的位置是用钱砸来的。

当年楚云青跟我提及这桩旧事的时候,正啃着我才给他洗的苹果,整个人大爷似的坐在椅上使唤着我给他捏肩。

哪怕才因为找我替他抄剑谱而被师父抽了顿手板,转头便将我给拎走继续供他使唤。

毕竟楚云青以前是个少爷,成了剑门弟子后,却也向来不会收敛自己半分脾性。

如今师父回来了,我知道有师父在便无需再看楚云青脸色,因而我在楚云青嫌弃我的手法不如他过去的丫鬟好的时候,骂了声聒噪,继而暗中使了力气将他整个人从椅子上踹了下去。

楚云青未曾想到我会对他动手,方才还叭叭着的嘴终于停了,坐在地上愣愣盯着我瞅,待反应过来嚷嚷着要将我扔到后山去喂狼的时候,我却早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楚云青最是记仇,以至于后来很长时间他都记恨我,师父指点剑术的时候挑我刺,比试的时候将我当猴耍,还故意弹了我好几次额头,整天讽刺我一身花架子,出去只有被人吊着打的份。

我知道楚云青是个麻烦精,给他三分颜面他都能给我蹦天上去,自师父同江淮回来后,我也向来不去搭理他,但凡他想欺负我,我便总哭丧着脸去告状。

师父年过半百,除了在楚云青面前时常吹胡子瞪眼,脾气差的时候追着楚云青后面用鞋底板抽他骂他不孝徒弟外,却也当真是个好师父。

而我未曾拜师之前跟着我那早早归隐的娘亲许霜隐居。

我娘亲旧年便是剑门的弟子,后来不知为何盗剑叛逃,最后在我师父的掩护下重新归隐,直至病重又重新将我托付给师父。

我同娘亲一样是个吃不得亏的性子。

因而我自觉同我这么个小师兄得永远势成水火的时候,不知为何我被其他弟子知晓了身份,他们将我拦在路上,说我娘亲盗剑杀人,甚至同魔教之人苟合,生下我这么个野种,要我趁早哪来的滚哪去,莫要污了剑门的清名。

我正待发作却有人抱着剑自我身后走出,我本以为楚云青也是来看笑话的,不妨他蓦地出剑,剑势若鸿,直逼带头之人面门而去,那人甚至来不及出剑抵挡,就这么被削去了一缕头发。

楚云青继而收剑眯眼笑得比谁都要恶劣,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先人之事祸不及后人,更何况掌门亲收的弟子也由得你们这些宵小在这儿说三道四?”

“一个个都知道剑门的规矩吧,莫要多言、莫嚼人口舌,都给我回去把剑谱抄上三百遍,若有不服大可来找我打上一顿。”

楚云青天生有股谁都不怕的横劲儿,此刻一身玄色长袍上面偏用金线绣着大片海棠,那艳色面容却锐气逼人,连语气都轻蔑的很。

不可否认,我这小师兄不管放哪都如一群秃鸟中开着屏的孔雀,是最耀眼的存在。

剑门都知道,楚云青是个不好惹的,能动手决不动口,若不服便将人给打到服为止。

如今楚云青这话一撂下,那些挑事的弟子纷纷做鸟兽散。

而楚云青下一刻转身,锐气骤然褪去,也丝毫不顾及男女之防,勾过我的脖子,只剩一双盈盈笑眼:“小忱音,师兄说了,你只有被我欺负的份儿,要是再有人欺负你,尽管告诉师兄,师兄惩治他们。”

楚云青惯常的轻佻浪荡,整天甩着他那根狐狸尾巴生怕别人闻不见那一身骚,以前富贵丛中待久了,落得一身臭毛病,入了剑门后别的弟子着青衣,他偏要穿红戴绿,视剑门规矩于无物,直呼师父名讳,三天两头寻衅滋事,好似越闹腾便越能显现出他的与众不同。

在未遇到我之前,他一直都是要做一个浪子的。

就像他后来在蔷薇花架下硬是折下一朵蔷薇插在我发髻上时他同我说的那般,他说啊,他这样的人向来都是被人宠着的,当公子哥的时候有亲爹宠着,入了师门也有师父纵着,似乎这辈子平平坦坦一眼就能看到头,等自己凭空多出来一个小师妹的时候,他瞧着那姑娘娇娇小小,木讷讷的模样忽地生出那么一丝不合时宜的保护欲来。

他想试着去对我好,可他从来都没有花心思对什么人好过,一来二去便总显得颇为笨拙,临到末了却还是招人嫌的份儿。

他打从一开始,从我入剑门成为他师妹的那一刻,他便已然在无形中替我撑开了他的羽翼。

5

楚云青不需要替自己赎身,换言之他在兰因馆本就是自由身。

若有什么非留在此地不可的原因,不过是他无处可去,如今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失了武功,连自保都做不到,唯一能做的便是在这兰因馆借着自己的色相去收集情报。

兰因馆本就是花信楼的分部,楚云青为花信楼做事,也同样在寻求花信楼的庇护。

而他那样骄傲的人,宁可自堕风尘也决计不会重回剑门受他人侮辱白眼。

他未曾立刻同我走,他说他还尚有一件事未曾完成,等此事终了,他便会同我离开。

楚云青总试图将过去失踪的十年尽数偿还给我,因而这些日子待我是极好的。

他不再挂牌接客,更不敢同那些女恩客互相调情,只成日里同我厮混在一处,他比谁都知道怎么去当一个纨绔,自然比谁都爱玩。

带我去郊外放纸鸢,去宛城最好的酒楼,还带着我去戏院捧戏子,晚上回来便借口同我赌拳猜酒,非得把我惯个半醉才罢休。

今儿个更是包下一整个画舫要带我去游湖。

楚云青还和以前一样爱玩爱闹,失去了师门的桎梏,他依旧顽劣,也依旧放纵,可却也在不经意间显现出一股消沉的堕落,周遭越热闹,反倒衬的他周身越发孤寂。

他今天穿着一身湖蓝衫子,知道我不喜他化妆,出门时只在唇上用了胭脂,如今楚云青远比十年前要瘦上许多,腰身盈盈而握,袖管空荡,那身袍子也同样撑不起他的身板,偏生有一种瘦弱纤细的美感来。

成了小倌后,别的没学会,倒是招蜂引蝶的本事比原先更精进了不少,抬眼低眉间尽是无人堪比的风情。

他这会执着我的手上船,腰间别了把玉箫,慵懒带着笑,眼波流转间却引得别的画舫上的姑娘直直看丢了魂。

我不动声色地掐了一把他的腰,他这才低敛了眉眼直直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楚云青旧年随师傅出了趟师门,被街边姑娘用花砸了满身,回来后颇不要脸的问我他俊俏不俊俏,还指着院子里那一架蔷薇说自己人比花娇。

我同他言极这些往事,他却也只是借口喝酒敷衍了过去。

这些日子来,他并不热衷于同我念及旧事,甚至在我提及过去的时候他总是全然无措的。

十年倥偬,有些事他不愿去提及,就好似他可以轻易地掩盖过去,我在他拿着酒杯要喂我酒的时候推开了他的手,就着画舫外透过的灯影直直看着楚云青的那张面容,我笑着问他:“师兄,你成日里不是把自己灌醉便是把我给灌醉,可人这辈子总不可能永远都活在梦里。”

有些事我总得去要一个真相,而不是任由楚云青如此掩盖过去。

他如今装傻的功夫浑然天成,见我不愿喝酒,便给自己灌了一杯,伸手把玩着我的一缕发,绕在手上继而又松开,声音也带了那么一丝漫不经心:“有些事时间太长了,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还欠你一样东西。”

我有很多事想问他,我想问他江淮去了哪里,是不是还活着;我也想问他这几年是如何过来的,究竟遇到了什么才让自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还想问他曾经那么的爱我,为何能忍心让自己整整十年未曾见上我一眼。

可这些在他推开窗的时候尽数被我哽在了喉咙里。

窗外隐隐能瞧见灯光浮动间远去的画舫同人影,此时已然来到了湖的中心,喧嚣远去,只余水流声跟外面他雇的乐师悠扬的胡琴之声。

他强硬地拖着我走到甲板上,便在这时天边有烟花骤然炸开,那烟花生生不息,没有任何将熄之势,而我身侧之人眸子里映着这璀璨烟火,语气里带着那么一丝孩子气的炫耀:“我把这满城烟花都买来了,不为别的,只为了博小师妹一笑。”

“忱音,你最近眉头总皱着,我想要让你开心些。”

他的确欠我这一城烟火,在我们都年轻的时候。

楚云青当年离开前曾笑言他得买下一城烟火来求娶我,就算被师父往死里打也认了,他还说啊,他这样的人,要么这辈子不爱人,真爱上了必然比谁都要热烈坦荡。

我等这场烟火一等便等了整整十年,而在这十年间我不顾同门劝阻兀自办了一场只有我一人的婚礼。

凤冠霞帔,声势浩荡,而新郎官便是我手里捧着的一个牌位。

自此江湖中所有人都知道,在江淮失踪,楚云青身死后,薛湛唯一的弟子舒忱音未曾继任掌门之位,反倒是嫁给了一位同门,而后便隐退于江湖,再未出过剑门一步。

没人知道我究竟嫁给了谁,毕竟我是师父的弟子里最无资质的一个,我始终活在两个师兄的光环之下,待他们也离开,那江湖中自然再也无人会去过问我的来去。

我侧身看着楚云青,同他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嫁给了谁么?”

“楚云青,在我以为你死了以后,我捧着死人的牌位同你成了婚、拜了堂,用亡者之妻的身份活了整整十年!”

“若不赔上一辈子,你亏欠我的这些又怎么能偿还?”

楚云青手中的玉笛蓦地掉落,碎成了几段,我清楚地看见他原本挺直的背脊在这一刻尽数弯了下去,在我欲触碰他的时候他却是后退一步,烟火尽数映刻在他那双幽深的眸子里,到最后便只剩余烬,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声音带着颤,问:“你方才叫我什么?”

我这才察觉不对,上前不顾他的挣扎与抗拒抱住了他,一遍又一遍抚着他的背脊,复又唤了一遍他的名字:“我在这里,你……不要怕。”

楚云青良久才渐渐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他自嘲般地笑了一声,凑在我耳边同我说:“忱音,我累了,你带我回去好不好?”

他手心有一道及浅的痕迹,很明显是被人下过蛊。

他自己比谁都要清楚,可他始终都不愿去说。

我曾传信问过花信楼的楼主颜青衡,知道了他入兰因馆后选择去忘记了一些事,给自己用了食梦蛊,蚕食掉一个人所有想要忘去的记忆,而余下的一生便只余无边的空寂。

因而他才会抵触过深,不愿再让我提及往事。

可他却还记得我的名字,还记得欠我的这一场烟火,还记得……如何去爱我。

6

楚云青还是剑门弟子时,爱热闹,也怕寂寞,游历时要人陪,喝酒也要人陪,见着新奇的物什便走不动道,喜欢装腔作势,也惯会给自己拿主意,有些事闷声不响放心里,真的做出来的时候能把天捅个窟窿。

我向来不喜学武,反倒是对铸剑极有兴趣,跟着师叔薛缕学过一段时间铸剑,武功却资质平平,因而没少被楚云青嘲笑没出息。

相处久了我便也知道,楚云青这人啊,除了嘴坏手欠爱摆公子哥的架子外,也实在没什么坏心思,顶多是把师父气得满剑门追着他打,让向来沉稳的江淮对他口吐恶言。

我入剑门一年后,江南柳家被灭门,江淮同楚云青代表剑门同别的门派弟子一同前去调查幕后凶手。

楚云青趁我在铸剑炉的时候潜进我屋中偷偷替我打包了行李,而后仗着他那比我高的武功,不顾我的意愿就将我扛出了剑门。

我骂了他一路,他却声称自己同江淮这闷葫芦待一块儿太过无趣,还铁定得挨江淮管制,因而得将我带出来一同解解闷。

直到同已行至半路的江淮汇合,我向江淮告了状,江淮狠狠瞪了一旁心虚的乱瞟的楚云青,用剑柄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楚云青的额头,对这么个混蛋师弟无可奈何,到底叹了口气道:“云青,此番你将忱音带出来,便要对忱音的安全负责。”

江淮上一刻还是语重心长的兄长模样,下一刻瞧见楚云青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气得当时便抬脚踹了去:“你给我听好,在外面收起你这少爷脾性,再欺负忱音,回去关上你几个月禁闭,若是忱音出了什么事,我把你小子皮给扒了做灯笼!”

楚云青一直都以惹怒江淮为毕生乐趣,这会听得江淮这么说,笑着瞥了我一眼,还不忘轻佻地同我吹了声口哨,道:“我们小忱音啊可机灵着呢,每次告状告那么勤快,逃跑肯定也跑得比谁都快,不会出事的,真出事大不了把我自己赔给她。”

因为说得太不着调,楚云青后脑勺便又挨了一巴掌。

这次柳家被灭门说来挺玄乎,一夜之间尽数付之一炬,除了失踪的柳家小公子,未曾留下一个活口。

而柳家的武学灵昭辞也自此失了踪影。

于是这场灭门便被定性为魔教之人为夺秘籍杀害了柳家满门。

楚云青对此却向来不屑,环着胸同我走在最后,同我道:“你看看他们找灵昭辞时那道貌岸然的模样,明面上是为了抓出幕后凶手,实际上不过是见柳家已死绝,想将灵昭辞占为己有罢了。”

“待他们发现不见灵昭辞踪迹,又不经查证三言两语便断定是魔教的人灭了柳家满门。”

他看得通透,因而只在一处冷眼当着一个旁观者。

事实上,这江湖上的确有清明之人,可多数人更愿意随大流,也轻易就被他人言语左右住心神。

“那柳家这桩案子还要查吗?”我转头问楚云青。

楚云青倏忽一笑,手覆在我的头顶,弯腰在我耳边问:“那你想查么?”

我知道楚云青他同所有人都不一样,楚云青再如何顽劣,却也比旁的人要纯粹,爱恨分明,也向来看不惯这世间的不平。

他当夜带我一同前去查证。

柳家人死状凄惨,有的被砍下头颅,有的被生生打断脊骨,更有甚者被剥去人皮就这么挂在了屋梁上。

三十年前凌风教便是如此屠了误入悼亡岭的正道人士。

然而凌风教自沈妄上位后便再也未曾有过如此大规模的屠杀。

而柳家的尸体被停放在不远处的义庄,这些尸体都是一刀毙命,伤处平整,屠杀之人无心虐杀,惨状皆是在死后所致的,凌风教弟子所用武器上皆会带着倒钩,伤人的同时能生生撕扯下一块血肉来,很显然是有人想将所有罪名尽数推给凌风教。

楚云青发现一具尸体手中紧紧攥着一样东西,有流苏自指缝垂落,楚云青正待上前细看,却有人从暗处向他急攻而去,楚云青抽剑与之相抵,他同来人在夜色中过了几招的同时,我却是将尸体手里的东西抢了出来,借着昏暗灯光细看竟是一枚香囊。

继而我身前亦有劲风扫过,来人本欲袭向楚云青的刀锋骤转,在这一刻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就这么抵在了我的颈边,我却将手中的香囊抛给了楚云青。

我被人所制,楚云青到底受了掣肘,冷着脸说:“你别伤她,我把香囊给你。”

楚云青一步步向我们走近,还剩数步之遥的时候我却瞧见男人空出的一只手正欲对楚云青射出暗器。

“不要往前走了!”我在这时吼出了声,也不顾架在我脖子上的刀,撞开他另一只手,暗器到底射偏,而楚云青便在瞬息之间一把将我扯往怀里,顺带将剑抵在后背挡住了急斩而下的刀锋。

直至这里的动静将留在此地守夜的人引来,男人才匆忙间离开。

而楚云青手里抓着那枚香囊到底依旧以环抱着的姿势虚虚揽着我,直至确定安全后,他才粗粗喘着气一把拽过我的耳朵,对着我吼道:“舒忱音,你刚才是不是不要命了?”

我闻到极淡的血腥味,心间慌了一瞬,猛地回身就这么按上他的后背。

他后背被划了一刀,皮开肉绽,后背很快便被染湿,他这会才知道疼,嘴里含糊不清地又骂了句什么,我同守夜的弟子解释了方才发生的一切,这才回身一把将疼得腰都直不起来的楚云青背在了背上。

楚云青被我这么一折腾显然愣住了,他整个人支撑在我身上,用再虚弱不过的声音同我道:“你别当着外人面背我,太丢人了。”

“那我将你放下来,你自己走回去。”我此刻担心他的伤势,嘴上说着也全然没有将他放下来的意思。

他听得我这么说却是慌了,颇为不要脸的搂紧我的脖子,脸埋在我的肩窝处,委屈开口:“我疼……”

楚云青疼起来连面子都不要。

7

当晚我给楚云青上了药,包扎好后,他依旧倚在我身上不愿放我离开。

在我不顾他的意愿起身要走的时候,他却是一把拉扯住我,天旋地转间,他整个人都将我压在了塌上。

楚云青此时只穿了身里衣,墨发披散,绮丽眉眼就这般看向我。

“忱音,那个人武功远在我之上,他在江湖中定然不会是无名之人。”

“今天我们差点都得死在他的手上,你知道在你被他用刀抵着喉咙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他声音异常的温柔认真,映着昏暗烛光,我能瞧见他眸中说不清的缱绻旖旎。

我讷讷不知该如何言语,而他轻轻笑了开来,带着快意与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他凑近在我耳边道:“若是你死了,我也不活了,大不了我拼了这条命也要跟他同归于尽。”

我在他说出口的这一瞬间愣住,而他伸手拂开我的发,就这么俯身吻了下来。

那是楚云青第一次吻我。

门便是在这时被吱压一声推开的,把听得消息赶回来查看楚云青伤势的江淮给看傻了,脑子转过弯来后,颇为破坏气氛的开口骂了楚云青一声孽畜,又不声不响地把门给带上了。

而楚云青这厚脸皮的全然没当回事,后背带着伤吻人吻得气都不带喘上一下,他说:“小忱音,你别当我师妹了,我娶你好不好?”

后来想想,我同楚云青那时正当年少,难免情窦初开之时情难自胜,而我同楚云青也都说好了,江湖风雨多变,若将来有谁先走,另一个人如何都得好好活下去。

我跟他怕的从来都不是生离死别,怕的只是生死相隔的时候,连一个好好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柳家灭门的罪魁祸首到头来还是指向了凌风教,那晚我同楚云青拼死得来的香囊并不能改变什么。

哪怕我们能断定那香囊定然出自那灭门凶手之中。

可那香囊说到底只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香囊,随便一处都能买到,只不过这香囊已经很旧,旧到连那香味都变了质。

凶手冒险来拿香囊,若不是为了隐藏证据,那便有可能是极为重要之物。

楚云青后来当着众人的面将这香囊用内力震了个粉碎,有人阻止未及,而楚云青只是看着他们冷笑:“能做出灭人满门这等混账事,他的情义自然也比旁人廉价,既然没什么用,毁了便毁了。”

“在场所有人都并不无辜,追查真凶也不过只是借口,你们心系的并非柳家满门惨死,你们想要灵昭辞,想借着柳家在江湖中立名,这三百多条人命不过被你们视作一块踏板而已,若连活着的人都不愿给亡者慰藉,也的确挺可悲的。”

他那时候自觉所有人都带着一层假面,虚伪的很,再也不愿在此地多待上一分,走得比谁都干脆。

8

师叔薛缕说我的确有那么几分铸剑的资质。

我后来铸的第一把剑送给了楚云青。

想来想去取了离鸿二字。

离鸿剑也的确是把好剑,上面的暗纹皆是我所刻,有两只飞鸿盘旋于其上,而那剑是由上好的玄铁所打,锋利无匹。

楚云青的剑是同衣服一样多的,几日便得换上一把,我本以为我这把剑也是如此,可后来离鸿剑便成了他随身长佩之剑,再未曾换过旁的。

这把剑自楚云青离开后,便又辗转到了我手中,我将它藏在了匣中。

待重见天日之时,剑身也蒙上了尘。

想来离鸿剑的寓意并不算太好,离散之雁,而楚云青这一离散便是整整十年。

这几年我一直以为楚云青死了,因而当花信楼楼主颜青衡传信给我的时候,我总还心存侥幸。

我不仅希望楚云青还活着,我同样也希望楚云青依旧是我记忆中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

可命运总归不能眷顾到所有人。

他曾经一身引以为傲的武功被彻底废去,手筋脚筋也曾被挑断过,后来重获自由,却也成了半个废人。

我把离鸿剑也一同带了来,可他再也没办法拿得动离鸿剑了。

而有些伤害也并非能随着岁月的绵延而消除。

楚云青要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作为受害者当众去揭发囚禁他三年有余的罪魁祸首,阙玉山庄的庄主陆鸣。

那是阙玉山庄的公子陆幸一手策划的一场局,有传言说当年陆幸的父亲陆庭便是陆鸣害死的,而我却始终都想不通陆鸣能同楚云青有什么牵扯,致使他被囚禁了整整三年。

楚云青本不想要我去,可我坚持,他终究也无可奈何,思来想去也不过只同我道:“忱音,等你知道了所有,如果后悔,大可以抛下我离开。”

动声前往清源山的路上,他却是换上了剑门弟子才穿的青衣,长发高束规规矩矩的不像话。

阙玉山庄自前任庄主陆庭走火入魔伏诛之后,陆庭的弟弟陆鸣便成了这阙玉山庄的庄主。

便在不久之前,陆鸣亦走上了陆庭的旧路,走火入魔杀了阙玉山庄弟子近二十余人。

很显然这是陆幸所设的局。

清源山论剑三年一度,各大门派都会派人前来,这也正是一个揭露陆鸣的面目的好时机。

我跟楚云青隐在重重人群之中,直至比武被迫中断,陆幸带着已然被铁链缚住的陆鸣,而陆幸便当着所有人的面目,揭露了陆鸣这些年来做的恶事,这其中也包括,灭柳家满门以及囚禁剑门大弟子江淮。

直至楚云青作为曾经的受害者去指认陆鸣之时,我下意识地紧紧抓着楚云青的手如何都不肯放开,楚云青回身看着我,声音低柔:“忱音,松手吧,我很快就回来。”

究竟为什么会有那十年的分别呢?

楚云青在柳家灭门后的第三年杀了一个人,那个人是凌风教的护法之一,白川。

再而后,白川却成了柳家灭门夺取灵昭辞的罪魁祸首,楚云青则被他人污蔑成了白川的同谋,而楚云青杀白川也是为了灵昭辞,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当年楚云青对柳家之事出奇的关注,甚至试图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香囊就去确定真凶,继而几句话便得罪了在场的所有江湖弟子。

他们断定柳家灭门之事楚云青也参与其中,

年少无畏却硬是被曲解成别有居心。

何其可笑。

后来江淮试图去还楚云青一个清白,再也没回来过,他们抬回来一具从崖下坠落已然模糊的不辨面目的尸体,尸体手中至死都抓着离鸿剑。

他们都说那是楚云青。

而江淮也自此失踪,整整十年。

如今在清源山,当着所有门派的面,楚云青一身青衣,长发高束,曾经的一身江湖气却已然消失无踪,在众多会武功的人面前反倒显得迎风弱柳,不堪一击。

他朝着众人行了礼,说:“在下剑门大弟子,江淮。”

原标题:《青门引:离鸿》

作者/花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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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若惕😮

上官婉儿心理及性格成因分析

上官婉儿这个人,她的出生就注定了她拥有非常严重的心理疾病,但这疾病被她渊博的学识、深厚的涵养、高尚的道德与友善的生活环境冲淡了很多,以至于从她的行为中很难看得出隐藏在她灵魂深处的扭曲性格。当然扭曲并不代表变态,也不代表会去伤害别人,很显然她选择了伤害自己。这种扭曲虽然很难从她的行为中察觉到,但一定会以一种方式呈现出来,成为她自我毁灭的最深层原因。

本篇文章试图从业余的角度分析上官婉儿的心理及性格成因。

出生

唐朝社会最有牌面,最被人尊崇的身份不是皇家的皇子公主,而是崔、李、卢、王、郑这五姓家族,俗称五姓七望。这五姓拽到什么程度,皇家他们都看不上,觉得李唐皇室都是些暴发户,不屑于和皇家攀亲...

上官婉儿这个人,她的出生就注定了她拥有非常严重的心理疾病,但这疾病被她渊博的学识、深厚的涵养、高尚的道德与友善的生活环境冲淡了很多,以至于从她的行为中很难看得出隐藏在她灵魂深处的扭曲性格。当然扭曲并不代表变态,也不代表会去伤害别人,很显然她选择了伤害自己。这种扭曲虽然很难从她的行为中察觉到,但一定会以一种方式呈现出来,成为她自我毁灭的最深层原因。

本篇文章试图从业余的角度分析上官婉儿的心理及性格成因。

出生

唐朝社会最有牌面,最被人尊崇的身份不是皇家的皇子公主,而是崔、李、卢、王、郑这五姓家族,俗称五姓七望。这五姓拽到什么程度,皇家他们都看不上,觉得李唐皇室都是些暴发户,不屑于和皇家攀亲戚,虽然皇室也姓李,但这种舔脸高攀的郡望五姓大家族根本看不入眼。五姓的婚姻也多是在他们之中自由排列组合,谁娶或嫁了外姓人那都算是丢份。李治一怒之下不许这五姓再互相通婚,于是就有了“禁婚家”这么一说。(史书说崔湜甘为男宠巴结太平公主上位这种事纯属谣言,人家好歹高门望族出生,还是当时最有才华的年轻人,根本不需要靠攀附上位。)

唐朝的社会还有一种风俗,就是有人当了宰相或者大官之后,为了提升自己家族的声望,会选择与五姓七望联姻。小婉儿出生时,爷爷的身份是宰相,母亲是五姓女,这种家世条件是比较符合当时社会风俗的。因为她的母亲是有着良好家世传承的真正意义上的贵族,所以就给婉儿眼界、胸襟的培养提供了莫大的帮助。然而从她名字中的“婉”字来看,婉儿的父母应该是属于传统的、尊崇女德的那一类人,估计谁都想不到未来的婉儿会跻身庙堂成为执掌权柄的巾帼宰相。

婉儿的出生不可谓不高贵,但一场飞来横祸使得这位原本应该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千金小姐一夜之间沦为最卑贱下等的奴婢。对她的命运起关键作用的,也是这突如其来的横祸。虽然她没有亲身经历那样的变故,但一定会成为她一生中挥之不去的阴影。一个柔嫩脆弱的小孩子从记事起接收到的信息就是全家男性一夜之间人头落地,女性沦为官婢,从尊贵到卑贱的身份转换仅在一刹之间,这种冲击无论对任何人而言都是难以承受的。适当的苦难会磨炼一个人的心性与意志从而获得更大的成就,曹雪芹亲身经历过家道中落的苦难,后来写出了《红楼梦》这部旷世佳作,鲁迅年少时同样家道中落,后来成为了一代文豪;过于深重的苦难则容易将一个人摧毁。这种家族悲剧的阴影从头到尾都影响着婉儿,影响着她的性格,她的选择。婉儿性格中最倔强,最执拗的部分,也与这悲剧的阴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婉儿最终选择赴死也与这悲剧脱不开干系。之前的文章分析过,能让婉儿破大防的事,基本都是与人命相关的事。她极度善良,有很强的同理心,高度的的共情能力,她亲身品尝过家破人亡的滋味,导致她不忍看到有更多的人遭受与她同样的命运。所以当魏元忠被一步步迫害致死后,一向低调的婉儿高调走到台前,将修文馆进行了一番整改(你看起来好像是皇帝带着一群词臣无所事事,一天到晚吃喝玩乐,实际上很多阴风暗流都被这些吃喝玩乐的诗宴消解了);所以前脚燕钦融、郎岌被当庭打死,后脚就发生了婉儿的饮鸩事件;所以犯谋逆之罪本该全家祭天的五王仅仅是个人受到了责罚(虽然以五王的年纪,贬去岭南旅游也相当于送人入土了);所以重新清算武则天时期残害人命的酷吏时,看起来气势汹汹不死不休,实际也只是骂上几句,剥夺掉酷吏的官爵了事,从未波及到他们的家人。

童年

与婉儿高贵的出身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阶下囚一般的的童年。有大佬分析过掖庭宫的生活条件有多艰难,那是一个吃不饱又穿不暖还没有自由的苦难之地,这种生活也对她的性格养成以及行为有着巨大的作用。因为从小就经历了最下层生活的苦难,所以当头顶有藤蔓向她抛下时,她拼命向上攀岩,不肯有丝毫松懈。不过这里我想说一下,我认为婉儿童年时期的苦难主要来自物质生活的匮乏,而不是人际关系的恶劣。像她这种天赋异禀的小神童应该是属于受人欢迎那一类,否则一个掖庭宫的婢女如何名声能传到皇后的耳朵里。从小接收到的都是温和友善的眼神,长大之后她才能以同样温和的方式对待别人。如果从小她是在迫害与刁难中长大,很难想象她的心理不会出更大的问题,然而我没发现她有从小因受迫害而留下来的后遗症。

婉儿才华横溢,天赋异禀,在惊叹与赞美声中长大,武则天甚至将她带到群臣面前展示才华,所作诗文使得满朝文武黯然失色,这种经历养成了她自信、狂傲,甚至有时目中无人的性格。古代那些才华横溢的才子才女们多的是这种人设,比如说李白、杜甫、李清照,没有一个不狂的。从她留下的那些诏书中也能感受到它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属于大唐盛世的自信与雍华。她不可能是卑微苟且、贪身怕死的,所以有些没有署名的诏书你仅看它平庸的文笔和卑微媚上的态度就能断定它根本不是婉儿的手笔,比如被传出来的疑似出自婉儿之手的《诛韦后制》,读上几句话就能感受到这不是婉儿的风格。

婉儿从记事起就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她的头脑中也没有一个家的概念,她不知道如何组建一个家,不知道如何去经营一个家,所以她很多时候看起来都不像个正常人,好像是生活在云上的空中楼阁里,不食人间烟火,几乎与尘世脱离。她的家庭关系再简单不过,只有她与母亲两人,没有祖辈,没有父亲,没有丈夫,没有子嗣,她没有享受过一个平常家庭中的柴米油盐,没有感受过一般意义上的天伦之乐,就算有也是别人家的。她的家庭状况非常糟糕,导致她对正常的家庭生活有种恐惧与排斥感。虽然这姑娘同性恋的成分比较多,但古代根本就没有同性恋这个概念,对性取向的忠诚远远无法盖过对传宗接代、男婚女嫁的传统观念的影响,所以性取向不能作为她孤独一生的理由。同样,宫妃的身份也不是阻隔她组建家庭的屏障,一来婉儿这个才人更多的是女官属性,她和李治、武则天乃至李显都没有肉体关系;二来在唐代这种丧尽人伦的皇家环境中,父子、兄弟共享一个老婆的新闻都屡见不鲜,只要婉儿想,有的是等着联姻的人,李显还巴巴等着她投怀送抱呢。疑似与她有肉体关系的太平公主又是个有夫之妇,这就使得她的经历看起来更加畸形了。(古代没有小三的概念,请不要用现在的三观评价古人。因为婉儿太过完美太过优秀,这种优秀已经不正常了,做出点令人三观炸裂的事情来反而正常了不少)在她的字典里,爱情、家庭根本不是主流,她的生活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再不行就把她那几本破书倒腾的跟传世珍宝似的。她饮鸩死谏的时候想过太平公主吗?她出现在唐隆政变现场与李隆基对峙的时候想过太平公主吗?

青年

心理学上有个理论,我找不着原文了大致说一下,就是每个人后期的性格养成以及行为动机都与年幼时候的经历息息相关,尤其是对爱的体验。从小在爱的包围下长大的人成年后更加温柔平和与自信,也更懂得去爱别人。从小在缺爱的环境下长大的人成年后更加缺乏安全感,攻击性更强、心理问题更多。虽然“爱”这个东西说起来有点矫情,但事实就是如此,每个人都需要爱与被爱,获得爱的人与没有获得过爱的人对生活与生命的态度完全不同。婉儿虽然身世十分悲惨,但令她苦难的灵魂得到治愈的,是来自身边人真挚温暖的爱。她的母亲爱她自不必说,虽然掖庭宫的婉儿是卑贱的奴婢,但毕竟也是独生女,是母亲唯一的寄托与希望,独生女身上的一些毛病她也有。

除了母亲,还有另一个家庭对她友善的关爱。

小婉儿虽然从小失去了自己的家,但武则天又将她接入了另一个家。因为从记事起婉儿就生活在苦难中,所以当武则天向她伸出手接她上岸时,她的心里只有感激与回报。这个家的人对她十分友善,其他人不清楚,至少武则天、太平公主与李显这三人完全把她当做自家人看待。因此婉儿从小几乎都是不缺爱的。毕竟婉儿是从社会的最底层被武则天选中,她的出生环境与成长环境都很畸形,她没有自己的家,它寄人篱下,虽然这个“篱下”是比较特别的皇家。哪怕这个家庭中的人对她再好,把她当做家人对待,对她来说都不是理所当然的,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武则天对她的好不是像对待亲生儿女一般天然无私,是有条件的,一个母亲对子女的喜爱与生俱来,但对外姓人不是,武则天看中婉儿的才华,婉儿的能力,婉儿想要持续获得武则天的喜爱,就要使自己的才华与能力不断增长。这也使得婉儿养成了一种感恩与付出的性格。所以她长大之后,不知道如何去建立一个自己的家,她的重心都放在了替别人的家庭着想上。她把别人的家当做自己的家,不愿意看见这样一个家分崩离析,用尽力气来维持这个家的友善与完整,更不愿意看到亲人反目。她绝口不提几个小崽子将武则天拉下台这件事,不仅不提,还得强调这一家人是怎样的和睦。她似乎比他们更加在乎这份亲人之间的感情。然而有一句话叫做最是无情帝王家,有权力这座大山横在所有人的面前挑动着他们的神经,这样一个“家”走向破裂几乎是必然发生的,哪怕这个家在她的眼前一步步走向毁灭,她也没有能力阻止。

武则天的培养与婉儿的成长

武则天在用人的问题上一直都让人眼花缭乱,有人说她既有识人之明,又有用人之智。还有人说她任用酷吏,宠幸二张,朝堂被她搞得乌烟瘴气。其实她用人十分有自己的方法,薛怀义的实际职位只是白马寺的主持;来俊臣官至四品的太仆少卿;张易之虽然为三品秘书监,实际也就是个管图书的;张昌宗三品太仆卿,实际是管皇帝车马的。而且他们也就挂个名而已,实际工作都是别人在做,我不信薛怀义这个靠吊吃饭的能有本事搞定明堂这么大的工程,我也不信张易之这个靠脸谋生的能主持编纂一部集儒释道三教大成的《三教珠英》。她的这些男宠酷吏只在特定的情况下为她完成特定的任务,根本参与不到治国理政的大事中去。治理国家她要的是能力突出、正直无私、忠诚听话又能直言进谏的良臣佐吏,从这个角度看,上官婉儿就是武则天亲自培养出来的,完美符合她一切要求的辅佐之才。婉儿的优秀,除了有她自身的天赋与努力外,也有武则天塑造的结果。武则天与婉儿的关系亦君亦臣,亦母亦子,亦师亦友,是非常高层次的灵魂知己。婉儿在武则天眼皮子底下长大,武则天对婉儿绝对的了解也绝对的信任,不然不可能特地培养她作为接班人辅佐自己那个扶不上墙的傻儿子。除了杀人和男宠问题,婉儿几乎理解武则天的一切,她知道武则天的喜恶,知道武则天的担忧,知道武则天的心愿,以武则天的理念为准则,以武则天的心愿为己愿,哪怕武则天死后,她还在践行着武则天的嘱托。

然而,因为武则天太过强大,使得婉儿的一生没有太多栉风沐雨的机会,婉儿的经历就像是坐着飞机平稳起飞,上天,然后到达顶端一落到底。从十三岁(虚岁十二)被武则天选中后就生活在武则天为她撑起的保护伞中,在关爱里长大,没有经历过武则天所经历的磨难,这使得她能力很强大但心态很脆弱,婉儿战胜不了自己的心魔,古代没有心理咨询师,也不可能有人帮她战胜心魔。我总觉得关于李显立皇太女这件事凭借婉儿的智慧应该有更好的解决方式,然而她表现出来的行为却更像个任性的小孩子,国家大事处理得跟赌气一般。把她代入现在的新闻:某女子与男朋友或者某男子与女朋友吵架,一言不合拿跳楼自杀威胁对方,十有八九的看客们会觉得那人有大病。同理,婉儿这种一言不合就拿死亡威胁对方的行为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简直有大病”。婉儿的成长经历没有养成这种大病的外在条件,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家破人亡的出生是她一生无法抹去也无法斗争的心魔。这心魔平时隐藏在不可查觉的灵魂深处,当她唯一的亲人离世后,便在她的心中恣意蔓延,一点就炸。婉儿天生的诗人心性又使她对万物荣枯、人世悲欢有着非常敏锐的感知,再加上她超强的共情能力,外界的月圆月缺、聚合离散投射到她想心中往往能激起无限涟漪。她的天然属性是一位诗人,但她的特殊身份与环境又使得她必须成长为一个政治家,政治家与诗人的特质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不相容的,诗人温柔多情,政治家冷静决断,强行将这两种特质融入一个人的身体中,必然要压抑她的天性来达成这一种妥协。但若说道压抑天性,又因为武则天将她保护的太好,某些天性没被压制住。造成了她既随和又狂傲,既温柔又倔强,既理智又感性,既强大又脆弱,既复杂又单纯,爱护他人却不爱护自己的矛盾性格。她对别人太好,好得过分,是完全不考虑自己,大公无私的那种好。一个人好成这样,不是TA的人生境界达到了某种近乎圣人的高度,就是TA有严重的心理疾病。

婉儿与武则天有很多相似之处,同样的聪慧过人,才华横溢,同样的学识渊博,能力突出,同样的重感情,同样的高情商。然而武则天的经历更复杂,婉儿的心性更复杂。武则天的内心既自卑又没有安全感,所以她要不停的给自己加些尊号,不停的搞些名声建筑来提升自己的存在感。可能有人会疑惑,皇帝会自卑?武则天会自卑?武则天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她并非生来就是皇帝,也并非生来就是皇后,她相对卑微的出生与儿时经历就注定了她会有自卑的那一面,所以她会看不起太平公主的妯娌们,嫌弃她们的出生不够高贵,因为她的出生是她内心深处的一根刺,她太在意这个东西了,才会在不经意间拿这个去衡量别人。她真觉得天上地上唯我独尊,也不会在生命的尽头去掉皇帝称号。

武则天自卑,不代表她没有自信的一面。自卑与自信并不矛盾。武则天渊博的学识、过人的智慧、高超的远见等等都是她自信的底气,她自卑、自信而不自傲。上官婉儿几乎看不到她有自卑的一面,是自信到自傲的典范。她不在乎物欲,不在乎虚名,她顶天立地,胸怀坦荡,她不搞任何的幺蛾子,她的内心足够充实,不需要靠这些外在的东西来填补。因为她的人生经历相对简单,对人性的理解也没有那么透彻,她学习武则天的任人唯才,她成功了,也不算成功,在她活着的时候所任用的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安分守己,除了少数几个她想搞却搞不掉的跳蚤,其余人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然而她一死,这个集团就瞬间土崩瓦解甚至大打出手。和武则天相比,上官婉儿可以算是个人类幼崽。当然这是和武则天比,你不要觉得和你比人家也是人类幼崽。

人家是你祖宗,够成了你文化血脉与精神血脉的一部分。

 婉儿与她的同事

有的文章写得辞藻华丽,声情并茂,各种“呜呼哀哉”“泣涕涟涟”之类渲染感情深厚的佳词妙句用了很多,然而你仔细琢磨,看似感情充沛的文辞却未必能从中琢磨出什么感情来,比如各类大佬写的墓志。有的文章语言平实,简单朴素,读来却能让人感受到巨大的感情力量,比如杨绛的《我们仨》,比如沈复的《浮生六记》,还比如,这本看起来官腔官调的《景龙文馆记》。中宗朝,一个被历史纳入反面教材的王朝,一个被后人唾弃嘲笑的王朝,面对这样一个王朝,作者却用平和朴实的文字向我们展示了一副君臣皆荒唐,又充满人情味的宫廷生活画卷。在这里,皇帝没有皇帝的架子,大臣没有大臣的架子,他们自由嬉戏、随意打闹,立过赫赫战功的老将会因为拔河摔在地上半天起不来,一堆人围着他们哄笑出声;肃穆庄严的皇宫可以被打造成买卖吆喝的集市。国之重臣的诗作可以被当做废纸一样从高处扔下,不但没人生气,还争先恐后去抢着玩。这些画面怎么看都怎么魔幻,然而这就是当时真真实实的宫廷生活。婉儿正是这种宫廷生活中的一份子。

婉儿的友善与温和不仅表现在与皇室成员相处的过程中,还表现在和同事的关系之间。有官员去世,修文馆会组织学士们前往吊唁,写诗纪念,有官员去到地方做官,修文馆会组织学士前往送别。她以女性特有的温润细腻主持着修文馆的日常生活,使得这样的环境充满了让人怀念的温情。她与修文馆的众人相识,少的四五年,多的也有十来年,不少人是由她一手提拔至高位的。这些人中既有溜须拍马、见风使舵的无耻之徒,也有明哲保身、置身事外的中立人士,更有义字当先,恩仇必报的江湖侠者。与其说太平公主与李隆基的斗争是太平公主为了自身权力对李隆基进行打压,不如说是修文馆成员向李隆基发起的复仇大战。

 

我想,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总结婉儿一生的情感与心里路程的话,那就是:被冷酷的世界摧残后被爱救赎,她又用这份爱来回报世界。

木乃椰

今天对你而言是很特别的日子

对我来说也是。

 生日快乐🎂

今天对你而言是很特别的日子

对我来说也是。

 生日快乐🎂

小柒点点

柒柒渺渺小故事2-古风篇


柒柒是名门望族­——柒府中的千金,从小就很喜欢画画。

但与当朝各种有名的文人墨客、画师画匠不同,柒柒并不喜欢跟所谓的名士扎堆交流,也不好市面上卖的火热的山水图,她比较喜欢画各种貌若天仙的女孩子。

而渺渺只是一户普通人家的养女,她和柒柒是在小的时候相遇的:


在一次出集市买东西的时候,由于人太多不小心转身撞倒了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女孩,那个小女孩就是来乡间游玩的柒柒。

渺渺见这翩翩羽衣、发髻精致、身旁还有几个侍女的女孩子,下意识认为自己惹到了不能惹的大人物,于是连忙跪地道歉。

正当柒柒的侍女们要指责渺渺的时候,柒柒却制止了她...

柒柒渺渺小故事2-古风篇

 

柒柒是名门望族­——柒府中的千金,从小就很喜欢画画。

但与当朝各种有名的文人墨客、画师画匠不同,柒柒并不喜欢跟所谓的名士扎堆交流,也不好市面上卖的火热的山水图,她比较喜欢画各种貌若天仙的女孩子。

而渺渺只是一户普通人家的养女,她和柒柒是在小的时候相遇的:

 

在一次出集市买东西的时候,由于人太多不小心转身撞倒了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女孩,那个小女孩就是来乡间游玩的柒柒。

渺渺见这翩翩羽衣、发髻精致、身旁还有几个侍女的女孩子,下意识认为自己惹到了不能惹的大人物,于是连忙跪地道歉。

正当柒柒的侍女们要指责渺渺的时候,柒柒却制止了她们,并把渺渺扶起来,让她不要把这件事放心上,然后想让渺渺带自己看看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渺渺顿时犹豫了一下,因为太晚回去可能会遭到责骂,但是还是因为自责而答应了柒柒的请求。

渺渺和柒柒走着走着聊起天来,柒柒给渺渺买了很多吃的,两个人都觉得很开心,渺渺觉得柒柒很可爱很善良,内心也没有像刚才那么警惕和紧张了。

不过渺渺没有柒柒那样悠闲自在,她得回家继续干活了,然后也没有收下柒柒刚给她买的小礼物。

不过柒柒担心渺渺的安全还是不顾侍女们的阻挠执意要和渺渺一起回家。

渺渺家很偏僻,很小,但被渺渺打理得干净整洁。屋里还有个面目狰狞的老妇人,就是以前收养渺渺的养母,除了大声嚷嚷让渺渺去做家务之外,便是坐在那喝茶,渺渺也只字不提她,安静得就像两个不曾相识的人。

虽然没有被这户人家欢迎,但柒柒并没有离开,而是在门外的石桌旁找了个小凳子坐下来看渺渺在里里外外打扫屋子。她还拿出随身携带的纸和墨,不知道在画些什么。

只见柒柒静静的坐在那里很久,渺渺凑过去看的时候,才发现她在画自己擦桌子的样子,觉得她画的很生动,还说柒柒很有才华。

只是这一句小小的评价,柒柒便顿时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渺渺,心里暖暖的

那是第一次有人说柒柒画得灵动

生在大户人家的她,几乎每天都会有人前来谄媚,他们看到的,不过是这一张张被千金临幸的纸能卖一笔不小的钱,谁会在意上面画的是什么呢。

后来,素日不爱出府的柒柒时常来这偏僻的乡间找渺渺玩,每天都会将有关渺渺的一个小画面画在纸上,将渺渺的喜怒哀乐全部记在了一张张的画中,还存好在一个小木盒子里。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渺渺也对柒柒越来越熟悉,知道她画画时候的每个小动作,知道她画画的时候喜欢喝哪一种茶,也知道她画画的时候不爱被人打扰。渺渺对于柒柒的给她陪伴十分的感激,因为她自出生以来除了对她凶神恶煞只会不断压榨她的的养母以外不再认识其他的人,如果不是柒柒,她可能永远都尝不到一口热米饭,更不要奢望讨论什么有趣的坊市八卦。

……

 

直到十几岁的某一天傍晚,渺渺看着还在专心作画的柒柒,不禁心里一热,似乎是对柒柒暗生情愫,但她不相信这是真的,也根本不敢有这样的感觉,所以低下头晃晃脑袋然后马上起来去做饭了,生怕自己继续那样想。渺渺想着想着,心里暗暗认为柒柒家里应该早已为她安排好门当户对的婚事,再怎么济也不可能接受自己这样的。她觉得就这样能安安静静看见柒柒画画就已经是自己莫大的幸福。

可是后来,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柒柒很久没来渺渺家了。渺渺觉得很奇怪,但是自己却又不知道柒柒家在哪,也不知道怎么联络她,一时间渺渺有点难过,又焦急地以为柒柒是不是路上出什么事了……但后来又想,或许是时候到了,缘分也尽了。

 

这天,柒柒又没来,渺渺尝试不去想这件事了。

但事实上渺渺每天打开家门就幻想着见到柒柒在石桌旁画画的身影。

那影子在脑海中一下又散去了

正当渺渺像往常一样要出门,却收到了一封信,是柒柒寄的

信上写着她要去别的地方深造画画了。难怪她再也没有来自己家。

她的离开,真是突然。

渺渺很欣慰和羡慕她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但也因为不能再见到她而黯然失色。

就这样又过了两年,一直以来只把渺渺当成奴隶的老妇人觉得渺渺估计也嫁不出哪个好人家,于是认为是时候可以把渺渺卖到宫里换点钱,也就是差不多就是永远赶出家门的意思。

渺渺虽然离开了那户人家,但入宫后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日复一日的学习宫廷礼仪、操守,以及各种粗细活。比在那老妇人家里更没有自由,无趣乏味。

只是她的心里还闪烁着柒柒的光,怀着终有一日还能见到柒柒的希望而苟且地活着

就这么又过了不知多久。突然有一天,嬷嬷竟没有使唤渺渺干活,只是传唤渺渺去一个小宫殿里沐浴更衣,说是被点名进宫选秀。

可是自己虽然还没过可以选秀的年纪,但也不过只是被卖入宫廷的,本该也没有选秀的资质,相貌平平地位也更是低下,为何突然会被传诏入宫……她内心充满了疑惑

既不懂舞蹈,又不知选秀规矩的渺渺非常紧张,她根本没见过这种大场面,也不敢想象皇帝会不会因为看见她一不高兴而处死她。渺渺不知道一会儿该怎么办,可是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好硬着头皮跟着选秀的宫女们。

踏入殿门,渺渺低着头小步小步向前走,但总感觉前面好像有人一直想看她,不过还是因为害怕一直没敢抬头。

选秀的舞蹈开始了,渺渺慌忙地简单模仿前面的人的动作,最终还是被皇帝发现了,正当皇帝喊停要愤怒的斥责这场选秀以及浑水摸鱼的渺渺的时候,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制止了。

熟悉的情景、熟悉的声音,终于让渺渺抬起头来看,离皇帝不远处的檀香木桌旁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渺渺一看那提着笔说话的身姿,还有澄澈灵动的大眼睛,便一下笃定她就是柒柒

渺渺这才发现原来柒柒成为了最厉害的宫廷画师,在柒柒和皇帝解释的时候,渺渺什么也没听进去,她的心里只是在想,比起自己,也许那才是她最大的梦想吧…

即便皇帝没有再追究此事,渺渺的内心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空落落了起来

选秀结束后,不知道谁给了渺渺一张小纸条,让她一会去在御花园湖边左侧的个亭子

……

来到御花园后

 

果然,是柒柒啊

她们时隔多年,又重新见面了

渺渺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了,她欲言又止,却止言又欲

在和柒柒漫漫的对话中才知道,原来柒柒当年的不辞而别,是因为家里的人强迫她去和名士交流学习绘画。又有关系又有实力的柒柒被迫选择当宫廷画师,为皇室画画。

是的,柒柒的确很喜欢画貌若天仙的美女,她不仅画过京城之中沉鱼落雁的知名舞伎,也画过后宫闭月羞花的众多妃嫔,每一个都宛若貂蝉转世,堪比仙女下凡……但却发现一个都不及那个小木盒子里的一张张回忆,忘不了的还是那个第一次夸奖柒柒画画的惊讶的小脸。

事实上,柒柒在入宫上位宫廷画师之前回去找过一次渺渺,却发现那里一个人也没有了,屋里的东西也搬走了。

 

她顿时以为进宫画画之后就再也见不到渺渺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在宫廷的檀香木桌上画画,是多少当朝绘画名士梦寐以求的,可柒柒更想念渺渺家门前的石凳

 

而就在选秀的前几夜,柒柒在赶制选秀宫女的画像,柒柒因为想不起这个宫女的人名而去翻阅选秀名册,却无意翻到前两年入宫的宫女资料,一眼就看到只标记了名字叫渺渺而其他全部都只标记了不详的一页纸引起了柒柒的注意。

 

她连夜去找可能认识这个渺渺的人,终于听说有一个跟她同一批入宫的小秀女见过她,照着秀女的话,她又连夜画出了这个名叫渺渺的人的样貌,更坚定了她就是那个渺渺的信念,便冒着被皇帝处死的风险托人点名让此人入宫。

 

没想到就此重逢了。

 

而柒柒最后的一句话,让渺渺终于没忍住泪落了下来:

 

“被送入宫廷画画,其实是因为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嫁人。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喜欢你……”


 

 


小柒点点
你在看远方,她在看你 ————...

你在看远方,她在看你

———————————

又是乱画的一天


你在看远方,她在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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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乱画的一天


世南寻万能馆(记得看置顶)

【世南寻·闺蜜/情侣头像】无尽夏


希望这个夏天一切都可期待。


抱图吱声( p1p2出自韩国画师twi:eriol S2。被科普之后知道指的是爱情不是友情,由于图片发出之后已不能删改,现将标题部分做了修改,tag在第一次发的时候就已带了情头的tag。如果之前误导了大家我在此道歉,也感谢各位的科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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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推各类头像/网名/个签/背景图封面壁纸/句子/文案/表情包,不定时推荐软件/游戏/小说/网络听书/电视剧/动漫/歌曲/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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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南寻·闺蜜/情侣头像】无尽夏


希望这个夏天一切都可期待。


抱图吱声( p1p2出自韩国画师twi:eriol S2。被科普之后知道指的是爱情不是友情,由于图片发出之后已不能删改,现将标题部分做了修改,tag在第一次发的时候就已带了情头的tag。如果之前误导了大家我在此道歉,也感谢各位的科普。)








嘿这里世南寻万能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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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限流不要限流不要限流)

昱彦

【原创】我的闺蜜是同性恋

部分根据真人真事改编

一个小故事而已,别较真

全文11k

感谢阅读

——————————————

她死了。

她死的时候是七月,仲夏七月,阳光热烈而又炽热,连吹来的风都带着躁动不安的炽热。

她穿着白裙子站在大楼楼顶,风吹着她的裙摆与短发,她手里捧着花——一束百合花,白色的,和她的裙子的颜色很配。

然后她在某个瞬间,毫不犹豫地从楼上跳了下来。她跌进夏季的热浪,跌进这个将永远持续下去的仲夏,像一个浪漫的孤注一掷。

她真是浪漫到了极致,她连死亡也要装点得这么浪漫,她化了淡妆,涂上她最喜欢的口红色号,身上穿的白裙子是她爱人最喜欢的那条,手里拿的百合花也与她和她爱人第一次约会时她爱人送给...

部分根据真人真事改编

一个小故事而已,别较真

全文11k

感谢阅读

——————————————

她死了。

她死的时候是七月,仲夏七月,阳光热烈而又炽热,连吹来的风都带着躁动不安的炽热。

她穿着白裙子站在大楼楼顶,风吹着她的裙摆与短发,她手里捧着花——一束百合花,白色的,和她的裙子的颜色很配。

然后她在某个瞬间,毫不犹豫地从楼上跳了下来。她跌进夏季的热浪,跌进这个将永远持续下去的仲夏,像一个浪漫的孤注一掷。

她真是浪漫到了极致,她连死亡也要装点得这么浪漫,她化了淡妆,涂上她最喜欢的口红色号,身上穿的白裙子是她爱人最喜欢的那条,手里拿的百合花也与她和她爱人第一次约会时她爱人送给她的花一模一样。

她坠入死亡,倒在寂寥的小巷子里。白裙子沾了血,她像个破碎的洋娃娃一样躺在地上。

我不敢看。

她是我的闺蜜。

她将永远年轻,她永远二十八岁。

 

 

 

 

 

我的闺蜜是同性恋。

我一直都知道我的闺蜜是同性恋。

她曾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不是的。

我很早就发现了。

我的闺蜜,她曾经喜欢过我。

 

 

 

 

我们见面,聊天,说笑,做朋友,做闺蜜。

很正常的流程。

像每个初识情愫的女孩子,我遇见了喜欢的男生,我同她聊天,聊那位男生,聊自己有多么地期待一场恋爱;她笑,无边笑意光明坦荡地融进她望我的眼神中。她安静地听我说,我们交谈,一起开怀大笑。

那时学业不算繁忙,她尚且不用去花时间维持大量的社交关系,于是就有大把的时间陪伴我做那些幼稚无聊的事情——我那时将其视作理所当。

我们无数次夜谈,聊学业聊艺术,聊人生,思想一次次地碰撞、融合。都是十字出头的半大孩子,我们的对话大半浮浅而又幼稚,不过是井底之蛙凭借撇到的那一丝日光而生出的妄想;我却对此着迷,我那时无比坚信我们会是久伴一生的朋友,我幻想她会和我同居,我们会各自结婚生子,我们的孩子也会是好朋友——就像那些世间稀少而又称足珍贵的友谊。

我要她承借我会和我一起去未来,她自然没有拒绝。

我后来才知道她在后来无数平淡的日子里和很多人起未来,甚至承诺未来;可往往是两个人越走越远,然后是分离,长久的分离。

 这样的承诺只会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当事人提起来都是一笑了之,毫无实现的可能。

很可惜,我是那很多人中的一员。

 

 

 

 

 

 

我其实意识到了她的不对劲。

诸如我和她聊起那个男生时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烦躁与长久的沉默 又诸如当我固执地去问她喜欢的人是维她不动声色地撇开话题遮遮掩掩;又诸如某次午休她认为我睡着了,便坐到我身边,支着脑袋只是看我,就这样只是看我。

 夏日盛大炽热而又安静, 她的眼神暖昧难言。

 她那时还不会那么多罗曼蒂克式的追女孩子的把戏,不会写词藻华丽句句缠绵的情书,不会游刃有余地把握分寸撩拨得别人怦然心动,不会那么多深情而又勾人的小动作——吻嘴角,捏耳垂,吻锁骨。她给我的只是干净的爱。她也像每一个初识情愫的女孩子那样,只不过我的爱是光明正大恨不得昭告天下,她的爱隐蔽又自卑,藏在无数欲语还休的沉默之中。

她知道这份爱不正常,她自己不正常,所以她选择沉默。

那一年,耽美文学没有火遍大江南北,同性恋这三个字,在我们那个经济落后的中部小城市提起来就是离经叛道,紧跟在后面的就是恶心二字。

有一次夏天的体育课,阳光照得人头晕,过高的气温,不休的弹鸣,粘稠的、沾在校服上的汗水,构成了“盛夏“二字。

她那时站在操场一侧的杨树下,身边围着几个女生,大声地说笑。聊某某某和某某某谈了恋爱,某某某又分手了。

她就站在那里,安静地听了很久,才平静地说出一句听说某班有两个女生在一起了。

那几个女生愣了一下,之后是叽叽喳喳的讨论,我隐约可以听见恶心””是没见过男人吗”“女生和女生怎么能谈”,诸如此类的刻薄字眼。

她就这样不动声色地听,树影婆娑,几缕阳光逃过树叶的遮掩在她脸上形成光斑,她的目光漠然,像是一切和她毫无关系。旁边的女生还在叽叽喳喳地吵闹,她沉默着听。然后她抬头,对上我的视线。

我们的视线就这样在盛夏中相遇我看见她的眸中的平静与漠然被打破,像是一潭平静湖水忽被惊起涟漪。然后她迅速转头回身,声音大大咧咧像是毫不在意。

是谣言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之后,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我才想起一句话去贴切地形容那时的她。

 “那时你的心里有一场海啸,可你静静站着,过往路人只觉得风平浪静。”

 

 

 

 

 

此后,她越来越多地沉默,在再一次聊起喜欢的人时一笑而过不予理睬。她依然会从容地听我聊起那个男生。她笑,偶尔还教我如何追喜欢的男生,和我一起找那些荒诞可笑的细节去证明他喜欢我。

我傻乎乎地将这视作理所当然, 然后一次次次地问她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她总是不动声色地撒开话题,回避这个问题。

身边曾有朋友告诉我她喜欢我,让我离她远一点。

我起初一笑置之,再后来也忍不住怀疑。

我有感受到的。

她目光中融进了太多的暖味与情意,丝丝脉脉地在眸中流转。藏不住的,捂住嘴巴,爱意也会纵眼睛跑出来,

换作后来任何时期的我对这样盛大干净的爱意都会欣然接受,甚至会因为能够拥有这样的爱去庆幸——哪里会在意性别。

可当时的我就是幼稚得无法接受,“女同性恋"这四个字出现在陌生人身上我都会漠然看待,只不过是不讥讽罢了。只不过出现在她身上,我无法接受。

她是我的闺蜜,她身上怎么会有这样不正常的特征,

接着就是渐渐的疏近。

她如往常一样向我分享那些音乐,文学,又或是不足挂齿的日常小事,我只冷淡而又敷衍地回复一个“嗯”“哦”。她大概有察觉到,不然也不会一日又一日地沉默下去,一日又一日地和我生分起来。

我记得那好像是春天;她和我去同一家辅导机构上课,刺眼的白光映着桌上白纸黑字的数学习题,白净的纸上是一片复杂的函数符号与几何图形。窗外一片夜色如墨晕染开来。讲台上的老师拿着粉笔在黑板中安静板书,空气中只有粉笔一下下在黑板上敲击的声音。我满脑子的解题思路与推导公式,却也在某一个时间节点上腾出功夫去想她。然后我略微偏头,一张数学卷子她要零零散散地写了几个孤零零的数字,抛在一堆铅字之中。她手中握着的中性笔在草稿纸上圈了又圈,那围在一纸荒唐中的似乎是一个名字——我不敢细看。

很快,下课,放学。老师站在讲台上嘱咐额外的作业。她歪过头小声问我,一会儿要不要一起回家。

末了又补上一句。

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自己回家不安全,我送你吧。

我想笑,她又何尝不是女孩子,何尝不是该被保护的主儿——可我最后还是点了头,或许是因为她说的那句"一个人回家不安全的确有道理”又或许是因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感受。

总之,我答应了。

老师说出那一句“下课”时,她背起书包冲出门,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楼道中回响,踏响了一盏又一盏昏黄老旧的灯,楼下传来一个女人尖酸的谩骂,在夜色中飘散。

她奔出门的背影那样嚣张自由而又无所牵扯,像是要在这个令春风为之沉醉的夜晚去赴一场浪漫私会。

我走出单元楼上,她坐在电动车上,一只脚点着地,望着空荡无人的小区街道发呆。脚步声将她从思绪中拉出她转头看向我,然后她笑起来,她笑得那样温暖,在夜色中像天上的星辰一样分外显眼明亮一——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比见到我更令她高兴。

“收拾东西慢了点,浪费时间了。”

她大方地一摆手,然后就催我上车,问我要不要听歌。

 




小街安静无人,风把她的头发后吹去,耳机里温柔的女声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看着我向你陷落,最痴情却偏虚无沉默,迂回如窄河鱼群滞留”

 “看着我向你陷落,剥离出亿万个我,沉痛的 仓皇的 忧愁的,重复着爱的”

她的手指白净细长,在车把上“哒哒”地敲着节拍。我看她,她那时好像将之前所有的生分与疏离都抛了出去,好像那些古怪的猜疑与不知真假的流言亦不曾存在。

小区里的路灯昏黄地闪动,老旧的单元楼在黑暗中树立。墙面的油漆早已经剥落露出内部难看的颜色,几户人家的灯光透过玻璃映出屋星点点的烟火气。耳机里的女声依然在没完没了地唱着缠绵情歌。

这样的夜晚,其实是带了些浪漫色彩的。

我却情不自禁地想逃。这样的夜晚,我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事情,我宁肯维持一层朋友的假像,不去碰那背后的情感,那见不得光,上不了台面。我不要碰。

我吐出一句晚安就匆匆忙忙地下了车奔向单元楼半拉半掩的门。不过是几秒钟的光景,我听见她在身后唤我的名字。

她那样温柔地唤出我平生那样熟悉的发音,语调上扬,那些抑制住的情愫在夜色中发酵,巧秒地和周边的静谧和几分零散月色融合在一起。

她说,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我当时转过头看她。她脸上的笑意那样温柔,眼底发出的光简直叫我移不开眼,那样炽热的爱意,近乎要将我灼伤。

那些爱将她点亮,她在一片夜色中温柔地望我。

她比月色还要纯洁动人。

她说,你不要害怕,我不恶心。

我没有言语,只是跌跌撞撞地向身后奔,任凭匆忙的脚步声踏响老旧楼道中一盏又一盏昏黄的灯。我从楼道的窗户中望见她,她一个人站在原处,抬起头和我对视,我却像触了电一样地转身逃离。

我到了家以后,一个人在月光下的窗台坐了很久,脑子里晃来晃去地都是她,我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摸出手机,点开她的消息框。

我说,我对女孩子不感兴趣。

我说,就算要和女孩子谈恋爱,我也绝不会和她谈。

面对她,我说不出“恶心”这样的字眼,我只想用这样普通的字句把事情结束。

我第二天早上醒来才看见她发来的消息,那一条消息上的数字停在了凌晨的某个时间点。

她说,好,知道了。

之后,又过了些年,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我和她聊起这件事情,她笑,说,真搞笑,我当时怎么会这么青涩啊,说表白就表白。

笑死了,我明知道你是直女还要喜欢你,我是不是脑子有病。

我跟着她一起笑,可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了。

眼睛里进沙子了。






之后的日子迷迷糊糊像是一脚踩在虚无梦境里,我记不清。只记得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交集越来越少,好像没了彼此也可以过的很好。

我那时太年轻、太幼稚了,我不知道原来每一份爱都是要珍惜的。她给我的爱,我不要,有的是人求之不得,争着抢着,去追求她的那一份爱。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结束了这个学期,过完一个漫长而又炽热的夏天,她身边多了一个女孩子,个子不高,梳干净利落的马尾,笑起来很可爱。

那个女孩一放学就在教室门口等她,蹦蹦跳跳地挽住她的胳膊,于是她就笑。我很久没见她笑得那样温柔,那样快乐。那女孩和她讲话,聊的是平凡而又不起眼的小事,她温声细语地回复,风把欢笑声吹到我耳中。

我看见那个女孩小心翼翼地牵她的手,搂她的腰,在一个黄昏紧紧抱住她,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那个女孩的眼眶中涌出,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光影打在她脸上,一切都晦暗不明。

再后来,是在灿烂夺目的阳光下,那个女孩用撒娇的语气和她说话,踮起脚尖讨吻。

她用同样的温柔与爱去回复,那份温柔与爱她曾经送给我,是我亲手将此揉碎践踏。

我有那么一段时间想不明白,我不过是缺席了一段时间,一转头,她怎么就成了别人的了?

我回忆起那个夜晚,那样缠绵浪漫的春日啊,她盯着我看的目光那样温柔,她吐出的字眼那样温柔,月色温柔皎洁,可那时的她比月色还要温柔动人。

我知道这样不应该,可我最后还是约了她出来聊天。

地点约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馆,一栋西式小楼,是我很喜欢的地方。我很早就到了,那天下午阳光明媚,是冬日难得一见的晴天。我看着她出现,坐在一个女孩的车后座上。她下车,揉了揉那个女孩的头发,动作自然而又温柔,那个女孩踮起脚尖吻她的脸颊,她在那个女孩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就向咖啡馆走来。

那个女孩和我对视,眼神带着敌意,看得我平白无故地心慌起来。

她在我对面的位子坐下,看我的眼神平静而又理智,哪有刚刚的半分缠绵与温柔。

“她去学画画,正好顺路,来送我。”

她点了杯港式奶茶,然后和我解释:“咖啡太苦了,我现在不喜欢苦的,我喜欢甜的。”

她平静地问我,想聊点什么。

我一时间竟是无话可说。

我问她,你觉得我怎么样?

好俗气好无聊的开头。

她说,是朋友。

我问她,你还记得那个晚上吗。

她皱了皱眉,是我向你表白的那个晚上?

我点了点头。

她靠在扶手椅上,偏过头望窗外,阳光打在她脸上,她连发丝都在发光,看得我一时失了神。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那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她抿了一口杯中甜腻的奶茶,和我说话的语调微微上扬。

“我那时知道你会拒绝的,本来就是嘛,你有什么理由答应?但明知道没有可能,但我还是想试试。”

“过去好久的事情了,何必再提呢?”

我说,我好像喜欢你。

她正拿着金属的小勺子在搅动杯里的奶茶,闻言,她手一颤,那勺子从她手里掉下来,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她垂眸,不看我,过了好久才开口说话。

“你看,我现在只喜欢甜的东西了。宝贝,你太苦了,我受不了;我还是喜欢甜的,我不怕腻。”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有什么东西破碎了,而且绝无复原的可能。

我试探性地问她,要不要聊聊你和她?

她反问我,你想听?

她说,好,我给你讲。

 

 



我和她是在辅导班认识的,不过是凑巧,加上两个人也算聊得来,就做了同桌。

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那种泛泛之交,你也知道的,碰面就彼此笑笑打个招呼。

再后来,嗯,六七月份吧,我骑车回家,碰到了她,惊讶地发现彼此正好顺路,就约定好了一起回家。

之后放暑假,她经常找我聊天,我也确实闲,就和她聊一些日常平凡的小事。她成绩并不算好,暑假快结束的那几天,我父母都去上班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就把她约到家里,给她补习数学。

其实根本谈不上补习,不过就是一起写了几道数学题,然后一起在手机上玩些小游戏,诸如真心话大冒险,五子棋之类的,两个人笑得像傻子一样。

那两天和她聊到喜欢的人,她讲她喜欢的男生喜欢另一个女生,她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和那个男孩子讲怎么追女孩子才好。

我听了之后觉得挺惊讶的,我们两个人的经历实在是有点相似,我就和她讲起了你。

你看,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喜欢你。

对于她,了解之后我更加心疼。怎么说呢,她家是有一些重男轻女的观念的,她有一个姐姐,又有一个弟弟,她夹在中间,反倒成了最不讨喜的那一个。父母和亲戚对她也大多只是一种漠然罢了。

我从小就在父母的宠爱之中长大,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所以我听她讲起时,心里只剩下心疼。

大概也是因此,她极度缺乏安全感,我只是在某个时间点出现,给了她几两善意与温柔,她就义无反顾地掏出来一份沉甸甸的喜欢给我看。

那天晚上放学,她一如往常地站在班级门口等我,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说来惭愧,我至今也未明白她那天到底为什么哭。

走到空旷处,她突然伸手抱我,她抱得好紧,我这几年第一次被人这样拥抱。旁边人来人往,不乏有人投来诧异的目光,我却一点也不畏惧。我就这样任由她抱,嘴里哄着她,说些俏皮话儿去逗她笑。

后来她笑了,抬起头看着我,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虽然那时还谈不上喜欢,但我确实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她的喜欢太明显了。诸如非要坐我的车回家并搂紧我的腰,又诸如某天上学路上小声地给我讲“我想和你在一起”,还有就是送给我一个小本子,上面画的全是爱心与小人,还有写满了的情话,最后一页上是一个协议书,要我承诺,永远不离开她。

某天,我问她,你喜欢我吗。

她哭了,她说,我喜欢你,那你呢,你还喜欢她吗。

我当时想,操,老子谁也不要了,老子就要她。

你问我喜欢她吗,我当然喜欢她,我巨他妈无敌喜欢她,我要和她有未来。

 

 



她那天坐在一片阳光下笑着同我讲话,她语调上扬,整个人身上洋溢着被爱者的自信。

是爱啊,让她曾经痛苦迷茫,又是爱,让她自信快乐,让她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和爱人拥抱亲吻。

 

 




认识她好像还是在昨天,可是转眼间就踏进高三,那个未来与现实不断交织的高三,那个劳碌辛苦的高三,那个坦坦荡荡前程尽是光明的高三。

她笔尖下流淌出漂亮的英文字母与方正好看的方块字,每一笔一划都通往未来,不同在于,这未来曾经是单属于她一个人的未来,现在是两个人的未来。

少女的肩头撑得起罗曼蒂克,也撑得起前程似锦。

一模前我问她想要去哪,她说要去北京。

她说,我要逃离这个小城市,逃离人们的指指点点,我在小城市是怪物,大城市里人人忙着照顾自己,没人顾及我的爱人是什么性别,我要带她逃离这里。

我不知道变故为何发生,那个女孩要我好好照顾她,给我发来一条又一条的消息,上面全写着她的喜好。我一时间对她竟然有点陌生,我和她相处了两年多,却好像对她一无所知。

我一直没有见过她哭,直到那天。三月的夜晚,又是缠绵的春日,她背着书包,走在晚自习放学后的街道上,她走到小区的单元楼下,点了支烟,靠在墙上,我就跟在她身后,烟雾寥寥升起,遮住她的脸,她哭的很安静,没有声响。

她什么话也不说,我也什么也不说,小区里昏黄的街灯闪啊闪,她的泪水流啊流。

她问我,我是怪物吗。

我很恶心吗。

 

 



那天过去之后,她还是原来的样子,她和其他很多人一样,把自己扔到一套又一套的模拟题里,一个又一个琐碎的知识点里,我再也没见她哭过,她是家长眼中听话懂事的好孩子,是个会考上好大学前途似锦的好女儿。

她把所有情绪都藏了起来,我看不见,别人也看不见。她偶尔还是会在放学路上买一杯奶茶,她每次都要加很多糖,她说她吃不了苦,她只要甜的东西。

高考前的那天,她和我一起去看了考场,回来路上,我祝她前程似锦,她愣了愣,然后轻轻地笑,她的笑很客气,我见过她发自内心的快乐的笑,所以我知道她此时的笑不过是出于礼仪与教养。她的语气也很客气,她说,谢谢,你也是。

我有那么一瞬间想冲上前拽着她对她讲你不要装了,可我做不到,我没有立场对她这样讲话。我算个什么人?一个给过她伤心难过与痛苦的人,一个她生命中无足轻重的过客,我什么都不是,我哪来的立场与底气同她讲这种话。

我什么也说不出口,我只能对她说,考试顺利。

 

 



我现在回忆起高考那两天只觉得像梦一般,没有什么过度的欢喜与悲伤,考完英语那天下午,我走出考场,只觉得有种解脱了一般的放松。那些起早贪黑顶着压力却还要抬头看向未来的日子早已离我远去,这个炽热明亮的夏天终于要来拥抱我了。

高考结束后一周,我约她出来。那天是晚上,仲夏的风躁动不安,她穿了条白裙子出来见我,我现在还记得她那个样子,那条白裙子是法式的泡泡袖,她的短发已经及肩了,抹了一点淡淡的口红,和多年后她义无反顾去殉情的模样在我脑海中不断重合。

她依然是那种淡然的客气。我和她在餐厅坐下,旁边有餐厅的驻唱歌手在慢悠悠地唱民谣,昏黄的灯光照着她,她坐在那里,听我讲话,偶尔笑一笑,吐出几个字眼去附和我。

我盯着她看,我突然就觉得好难过。我不知道为什么她非要把自己装进一个透明的套子里,把真实的一面与其他所有人隔绝开。

我们漫无边界地闲聊,餐厅里面只有歌手温柔的歌声与人们低声聊天的声音。我问她,大学要去哪里上。

她靠在椅背上,对我说,去北京,只有在那种大城市,我才有资格与自由去追求爱。

我没有问她为什么分手,我不该问。我只是后来又为她点了杯奶茶,“要多糖的”,我特意叮嘱那个服务生。

她喜欢甜的东西,受不了苦了。

她对我讲,我以前真的以为会有人陪我去未来,我以为这是两个人的未来,不是的,这还是我一个人的未来。

然后她就哭了。

她哭的很安静,我只能看见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涌出,我很想抱抱她对她讲一切都会过去的,可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坐在那里,局促地坐在那里看着她,那种无力感涌上心头,几乎要把我淹没。

她对我讲,我意难平,我对她真的意难平,可是意难平再难也要平。

几个月了,那是她第一次情绪的流露。我们一直待到很晚,待到她父母都给她打来电话催她回家,我看着她拿起手机,平静而又温柔地回应父母的关心,我们一起走出餐厅,在某一个十字路口告别,然后各自奔向不同的方向与前程命运。

我对她说,再见。

她笑了笑,挥了挥手,说再见。

 

 




夏天过去,她去了北京,成为亲戚眼里“争气”的好女儿,她去学了法律。我去了南方,学了心理学。我在秦淮河岸,看金陵城的梧桐树,看六朝古都的风流倜傥金粉歌舞。她在北京,看帝都紫禁城的红墙,看北方冬季的大雪。

我后来想起来,或许我俩的不同,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慢慢显现出来了。

她是紫禁落雪,无论那雪再大,也飘不进秦淮河岸的江南。






我和她偶尔联系,每个人都在忙碌彼此的人生,这没什么好说的。我偶尔会在社交平台上刷到她,她慢慢活泼起来,还是我刚遇见她时的俏皮模样。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遇到她爱人的,我只知道某一天开始她社交账号上更新的动态里渐渐多了另外一个女孩的身影,然后就越来越频繁,再后来是某一天,她更新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两个人的十指相扣,同样细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握在一起,评论区里是清一色的99。

她是个浪漫的人,她爱人也是个浪漫的人。她为她爱人写那些句句缠绵悱恻辞藻华丽的情书,我问她怎么写得出来,她笑得眉眼弯弯,她说,因为我喜欢她呀。

她爱人去见她的时候总要带花,玫瑰,小雏菊,满天星,带的最多的还是百合花。她好像最喜欢百合花。我当时就在想,一个见面送花的人,会是怎样的浪漫啊。

她和她爱人一起去旅游。有一次她们来南京,我去招待她们,她和她爱人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那时是九月份,她爱人留着长发,穿着白色的衬衫与西装裤,客气而又温柔地向我问好,她和她爱人并肩走在大街上,十指相扣,大大方方地走在阳光下,她笑眯眯地唤她爱人叫“姐姐”,她爱人也笑,笑得温柔,眼里满满当当的都是爱意,看得我晃了眼。

她读完研究生后就去实习,她爱人是从事金融行业的,她实习的律所在天津,她爱人在北京,两个人就开始了异地恋。

她后来和我讲起,有一天晚上,她从律所忙了一天回家,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她洗了个热水澡,正准备睡觉,她爱人和她打电话,要她开门。

她穿着粉嫩嫩的睡裙去开门,看见一只巨大的布偶熊站在家门口,然后她爱人拿下头套,捧出一束还带着露水的百合花,笑着对她讲,我的爱人,生日快乐。

她说,你知道吗,她一个人坐高铁来到天津,那么热的天,她穿着那样厚的布偶衣,只为了给我说一声生日快乐。

她说她那天晚上很晚很晚才睡觉,她和她爱人一起躺在她那所小公寓的一米二的单人床上,她躺在她爱人的怀里,她们聊天,聊过去,也聊未来,聊到她实在困的不行,慢慢闭上眼睛,她爱人才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说宝贝晚安。

这样异地恋的日子持续了两年。她是个优秀而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一得到晋升的机会就向上级申请调到北京的分律所,上级批准了。她带着大大的行李箱回到北京,回到她爱人身边。她们两个一起挑房子,最后挑中一间四五十平方米的小公寓。

这个时代嘈杂拥挤,疯狂混乱,物欲横流,可也容得下两个人的柴米油盐恩恩爱爱。

她是被父母娇惯坏了的小姑娘,可和她爱人在一起,家务活没落下过,把自己和爱人照顾得很好。她不会做饭,所有的技能仅限于速冻食品与方便面,她爱人就负责下厨,她就负责打下手,刷碗,顺便调戏她爱人。

她和她爱人什么都聊,文学,诗歌,艺术,直到现在我也没再见过如她们两个人那样完美契合的爱情。她喜欢伦敦,她后来和她爱人约定,她三十岁那年,她们要一起去伦敦。

我不知道她们到底有多少这类有关未来的约定。现在回头看来,有些或许实现了,有些或许再也没有实现的机会了。

她二十七岁生日那天,她爱人带她去天津看海。她们两个人就这样手牵着手在夏天的沙滩上漫步,海风一吹,不知道吹乱了谁的头发,又吹动了谁的心。

她爱人和她十指相扣,对她念那些好听的情诗,她爱人的声音是温柔的,彼时连黄昏都是温柔的,旁边孩子的嬉闹,浪花一下一下拍打在岸边的声音都被无限缩小,她爱人在某一个时刻跪下来,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着一个戒指,戒指上的钻石在阳光照耀下亮闪闪的。

她爱人对她说,我一辈子都爱你。

她爱人那样承诺,可最后也确实做到了。

她当时轻轻地笑,在细碎的黄昏的柔光里对她爱人说,我也爱你。

彼时少女还年轻,她身上的白裙子还一尘不染,她的笑容还澄澈明亮,她在沙滩上拥抱她的爱人,在带着挥发了的香槟气味的夜晚和她的爱人亲吻,她握紧了她爱人的手,想要就这样一路走到岁月尽头。

那枚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我后来才知道那枚戒指原来是副对戒,另一枚戒指在她爱人手上。

 

 



她出生在仲夏,炽热而又热情的仲夏。

那一年,她虚岁二十八岁,大年三十的晚上,她带着她爱人回到那个她长大的中原小城市。那天晚上北方下了大雪,她和她爱人开车从北京出发,路上下了一路的大雪,雪厚厚地积了一层。她和她爱人把车停在昏黄路灯下街道边上的停车位上。她爱人怕她着凉,要为她去拿伞,她笑着制止她的爱人,说,急什么,你有没有读过一首诗,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她爱人被她逗得哭笑不得,说道,好啊,小朋友,我陪你回家,陪你共白头。

 

 

她回家时父母很高兴,那种喜悦是藏不住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母亲还怪道回自己家还带什么东西,但语气分明是欢喜的。

她母亲问她旁边带来的人是谁,她说,那是她女朋友。

餐桌上的气氛在一瞬间冷下来,她母亲小心翼翼地对她说,大过年的,要她不要乱开玩笑。

她说,这是我爱人,我们在一起很长时间了。

然后又是一片沉默,接着一切都陷入混乱之中,她爱人被推搡出家门,她母亲声嘶力竭地呵斥她,要她跪下。

她母亲骂她是变态,是神经病,骂她不长记性,她母亲说上完学就应该她回家当个公务员找个老实人嫁了,她母亲说都是在大城市待久了什么东西都学。

她母亲说到最后就哭了,她母亲对她说,闺女,你把北京的工作辞了,妈给你在家安排个工作,挑个小伙子嫁了,你太年轻了,你不知道什么才是好的,妈这都是为了你好。

她父亲说,我同事的儿子也是这个病,能治,现在人家不也是好好地结婚生子了吗?我去打听打听,也把咱闺女送到那儿找医生看看,能治好的。

闺女,爸妈都是为了你好,你现在太年轻了,就是图个新鲜劲儿。

爸妈都是为了你好。

 

 

大年初一的凌晨,街上没有什么人,远处的烟花一朵又一朵升上天空,凌晨三点钟,她从家里跑出来,她的爱人站在单元楼下抽烟,一地都是烟头。

她冲进她爱人怀里,大雪还在下,她爱人抱着她,什么也不说,两个人就这样在雪里站着,大雪落下来,落到两个人头上。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她哭着说,我以前和他们提起来过,我以为他们能接受的。

她说,我以为能好好过这个年的。

她的爱人微微低下头,在她耳边说,看烟花吧。

说话时热气吐在她耳边,天气很冷,可凭着这点爱与温暖,好像又不是那么冷了。

好像未来也不是那么光明坦荡了,可两个人相互依偎,在这样的境地里,却有力量。

 

 




大年初一,她和她爱人开车回到北京。

四月份,她母亲和她打电话,说是自己错了,说理解她们,支持她们,要她回家,好好聊一聊。

她爱人很担心她,要和她一起回去,可又碍于手上有个重要的项目要谈,没有办法,只好让她一个人回去了,走之前叮嘱她要每天给她打电话,早去早回。

她答应。那天早上,她们如往常一样起床,做早餐,聊天,亲吻,告别。

她开车回到了那个中原的小城市,然后就被困在了那里。

 

 

她爱人四月底给我打电话,问我最近有没有联系上她。

我一时间慌了神,我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她爱人把所有事情简单地和我讲了一下,我那几天正好在休年假,就答应和她一起回去看看。

我客客气气地去拜访她父母,询问她的下落,她父母对我说她生了病,身体不舒服,要在医院疗养一年。

我问是什么病,在哪个医院,我想去看看她。

她父母不断地拒绝,只说等她从医院出来后带她来见我。

我将她父母的说辞一字不落地告诉她的爱人,她爱人憔悴的不行,还是客气地对我说谢谢,说抱歉浪费了我的时间。

 

 




其他的事情我到后来才知道。她的爱人办理了停职,去同她父母谈,她父母一直不松口,后来她爱人答应她父母,把她接出来,她爱人再也不见她,她爱人会让她老老实实结婚生子,一切都按她父母希望的来。

七月份,她回到家。

她爱人提起来她总要掉眼泪,她爱人说,她那么怕苦的一个人,怎么在那里待得下去。

她生日那天,是她和她父母安排好的人订婚的日子。

她穿好了白色的裙子,化了淡妆,捧了束花,她父母以为她在为订婚宴打扮。她跑到大楼楼顶,带着毕生的浪漫与爱去殉情。

她的爱人晚上才风尘仆仆地赶到,我印象里她的爱人永远化着精致的妆容,打扮光线而又体面,说话温温柔柔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唯独那天不一样,她的爱人憔悴的不行,仲夏七月的烈日里,头发是乱的,脸色是苍白的,穿着件白衬衫与黑色的西装裤,什么话也不说,一根一根地抽烟,烟头掉了一地。

她父母想要她葬在老家的祖坟里,她爱人跪下来求她的父母,然后拿走了她的骨灰盒。

她父母后来或许也有点后悔,态度开明了不少。我有一次问起她的爱人会不会原谅他们,她的爱人那时嘴里叼了根烟,轻笑一声,说,害死我爱人的是他们,我不能原谅,不谩骂,对他们视而不见已经是我教养迫使之下能展现出来的最大的宽容了。

她的爱人把她的骨灰放在枕边,想她了就对着那个小小的盒子说话,好像她还在,笑眯眯地听她讲话。

第二年,她爱人去了伦敦,一个人漫步在泰晤士河岸,看大本钟,看大英博物馆,看海德公园,看那些本来应该是两个人一起看的风景。

她死后五年,她爱人在公寓里自杀。

她和她爱人选择了海葬,她们在海边戴上戒指,最后也回到大海,永远地逃离世俗的束缚。

 

 



蝉鸣不停,南京城窗外的梧桐树安静树立在街道旁,隐隐约约传来小孩子吵闹的声音。我打开窗户,感受夏天炽热的风吹过我的头发。

又是一年仲夏。仲夏七月,阳光热烈而又炽热,连吹来的风都带着躁动不安的炽热。

我下楼,买了束百合花,插在花瓶里,放在窗前。

花开的很好,有香气。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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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百合七夕24h】23:00


今天吃到了好多老师的饭呜呜呜!

姿势有素材参考

【王者百合七夕24h】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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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为天空和大海,守护你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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