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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屑硝酸

整点大明笑话

01.

海瑞把手下们都聚到一起开会:“此次叫诸位前来,主要是商议关于我们应天发展前景的两件大事。第一,我们要勤俭节约;第二,即日起所有人房间内的床帏帘帐全部都要换成紫色。”

众好汉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有人问道:“为什么要换成紫色的?”

海瑞高兴地说:“太好了,我就知道大家对勤俭节约都没有反对意见。”


02.

画师送来一幅画,名字叫《上皇成仙》。隆庆一看,只见画面上画着他的内阁大臣们,他们正在唇枪舌剑地吵架。

隆庆很诧异,便问画师:“先生画的是什么?”

“回陛下,这是您的内阁。”

“图上众人这是在作甚?”

“是高拱在因为徐阶张居正写遗诏不带他而发火。”

“那我...

01.

海瑞把手下们都聚到一起开会:“此次叫诸位前来,主要是商议关于我们应天发展前景的两件大事。第一,我们要勤俭节约;第二,即日起所有人房间内的床帏帘帐全部都要换成紫色。”

众好汉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有人问道:“为什么要换成紫色的?”

海瑞高兴地说:“太好了,我就知道大家对勤俭节约都没有反对意见。”

 

02.

画师送来一幅画,名字叫《上皇成仙》。隆庆一看,只见画面上画着他的内阁大臣们,他们正在唇枪舌剑地吵架。

隆庆很诧异,便问画师:“先生画的是什么?”

“回陛下,这是您的内阁。”

“图上众人这是在作甚?”

“是高拱在因为徐阶张居正写遗诏不带他而发火。”

“那我父亲呢?”

“回陛下,上皇成仙了。”

 

03.

嘉靖问严嵩:“爱卿愿意为了大明的江山而身居要职吗?”

“臣愿意!”

嘉靖再问:“爱卿愿意为了我帮忙炼丹吗?”

“臣愿意!”

嘉靖又问:“爱卿愿意为了大明的繁荣稳固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吗?”

“绝不!”

 

04.

沈炼在保安教书,回想起严氏父子的所作所为,愤愤不平地说道:“那姓严的简直不做人事。”

结果此话被旁人偷听去告诉了严嵩的义子杨顺,沈炼被押到他那里。

沈炼说:“我只说那人姓严,可没说那是你的义父严嵩,不要对号入座。”

“你少骗人!”杨顺咆哮道,“我在这里这么久了,哪个姓严的不做人事我还不知道吗?”

 

05.

严嵩看到杨继盛的弹劾之后十分生气,恨恨地说:“杨继盛那家伙竟口出狂言污蔑我!”

“他怎么污蔑你的?”严世蕃问。

“他把我专政并且蒙蔽皇上的事说了一遍。”

 

06.

海中砥(海瑞之子)在河里捉到一条大鱼,高兴地回到家里和海瑞说:“看,爸爸,我们可以炖鱼吃了!” 

海瑞说:“家里没有锅啊。”

海中砥又和妈妈说:“妈妈,烤鱼吧!”

妈妈说:“家里没有柴啊。” 

海中砥气死了,走到河边把鱼扔了回去。那鱼在水里划了一个半圆,上身出水,举起右鳍激动地高呼:“海青天万岁!”

 

 

07.

崇祯末年。

一位小兵和一位长官在一起聊天。

“你怎么看大明?”

“和你一样。”

军官当场将其逮捕关进大牢。

“你凭什么抓我?我什么也没说啊!”

“我的看法是大明要完,你的看法和我一样,藐视朝廷,大逆不道!”

 

08.

载有明朝各人的马车上,海瑞骂着应天的贪官,然后突然抓起一个扔了出去。

嘉靖:???

海瑞:应天有的是贪官。

嘉靖一听,赶紧抓起严嵩严世蕃杨顺通通扔下车。

海瑞:怎么扔这么多?

嘉靖:没事,严党有的是奸臣。

王阳明听了不甘示弱,抓起一个弟子潇洒的扔了出去。

 

 

09.

《你有两头母牛》

(本笑话原见于经济学入门教材中论述,农夫在没有通货的社会里,要与邻居交换畜产品。原文:你有两头母牛,但你需要鸡,你开始寻找有鸡而想要母牛的农夫。)

朱瞻基:你有两头母牛,发现母牛和叔叔一起烤味道很不错,所以在宫里规模养牛。

沈惟敬:你有两头母牛。都是被你忽悠来的。

王阳明:你有两头母牛。你每天与弟子们讲学论道,牛饿死了。

沈炼:你有两头母牛。被贬到保安之后,决定训练它们骂严嵩。

朱厚熜:你有两头母牛。两头母牛都会炼丹。

张居正:你有三十二头母牛。你有时用它们抬轿子。

海瑞:你有……你穷得没有母牛。

 

10.

胡宗宪的儿子和他的一群仆人走进海瑞的招待所。胡宗宪的儿子说:“这是什么破烂地方,简直是猪呆的地方,我问你,呆一晚上是不是还要给钱?”海瑞也不抬头,冷冷的说:“一头猪十贯,这么多头猪嘛,把你身边的银子全都给我。”

 


麻叶·大

【宫三】夜行动物(20)

宫城有穿女装夜游的习惯,有一天居然碰到了三井。

女装文学。


有点肉渣子,镜像还挂了,大家去熬3原站看好了。


宫城有穿女装夜游的习惯,有一天居然碰到了三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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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山

  拍立得8/30,至今为止的所有洋花

  

  The sun’s engaged to the sky,

And my best friends found a new guy, 

I'm only getting ol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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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叶·大

【宫三】夜行动物(15)

宫城有穿女装夜游的习惯,有一天居然碰到了三井。

女装文学。

太长了,拆成两章吧……


15.

宫城良田能认识那位阿姨,不知是天然的巧合还是命运的安排。

那是良田上小学的第二个暑假,他本打算和相熟的同学们消磨整个夏天,连宗太都在他那颗不大的心里失了宠。可爸爸突然宣布一家人要去乡下,和奶奶久违地过上一个夏天,并且任务傍身——爸爸负责修葺那间风化破落的祖宅,妈妈和奶奶负责照顾一大家子人,而孩子们负责做些力所能及的零活。

“我不想去……”良田只敢对宗太发牢骚。

他们的爸爸是个船长,有一艘能够前往深海的中型渔船,经验老道,是男子汉中的男子汉。光是被那双眼睛凝视就会让人喘不过气来,更别提去......

宫城有穿女装夜游的习惯,有一天居然碰到了三井。

女装文学。

太长了,拆成两章吧……


15.

宫城良田能认识那位阿姨,不知是天然的巧合还是命运的安排。

那是良田上小学的第二个暑假,他本打算和相熟的同学们消磨整个夏天,连宗太都在他那颗不大的心里失了宠。可爸爸突然宣布一家人要去乡下,和奶奶久违地过上一个夏天,并且任务傍身——爸爸负责修葺那间风化破落的祖宅,妈妈和奶奶负责照顾一大家子人,而孩子们负责做些力所能及的零活。

“我不想去……”良田只敢对宗太发牢骚。

他们的爸爸是个船长,有一艘能够前往深海的中型渔船,经验老道,是男子汉中的男子汉。光是被那双眼睛凝视就会让人喘不过气来,更别提去反对他。

“我也不想去……篮球队有训练呢。”宗太为难地抓着散乱的头发。那个长度对于男孩来说太长了,也很热,但他喜欢,总问弟弟和妹妹帅不帅,像不像摇滚明星。爸爸三番四次地要求他赶紧剃成平头,他鲜有地装聋作哑。

良田天真地建议:“那我们装病,肚子疼什么的!这样就可以不用去乡下了吧?”

“做梦吧,爸爸可是世界第一的顽固。记得吗,他有天说要出海钓鱼,第二天有大浪也去了,差点没回来。”

良田泄气地挎下肩膀,算是认命了。他记得那件事,当时妈妈死死揪住爸爸的衣领,恳求他别冒险,但爸爸却执意出海,说如果不去,就别想在渔船上混了。后来,爸爸踌躇满志地回到家里,歌颂他们这一群海上男儿是如何让渔船冲破大浪,化险为夷,最终平安返航,而妈妈在一旁沉默不语。

当时的良田觉得爸爸很帅,现在觉得爸爸有点难搞。

“我得跟教练请假了。”宗太老成地叹气,揉搓良田一头蓬松的卷毛。“为什么爸爸不叫你剃头?真不公平。”

良田立刻忘记他们共同的难题,分外得意地扬起一边的眉毛。“爸爸不是说过吗,小宗马上要长胡子了,不能再留长头发。我就不一样啦,还是小孩嘛。”

宗太用鼻子哼气。“别急,你早晚也要剃头。”

“丑死了,不要。”良田在嘴硬,暗地里很羡慕宗太。

他的哥哥长得很高,远远看上去跟国中生似的,将来也会跟爸爸一样高大,能够随心所欲,想出去玩就出去玩,想吃冰淇淋就吃冰淇淋,想多晚睡觉都无所谓。长大,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可一想到长大意味着爸爸的青瓜皮脑袋,良田又抗拒地吐舌头。“爸爸为什么总是在意发型啊!”他指向安娜,“安娜就不用剃头,还可以留长头发呢。”

“安娜是女孩子嘛,女孩子剃光头太可怜了。”

安娜举起刚折好的纸打刀,学着大河剧里的武士那样,不伦不类地发言:“在下十分想剃,太热了!”她粗鲁地撩起黏在后脖颈的长发,大声宣誓,“在下要秃头!”

宗太笑着走到安娜背后,用橡皮筋给妹妹捆出一个歪歪扭扭的马尾。他捆得太紧,安娜的眉弓更高了。

他们还是避无可避地前往乡下。

奶奶居住的村子位于巴掌大的岛屿上,村民不是在种植甘蔗,就是出海捕鱼,哪里都是一派恬静的田园风光。奶奶看起来还是老样子,深刻的皱纹横亘在圆脸上,会用慈爱的目光注视宫城家的孩子们直至永远。但她必须依靠拐杖才能前行,步履蹒跚,连安娜都不如。妈妈说奶奶老了,良田却很难知觉到这个变化。

爸爸相当满意村子里的一草一木,路过哪个眼熟的地方就侃侃而谈,对发生在几十年前的事情赞不绝口,顺便感叹时下人心不古。而村里大人的态度与自家孩子截然不同,不仅对宫城家敬意有加,还夸奖爸爸是个有能耐的男人。

“你们在城市里待得太娇气了,该来这里锻炼一下。”爸爸在祖宅前叉着腰,黧黑的皮肤让他像是一块蚀刻过的铜版。

良田小声嘀咕。“名护算什么城市,最多是个大点的村,又不是东京……”话说到一半,宗太推了他一把,叫他赶紧闭嘴。

乡下的生活很单调。良田只新鲜两天,便开始乏味。

这里没有篮球场,会篮球的孩子更是没有,千里迢迢带来的篮球排不上用场。村子里的孩子们从小一起长大,分外团结地抵制新鲜事物,也抵制新鲜面孔。于是,“城里来的”成为宗太、良田和安娜共同的代号。

“我讨厌这里。”安娜如是说。

良田立刻赞同。“我也是,好无聊啊……”

宗太没说话。

仅仅凭借一家人的力量去修缮祖宅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爸爸或许对开船和打渔很在行,但在装修上一窍不通,反反复复走上许多歪路,让全家人跟着遭了不少罪。妈妈刚抱怨两句,他反而发起火来,说你个女人懂什么。

一时之间,家中的气氛沉重无量,所有人都闷闷不乐。直至无人照看的安娜差点被电钻刺伤,妈妈才彻底爆发,对着爸爸大吵大闹。其实不只是安娜,两个儿子也在受伤。良田还好些,最多是木屑扎进肉里,然后依偎在奶奶怀里撒娇。宗太不仅干的活很多,而且总是挨爸爸的骂,连被锤子砸得手臂乌黑都不声张。

良田问他为什么隐瞒伤势,他是这样回答的:“我是家里的副队长,怎么能再添乱呢?”再添乱的说法很微妙。良田觉得宗太有失偏颇,但讲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对。

最后,爸爸做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请来村里的木工,又指使良田去照顾妹妹。不过他很不高兴,觉得身为男人连自己家都看管不好,还需要叫外人来帮工,实在是没面子。妈妈的笑容倒是多了。

良田不满意这样的安排,一点也不想和安娜这个小怪物待在一起。那丫头跟宗太关系好,跟他很不对付。宗太用免除痛苦的劳役来安慰小弟,效果并不显著。

“我想帮你的忙,小宗。”良田说。

宗太笑着拍拍弟弟单薄的肩膀。“你要是真想帮这个家的忙,就把安娜照顾好。你也不想这丫头缺胳膊少腿的吧?”

于是良田正式晋升为保姆,成天领着妹妹在村子各处游荡,只能在吃饭和睡觉的时候回来。因为家里正乱成一锅粥,没地方给这两个小孩去发挥。

村子真的很小很小,前后不过是十多户人家。木制房屋陈旧老套,到处都是红屋顶与石围墙的冲绳海岛风格,看着很是腻歪。海边没有细软的沙滩,只有局促的码头,码头旁边有一处空地,长满了村子里的男孩们。他们常在那里打棒球。

良田不会打棒球,也不喜欢,却站在树下看很久。安娜等得不耐烦,扯了扯他的短裤,说:“小良,我想啃棒冰。”

良田没好气地回答:“没钱,啃手去!”

“小宗从不这样!小良坏!”

“安娜也坏!”

安娜扁扁嘴,小手掐在良田的大腿上。良田不留情地拍掉妹妹作乱的手。

他们的打闹引起那群男孩的注意。为首最大的那个先和同伴交头接耳,对良田喊道:“城里来的,我们正好少个人,过来玩吧!”他指向安娜,“先把你妹妹弄走!我们不跟小姑娘玩!”

良田听着有点心动,垂头看向安娜。安娜也抬头看向他,眼睛里透露出慌张,嘴巴倔强地紧抿着。

“安娜……”

没等良田说完,安娜抢先说道:“要是……小良想去,就去吧。我不乱跑,在这里等你。你玩棒球,我玩蚂蚁。”

良田迟疑片刻,反而拉起安娜的手往村子深处走,步伐急促,如同逃离一场海啸。安娜踉踉跄跄地紧跟着,没有如往常那样大叫小良真坏,安静得不像是五岁的小孩。在他们身后,男孩们正大声哄笑:“未婚妈妈带个小拖油瓶!哈哈哈!”

他把牙关咬紧,走得更快了,心想他们很讨厌,才不要和他们玩。

胡乱地走上一阵,两个芝麻大点的小孩来到村落的边缘。这里紧挨着入山口,有一条为浇灌农田而开辟的人工河渠。一栋雪白的小洋房拔地而起,与远处那些层层叠叠的红顶木屋格格不入。小洋房被漂亮的铁艺栅栏包围,栅栏则被生机勃勃的藤蔓包围,将里面盖得密不透风。一朵扶桑花从叶片中向外伸展,如同一只招摇的手。

安娜一扫方才的沮丧,蹦跳着跑过去,伸手要摘,可惜身量不够,便鼓着嘴瞪视良田。良田慢悠悠地踱过去,问她:“还说不说我坏了?”

安娜用力甩头,肉乎乎的小手高举着,不住地抓挠空气。“花!”

良田刚要摘,听到女人含糊的声音。“别摘我的花。”

他看向声源,发现那是一个怪女人——不是说她长得怪,而是打扮很怪,怪到足以使人忽略她的长相。

这个怪女人理着只有男人才会留的圆寸,耳朵上挂着夸张繁琐的红宝石耳环,身上的浴衣也相当华丽,火红的扶桑花死死纠缠,在布料上怒放。她叼着一支细长的烟,面对良田的凝视也能自如地吞云吐雾。若不是鼓起的前胸和矮小的骨架,良田说不定会以为她是男人。

“你们两个小鬼头是外乡人吧?”怪女人的嗓音嘶哑,似是被烟给搞坏了,“村子里的小屁孩可不敢摘我的花。”

如果只有良田自己,他绝对会扭头就跑。可安娜在身边,他只能战战兢兢地鞠躬道歉。“阿姨对不起,我们马上就走。”安娜紧张地贴上来,良田准确地握住她的手。

“挺懂礼貌的嘛,比那些狗崽子强。”女人说话的腔调很不一样,像是电视剧里的东京人,“小丫头,你喜欢我的花吗?”

安娜怯怯地点头。“喜欢。它们好看。”

女人奔放地大笑,向他们招手。“那就进来看,我还种了好多好多的花。不过呢,不可以摘。花长在枝头上才漂亮。”

良田很清楚他们不该和眼前的陌生女人走的,但她身上有种良田从未见识过的气质——神秘、欢快又温暖,吸引着他和安娜前往花园当中。

女人的花园不大,却仿佛是世外桃源,隔离于这座朴素的海边渔村以外。娇艳欲滴的花在湿润的泥土中肆意生长,毫无章法地盛开,浓烈的彩色霸占良田的视野,叫人挪不开眼睛。花园正中摆放一套纯白的铁质桌椅,上面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和一小块柔软的戚风蛋糕。不论是桌椅的样式还是茶具的花色,都精致到只会出现在欧洲宫廷电影里的程度。

宫城家也有院子,比这里要大,但一直光秃秃的,干燥的黄土暴露在外,杂草都不允许存在。妈妈打算种些可爱的花草,爸爸却没同意,说花太娇贵,颜色太鲜艳,会让他的家显得很轻浮。有男人的家里不能种花,可以种竹子。妈妈讨厌竹子,干脆空着院子。

安娜没心思看花,盯着那块蛋糕不放。

女人把蛋糕推向安娜。“吃吧,馋猫。”

良田刚想阻止安娜,安娜已经自来熟地坐到椅子上,抓起蛋糕就送进嘴里咀嚼。良田很想学宗太那样落落大方地赔礼道歉,说些场面话来感谢怪女人的慷慨,然而那些话怎么也挤不出去。他在原地罚站,无措地看向怡然自得的妹妹。

怪女人露出猫一样的笑容,拍打身旁的空座。她笑起来的模样很好看,有点像混血。“坐吧。”她的音量不小,语意却是温柔,“你想吃吗?”

良田茫然地坐在女人和安娜之间。他也想吃蛋糕,但爸爸叮嘱过他们无数遍,不要从别人手中乞讨食物。

“别扭小孩。”怪女人起身走入白色洋房内,片刻后便和一块蛋糕同时出现。她将碟子摆在良田面前,说:“想吃就直说嘛,你看你妹妹多洒脱。”彼时的良田没能理解什么是洒脱,猜想那一定是个褒义词。

如此一来二去,良田和安娜与怪女人相识了,几乎天天往那座小洋房跑。

刚开始,他俩有些怕生,也有些警惕,只停留在花园中。安娜会捉蝴蝶,良田会拍篮球。有次,良田的篮球压倒怪女人心爱的花草,以为她会大发雷霆,说不定会揍他。然而她仅仅是遗憾地咋舌:“你下次小心点,它们好可怜啊。”

“阿姨不生气吗?”良田小心翼翼地问。

“还好吧,它们早晚会凋谢的。为了短寿的东西去责怪小孩,那我太差劲了吧。我可是大人嘛!”怪女人笑着说。

良田难以理解这个思路。在宫城家里,做错了事必定要受到惩罚,没有任何柔软的缓冲。

渐渐地,良田和安娜摸清楚这位怪女人的脾气秉性,发现她只是外表凶悍,内里很随和,并非成年女人该有的顺从与体贴,而是一种别样的包容。她会听安娜那些天马行空的想象,也问良田有什么想法。良田不爱说那些有的没的,但会在她们身旁练运球,偷听她们谈论独角兽怎么在天上飞。

再后来,他们堂而皇之地入侵洋房内,欣赏怪女人如同博物馆一样的房间,逐渐了解到更多的她。

怪女人自称“东京的中森明菜”,和刚刚火起来的女歌手同名,是个街头摄影师,以前在纽约和巴黎的街头给人拍照。然而洋房里有一台唱片机,时常播放那位女歌手强劲有力的歌曲;墙壁上挂着的是奇形怪状的画作,唯独没有属于她的作品,连照片都没有;陈列柜里摆放一排排身穿华服的洋娃娃,不见繁琐的相机与成堆的胶卷;唯一的相机是一台拍立得,她偶尔会拍良田和安娜,连良田空缺的牙床也摄入其中。良田说丑,她却说可爱。

良田一下子全明白了:怪女人怕是没有一点真话,都是哄小孩玩的。不过考虑到她总请他们吃蛋糕,他便不计较这些,安心当个傻小子。更何况,他真的很喜欢那些美丽的洋娃娃。

那些娃娃据说是怪女人从世界各地收集来的。有些是跳蚤市场上淘来的,拿到手里时的品相很差,怪女人就自己清洗和补色,再为娃娃缝制新衣服;有些则是在古董店花了大价钱,曾经来自于某某贵族的遗产。

良田相信前半句,然后故作不屑地评价娃娃们。“真没意思,你们女孩玩的东西。”

“你这破孩子少来这套,老娘不吃!你明明很喜欢!”怪女人毫不掩饰地嘲笑良田,直至良田羞到面红耳赤,“你第一次来这里,两个眼珠子都沾在橱柜上。你妹妹不怎么喜欢,你还拉着人家去看,问她喜欢哪个。你怎么不说说你喜欢哪个?”她推推良田,“快说,你喜欢哪个?看看我们有没有默契!”

良田迟疑地嗫嚅:“我……我喜欢那个。”他认命地指向心仪的娃娃。那个娃娃坐在靠窗的位子上,金灿灿的头发服帖柔软,玻璃眼珠熠熠生辉,圆嘟嘟的脸上是平和的笑容。它长着一张人脸,又美得不像人。

“真可惜,我最喜欢她旁边的那个。”怪女人喜欢的那个是众多娃娃中唯一的短发,看上去是个男孩,穿着带蕾丝花边的衬衫和深色的短裤,有一双锃亮的小皮鞋,依然在富丽堂皇的洋装中显出几分暗淡。

她起身打开橱窗,将那两个娃娃谨慎地抱下来,轻轻放置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安娜停下动作片刻,接着继续对付蛋糕。她不怎么关心它们。

良田碰了碰短发娃娃的膝盖。“它是男孩子吗?”

“不,她是女孩子,而且是所有娃娃的王子哦。”

“女孩子怎么能当王子?。”

“谁规定女孩子不能当王子呢?”怪女人一边说,一边用迷你的木梳整理短发娃娃的头发。

TBC

自地狱的芙兰采

「泽北中心」衣锦

*把整个SD的背景设置在了九十年代末(ins直到2010年才上线,日本篮球职业联赛2004年才起步)
*对篮球一窍不通,数据及事件有参考



落地时飞机陡然巨震。窗外的风景从鳞次栉比的灰色转向大片相间的蓝绿又转向平整的跑道,泽北荣治缓缓意识到:这是他阔别已久的故乡。

之前回国时,次次目标明确:国家队的征召,篮协的讲演,美日的友谊赛,联盟的暑训。哲治在电话里抱怨:怎么都不知道回家看看啊。他嘴上乱七八糟地回应,用千奇百怪的理由遮掩,心里明镜一样地映着答案。

不过是十五年的近乡情怯罢了。

拿上行李,走出大门,哲治早就等在门口,手里举着一块大大的“9”。篮球运动员鹤立鸡群的体型其实根本无须如此大费周章,但哲治的风......

*把整个SD的背景设置在了九十年代末(ins直到2010年才上线,日本篮球职业联赛2004年才起步)
*对篮球一窍不通,数据及事件有参考



落地时飞机陡然巨震。窗外的风景从鳞次栉比的灰色转向大片相间的蓝绿又转向平整的跑道,泽北荣治缓缓意识到:这是他阔别已久的故乡。

之前回国时,次次目标明确:国家队的征召,篮协的讲演,美日的友谊赛,联盟的暑训。哲治在电话里抱怨:怎么都不知道回家看看啊。他嘴上乱七八糟地回应,用千奇百怪的理由遮掩,心里明镜一样地映着答案。

不过是十五年的近乡情怯罢了。

拿上行李,走出大门,哲治早就等在门口,手里举着一块大大的“9”。篮球运动员鹤立鸡群的体型其实根本无须如此大费周章,但哲治的风格一贯轰轰烈烈。结果当然是他俩在秋田机场被堵了足足两个半小时。泽北荣治偷溜回国的计划全面泡汤,不仅签了几百份名,还在ins和推特双双冲上趋势。等他俩终于摔进车厢时,泽北的手机也叮铃铛啷地响了起来。

最开头是大河田学长,一副训斥的语气:“你小子回国怎么都不说一声啊?”

第二条是宫城良田:“原来你急急忙忙的是回秋田啊,帮忙带包大米过来。”

第三条是樱木花道:“我和良亲看到你ins上的糗照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末尾附了一张图片,是泽北边撅着嘴边眼泪汪汪地签名。

后面几条都是山王篮球部的队友们,连堂本教练都发了讯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山王“指导指导”。

明明原本只想静悄悄地回来的。

他有些埋怨地瞥了眼哲治,眼眶又红了几分。明明在美国已经很长时间没哭过了,一回来就连哭了两回。

真是的。

从国道转进市道,风景陌生得有些恍惚。十五年,好像什么都变了,又什么都没变。沿途的店铺大换血一番,自助贩卖机三三两两,装着冰凉的宝矿力和纯净水。青春洋溢的国中生大声怪叫,三三两两骑着单车俯冲下不算陡峭的坡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山王每周末的晨训,沿着陡坡向上冲刺到第十遍时,小腿微微的酸胀和愈发沉静的头脑。

那时候他们都在想些什么呢?

毕竟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机,饶是训练有素的运动员也倦怠上身。泽北醒来的时候,车正好拐了一个弯,那栋他生活了十五年的小家就立在不远处的路旁。

哲治停好车,没转头看他,也没说话,自己提着泽北不算多的行李迈进玄关。泽北荣治这才意识到他握着车把手好久,却怎么也拉不开,力量全然从指尖流失。这时候若抛给他一个篮球,估计他连接也接不住。几番天人交战,车门终于被打开。球鞋踩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上,他这时发现围墙好矮,咖喱的味道从门里传来,柏油马路已经铺到家门前了。

手机“叮”的一响,是深津学长:“你也在秋田。”



第二天一早,泽北努力从时差中清醒过来。他打着哈欠走出房间,途中撞到了两个门框。日式定食漂漂亮亮地摆在桌上。妈妈正坐在桌对面,看到儿子眼睛一亮。

“好大的块头啊。”

“老妈,你昨天已经说了好多遍了啦。”

“那么大的大块头撒娇,妈妈还是有点不习惯呢。”

泽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嘟嘟囔囔地拉开凳子。

“哪里有撒娇嘛……”

他双掌合十,感谢面前的三文鱼(超大块)、煎蛋卷(三条)、味增汤(一大碗)和白米饭(简直是电饭锅的量),腹诽妈妈到底把自己当成什么怪物来养,吃完饭后却惊讶地发现刚好七八分饱。他望向妈妈,妈妈的视线自从出房门后就再没离开过他。

“还要添饭吗?”

“倒是不用了……”

“你看,不是都吃干净了嘛。”

泽北和妈妈一起收拾碗筷,进厨房时微微侧身才算没被拉门卡住。一高一矮两个背影并排立在水池前,他微微侧过头,妈妈头顶灰色的发旋突兀地存在,像雨后突然冒出的苔藓。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没什么特别的。”

“不去山王看看吗?”

“过几天吧。”

“那阿泽这几天打算干什么呢?”

“唔……想多呆在家里一会儿。”

“哦——”

流水声填充着母子两人间大片的空白。泽北把刷好的碗递给妈妈,妈妈用水把碗冲干净,然后放到沥水架上,俨然一个小型流水线。

就在泽北给妈妈递最后一只碗的时候,他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

“阿泽长大了啊。”



早饭后,泽北换上运动服。后院的篮筐立在沙地上,刚漆过一层新的白漆。过去的锈迹淹没在油漆下,使得篮筐生出一些斑驳的起伏。他拍拍手中的球,站在离三分线一步远的位置练习投篮。

到美国打球后,泽北并非没有长高。只是怪物林立,身高成为他最不占优的一项。久而久之,身为控球后卫的他逐渐开发自己外线得分的能力。从替补到坐稳首发,他用了六年时间。每天的三分球训练,在那六年之后同样雷打不动。

不过即使天才如他,三分球一开始也不得要领。后来在国家队集训时碰见三井寿,特意向他请教。三井一开始显得很惊讶,不过马上毫不吝啬地言传身教。后来他坦白,原以为泽北是个眼高于顶的家伙,这样的人低下头如此诚恳地请求他,和他幻想中的形象有点割裂。泽北想了想,或许他在高中时确实是三井脑内幻影的具像化,只是赴美后天外有天,曾经的自尊化为不甘的求胜欲。他是日本高中生第一,到美国就要做美国高中生第一,到NBA就要做NBA选手第一。那些第一像寺庙里横亘的石阶,他迈过一条,紧接着就是第二条。他不想停,也不能停。

球脱手而出,空心入网。

他听见哲治在身后吹了声口哨。

哲治站到篮筐下,把球回传给他。他深吸一口气,感受气流在鼻息间转换。接着他又连着投了两百次,把球在手心里转了转,退到中线处运球跑向球框,在罚球线的位置高高跃起。只听见哲治的惊呼,下一秒他扣球入樽,吱嘎一声巨响,篮球架猛然向他歪斜。

“啊——”

“啊——”

父子俩呆呆地站在球框边看着像一次性筷子一样折断的篮球架。半晌,哲治哈哈大笑起来。

“本来还想和你1 on 1的来着。”他边揩眼角的笑泪边喘气。

“哲治的话,我可以让你三球哦。”泽北得意洋洋地举起三根手指晃了晃。

哲治摇摇头,悠悠踱到泽北身边,和他并排看着歪歪扭扭的篮球架。

“看来还是老了啊,篮筐。这些年,一直等得不耐烦了吧。辛苦你咯!”

泽北荣治心下轰然一声,看向父亲佝偻的脊背,如篮球架般断折了似的。



没了篮球架,泽北在家附近的野球场空落落地晃荡了几天,最后还是去拜托堂本教练。一来秋田的野球场还是不多,二来水泥地上运球急转极易受伤,作为职业篮球手,不必要的伤病应当尽量避免。三来,泽北站在篮球场的门前,抬头望着墙面上嵌着的山王校徽,也该回来看看。

就像无数惊喜一样,门后的山王篮球部成员们整整齐齐地列队站好,堂本教练吼了一声,所有人一起90度鞠躬,大喊:“欢迎泽北选手!!!”

泽北鞠躬还礼。堂本教练带着一脸老父亲的欣慰走过来,拍着泽北的大臂:“泽北选手就不需要我多做介绍了吧。这几天他呆在国内,会经常来山王训练。大家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多多向泽北君学习!”

泽北附和着点头,半只眼睛扫过场上的球员。年轻的男高们还是清一色的和尚头,有些追求时尚的孩子在鬓角悄悄剃了一些Z型或X型的字母,没想到堂本教练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甫一训练,泽北便立刻察觉到山王仍遵循传统的高压模式,丝毫没有懈怠。这是它常年傲视群雄的资本。

他也回头找了个半场进行每日的投篮和运球训练,过程中部员们都没有过来打扰或搭话。看来堂本教练提前和球队沟通过了,以给他提供训练场地保持竞技状态为最优先级,向他学习也只是一个话头。

堂本教练大概会很失望吧。泽北心念一动。

自训告一段落,泽北站在球框下补水,对面的部员们练了半个小时后也陆陆续续去休息了。隔着一个球场,那群大大小小的和尚头和对面一个和尚头遥相呼应,高中生们都出于羞怯或是自尊心的缘故,既没有主动上前搭话,又收不回自己过分好奇的视线。

“泽北君。”

堂本教练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他身后,吓了泽北一跳。泽北下意识转头鞠躬:“堂本教练!”

“呀,身为NBA选手的泽北君还尊称我为教练,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堂本开玩笑道,“这样吧,趁着休息的这段时间,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这届的‘小泽北’怎么样?”

他招招手,一个面色白净的男孩小狗似的跑来。

“泽北选手好,我是一年生高桥清春,背号13,身高188厘米,体重78公斤,司职小前锋。”他抬起头,平视泽北,目光微微上扬。泽北在刚刚训练时就注意到他了,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他目前的篮球生涯,大概也一直在努力和无聊对抗着吧。

“我的目标是去美国打篮球,请泽北选手多多指教。”

泽北勾起嘴角。他听见对面的年轻人说:“我想和泽北选手1 on 1。”

所有部员都站在场边,围观高桥清春的惨败。

短短五分钟,高桥不仅被连过数次,还让泽北命中了三个三分球,从泽北手中更是连球也碰不到。高桥气喘吁吁地单膝跪地,光洁的木板上映着自己狼狈的面容。泽北一手撑着膝盖,一手伸向他,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高桥抬起头,泽北发现他笑了。

“NBA果然名不虚传。”他剧烈地喘息,声音七零八落,但语气很坚定,很雀跃,像沉寂多年的火山下涌动的岩浆的隆隆声。

泽北恍惚,无数张少年人的脸在同一个面庞上重合,忍受无聊也爱着篮球的,不断战斗也不愿服输的,汗流浃背也不停奔跑的。他把高桥从地上拉起来,两只粗砺的掌心握在一起:“欢迎来美国。”

夕阳西下,训练结束后的部员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了,离开前都相当尊敬地向泽北和堂本鞠躬。山王篮球部被泽北这次1 on 1完全折服了。他们第一次直观感受到职业运动员的可怕。未来或许其中的大部分人都不会从事职业篮球,但这场1 on 1将永远刻在他们高中记忆的一角。有人选择高山仰止,有人将他视为目标,更有一小部分人会向他发起挑战。这次1 on 1像一粒种子种在了王者山王篮球部现役部员们的内心,等待有朝一日生根发芽。

堂本拍拍他的背。泽北转头。他看见大河田学长和小河田,松本学长,野边学长,一之仓学长。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就像他们的过去和现在一同站在这里等待着他。他的脚底又映出另一个长长的影子。熟悉又陌生、低沉而遥远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你也在秋田。”深津学长笑着说。



小酒馆的烤盘上,牛肉滋滋冒油。一桌一米八一米九的壮汉挤在狭小的榻榻米上,场景既感动又好笑。泽北嘟着嘴,眼眶红红的,被大河田狠狠嘲笑了一番。

“呀,没想到这里最先找到女朋友成家的居然是我河田雅史啊。当年收到那么多情书的泽北,其实我根本不用放在心上嘛。”他大饮一口啤酒,松本不声不响地将烤的恰到好处的肉夹到烤炉边沿,小河田见到烤肉,乐呵呵地大快朵颐。

“说起来,河田是不是正在准备婚礼的事?”野边在一旁问。他的衬衫撩到手肘处,摩埃石像似的脸平添一副打工人的神色。

“对哦!”像是想起了什么,大河田从包里掏出几张请柬,“嘛,我们是想只请几个熟人办个小型婚礼的,基本上就像吃个饭之类的。大伙有空的话都来捧场啊!”烟雾中,泽北感觉大河田学长的脸微微发红。

“说起来,我也没想到一之仓真的会去跑马拉松。”松本对坐在他身边的一之仓打趣道。一之仓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了。

“确实挺擅长的。”深津点点头,“松本做理疗师也很好,感觉心态更坚强了。”

“喂!”松本佯怒,“三井当年真是害惨我了。不过和他认识之后,发现他人还挺不错的。”

泽北在心中默默点头。

“说起来,我们这桌就只有我弟和泽北还在打职业啊。”大河田吐出一口浊气,“真不甘心啊!泽北也就罢了,美纪男这家伙空有块头居然也能在BJL混着,天赋真是不讲道理的玩意儿。”

“对不起哥哥!”小河田脱口而出。

“没在骂你啦,迟钝的家伙。”大河田释然地笑笑,“好好珍惜吧,美纪男。”

“好肉麻。”

“你小子找死吗?”

泽北又被大河田单方面欺负,一桌人幸灾乐祸地旁观。深津低头像是在想些什么,松本有条不紊地烤肉,小河田憨笑着狂吃,野边和一之仓热烈地交流起跑步经验。热气腾腾的烤炉,挂着水珠的杯壁,因为泽北突然回国而重新联系起来的篮球部,恍惚间真有高中时聚餐的感觉了。

筵席结束后,大家互道晚安,四散离开。深津走在前面,泽北跟在后面。他们原本不顺路,深津知道,泽北也知道。心脏在喉咙口突突地跳动,比刚打完四十分钟比赛时的心率还要吓人。泽北想,他只是在找一个答案,仅此而已。

走到一台自动贩卖机前,他们默契地停下脚步。几枚硬币叮铃铛啷地掷进投币口里,两瓶宝矿力应声跌落。深津递给他一瓶,顺手打开了自己的,静静地看着泽北,仿佛一尊沉静的佛像。

泽北捏着宝矿力,莫名觉得自己像条被纸兜捞出水的金鱼。

“学长在秋田干什么呢?”他总算开口。

“当教练。”他回答得很快,“秋田北部喜悦。听说过吗?”

“小河田学长呆的球队?”

深津边喝了口宝矿力边点点头:“刚决定的,才到秋田。”

“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

“这支球队,去年输的很惨吧。”他想起大河田学长的吐槽。

“是的。所以对我来说最合适。”深津比划了一下,宝矿力在路灯下反射出一瞬的光,“越好的队伍越有成体系的打法,越难试验和改变。喜悦不一样。”

“这样,”泽北把玩着手中的宝矿力,反复磨蹭上面不断冷凝的水渍,“那么,是不是越好的队伍,学长越不愿意去呢?”

深津看着他,深黑的里倒映着泽北的脸。那张脸稚气已褪,倔强仍存,已非曾经的顽石,而是打磨过后的良玉。深津知道泽北想问什么。泽北想问答案。

深津摇摇头。

“我不知道。”

他最后说。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到十字路口的时候,泽北停下脚步。

“我打算退役了。”泽北说。

“我明白了。”深津答,语气中听不出情绪。

“学长不打算说些什么吗?”泽北用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你想让我说什么?”深津看着泽北。

“我不知道。”半晌,泽北闷闷地说,“学长是什么时候放弃口癖的?”

深津笑了。

“你很强,荣治。”深津在他们重逢后第一次直呼泽北的名字,“你很强。我很喜欢看你的比赛。你已经做了很多,你、宫城良田、樱木花道、流川枫。你们在NBA的一切,鼓舞了很多日本篮球选手,不,或者说是全亚洲的篮球选手吧。你在美国打了十五年的球,做了九年首发。你追随球队经历过低谷,也帮助球队拿到过总冠军。如果你想休息的话,就休息吧。我不会指责你,你在乎的人也不会指责你。你已衣锦,还乡无妨。”

深津学长从没有说过那么长一串话。这是泽北荣治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接着,他发现自己靠在深津的肩膀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2012-2013赛季,泽北荣治作为圣安东尼奥马刺队替补球员,征战季后赛。然而总决赛马刺惜败迈阿密热火。同年,泽北荣治宣布退出NBA,登陆BJL,加盟秋田北部喜悦。

2013-2014赛季,在深津一成的率领下,秋田北部喜悦重返东区第三。总决赛负于琉球黄金国王。泽北荣治季后赛单场比赛三次砍下45分+,篮板5+,助攻8+,获FMVP。

2014-2015赛季,秋田北部喜悦登顶东区第一,再闯季后赛。总决赛负于滨松东三河凤凰。泽北荣治总决赛单人砍下50分+8篮板+5助攻,获FMVP。同年,泽北荣治正式宣布退役。

2016年,FIBA伸手整顿,BJL和NBL合并为B联赛,成为日本唯一顶级职篮联赛。

Fin.

*716杭州泽北荣治送别场应援铲

程式

【SD/宫三】恋爱战争

【SD/宫三】恋爱战争


*双海王设定,OOC注意!

*恋爱轻喜剧,设定及主角行为仅为剧情服务,请勿上纲上线及过度代入

*如有不适请立即退出


 上


  “良田……我们要不还是回去吧?”这是安田靖春在今天晚上第三遍说出这句话,而他所呼唤的那个人正捏着吸管将玻璃杯里的冰块搅动得哗啦作响,眉骨上的银钉在酒吧绚烂灯光之下闪烁得更为夺目。


  “不是你要来见见世面的吗?”宫城将戴着眉钉的那一边眉毛扬起,但说这话时也并没有看他的同班同学兼发小,而是对不远处一个穿着清凉的波浪卷美女露出一个笑容来。


  于是安田又深又长地叹了一口气,异常熟练地放下自己的气泡水,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SD/宫三】恋爱战争


*双海王设定,OOC注意!

*恋爱轻喜剧,设定及主角行为仅为剧情服务,请勿上纲上线及过度代入

*如有不适请立即退出


 上


  “良田……我们要不还是回去吧?”这是安田靖春在今天晚上第三遍说出这句话,而他所呼唤的那个人正捏着吸管将玻璃杯里的冰块搅动得哗啦作响,眉骨上的银钉在酒吧绚烂灯光之下闪烁得更为夺目。


  “不是你要来见见世面的吗?”宫城将戴着眉钉的那一边眉毛扬起,但说这话时也并没有看他的同班同学兼发小,而是对不远处一个穿着清凉的波浪卷美女露出一个笑容来。


  于是安田又深又长地叹了一口气,异常熟练地放下自己的气泡水,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果不其然,在他刚走开几步远之后,刚才那个美女就身姿摇曳地踱到宫城良田身边,丰满的胸口几乎怼到青年面前,红唇凑在对方耳畔好像轻声说了些什么。


  安田在心中默数了一分钟,顺便也用视线大略扫了扫酒吧中的其他人。


  这间酒吧不大,而且相比其他灯红酒绿的大型酒吧来说甚至显得过于僻静了,歌曲是悠扬暧昧的蓝调,来往的客人也都称得上衣冠整齐……或许带自己来这间酒吧也算是宫城良田的一个贴心选择吧。


  他的视线从三三两两坐着人的卡座挪到了吧台,站在吧台里的酒保看上去有些年纪了,长相也粗犷,如果此时不是在这里,安田可能会以为他是街头的暴走族或者黑道。


  不过他调酒的动作倒是老道,也十分赏心悦目。安田看了几秒钟之后,眼神却被吧台边坐着的那个人吸引住了。


  你应该很难在酒吧里看到这样的人,但他确确实实就那样坐在那里。


  那人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上面没有任何花纹,下身则是一条普普通通的牛仔裤,不过足够修身,能够勾勒出长得令人嫉妒的双腿,穿着帆布鞋的双脚随着说话的心情时不时摇摇晃晃……如果说这些还不够引人注意,那么就不得不说说对方的脸。


  那是一张实在很好看的脸,和好友宫城良田那种带着痞坏气质的帅气不同,那张脸是一种属于男性的端正的英俊,眼角眉梢却带着一点开朗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天真,笑起来的时候……


  这时候宫城良田好像已经结束了和那个美女的交谈,他拎着自己的酒杯找到站在一边的安田,往身侧的装饰柜斜斜一靠,道:“怎么了?真的要走?”


  安田赶紧收回了自己几乎算得上失礼的目光,回答道:“我以为你会和那个女生一起离开?”


  “去开房?”宫城良田和安田不同,他一向不忌讳将这种事说出口,更懒得隐藏自己的想法:“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安田刚要腹诽他即使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也能聊这么久,就看见他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纸条,随手揉成一团丢在了墙角的垃圾桶中。


  “联系方式?”他问道。


  “嗯哼。”宫城良田摸了摸另一个兜,又掏出两张来。


  这次安田实在不由得产生了那么一丝丝的嫉妒心了,不过他扭头上下打量一番宫城良田的脸和身材,终究还是得承认这世界上人与人的差别有时候就是比人和狗的差别还要大。


  说到底他们两个其实不过也都是普普通通的大学三年级生,只不过宫城良田是校篮球队的主力队员,而他是替补罢了。


  如果再多说一点,或许他宫城良田从冲绳晒出来的麦色皮肤确实多出了那么一丝野性,耳朵眉毛和舌面上的穿孔大概也会增加那么一点点火辣程度,再加上从高中起就习惯打理的头发丝和体味……算了,比不上倒是也正常。


  当安田刚刚调理好自己的心态时,却发现身边站着的宫城良田嘴里咬着吸管,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安田靖春发现自己毫不意外地捕捉到了刚才那个白T恤男人的身影。


  这没什么奇怪的,在酒吧这样的地方看见漂亮的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实在太正常了——可是一直盯着人家几分钟还不停,就有点过分了吧?


  于是安田用胳膊肘顶了一下宫城良田的胸口,压低了声音道:“看什么呢?”


  宫城微微抬了抬下巴,神情突然变得有点微妙——因为他看见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端着一杯酒靠近了自己正在关注的目标,在他注视着对方的几分钟之内,这已经是第三个男人了……果不其然,又一次被拒绝。


  安田靖春震惊地发现,他的死党兼队友兼发小,不知为何嘴角突然高高扬起,眼神中一瞬间燃起了浓厚的兴趣和……征服欲。


  “认真的吗?”他哑然道:“那是个男的。”


  宫城良田紧紧盯着那个男人,没有说话,他杯子里的酒已经被喝干,残留的液体和冰块以及吸管碰撞的声音和他的心情似乎一样浮躁。


  “男的又怎么样?”他终于不吝啬自己的眼神,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朋友,说话时眉毛抬得很高:“你不相信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安田下意识地解释了一句,然后本能地又想要偷偷去打量那个存在于两人话题中心的男人,结果他发现,那个男人也在看他们,更准确的说法是,正在看着宫城良田。


  那人与宫城良田的视线对上,安田不知道他们彼此的眼神中到底传递了一些什么东西,总之对方忽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安田的国文水平只能算勉强过得去,但是比宫城良田要好上那么一点,所以他大概能够形容出那是一个怎样的笑容——干净,清爽,像春日初融的冰雪,或者夏日灼热的太阳。


  而放到宫城良田这里,他却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颗篮球正正好好怼在面门上——不能说传得不准,反而是太准了,准得令他鼻梁发酸,头皮发麻,恨不得一直酥到脚底板。


  于是他再也忍耐不下去了,随手将空杯子往安田手里一塞,便准备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到对方面前……不巧,被拉住了。


  “良田,你想好了?”安田靖春已经做出了他作为好友的最大的,几乎令人钦佩的努力:“你不是不和男人玩吗?”


  可惜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因为宫城良田笑了一声,懒洋洋地回答他:“就只是试试……试一下总归不犯法吧?”


  


  说出去可能会有不少人不相信,但宫城良田确确实实并没有搭讪别人的经验,因为一直以来在酒吧里他都是被搭讪的那个,此时当真要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说话,倒平白地有那么一丝紧张。


  好在维持着一张八风不动的脸是作为情场老手(自以为)的基本技巧,宫城用自己平素的步伐晃到了吧台前,略一挑眉问酒保要了一杯马天尼。


  酒保还是十分具有职业素养的,听到点单之后便马上着手进行制作,把坐在吧台边的另一个人晾在了那里。


  于是现在就是一个搭讪的绝佳时机——宫城良田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一个人?”


  这话一出口他便恨不得伸手给自己来上一耳光:宫城良田你不如听听自己说的这是什么?只要两只眼睛不是长来喘气用的都能看出人家是一个人来的吧?还有这语气,刮下来的油都够炸两盘鸡块了!


  于是气氛忽然凝固住了两秒钟,深色皮肤的青年僵硬地将自己的脑袋转走,盯着吧台的缝隙,可能是在观察这个裂缝到底是否足够把他整个人都塞进去。


  很可惜的是,虽然宫城良田的身高的确是他不怎么愿意启齿的一个弱项,但显然也没法达到他想要的效果,此时最好祈求酒吧里的灯光足够昏暗,别让人家注意到他臊红的耳根。


  这时他忽然听见了笑声,他猛地转头回去,发现穿白T恤的男人在笑。


  那人细而白的指尖原本圈着面前的酒杯,现在却随着大笑的动作轻轻颤抖着,吧台边的小灯将那一小块皮肤照耀得近乎透明。


  这让宫城良田很难不去注意对方的神情,那张清朗干净的面孔上,笔直锐利的眉梢是抬起的,但弧度圆润的眼眸却弯着,里面好像波光粼粼地倒映着自己的脸。


  他一瞬间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击中,不得不转身用端酒的姿势来掩饰自己的神情。


  可命运就是那么巧合,宫城良田也就那么倒霉——正在他拿起酒杯的一瞬间,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对醉醺醺情侣,打闹之间一下子拐到了宫城良田的胳膊,于是浅金色的酒液几乎一滴不落地从敞口的倒锥形杯中洒出,尽数落在了那个男人的白衣服上。


  “抱歉抱歉!”宫城良田的第一反应就是道歉,随即又想要去找那两人算账,不过酒吧中人来人往,那两人一错眼便没了影子,只留下这烂摊子给他自己处理。


  可就在他抽了两张餐巾纸想要帮对方擦拭的时候,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借口——不如就这样借此机会带人去换衣服,楼上就有一家不错的酒店,到时……


  正当他心念电转,盘算着怎样将自己的馊主意落成之时,那人已经将沾在身上的水珠擦干,随口对他道:“没关系的,我之后回家洗干净就好。”


  “这怎么行?”宫城良田几乎下意识地将心里的话说出了口,然后才开始笨拙地想办法找补:“我的意思是……白衣服应该很难清理的,我可以赔偿您干洗的费用。”


  那人听到这话,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宫城,面上的表情有些微妙。他歪头似乎考虑了几秒钟后,又摇了摇头,笑道:“没关系,不用了。”


  难搞,真是难搞。宫城良田脑中警钟长鸣:这人该不会也是直男吧?


  于是他将手中的纸巾攥紧又松开,最后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态,直接脱口而出道:“我只不过是想要你的联系方式而已!”


  他的声音太大了,平日里在篮球场上指挥进攻时的气势放到现在的场合实在很不合时宜,甚至惹得另一旁正在点单的调酒师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穿白衣服的男人又笑了——好像自从他与宫城良田对视过之后,便一直没有将自己的笑容收起过。


  “早说不就好了?”他这样轻飘飘地扔下了一句话,伸出手指将那张皱皱巴巴的餐巾纸从宫城良田的指缝中抽出来,在吧台上随便找了一只点单用的圆珠笔,写下了一行数字。


  宫城良田直到坐在回家的车上之后,脑子里还晕晕乎乎的,安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几次,最后实在看不下去,大喊了一声:“回神!”


  “啊?怎么了?要下车了吗?”宫城这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闪烁着的站牌标识,嘟嘟囔囔道:“这不是还有好几站吗?”


  “如果我不叫你的话,恐怕你真的要迷糊到直接坐过站了。”安田操碎了一颗心,叹息道:“他就那么有吸引力吗?”


  于是宫城良田面前又闪过了那张微笑着的脸,他不由得换了一个坐姿,双腿交叠起来以掩饰自己身上发生的不可言说的反应。


  窗外的夜景飞速闪过,车内的灯光大亮,于是玻璃上能够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脸。他冲着玻璃上的那个人扯起了一边嘴角,于是对面的人也露出了一模一样的,带着痞气和性感的笑容。


  “还好?”他这样回答。“睡一次就知道了。”


  但或许宫城良田永远不会想到的是,在他和自己的朋友晃晃悠悠走出酒吧的那一刻,一直沉默着的酒保先生忽然以一种极为熟稔的姿态靠在了柜台上,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捏着那只威士忌杯轻轻摇动后,忽然对自己面前的那位熟客开口道:“果然……不愧是你啊,三井寿。”


  叫作三井寿的白衣男人又露出了那个令宫城良田几乎神魂颠倒的笑容,捏着自己的酒杯与对方相撞,冰块碰在杯壁上的声音那么清脆。


  “过奖。”他这样说。


  


  宫城良田在发呆。


  准确地说,他正在对着电脑屏幕上黄黑配色的网页发呆。


  你很难揣测他作为一个直男,到底是以一个什么样的心理和精神状态点开了那个男男图标的,但你大约应该知道他抱着一盒手纸坐在电脑前狂翻80页究竟是为了寻找什么样的一个代餐。


  幸运永远会眷顾努力的人,在宫城良田即将失去耐心的那一刻,他终于在某一页的预览图中看到了扎眼的一片白。


  总之……去头应该可食。


  好在作为男大学生,而且是体育系的男大学生,宫城良田的小兄弟并没有背叛他的意志,即使是屏幕上糊得要命的代餐视频,也能让他在脑中想着那个人的脸导出一管子。


  在空虚的贤者时间之中,宫城良田的理智终于随着体液的离开重新回到了身体,聪明的智商也终于占领了高地。


  男人总是喜欢在这个时候思考哲学,而他躺在出租屋不算大的床上,听着洗衣机巨大的声响,突然想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人家写给他号码的那张餐巾纸还扔在外套的兜里!


  宫城良田用此生最快的速度提起了裤子,几乎连滚带爬地摸到了洗衣机前,强行关闭了它的电源,但从中掏出的衣服早就皱皱巴巴地浸满了水,而兜里的那张可怜的纸片,别说看清楚字了,连个原形都找不见。


  在他前二十年出头的人生之中,最想给自己两耳光的时刻或许莫过于现在了。


  所以当第二天宫城良田难得既没有梳妆打扮,也没有戴他一连串闪闪发亮叮咣作响的首饰来到学校上课的时候,安田靖春表现出了一种类似老父亲的贴心关怀——他用一种沉痛又小心翼翼的语气,试探性地问道:“良田,你还好吗?”


  宫城良田用一根手指顶起了鸭舌帽沿,露出一张如丧考妣的脸和悔不当初的神情,幽幽回答:“你觉得呢?”


  别问,问就是想死,问就是想给自己两拳。


  于是安田靖春听闻了昨日兄弟的惨痛经历之后,甚至放任了宫城良田整整一上午加半下午的魂飞天外,连专业课讲座的重点都帮他画了两份。


  等到了最后的一堂大课时,连一向的乖乖学生安田也有些撑不住了,他顺应着宫城的意思两人一起在大教室中找了个后排座位坐下,而宫城几乎是在屁股沾上椅子的瞬间就开始闷头大睡。


  众所众知,大学课堂的后排座位基本也可以称之为睡眠区,于是安田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各式各样或沉重或均匀的呼吸声,头脑也渐渐昏沉起来。


  迷迷糊糊之间,他好像听见教授说了一句什么好像与课堂内容无关的话,惹得前排的学生们开始骚动起来。


  于是好奇心稍微战胜了一点睡意,安田强撑着眼皮竖起耳朵听见教授说道:“所以,之前的助教现在没有办法继续协助大家进行课程,不过不用担心,我找了另外一位学长来帮忙,那么现在大家来欢迎一下……”


  在雷动的掌声之中,安田看着走进教室大门的那个身影,吃惊得眼珠子都快脱眶——此时他哪有一点睡意?只记得用最大的力气疯狂摇晃身边已经睡死过去的宫城良田。


  而不知是教室中的欢呼声太大,还是安田的暴力叫醒方式的确有用,总之宫城良田的确是醒了。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却怀疑自己仍然身处梦中。


  因为他日思夜想着的那个身影,正微笑着站在讲台边,向坐席端端正正地鞠了一个躬,再直起身来时,便用那个他昨夜反复品味过的声音说道:“我叫三井寿,请各位多多指教。”


  

  中


  宫城良田自从上学之后,应该就没有如此聚精会神地上过一堂课——虽然他聚精会神的对象并不是教授的PPT,而是坐在第一排的助教三井寿的后脑勺。


  这一堂课上得实在令他有点如坐针毡,所以下课铃一打响,他便踩着教授说下课的声音往第一排冲去。可惜他所在的位置离第一排实在太远,不过区区几秒钟,那位出奇英俊帅气的助教就被热情的学生们团团围住。


  于是这一瞬间,他与他相隔层层人海,好像却隔了一道太平洋……才怪呢。


  同一堂课的其他学生们的发言被宫城良田一一听在耳朵里,比如什么“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学长”——这堂课才上了两节,你哪里来的什么问题?再比如“可以帮学长分担一些整理作业的工作”——摸摸自己的良心吧,你真的是想要帮人家做工作吗?


  此人愤懑得好似他自己单纯馋人家身子就有多么坦荡光明了一般,但话说回来,这样的彼此心知肚明的心思,好像反而确实显得坦荡不少。


  不过更令宫城良田气闷的是,三井寿一改昨天晚上酒吧里的做派,每一个前来索要联系方式的学弟学妹都来者不拒,依次给了自己的联络方式,而等到他自己在最后一个排到这位学长面前时,他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我见过你。”宫城良田听见对方这样说。他今天换了一件衣服——当然,因为昨天那件被他泼了整整一杯马天尼。是一件绿色的卫衣,以宫城良田的审美来看这衣服真的是丑绝,但是套在面前这个人身上反倒显出人家青葱靓丽,约莫还是有点什么滤镜在的。


  可是滤镜在下一秒就被残忍地砸碎了,因为对方接下来说的话是:“我昨天已经给过你联系方式了吧?所以就不必了。”


  这如何是好?难道要让宫城良田告诉对方“昨天晚上我因为只顾着想着你手冲,顺手把夹着纸的外套扔进洗衣机里搅了,而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彻底来不及……?”


  算了吧,宫城良田自问还丢不起这个人,于是他摘下帽子,试图用所向无敌的上目线攻击面前比自己高了半头的三井学长。


  或许没有做头发的毛茸茸的宫城良田看起来实在可怜兮兮,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双眼发出的小狗狗光波确实有那么一点用处,总之这位三井助教最后还是败下了阵来,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算了,你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吧。”


  


  “所以说。”安田靖春忍无可忍地用指骨敲了敲餐桌,试图唤醒在一顿饭时间内看了第八百次手机的宫城良田。“也没必要这么迫不及待吧?”


  “你不懂。”宫城良田终于慷慨地将自己的注意力分了一丝给自己同桌吃饭的好兄弟:“他长得,有点像那个人。”


  “哪个人?”安田不明所以。


  “就那个人。”宫城良田眼神游弋,开始试图当谜语人。


  不过安田不愧是从初中开始就与宫城同校的死党,在自己的记忆库中搜寻一番后,竟然真的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哦哦!我想起来了!你说你小时候在露天球场曾经见过……”


  宫城良田以自己球场上电光火石的速度捂住了安田的嘴,在对方“呜呜呜”的求救声中压低了嗓音:“差不多得了,这事你知我知……”


  常年打篮球的手掌宽厚而粗糙,安田半张脸都被他捂得结结实实,为了防止自己真的在餐厅里窒息,他只能忙不迭点头以证自己绝不会将宫城的“小秘密”说出去。


  但其实这个小秘密即使说出来也并没什么,无非也就是关于宫城良田的初恋——在国中一年级的时候,神奈川某一个居住区附近的露天球场,一个穿着白T恤的少年人,一个洒满阳光的笑容,仅此而已。


  或许对于直男来说初恋是个同性的确算得上是个难以启齿的事情,不过安田看着他又恨不得钻进手机屏幕里去的样子,有点怀疑其实自己好兄弟只不过是对白T恤有一些什么独特的XP罢了。


  可惜直到这顿饭吃完,宫城良田回到自己租住在学校附近的小房间里之后,他都没能收到三井寿发来的消息。


  他在钓我。宫城良田十分笃定地想到:如果现在就迫不及待地做出反应,那岂不是上了他的套?


  于是他将自己的手机相当随意地放在了玄关的鞋柜上,一边脱衣服一边走进浴室准备洗澡。


  就在他打开水龙头的一瞬间,手机震动在木质饰板上的声音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他顿时好像听到铃声的狗一样以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光着身子爬出了浴室,紧张兮兮地点开了通讯软件。


  三井寿传来了一张照片,里面没有人,只有一件白色的T恤,上面还带着一圈浅浅的黄色印迹。


  宫城将照片缩小,看见对方又传来了一句话:糟糕,好像洗不干净了。


  如果现在门口随便什么人,一定会以为自己见到了变态暴露狂——什么样的人会全身光溜溜地站在家门口看手机,脸上还挂着如此诡异的笑容?


  当然,这些宫城良田本人并不会有什么感觉,他只是飞快地打了一行字发出去,然后又慢悠悠地走回了浴室里。花洒细密的水线落在瓷砖地面时,能听见歪歪扭扭的口哨曲调。


  


  第二天宫城良田与安田靖春约定的见面地点是六本木,出生于勤俭节约普通家庭的男子大学生哪里见过这样高级又时尚的店铺,跟在朋友身后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的。


  “这件怎么样?”宫城良田指着一件没有任何装饰的白T恤问道。


  安田伸出颤抖的手指捏起衣角上挂着的价格标签扫了一眼,然后像被烫伤了一样马上松手扔了回去,说话的语调都变得扭曲:“良田,你确定?”


  原谅他见识得太少,也原谅他在看过价格签之后根本无法鼓起勇气去摸摸那件衣服的材料到底和优〇库有什么区别——说到底不也只是一件衣服,难道是用金子做的吗?


  “我确定。”宫城良田平静地将那件昂贵的T恤从衣架上取下,用一种破釜沉舟一般的气势要店员将它打包好,如果不是安田足够了解他且清清楚楚地看见他刷卡时颤抖的手指,怕是也要以为他是什么阔气的富家大少爷。


  拎着那只写着LOGO的轻飘飘又极其昂贵的纸袋出门以后,安田终于摆脱了店里纸醉金迷的香氛味道,恐怕再多待一会,连他自己都要以为那些标价牌上的零只是没有意义的数字了。


  “良田,你这次真是下了血本啊。”他如此感慨道。


  宫城良田回头看了一眼店铺的招牌,打着闪亮亮银钉的眉头抽搐似地一抖,最后还是维持住了自己的体面,高深莫测道:“你不懂,这叫必要的支出。”


  虽然安田靖春到最后也没能理解什么叫做“必要的支出”,但宫城良田在学校里堵住刚下课的三井寿,并将准备好的礼物袋递过去的时候,还是满意地看清了对方惊讶的神情。


  三井寿和他其实都算是体育学院的,只是方向略微有些不同,但共同点是都要在体育馆进行一些专业训练,所以此刻站在宫城良田面前的就是刚刚运动完的英俊助教。


  他的头发上沾了一些汗水,刘海塌下来黏在脸上,剧烈运动过的潮红色还没有完全从双颊褪去,很难不让人进行一些不该有的联想。


  “这牌子很贵吧?”三井寿随手用挂在脖颈上的毛巾擦了一把脸,神色看起来有些迟疑:“我不能收这么贵的东西……”


  “没关系。”宫城良田说这话的时候早就忘了刷卡时心在滴血的样子,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调整呼吸时张张合合的红润唇瓣,相当大气道:“请收下吧,就当是我的道歉。”


  三井寿迟疑了一下,顺便一提,宫城良田发现他在思考的时候会舔嘴唇——原本激烈运动后稍微有点缺水的嘴唇被殷红的舌尖扫过,留下亮晶晶的水渍,看得人忍不住也咽了咽口水。


  几秒钟之后,三井这样回答道:“那么……我晚上请你吃饭吧。”


  宫城良田差点马上就将回应脱口而出,但他转念一想这样是不是显得自己有些过于迫不及待……于是他刻意地装作也思考了几秒钟之后,点头接受了三井寿的邀请。


  三井让宫城在学校门口等自己一下,他要先去换衣服。宫城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站在校门口等待的期间,忍不住给好兄弟发了一条消息:成了。


  大约过了几秒钟,他看见安田发回了一个拇指emoji,这才满意地将手机收回了兜里。


  


  三井寿选择的是一家西餐厅,装潢高雅餐点精致,从硕大的落地窗望出去能看到壮观的东京夜景。


  但无论多么美味的菜品如今吃在宫城良田嘴里都有些食不知味,他的眼睛时不时扫向桌下的手机屏幕——倒不是说他不解风情到同人约会的时候还要心不在焉,而是他显然更期待这顿饭结束之后的行程。


  他在看酒店。


  这家高级酒店距离很近,但价格对于今天刚刚大出血的他来说太过昂贵,PASS;那家虽然便宜但是距离又有一点太远,PASS;这一家……宫城良田偷偷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三井寿的脸,对方的吃相不算差,咀嚼的时候并不会发出声音,只是食物会将一侧脸颊略略顶起……


  三井寿好像意识到了对面投射过来的眼神,他停下咀嚼的动作,快速地对宫城良田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干净又清爽,让满脑子都是带颜色内容的宫城良田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罪恶感。


  总之这一家酒店好像太过有情趣了……还是PASS掉吧。


  主菜用过之后,身着精致西装的侍应生撤换掉了餐盘,为两人端上了餐后酒与甜品,但这时的宫城良田依旧没有选好一会要去的酒店。就在他换了一个坐姿准备随便做出选择之时,突然感觉裤脚处有些痒痒的。


  宫城良田的动作一顿,他今天穿着的是一条偏宽松的束脚工装裤,裤脚被好好地塞进了高帮靴里,理论上并不存在因为自己的动作而产生这样的触感,除非……有另一个人在动。


  他这时不知该庆幸自己的裤子布料足够厚,还是该懊恼它实在太厚——总之原本在他脚踝间轻轻磨蹭的那只脚已经慢慢上移,在被雪白桌布遮盖得严严实实的桌底一路勾到他的膝盖窝,最后踩在了宫城良田两腿之间的座椅边缘。


  宫城良田猛地抬起头来,发现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三井寿的双眼就已经在紧盯着自己。


  那只修长白净的手指正拈着高脚杯,杯中的液体还剩下大半,而纤薄的玻璃杯边缘却被轻轻衔在齿间。


  年长一点的男人就这样盯着自己的约会对象,然后缓而又缓地,用湿润的舌尖碾过光滑的杯口,收成一个狡黠又惑人的笑意。


  宫城良田不是没有见过这个阵势,但他还是得先别开眼神,找别的什么东西先让自己略略平静下来。


  于是他也喝了一口酒。


  但他没能想到的是,三井寿没那么简单就让他逃脱,现在的形势颠倒,桌下暧昧的推拉早已变成对方的主场。


  三井寿忽然向前倾身——西餐厅的桌子不大,尤其是窗边的双人座位,小小的圆桌更方便情人之间耳鬓厮磨。


  在宫城良田已经烧红的耳侧,三井寿忽然开口说道:“宫城,你想睡我吧?”


  这一口酒在宫城良田的嘴里还没能咽下去,就险些直接喷在了雪白桌面。


  他一边咳嗽着一边睁大了双眼,忽然意识到原本踩在自己双腿之间的那只脚,又向上移了几寸。


  


  你很难要求男人在情到浓时能够依旧保持体面,何况是身体虽然成熟但心理还停留在少年的男子大学生,而且是精力旺盛到堪称怪物的体育系男子大学生。


  所以宫城良田几乎在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瞬间就开始与三井寿接吻,好在高级酒店的电梯足够智能和空旷,自动开门之后他们还能彼此拉拉扯扯地找到属于两人的那个房间开门进去。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他们最后去的那家酒店是最近的,也是最贵的那家——三井寿刷的卡。


  他们在房门关闭之后就继续了方才潦草结束的那个吻,不过两人唇边的湿痕还没有擦尽,此时又变得更加狼狈。


  这时候显然已经没有人在意这些,衣物们从房门前就开始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足以显示他们有多么急切——急切到宫城良田将三井寿按进柔软的大床中时,对方脚上的袜子还好好地套着。


  当两根足够干燥的木柴相互摩擦,此时便只需要小小的一颗火星,便能引燃起足够炽热的烈火。


  宫城良田以前没有和男人的经验,但三井寿应该算是个不错的老师,只不过他的教导全部被自己的学生身体力行地在他的身上进行了实践,做到最后几乎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在这一点上宫城实在算是个贴心的情人,他在事后不仅帮精疲力尽的对方进行了清理——可能需要忽略清理时情不自禁的部分,甚至还帮两人捡起了四散在房间各处的衣物。


  所以在搂住三井寿光裸的细窄腰肢入眠之前,宫城良田回忆了一下自己今日的表现,觉得差不多能够打一个满分。


  可是当第二天中午的阳光照在他眼皮上驱使他从美梦中醒来的时候,他习惯性地伸手往旁边一捞,想要同对方接一个缠绵的早安吻——现实却给了他一个残酷的回应,他身侧空空荡荡,只有微微下陷的床垫昭示着这里昨夜确实有个人曾经躺在这里。


  宫城良田歪歪扭扭地吹了一个口哨,猜测大约是自己昨晚的神威大发惹得对方今天早上醒来臊得不行,所以连个招呼也没打便匆匆离开了。


  于是他决定趁热打铁,尽早给对方发一个消息,顺利的话没准还能约好下一次。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地打下了一行字又被一个个删掉,在反复斟酌了几次语句之后,宫城良田最后只发出了一行非常简单的问句:“你怎么走了?”


  不错,这样既不显得太过迫切又能够表达出一些不满足的情绪……宫城良田刚刚觉得比较满意,下一秒整个人却如遭雷击。


  巨大的震惊让他整个人从床头坐起来,昨天夜里三井寿在他背部皮肤上留下的横七竖八指甲刮痕还在隐隐作痛,但他却觉得自己好像还没有彻底清醒。


  宫城又用手揉了揉眼睛,这下他终于能够确定屏幕上自己发出消息之前,那个红彤彤的拒收符号以及系统给出的贴心却十足残忍的提示语:“对方已经拒绝接收您的消息。”


  

  下


  “我记得有些人信誓旦旦地说过,只是睡一下就好了的。”安田靖春被宫城良田的夺命连环call叫出来之后,坐在路边的茶座上如此感慨道:“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此时距离宫城良田发现自己被三井寿拉黑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他洗过澡,但显然没心情弄头发也没怎么在意穿着打扮,咯吱咯吱咬着吸管的样子像是打算直接把尚且不知人在何处的三井拉出来拆吃入腹。


  于是安田又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你看,现在用不着你考虑之后了断的事情,联系直接掐断,干干净净不是正好?”


  “什么正好?”宫城良田拧着眉毛,这个样子让他看起来戾气极重,连安田都被摄住,微微向后挪了挪屁股。


  他将嘴里的吸管吐出来,一只脚一下又一下地踩踏着茶座脆弱的桌腿,看上去有点像狂躁发作之前的猎犬。


  “不行,绝对不行。”他思考了一会,如是宣布道。


  “那你要怎么办?”安田已经早早将自己的杯子从桌上拿开,他实在害怕愤怒之中的宫城良田顺手将桌子踹翻——即使宫城良田这些年来从未失态到这种地步。


  宫城回给他一个眼神。


  “不、不是吧?”安田忍不住张大了嘴巴:“你不是真的想和那个三、三井学长……谈恋爱吧?”


  “当然不是。”小狗终于垂下了它的尾巴,露出隐藏已久的狰狞獠牙,安田发现自己的好友眼中所出现的,竟然是一种久违的兴奋与跃跃欲试。


  “怎么说我也应该……以牙还牙。”他回答道。


  不过待第二天宫城良田摩拳擦掌做好了应对三井寿的准备时,却并没有在课堂上看见对方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地中海教授干巴巴的解释:“那个……三井助教今天有一些其他的事情,所以不来上课。”


  在同学们失望的叹息声中,宫城良田将嘴角慢慢上扬——躲?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躲到哪里去?


  事实上,学校附近的去处并不多。天色刚刚擦黑,宫城良田就打扮齐全前往了自己,也是三井寿经常出没的酒吧街,然后在推开第四扇大门的时候,准确地捕捉到了那个身影。


  这一看不要紧,接下来的画面却让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忍不住登时便怒火中烧——三井寿果然不再穿白色T恤了,他今天穿着整套的深色休闲西装,微微oversize的风格让成熟中又多了几丝浪荡气,内衬不是衬衫而是一件薄薄的高龄针织打底——为什么要在初夏的天气里穿高领打底衫?当然是为了盖住脖颈上他宫城良田留下的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


  三井寿微微斜靠在吧台边,只留了半边屁股在椅子上,姿势有点别扭但反而能突出那一双又长又直的腿,这双腿昨天夜里还勾在宫城良田的腰间,现在却又开始招惹狂蜂浪蝶。


  宫城眼睁睁地看着另一边有个陌生男人几乎看直了一双眼,捏着酒杯就要往三井寿身边凑,于是他情急之下一咬牙,狠狠往自己的手臂内侧拧了一把——这一下可真是下了死力,泪花几乎瞬间就盈满了眼眶。说时迟那时快,他就着这股子委屈劲,三步并成两步冲到二人之间,一把抓住了三井寿的衣角,语气凄然:“三井前辈——”


  三井寿一愣,扭过头看清来人之后露出的表情堪称惊恐。


  “三井前辈——你怎么、你怎么能……”戏台已经搭好,就不能怪他宫城良田戏瘾大发了,见来来往往的客人已经开始往这边看,他索性演得更加起劲:“是我昨天做得不好吗?如果我有什么不好您可以直说,为什么要抛弃我……”


  三井寿目瞪口呆地看着宫城良田的脸,这人今天特意卸了自己那一身潮到风湿的打扮,不仅没有戴什么眉钉耳钉项链,连平日里十个指头挂满八个的戒指也没有戴,此时只是穿着一件连帽卫衣配短裤,毛茸茸的卷发下面含泪的狗狗眼,任谁看了都要骂一句三井寿是渣男。


  不过现在也不需要三井猜测,因为人群中已经开始冒出一些窃窃私语,内容包括但不限于:“那个人是不是搞了未成年啊?”“这不是人渣吗?”“怎么能忍心抛弃这样可爱的弟弟呢?”


  原本想要来与三井寿搭讪的男人动作也开始迟疑,那一步无论如何都迈不出去,而这一切被擅长观察场面局势的宫城良田尽数收入眼中,忍不住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不巧的是,这个笑容也被正紧紧盯着宫城良田表现的三井寿逮个正着,于是他忍不住提起声音,问道:“宫城良田,你有病吧?”


  宫城良田没有想到三井寿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但他此时也并没有多余的心思来考虑对方究竟从何得知,只能见招拆招,继续用哭腔伪装道:“三井前辈……我真的很喜欢你……”


  有人说成年人的爱情套路只有三招——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所以当宫城良田用这样一双水汪汪的狗狗眼看着三井寿时,连旁边围观的其他无关群众都要忍不住为他说话。


  “答应他!”那些人起哄道。“答应他啊!”


  三井寿的脸已经红到脖子根,显然他完全没能弄明白对方到底在搞什么花招,只能下意识地质问:“宫城你……”但这句话没能说完,他的手腕就一紧,宫城良田一把将他抓住便往酒吧的门外带,而其余的人显然也不想阻拦这一对“怨侣”,摩西分海一般自动自发地让开了一条宽敞的通道,让宫城顺顺利利地把人拽到了门外拐角的小巷子里。


  当三井寿被用力抵在小巷中的砖石墙壁上时,他终于露出了极度不耐烦或者也可以称之为有些愤怒的神情,语气冷硬:“你到底什么意思?”


  宫城良田将自己的头抬起来,他眼中的泪光不知什么时候早就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带着野味的攻击性,好似终于露出了属于自己的獠牙。他不回答三井寿的问题,反而开始质问对方:“你为什么把我的联系方式拉黑了?”


  这时三井寿反而诧异起来:“你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这是玩咖的准则,睡一次,就扔掉。“我们好聚好散,还能给彼此留几分颜面。”


  宫城良田忽然语塞——他之前难道不也是这样想的吗?那么他现在又为何如此愤怒呢?


  于是就在他迟疑的这几秒中,三井寿的表情从诧异转成了一种怅惘的无奈,像是在说“果然如此”,也像是在说“我就知道。”


  但他没能想到的是,就在下一秒,宫城良田忽然做出了自己的反击,他回答道:“不可以。”


  “什么不可以……”剩下的尾音被宫城良田直接吞进了口中,他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三井寿顶在墙边,常年打篮球的粗糙手指捏着对方的下巴迫使着对方张开嘴,接受这个吻。


  小狗有的时候也会任性,他不想听到的话就不要听。


  在昨天那个缠绵的夜晚,三井寿就已经深刻体会到了宫城良田精湛的吻技,但昨日的温柔缱绻在此刻已经变成了堪称暴力的掠夺与撕扯,在被对方舌面上的金属钉不知第几次剐蹭到牙齿之后,三井也平白地生出了一些不愿就此服输的心态,于是他腾出双手扣住了宫城良田的后脑,将这个原本单方面的强吻升级成了双方唇齿之间的战争。


  这个巷口说不上人来人往,但总也是有行人路过的,两人接吻时发出的暧昧水声和紧紧交叠的身影让有的路人避之不及,也有的路人想要驻足观看。


  显然三井寿并不是喜欢被人围观那一派的,于是在双唇分开换气的瞬间,他用一根手指抵住了宫城还要压下来的嘴唇,气喘吁吁地用低哑的声音道:“我们……换个地方。”


  如果说昨天的那一夜是宫城良田被三井寿勾引得神魂颠倒,那么这一夜则是形势对调——明明同样是体育系的学生,三井在自己的直系学弟面前体会到了什么叫毫无反抗之力。


  他被顶在酒店的落地窗前动弹不得的时候,听见身后男孩叼着自己的耳垂,黏黏糊糊地说:“三井前辈,和我交往吧。”


  他被按进柔软的床垫里无法挣扎的时候,听见身上男孩咬着牙齿,一字一顿地说:“三井前辈,和我交往吧。”


  他被扣着腰肢架在洗手台上失去力气的时候,听见面前男孩用蛊惑一般的语调,又轻又软地说:“三井前辈,和我交往吧。”


  于是三井寿在意识彻底消散之前,终于迷迷糊糊地回答道:“好……”


  


  宫城良田在搂着新任男友入睡之前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事情,光着身子跳下床,从对方散落在地面的衣物中翻出了手机。


  他别别扭扭地用对方的手指解了锁,然后翻到了通讯软件,将自己的联系方式从黑名单中拉了出来,甚至还要置顶在最前方,改成一个带着爱心emoji的“男朋友”备注。


  在行云流水地进行了这样一通操作之后,他竟然还嫌有些不满意,又登登登跑到了窗口边,借着窗外一点灯火给自己拍了一张看得清六块整齐腹肌的自拍照。


  选择照片,设为屏保,确定。


  这下他好像终于满意,将手机塞到三井寿枕头底下的时候没忘记在人带着齿痕和血丝的嘴唇上落下一个吻。


  然而当第二天清早,三井寿浑身酸痛地从被子中爬起身的时候,也没能体会到自己多了一个男朋友的实感。不过等他转头看见趴在枕头上,刘海软软地散落在婴儿肥都没褪去的那张脸后,关于昨夜的记忆才猛然回归了身体。


  他在将宫城良田踹下床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昨天操劳过度的腰,发出了比掉在地上的对方更大声的抱怨。


  不过宫城良田在抱怨之后马上就以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清醒了过来,并且手脚并用地爬回了大床,蹭在三井寿的面前噘嘴去亲他的脸。


  “宫城良田。”三井寿道:“我们不能再做了。”


  其实宫城良田本来倒是也没想做,只是醒来之后下意识想要与对方卿卿我我一番,但被三井寿这样一制止,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三井寿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这样宣布道。


  宫城良田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紧张,如果他真的有一对犬类的耳朵,此刻可能已经趴伏在头顶上了:“什么?你难道要反悔?你昨天晚上明明已经答应了……”


  虽然站在三井寿的角度,昨天晚上的答应实在不能算是出于主观意愿,应该说更像是为了保全自己性命而进行的一种让步——但谁叫他是个说一不二的男人呢?所以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不是要反悔。”


  “那就好。”宫城良田挠了挠头发,态度相当自然:“那就是要约法三章?嗯……虽然有点麻烦,但谁让我喜欢三井前辈呢?”


  三井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先吐槽他的反应太过熟练,还是该吐槽他睡了两觉就表现得好像对自己情根深种一样。


  总归都不是现在应该在意的,于是三井寿清了清嗓子,回答道:“咳,我觉得交往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应该谨慎一点……”


  “你这不还是要反悔吗?”宫城良田提高了声音。


  “我还没说完!”三井随手给宫城脑袋上来了一下,连他自己都对自己如此顺手的动作感觉到了一点诧异。


  于是宫城只好低着脑袋盘腿坐在床上,等三井把他的话说完。


  “总之就是,我觉得我们即使要,谈恋爱……”三井在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忍不住耳根发烫,但很快便掩饰了过去,紧接着道:“也得先有一个试用期,就按基本的三个月来算……”


  “三个月也太久了!”宫城良田反驳道:“三个月才转正成为恋人也太过分了,缩短一点吧……一个月怎么样?”他歪了歪头,然后趴到了三井寿面前。


  在散落着的卷曲刘海之后,三井寿看见那双属于宫城良田的眼睛灼灼有光:“就一个月,我一定能让三井前辈,喜欢上我。”


  

  完


  其实三井寿此前并不是没有谈过恋爱,自从他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是同性之后,也曾经陆陆续续和几个人试图达成稳定的亲密关系,但最后基本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不了了之。他也曾经怀疑过其中是否存在自己性格或者长相的因素,但在他开始混迹酒吧之后,这一点因素也被他自己排除掉了。


  或许只是因为时机未到,或者说只是因为还没有遇上那个真正对的人。


  那么宫城良田会是那个对的人吗?三井寿不知道,但是他至少愿意用一个月的时间来试错。


  一个月的时间在一个人长达几十年的漫长人生中,也并不算太久,不是吗?


  不过当三井下课之后看见宫城良田斜挎着运动包站在体育馆门口对他眨眼的时候,他才终于有了那么一丝自己多了一个年下男朋友的真实感。


  “三井前辈这是什么表情啊?”宫城良田不满道:“来接男朋友下课不是应该的吗?”


  三井寿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被宫城良田牵住了手指,皮肤交接的位置烫得要命,但对方恍若未觉一般继续碎碎念着:“学校附近开了一家据说很不错的餐厅,我一直想要试试,正好可以一起……对了,之后要看电影吗?我早就很想看那个……”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三井寿都在以一种十分摸不着头脑的状态被宫城良田拉着吃了饭,看了电影,而最后两个人来到车站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宫城良田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短款的上衣被他的动作扯动,露出了一线颜色扎眼的内裤边,然后马上又被盖住了。


  “今天真开心啊,三井前辈。”他这样说,“那么就这样,最后一班电车快到了,回家的路上要注意安全哦。”


  “嗯……诶?”三井寿下意识地应声,两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


  想必宫城良田想看到的正是他这样的神情,于是他在空旷无人的站台上,忽然扬起脸凑近自己前辈的耳边,低声道:“难道三井前辈还在期待什么吗?”


  “什么啊!”敏感的耳垂被湿热的吐息碰触,三井寿忍不住连连后退几步,捂住耳朵拉开了距离,连回答都断断续续:“我、我才没在期待什么呢!”


  “那就最好啦。”宫城良田双手交叉着枕在脑后,懒懒地拖长了语气,仿佛方才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三井寿自己的幻觉。


  三井看着对方往站台另一头走了几步,然后又突然回身,大声喊道:“对了,三井前辈!明天我也会在教室门口等你下课!”


  宫城良田并没有等到三井寿的回答,因为他那某种程度上脸皮又特别薄的前辈早就捂着耳朵跑得远远的了——不过没关系,优秀的猎犬永远不缺乏耐心,他会等待自己的猎物一步又一步地,走进自己的圈套。


  在三井寿和宫城良田确定恋爱试用期的第一个周末,宫城良田邀请了他的前辈去街机厅,然后好好地展示了一番自己出神入化的射击游戏技巧,但最后在投篮机面前被前辈爆得体无完肤。


  在第二个周末里,他们去了露天的篮球场,两个人一对一打了一个酣畅淋漓,三井寿在投出最后一个三分球之后累得坐在了地上,宫城良田去旁边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两罐饮料,递给三井寿的时候甚至记得将易拉罐的拉环打开。


  “三井前辈,很开心吗?”他捏着另一罐饮料蹲在三井寿身侧,看见对方吞咽液体时的喉结滚动,汗水从凸起的皮肤上蜿蜒落进领口。“和我一起打球,很开心吧?”


  “还行。”三井寿的回答相当矜持,但随手扔掉饮料罐时高高的弧度总还是能看出他的口不对心。


  于是宫城良田在这个时候会同他接一个,带着西柚气息的清甜味的吻。


  在第三个周末,三井寿陪宫城良田去了游乐园——当然是他陪宫城良田,因为像他这样的男子汉是绝对不会喜欢这种充满了卡通图案与糖果色气氛的地方的。


  所以当宫城良田站在一个抓娃娃机前走不动路的时候,三井寿扯着棉花糖黏糊糊的丝露出了有些不耐烦的神情。


  “可是这个很像三井前辈啊!”宫城良田如是说。


  三井寿站在娃娃机面前,俯身仔细观察里面似乎像是某种犬类生物的毛绒玩具,忍不住质疑道:“哈?”


  “等着,我一定抓到。”宫城撂下这句话便去换了一打硬币回来,豪爽地往那个粉红色的机器里投掷。


  事实证明,即使是篮球和电子游戏都能玩得熟练的人,在面对摇摇晃晃的娃娃机勾爪时也要束手无策。


  “已经花了不少钱了吧?”三井寿换了一个站姿,从机器侧面的玻璃看着宫城良田的脸。“都够买一个了。”


  “那怎么行?”宫城良田拧紧了眉,聚精会神地盯着那金属色的勾爪,略丰厚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三井寿很难在对方脸上看见如此认真的神色,对方面对他的时候,眼神里总是憧憬、兴奋、和喜悦。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宫城良田,而他却也还想见识到其他样子的宫城良田,不仅仅是认真,或许还有悲伤、愤怒、惊慌……那些更多他没有见过的样子,或许都应该看一看。


  他也想再看一看。


  于是在宫城良田欢呼一声,蹲下身去伸手从娃娃机下方的开口处去拿那只傻到透顶的毛绒玩具时,三井寿也跟他一起蹲下了身。


  “你看!”宫城良田将那只狗举到面前晃了晃,双眼弯起,语气轻快:“是不是很像三井前辈?”


  三井寿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漏了一拍,然后他几乎控制不住地将自己的上身凑近,在宫城良田扬起的嘴角边,落下了一个轻得像羽毛的吻。


  这个吻中没有欲望的气息,它只是一个单纯的,干净的吻。


  三井寿可能从来没有想过,一个月之前宫城良田趴在他面前信誓旦旦的承诺竟然就这样一语成谶,但这好像也并不能怪他……毕竟,这一个月以来的热烈追求,几乎任谁也无法抗拒。


  谁能拒绝永远紧紧盯着你,好像眼中只存在着你一个人的热情小狗呢?


  至少三井寿不能。


  


  一个月的恋爱试用期结束那天,三井寿正躺在宫城良田出租屋的床上看体育杂志。他的脚非常随意地搭在对方小腹,背后则倚着人家平时用来睡觉的枕头。


  是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将他从精彩的篮球话题中惊醒——他听过这个铃声,这是宫城良田的闹钟,但为什么对方会在半夜十二点钟设定这样一个闹钟吗?


  “快关掉。”三井寿毫不客气地这样支使道。


  宫城良田爬到床尾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在开始恋爱试用期之后就再也没做过,或许是宫城良田不想利用自己的身体和技巧留住三井寿,也可能是有着其他什么说不清楚的原因。


  总之,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啊。”宫城良田看了一眼手机,这样说道。


  “什么时间?”三井寿一时有些茫然,半晌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


  “一个月的恋爱试用期,时间到了哦,三井前辈。”宫城良田提醒道。


  “这样。”三井寿满不在乎地翻过一页杂志,随口道:“那我们……”


  “让我先说吧。”宫城良田伸手抽走了三井手里的书,他几乎是正坐在床上,语气听起来也相当郑重。


  “……搞什么啊。”三井寿觉得莫名其妙,但这段时间以来宫城良田做过的莫名其妙的事情太多,现在这样也并不算是离谱。于是他也稍微直起了身,将枕头抱在怀里,示意对方继续说。


  “三井前辈。”宫城良田挠了挠头发,半晌才接下了后面那句:“我觉得,我们还是分手吧。”


  “……哈?”


  三井寿的第一反应是对方在开玩笑——毕竟过往的一个月,虽然不能说毫无矛盾,但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开心愉快,可当他再仔细端详对方的神情时,发现宫城良田的表情是那么沉静,也那么冷漠。


  “其实三井前辈之前说的也没错啦,我的确想着和你睡一次就结束的。”好像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要提分手,宫城良田甚至愿意详细地将自己的心路历程在此向三井逐字逐句地剖析:“但是,因为三井前辈先把我拉黑了嘛……所以好像一不小心,就激起胜负欲了,哈哈。”


  所以过去的一个月的那些殷勤追求,那些热情以待,全部都是为了今天?为了今天告诉他三井寿,这一切只是狡猾的猎犬的圈套,只是一场随心所欲而起的胜负比试?


  三井寿的神情从疑惑转到了惶然,然后渐渐地眉眼一起低垂下来,宫城良田看着他的脸,却无端地好像听见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你赢了,宫城良田。”就好像方才的一切只是个幻觉,三井寿所露出的受伤神情也像是个幻觉——他抓起怀里的枕头,狠狠地按在了宫城良田的脸上,然后用他此生最快的速度踩上了鞋子,逃离了这个可怕的,令人心碎的地方。


  直到三井寿一路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最近的电车站之后,耳畔自己摔上宫城房间大门的声音,和对方说出的那句“分手”还在耳边不停地回荡。他不想听,但即使他闭上眼睛,捂住耳朵,那些声音还是会从某一个神经中传出。


  他一瞬间意识到当时宫城良田为什么觉得三个月的时间太短——毕竟要用这样长的时间演一场戏,即使是宫城良田也会觉得不耐烦吧。


  十二点过的电车站已经空无一人,三井寿已经没有办法在今夜等到能够回家的那班车。


  他没有哭,只是觉得沮丧,但沮丧之后却发现自己那双能够投出稳定三分球的手一直在颤抖。


  可能是有点冷吧,他这样想。


  但夏天的夜晚,真的那么冷吗?


  他慢慢地卸去自己身上的力气,蹲坐在马路边。


  可能这个样子看上去实在很像那种失意的废物,被一些人或者事物抛弃——但以三井寿这些年来做他自己的自尊心,他只会允许自己像这样难过一下,就一下。


  或许明天他又会带着阳光明媚的笑容站在学校的某个角落,或者又可以带着迷人的风情靠在酒吧的某个地方……但是今天,现在,或许他可以就这样安静地在马路边待一会儿。


  可惜他的心声好像总是不能被别人听见,所以随着一阵快速的脚步声,他又看见一双非常熟悉的鞋子出现在他眼前,随之响起的,也是他最不想听见的声音。


  “三井前辈。”那个声音这样说,“你忘了带手机。”


  “我不要了。”三井寿这样回答,或许明天他想起这件事会后悔,但现在要他抬起头对着宫城良田笑着说“哦谢谢你记得帮我带来”这种话,可能确实太难为人了。


  “手机还是很贵的。”宫城良田显然也并不能理解此时三井寿的心情,他紧追不舍地这样说道:“不能不要的。”


  “我他妈都说了我不要了!”三井寿猛地站起身,血液一下子没能跟上动作,害得他大脑空白一瞬间晕眩,跌跌撞撞地向前倒去。


  但接住他的并不是冰冷的路面,而是属于他“前男友”的怀抱。


  宫城良田喜欢用的那款香水味道很重,重得容易令人沉迷,也容易令人清醒。


  于是三井寿几乎立刻清醒过来,用力地想要将对方推开,但扣在他腰间的双手不知为何却箍得越来越紧,紧得他几乎动弹不得。


  “滚开……”他将头抵在宫城良田的肩膀,动用了自己全部的力气来控制声音不要那么颤抖,也不要显得那么难过:“我一点也不喜欢你,你滚远一点……”


  “嗯嗯。”宫城良田的态度竟然令人火大的温柔,在他确定了三井寿已经不会再挣扎和抗拒自己的拥抱之后,忽然用手指捏住了三井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


  “可是啊,”宫城良田笑着说,“三井前辈如果真的不喜欢我的话,为什么表情看起来快要哭了呢?”


  三井寿几乎下意识地就要把头偏过去,嘴唇却被坏心眼的小狗叼住,然后难舍难分似地舔弄。


  “其实前辈已经离不开我了吧?”在换气的空档中,宫城良田用额头抵着三井寿的额头,低声道。


  三井寿本能地又要开口骂人,但再一次被吻住。


  大概过了几秒?或者十几秒?总之长得像一年,又短得像一瞬间,三井才被放开,只能趴在对方的脖颈间重重地呼吸。


  “对不起。”他听见宫城良田这样说:“对不起,三井前辈。”


  “其实从一开始就输掉的那个人,其实是我。”


  


  或许,这场恋爱战争从一开始,就没有赢家。


  


      FIN


  


  


  


Bladewithelephants

【仙三】《成年人恋爱报告》

《成年人恋爱报告》

 

梗概:当了一年社畜的三井在出差时遇到了曾经的后辈。


1

社畜的生活还真是千篇一律啊。三井这么想着。

入社到现在过去了一年不到,好不容易熬过了实习期,开始自己跑业务,但依旧是个每天搬砖的底层员工,领导呼来喝去的已经不算什么大事,最可悲的是连晚饭想吃顿海鲜拉面都会想到因为还贷而缩水大半的钱包。三井遥想着大学毕业前对父母趾高气昂的宣誓“你们看着好了,我就算没有你们当靠山也能闯出一番事业!”的自己,恨不得穿越回去掰开自己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些啥才能说出这么厨二病的话来。

他坐在酒吧里,脚踩着高脚凳一脸愁容,这次他被部长派到福冈来出差,任务是...

《成年人恋爱报告》

 

梗概:当了一年社畜的三井在出差时遇到了曾经的后辈。

 

1

社畜的生活还真是千篇一律啊。三井这么想着。

入社到现在过去了一年不到,好不容易熬过了实习期,开始自己跑业务,但依旧是个每天搬砖的底层员工,领导呼来喝去的已经不算什么大事,最可悲的是连晚饭想吃顿海鲜拉面都会想到因为还贷而缩水大半的钱包。三井遥想着大学毕业前对父母趾高气昂的宣誓“你们看着好了,我就算没有你们当靠山也能闯出一番事业!”的自己,恨不得穿越回去掰开自己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些啥才能说出这么厨二病的话来。

他坐在酒吧里,脚踩着高脚凳一脸愁容,这次他被部长派到福冈来出差,任务是和这里的分公司对接一下产品开发计划。先是飞机晚点了四个小时,又因为忙着赶报告错过了吃晚餐的机会,上了飞机后还被告知航班不提供飞机餐,好不容易抵达了机场,火急火燎的赶到酒店,对方负责接洽的员工打电话来时又说因为有点突发情况所以大概要十点左右才到。

换作以往他肯定已经对着电话痛骂对方一通了,但这回是工作,而与他对接的员工在电话里也表示很抱歉,“对不起啊公司临时要加班,所以麻烦你多等一会了,所有开支我都会报销的”,他诚恳的态度以及还算好听的声音让三井气消了一半,再一听对方也是被迫留下加班,顿时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就取代了他的怒气。

 

“你好,久等了吧。”

他听见一个清爽的声音,抬起头,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放大在他眼前。

“…………诶诶诶——??”他控制住自己没有把这声“诶”的尾音拖的很夸张,“……你,你是仙道?!!”

对方显然愣了愣,呆住了几秒,眼神往三井的脸上扫来扫去。

“是我,三井啊!以前神奈川湘北高中篮球队的!”

“唔!”仙道似乎终于把那张脸与名字对上号了,“是湘北的三井前辈!”

“没错啊,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你小子!你怎么跑福冈来了?”

“就读的大学就在福冈市,所以实习也是在这里。”

“实习啊……实习生也要加班,真是辛苦你了。”三井拍拍对方肩膀,作出一副长辈的姿态,“对哦,仙道你是比我小一届的,那你现在应该还没毕业吧?”

“现在是四年级,学校让我们第二学期去各大社实习,这家公司有位社员是我大学的学长,所以就被推荐过来了。”他说道,“三井前辈呢?已经是正式员工了吗?”

“现在算是转正了,但实际上我也才刚过了实习期没多久,大差不差啦。”三井趁这机会把仙道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感慨着这小子从高校毕业四年,好像又长高了,体格也又大了一圈,那张脸还带点少年气,但成熟的轮廓已经渐渐形成了。

“算一算我们大概有四年多没见了,好像从毕业后就没再见过,真是太巧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你小子倒是又变帅了不少。我在福冈要待上三五天,期间就麻烦你多多照顾啦。”

“没问题,交给我吧前辈。”仙道自信的笑笑。

 

在异乡见到熟人三井觉得很开心,所以他的话痨属性也一并开启了,之后他又与仙道在酒吧聊了许多,从仙道的话中得知在自己读大学二年级时,仙道也从陵南毕业了,毕业后队长的重任由福田接替,那小子虽然是和仙道同级的,不过因为学习成绩烂的一塌糊涂所以高二就被迫留了一级,才阴差阳错当了队长。

讲到这里,仙道无奈的耸耸肩。福田那孩子其实一根筋的很,如果把目标全部放在篮球上面就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做别的了,成绩差也由不得他,前辈,你根本想不到当时为了让他补考合格,我甚至要从负数的加减法开始教起。

三井听到这里,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人,于是本就笑的咧开的嘴更加合不拢了。

“诶!我跟你说我们湘北也有一个人跟他一模一样啊!”

“是樱木吧?”仙道说。

三井想了想:“那小鬼就是单纯的笨蛋而已,还有一个虽然看上去不笨但是实际上脑子多转个弯都不行的你猜是谁?”

“排除掉赤木和木暮的话,只剩下宫城还有流川了,那我猜——是流川枫?”

    “你怎么一猜就对。”三井瞪大眼睛。

“原来真的是他的。”仙道也一脸不可置信,“我只是瞎猜的,不过宫城一看就是想学好就能学好的类型,而流川有点特殊,他总是一副怎么睡都睡不醒的样子。”

听完仙道的分析,三井兴致一来就开始一件件讲起流川枫的糗事。当初为了参加全国大赛我们几个差生都被拉到大猩猩家里补习,和流川枫一对一的是晴子——你还记得不?就是赤木的妹妹,短头发,很漂亮……啊,结果就是在这么漂亮的学妹指导下,他做着题目还能睡着!流川最差的学科不是英语吗,但他又有一颗想去美国拼搏的心,所以有段时间他耳机里放的都是那种“yo yo what's up”之类的歌,从头到尾学会的就那几句“Drop the beat!”、“Make some noooooise!”。你能想象吗,他那张老是睡不醒的脸念着那些单词,语调还学的像模像样,但如果你问他那是什么意思,他就会一脸迷茫的看着你说“我不知道啊”。

“你们就没人提醒他吗?”仙道哭笑不得。

“我们那时候都觉得可好玩了,看到一个面瘫脸一边骑着单车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的,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我们根本狠不下心打扰他啊~”三井无奈的摊开了手。

他们简单的碰了杯,后面又聊了些琐事,直到十二点多的时候两个人才察觉时间已经不早了。三井把自己之前写的产品开发计划书给了仙道,对方接了过去,很细心的把它们整理好放进公文包里,看到这一幕三井才有了自己是来出差而不是来度假的实感,或许是之前与仙道的聊天太开心了,让他一下子忘了自己也是公务在身的人。

两人临分别前交换了手机号码,仙道说明天一早就会把资料交给公司,倘若下班后有空的话希望还是能和三井聚一下。

“好啊。”三井不假思索的回答了他。自己明天正好也要去对方公司参加交流会,算一下时间,估计开完会仙道正好下班。

“那前辈,明天见咯。”仙道朝他挥挥手。

“嗯,明天见,拜拜。”

 

2

三井看了看播放中的幻灯片,又看了看表。

说是开个简单的交流会,结果因为代表人的发言速度奇慢无比,所以已经靠七点了会还没开完,会议桌上有三分之一的人都在用拇指抵着太阳穴防止睡着,还有的则在装模作样的盯着屏幕,其实早就神游在外,而尽管如此,那位白发苍苍的主持代表仍在慢条斯理的说着‘第一点,第二点,第三点……’,到最后,连三井也忍不住开始打哈欠了,等到他打完第十一个哈欠时,这无聊的会议终于结束了。

他一看表,时针已经指向八点了,三井心里大喊一声“不好”,拎起包就往电梯口冲。

“前辈!前辈!”他似乎听见后面有人在叫他,但他仍旧一个劲的往前冲。

“三井前辈!!!!”

三井猛的停下来,才发现仙道一脸懵懵的站在那里。

“仙道!”

“是我啊前辈,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啊?”

三井有点语塞,刚刚他之所以跑那么快就是怕仙道等他等太久,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就在会议室门口等着他,手里还提着一个五颜六色的塑料袋。

“前辈还没吃晚饭把,饿了的话先尝尝这个吧。”他走到三井面前,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三井,“是我找人排队买的,叫珍珠乳酪夹层蛋糕。”

“什么?”三井被那一长串的名字弄得一脸茫然。

于是仙道又一个字一个字重复了一遍。

“好奇怪的名字……”三井接过那个塑料袋,“而且长得也很奇怪,为什么是叫‘珍珠'啊?这上面黑黑的东西是什么?可以吃吗?”

“可以哦,前辈先尝尝看吧。”仙道说,“做法是从台湾那边传过来的,东京有开了几家,不过福冈是半个月前才有了第一家,如果要买的话是要排很长时间的队的。”

“我说你这家伙,不会特意为了这东西去翘班排队了吧?”

“没有啦前辈。”仙道不好意思的笑笑,“是办公室一个女同事去排的,为此我可是付了500 円跑腿费的。”

“是吗?还以为她是看在你长得帅的份上主动给你买的呢。”

“别开我玩笑啦,前辈。”仙道有点窘迫的笑笑、

三井看仙道的反应觉得特别好玩,本来还想多说几句,但因为自己确实饿了,而且蛋糕的味道又很香,所以他选择先闭嘴,拿起勺子挖了蛋糕最上方的一块,一股脑的塞进了嘴里。

“唔。”眼睛瞪大了一点。

“怎么?好吃吗?”仙道立即问他。

“很好吃!”三井发自真心的回答,“原来夹层就是把乳酪夹在每一层蛋糕的中间啊,珍珠的口感也很神奇,像是糯米,甜甜的,有点软。”

“同事说是用木薯粉之类的东西做的,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前辈觉得好吃就行了。说起来,三井前辈好像很喜欢吃甜食吧?”

“你怎么知道的?”

“是和湘北比赛的时候慢慢发现的,看你休息时经常在嚼士力架。”

“啊那个啊,是我常备的零食啦。”突然提到过去的事,他朝仙道不好意思的笑笑,“忙起来的时候就会忘记吃饭,是为了补充能量才随身带着的。”

“原来是这样,不过前辈,不按时吃饭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仙道说,“难怪比赛时前辈还体力不支晕倒了。”

怎么隔了五年还在提那件事!而且那个和不吃饭也没多大关系!

三井懊恼的想着,那时自己因为缺了两年的课导致体力确实跟不上,为了弥补这一点不仅加大了训练强度平时还常常吃保健品,甜食也是那时候喜欢上的,虽然常常吃士力架但主要还是为了补充体力——这一点他无论如何都拉不下脸向昔日的敌人说出口啊!

 

好在仙道并没有持续这个话题,他们走到电梯里,按了1楼的按钮,这时同事已经基本走光了,电梯里也只剩下他们两个。

“前辈难得来一次福冈,作为东道主我请前辈吃饭吧。”

“可是仙道你才仅仅是实习期吧。我是前辈,所以这顿必须得让我来。”三井脸皮比较薄,当然没法答应让一个还在读书的后辈请客,况且昨天的酒钱最后也是仙道掏的腰包,于是他赶紧拒绝。

“那可不行,前辈在出差,我作为对接公司的代表是必须保证前辈的衣食住行的,再加上前辈是第一次来这个城市,对周边完全不了解,所以得由我带着前辈去用餐。”仙道条理清晰的说道,“而且,如果我付钱的话是可以让公司全额报销的。”

三井本来还有点犹豫,一听“报销”这两个字立马亢奋了起来。天哪全额报销,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吃大龙虾帝王蟹海胆盖饭芝麻鲭鱼以及我心心念念的福冈名产——博多豚骨拉面!但是,等等,我可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否则前辈的威严何在?

于是三井继续装出一副纠结的模样。

电梯叮了一声,门缓缓打开,仙道回过头,看见还在锁着眉头的三井,又不由添上一句:“前辈,这次就由我来吧,等下次我去东京就得由前辈买单了。”

他看见三井皱在一起的眉头终于松动了一下。

“……唉,争不过你啊。”年长的那位无奈的摇摇头,看了看手里提着的蛋糕,“我明明是想尽一个前辈的职责的,不过仙道君你挑的东西确实很好吃,所以我选择相信你,那么接下来你要带我去吃啥?”

仙道看着三井眼里闪着光的模样,觉得莫名的可爱。

“三井前辈,先听一下你的意见吧,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三井作势思考了一会儿:“嗯……那你们这里的拉面好吃吗?”

 

 

3

三井前辈真的是很好打发的一个人啊。

仙道瞧着面前这个呼呼吃面的人,不由在心里发出了感慨。在神奈川念高中的时候和三井并非特别熟悉,除了那次湘北与陵南的决赛外,在场外他们很少能遇到。神奈川是个神奇的地方,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他倒是常常能遇见四处晃悠的樱木,却没怎么碰到过三井。

只有一次,在前去海钓的路上,他看见三井与同队的流川枫在一个街边篮球场里1on1,那时他离他们相隔一条马路,很想喊一声名字与他们打个招呼,但转念一想又不是很熟就别自作多情了吧。

——况且流川枫那小子一定会装作没看到自己的。

其实仙道还算是个自尊心比较强的人,不太喜欢热脸贴冷屁股,再加上他当时满脑子只有钓鱼,所以扫了一眼就离开了,倒是三井先发现了他,大声喊了他的名字。

“喂!是仙道吧!”

三井隔着篮球场的铁丝网叫住他,情绪好像还有些不满,“叫了你怎么也没有反应,差点以为我认错人了。”

仙道只能停住脚步,装作是刚刚路过的样子,露出惊讶的表情。

“原来是湘北的三井前辈啊。”他往三井后面扫了一眼,看见流川枫岿然不动的站在原地,手里握着篮球,眼神里充满警觉。

“流川也在?你们是在这里练习吗?”

“当然咯。”三井这么说道,“你呢?你怎么往这个方向走?前面什么都没有,再往前走就是港口了。”

“我啊……”仙道刚准备开口说自己是准备去钓鱼,脑海里就出现鱼住队长和田岗教练的脸——算了,这么不务正业的事让自己人消化就可以了,还是别让外队的人知道了,于是他眨了下眼,编了个“自己是去海边散散心”这种无聊的借口。

幸好三井神经比较大条,也没觉得在这种阴沉沉的天气去海边散步有什么问题,他们相继客套了几句之后三井就挥挥手对他说了再见。仙道看着他重新跑向篮球场中央,汗水顺着风洒到地上,流川枫一直都站在最开始的位置,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只在临走前,仙道感受到了一道凛凛的眼神向自己瞥了过来,他迅速往流川枫那边看去,又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回忆期间,三井已经把碗里的面吃掉了大半,正举着勺子一口口的喝汤,夏日将至,室内的空调开的却不低,吃着吃着额头就冒出一层细汗,仙道用纸巾擦了下,抬头看见三井已经把外套脱了挂在一边,他穿着件干净的白衬衫,袖子一路卷到手肘的位置。

时间真是神奇啊,当初一群不是穿校服就是穿篮球服的愣头小子,如今也各个西装革履,像是个社会人的样子了。

“你看着我干嘛?”

三井吸溜了一口面,鼓着嘴问他。

“在想前辈和我果然都变老了。”

“那叫‘长大’吧,怎么可以说是变老,你和我不过也才二十出头而已。”三井不满道,他叫来服务生又加了一份面,在仙道一脸“你怎么还吃得下”的惊诧表情下,他红着耳朵反驳说反正这顿饭是由公司报销的,而且博多拉面的传统不就是要多加一份面吗?

仙道哭笑不得:“看来前辈来这里之前做了很多功课啊,连这么地道的吃法都知道。”

“好了好了你可别再拿我开涮了。。”三井赶紧岔开话题,又立马转换成了一副八卦的表情,“我还想跟你多聊聊呢,昨天基本上都是我在说,今天也该讨论讨论你了。你呢?大学生活怎么样?马上都快毕业了,有交到女朋友吗?”

“原来前辈想问的就是这个啊。”

“都是成年人了,恋爱问题怎么就不能问?”三井嘟囔道。

“现在没有哦。”

“现在没有的话,就是说以前………”

“没错,之前谈过一个,后来分手了,以防被前辈误认为是我辜负了别人,所以提前说一声被甩的人是我噢。”

“哇不会吧!”三井惊讶的很,上上下下的又把仙道打量了一遍,“你长得帅性格又好还会打篮球,怎么会有人把你给甩了?!”

“前辈你也把我夸的太过了。”仙道摇摇头,“就是很正常的被甩,也没有什么理由,大学期间的恋爱就是这样反复不定的,没准过段时间就复合了呢。”

三井又喝了口面汤,心里想着仙道这小子心态也太好了,连被甩都能这么淡定。不过转念一想,当初陵南和湘北决战打的那么跌宕起伏,仙道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全程云淡风轻,控球投篮得分指挥一个都没落下,或许他天生就是这种不咸也不淡的佛系性格。

“前辈呢?”

“啊?”还在发呆的三井抬起头来。

“前辈有正在交往的对象吗?”

“我啊……”三井没想到仙道会把同样的问题抛回来,他赶紧低下头装出一副埋头吃面的样子,想着该怎么蒙混过关。说来也是奇怪,身边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夸自己长得好看性格也不错,但偏偏就是母胎单身了二十几年,刚来到公司时,好管闲事的领导还想撮合他和另外一名女同事,两个人加了LINE聊了几句就发现对方都是篮球迷,结果之后就一直在热火朝天的讨论篮球了,等到三井意识到情况不对,惊觉“自己明明是来把妹的怎么变成篮球学术探讨了?”的时候,女孩已经率先给出了回应“三井君是个特别好的人,但果然这样的人更适合当朋友呢”。

明明都已经夸自己特别好了,为什么还是只能做朋友啊?

三井百思不得其解。为此他在大学舍友的聚会上还特意聊到了这个问题,在征询别人意见的同时,他也想顺便听听自己在同龄人眼中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舍友A:“阿三给人的安全感不是很强烈,比起去宠着别人,更需要被人宠着。”

舍友B:“三井你啊,还记得有次你急性肠胃炎,大雪天救护车又开不进学校,结果我们三个人轮流把你背到了医院吗?那时我就觉得,这么脆弱的你好像不太适合交女朋友啊。”

舍友C:“综上所述,小三要不试试看找个男朋友吧!”

这场舍友聚会最终变成了三井单方面的一打三运动。

三井哼哧哼哧吃着面,思考着该怎么回答仙道,这时门口进来了几个女高中生,她们在点餐机上点完了餐,就坐到了三井这桌的隔壁。那几个女孩似乎一点也不顾及讲话的音量,坐下来后就开始叽叽喳喳聊个没完,仙道本来放在三井身上的视线也投向了她们。

“是真的很厉害!唯一的日本人呀!”

“在那种地方能够混出名的哪怕全日本也只有他一个,而且还很年轻,不知道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她们似乎在聊某个明星,三井无意间听到了几句,但他从不关注什么娱乐八卦,就继续埋头喝起面汤。

“明天有他的比赛吧?”

“让我看看,嗯……赛程表上说是美国时间的下午三点,日本时间的话应该是凌晨了吧,那就肯定看不了直播了,只能看第二天的录像了。”

“好可惜啊,不看直播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而且第二天一早醒来就肯定已经知道结果了,如果比分输了的话就完全不想看了。”

“藤本,你要对流川枫有信心啊!”

“虽然说是这样啦……”

“叮”的一声,三井手里的汤勺掉在了地上,瓷器与地面碰撞发出的响声尤为刺耳,在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前辈?”

“……啊,我没事,一不小心把勺子掉了……”三井对上仙道疑惑的眼神,尴尬的笑笑。

“你好,这边需要换一把新的勺子。”他的后辈很是主动的帮他向服务员提出了要求。

“不用了不用了。”三井拦在他前面,对服务员说了声抱歉后转而面向他,“我已经吃饱了,要不我们回去吧。”

他说的很急,似乎在躲避什么似的,而仙道只是看了他一眼,没说任何话。

 

结账之后走出拉面店,三井长长吁了一口气。福冈的夜晚完全不同于东京,虽然路上行人不少,但总之与繁华搭不上边,好在拉面馆所在的街道离自己下榻的酒店不算特别远,他思考着自己或许能直接走回去,正好消化下刚刚那一大碗拉面。

“前辈有点不对劲啊。”仙道先开了口,“一提到流川枫的名字就急急忙忙的跑出来了,跟昨天完全不一样,明明昨天前辈还在说他的糗事说的起劲。”

“诶?我有吗?我只是把人家勺子摔了,觉得不好意思才想赶紧出来的啊。”三井模糊了重点。

仙道若有所思的盯着三井,直把三井看的心里发毛。

“……喂你盯着我干嘛?”

“在想前辈说的话里有几个字是真的。”

“我没事拿这事骗你干嘛!”三井提高了音量,“真的和流川枫没关系,他去打NBA我又不是知道一天两天了,当时他去美国的事整个神奈川的篮球社都知道了,临走前我们还给他开了欢送会,那次你不是也去了吗?你还把蛋糕丢在了他的脸上。”

或许是想到当时的场景,三井突然大笑起来,但在仙道看来,那个笑声多少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是不是在在他去美国之前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没有。”三井止住了笑容,迅速回答了他。

仙道觉得奇怪,如果说一开始他还只是有所怀疑的话,现在他十分确定流川枫和三井寿之间绝对发生了什么,至于那到底是什么他也猜不出来,而当事人显然也不愿意说。

“前辈要不要和我去个地方?”仙道突然开口问他。

三井本来还想着如果仙道追问下去他就尿遁,结果对方却换了个话题,他眨了眨眼,回以一个茫然的表情:“这么晚了我们要去哪里?”

仙道一脸严肃:“总之前辈跟我来就是了。”

 

三井不是一个会说拒绝的人,尤其在对象还是自己后辈的情况下,所以他也没多问,就跟着仙道上了辆出租车,一路上眼瞧着这辆车越驶越远,在纵横交错的街道里拐着各种弯,最后终于拐到了一条十分宽阔的大路上,颠簸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稳的行驶,以及自己所熟悉的,淡淡的海腥味。

“在东京市区工作的话很少有机会看到海吧,前辈。”仙道把车窗打开了一半,凉嗖嗖的海风吹进来。

三井模糊的回了声“嗯”,被海风吹到的那一刻,他恍惚间想起了某些事,那应该是发生他十七岁的事,如众人所形容的那样敏锐易感的十七岁,配合着青春期荷尔蒙的冲动,在那种情况下偶然发生的某些事。

“三井前辈?”

“……嗯!”

“我们到了。”

仙道打开车门,三井跟在他后面下了车。所到之处是一个小小的码头,堤岸上空旷一片,只有一家名叫“马利安钓具”的小店立在中间,大门紧闭,早早打了烊,几个戴着渔夫帽的人正在店门口垂钓。

他还是对仙道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儿感到纳闷,心想难道仙道是特意把自己喊来钓鱼的吗?那种只有老头子才喜欢的爱好……

没想到仙真的道朝着那群垂钓爱好者跑了过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两根钓竿和一大桶鱼饵。

“前辈!我们来夜钓吧!”仙道兴致满满的说,“北风,四级风力,五分潮,时间段也正好,鱼群开始聚集起来了,今天说不定能钓到以前没见过的品种!”

他兴奋的连句末都带上了感叹的语气。

三井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搞得一头雾水,但可以肯定的是仙道不是在开玩笑,他一脸认真和期待的看着自己,好像一只等着被喂食的马尔济斯犬,三井被这个比喻吓了一跳,天呐,哪里会有这么大只的马尔济斯犬啊。

他在心里咂咂舌,嘴上却还是忍不住说了“好啊”,在他刚话音刚落的那一刻,仙道就拽着他的手往渔船的方向跑去。三井感觉自己被这个异常兴奋的后辈箍着手腕,身体也顺着奔跑的方向一路向前,他忍不住感叹这小子力气可真大,自己好歹也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就这么被拽着走了。他们迎面吹着海风,脚步噔噔的踩在甲板上,渔船是抛锚在岸边的,被他们这两个成年人一番跑动后,船身慢悠悠的顺着退潮的洋流漂过去。

三井趔趄了一下,差点一头栽进海里。

“前辈,没事吧?”

仙道从后面一把圈住了他,他们贴的特别近,近的三井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这时舍友C的话突然在脑内循环播放起来——“小三要不试试看找个男朋友吧!男朋友吧!朋友吧!吧!”,他被那魔性的回音吓得一怔,猛地挣开了仙道,等反应过来时,年轻的后辈还杵在原地,保持着手圈住什么东西的姿势,无辜的看着他。

“我……我没事!”三井赶紧说,“你不是说要海钓吗?让我们开始吧!”

于是,三井开始了自己人生里的第一次海钓。

——甚至可以说是人生里的第一次钓鱼。他在这方面完全是一个菜鸟,连如何把鱼饵挂上钩都没有经验,他只能观察着仙道的手法,又实验了几次,好不容易把鱼饵钉在了钩上,期间已有数十只沙蚕惨死其手。

三井偷偷把死掉的虫饵踢到一边,若无其事的把钩甩向海面,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待了,他坐在仙道搬过来的小板凳上,开始百无聊赖的看着起伏的海浪。

“前辈有去海钓过吗?”仙道和他并排坐在一起,偌大的身躯全凭一张小板凳支撑,看上去有点滑稽。

“没有。”三井老实回答,别说海钓了,他连钓鱼都没钓过,“你很喜欢玩这个?”

仙道一脸爽朗:“没错!这是我最大的爱好!”

“你最大的爱好难道不是篮球吗?”

“啊,那个嘛……”仙道用手摩挲着下巴,“自从不打了之后,对篮球的喜欢似乎也没那么强烈了,但是钓鱼这件事却一直都在做。我想,爱好的维持还是需要条件的。如果确定已经做不了的事情,对它抱有幻想是没有意义的。”

“那么你也没有参加大学的篮球部吗?”

“参加了的,但我们学校对篮球这一块不是很重视,拨的经费一直不够,久而久之社员就都走了,篮球场很快就被学校改建成网球场了。”

三井听罢,很不服气的为仙道打抱不平道:“你们学校领导真是有眼无珠,就这么白白浪费一个神奈川王牌,他们不知道当时在东京有多少所名牌大学抢着要你吗?你也很奇怪,放着那么多大学的特招不管,最后到了这个地方来读大学,我都搞不清你为什么……”

“因为我想钓鱼。”

“啊?什么?”三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我喜欢钓鱼呀,前辈。”仙道继续坦然的回答,“福冈是最适合海钓的城市,我从小就想着,如果在这里定居一定会很有意思,每天都可以出海,每天都可以钓不同种类的鱼,每天都能吃到最新鲜的生鱼片。”

“所以,那就是你梦寐以求的生活?”

“当然不是。不全是。”仙道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你想说什么我知道,但人生不是总按着自己心意而发展的,喜欢某件事就和喜欢某个人一样,也常常是没有结果的,前辈也应该早就明白了吧,无法改变的事情有很多,但有些人会去努力争取什么,而我则喜欢顺其自然。”

他说的很坦诚,不打篮球这件事就仿佛和今天天气不错一样说来那么轻松。三井感到胸口闷闷的,他想狠狠地吼仙道一顿,跟他说这种行为简直就是在糟蹋他的天赋,那么多人期望有着这样的身高、体格、以及无师自通的学习能力、篮球智商,他却把这些都给浪费了,什么学校什么经费不足,全都无法构成他不打篮球的决定性因素,说到底,是仙道自己放弃了篮球,而不是篮球放弃了他!

可一旦想到这里,三井又不可避免的联想到了自己,他想起自己在那两年里是如何自甘堕落的,他抽过烟,喝过酒,运动员杜绝的一切他都尝试过,他生理性的自暴自弃,因为那时他坚持认为是篮球把自己给抛弃了,所以他很小儿科的通过这种方式报复回去。

但仙道终究是与他不同的,他依旧热爱篮球,只不过碍于现实原因选择了告别,那么自己又该站在怎样的立场上去斥责他呢……

一阵沉默后,三井没说话,仙道也没有吭声,他们都把视线放在海面上,看着那荧光色的浮标一上一下的浮动。三井心里一团乱麻,这种不合时宜的沉默反而会让他想的更多,正当他终于忍不住要开口时,钓线连着的铅坠陡地降了下去,一个小小的涟漪化了开来。

“前辈!快收杆!”

仙道的声音让三井一下子缓过了神,他手法笨拙的开始转动钓盘,一边左右晃动,控制着钓竿不要被甩的东倒西歪,本来以为自己的操作估计早让鱼脱钩了,没想到最后还是钓了上来。

“是鲑鱼啊。”仙道看了一眼说,“虽然是最普通的鱼类,但是作为前辈第一次海钓的成果,已经很成功了噢。”

“……是吗……”

三井看着那条鱼,长相普通,鳞片上斑斑点点的,它嘴里咬着钩,身体还在拼命的扑腾,仙道走过去,一把抓住它扔进了旁边的水桶里。

“前辈继续加油吧。”他对三井说,“再多钓几条我就给前辈做生鱼片吃。”

三井“噢”了一声,生鱼片似乎也无法使他提起兴趣了,他没精打采的看向了那条鱼,觉得自己也仿佛和它一样正在垂死挣扎着,前途一片渺茫,过去也晦暗不明。

他继续坐在小板凳上,举起钓竿,那一瞬间他想找个人倾诉的冲动特别强烈,所以三井问了接下来这句话:

“仙道,我和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4

是谁说现实总是残酷的呢?

明明偶尔也有值得回忆的时候。

临近高三毕业的那个夏天是很炎热的,至少在三井的记忆中,那年夏天的高温可以进入神奈川史上前三。IH结束以后,紧凑的集训接踵而来,他们顶着酷暑去了静冈。

三场训练赛接连着打下来,所有人都觉得疲惫不堪,但离原定的返校时间还差一天,商议了一下后,决定抓紧这个机会去逛一下周边,也算是给这段忙碌的集训稍微放个小假。

那天同样也是酷暑难耐,直逼40度的气温让这场旅途变得没那么值得期待了,前往三保松原的巴士上坐满了人,他们被迫挨在了一起,三井的左手边是大块头赤木,右边则是块头不大但也占了点体积的流川枫,他被迫挤在中间,把挎包抱在怀里,可能是受流川枫影响,从他打了第一个哈欠开始,一开始还有点交流的三井和赤木也忍不住哈欠了起来,困意一下子席卷过来,他们歪着脑袋睡在了一起,最后是木暮负责把他们叫醒的。

“神奈川的海还不够看吗,为什么我们又要来看海啊?”

下车时他听见安田在大声嚷嚷,结果不出意外被赤木赏了个暴栗。

“这里与神奈川的海是不一样的。”木暮在一旁耐心的解释,“虽然只是个海岸线,但种了三万多棵松树,其中有一棵叫羽衣之松,我们接下来就是要去那。”

“那棵松树有什么特别的吗?”

“当地有传说是仙女把织好的羽衣掉在了那棵树上。”

“诶——?这么无聊的传说副主将你也信?”

木暮憋红了脸:“我当然不信!我只是把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们而已,这是货真价实的传说,又不是我现编出来的。好了赶紧走吧,据说那松树旁合影的人还挺多。”

于是他们一前一后的走在海岸线上,三井半睡不醒的跟在后面,他的脑子里只剩下比赛,导致刚刚做梦时都是篮球砸在地板上的哐哐声,现在脑子还在嗡嗡作响。

“前辈,看,是富士山。”

流川放慢了脚步,用手指了指海对面,三井睡眼惺忪的望过去,在一碧如洗的天空下方看见了那座常常出现在海报里的山峰。

“啊,是富士山啊。”三井重复了一遍,“静冈果然不一样,好像在每个角度都能看见富士山。”

他们两个停下来站着,与富士山隔海相望了几分钟。标志性的雪顶上反射着白光,山脉起伏的轮廓像是雕刻般的鲜明,岸边有许多正在与他们一样驻足此地的人,他们的眼睛虔诚的望向那个方向。

“前辈,我要去美国。”

流川枫总是会在人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冒出几句话,一开始三井还会被他吓一跳,久而久之竟然也习惯了。

“去美国吗?”三井用脚踢了踢沙子,“和安西教练讨论过了吗?”

“嗯。”

“教练怎么说?”

“他不希望我去。”流川说,“……不希望我现在去。”

“他是不是跟你说,你和仙道还有距离?你还没有成为他心中那名日本最厉害的球员?”

流川枫微微睁大了眼睛。

“前辈也是这么认为的吗?”语气听上去有点低落。

“我尊重安西教练的想法,但我还是要说,我觉得你比仙道厉害,厉害多了。”

他看着流川枫,那张平日里总是木木的脸,竟然也会因为他的话出现一些生动的表情。

“流川你的梦想就是篮球吧,你把它当做你的信仰奋力的去追赶它,每一分每一秒的去拼搏,这种眼睛里永远只有一个目标的精神是仙道比不上的,我当然也不清楚仙道究竟是什么想法,但或许这就是直觉吧,你对篮球的纯粹似乎比他的浓度要更高一些。”三井并非是编造个理由来安慰自己的后辈,这些话都是他发自内心的,或许那两年混不良的经历也让他在识人这一块变得敏锐了点,县大赛的决战结束后,仙道是陵南球员里唯一没有流泪的,他依旧与以往一样平和的与所有人握了手,那时哭的天花乱坠的彦一哑着嗓子问“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而仙道只是淡然一笑,说“慢慢地来吧”。

三井认为仙道是个做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人,但这也意味着他做任何事都不会使出百分之一百的力气。

“流川你啊,虽然一根筋,但这也是你的优势啊,既然你这么喜欢篮球,那你就把它摆在第一个,后面二三四五六都别去管它,一门心思的往前冲就行。”三井坚定的对自己的学弟说道,“你就盯着它看吧,只要注视它一个就可以了,你一定会成功的,绝对会。”

流川听完三井的鼓励,并没有因此振作起来,他又向三井叙述起另一件事:

“教练的夫人和我说,教练曾经有个十分欣赏的学生,后来去了美国,但他没有跟上NBA的节奏,在还没有获得任何成就之前就在车祸中丧生了。”

他的眼睛盯着三井,口气有点冷,言下之意是:你觉得我也会这样吗?

三井知道流川枫现在需要的仅仅是一个肯定,但他自己作为一个前辈能给的只有鼓励而已,流川枫需要的东西只有安西教练能够给予。而事实上,安西教练做的决定是明智的,他用仙道做激将法把流川枫留在了日本,其实是想让他在这段时间里多看看外面的世界。神奈川只是一个小小的县,比起全国来,它所容纳的人口连百分之一都没有,而在这其中的几个所谓的佼佼者,放到全国来看也不是那么的凤毛麟角,地球上最不缺的就是人,没有谁能够做永远的天才。

“流川,问你个问题,你觉得我算是天赋型选手吗?”

“……算是。”

他等来了一个不怎么情愿的回答,不过对于流川枫的态度,三井早就见怪不怪了。

“你还记得翔阳的长谷川吧?后来我和他单独打过几场,我们只比外线得分,当然他肯定还是不如我,不过我发现他比在预赛时准了许多,你知道吗,当三分球的准率达到某个程度时,哪怕往上升百分之一都会变得困难很困难,而他竟然做到了,但你说这是天赋吗?显然不是,而我能通过天赋的优势去再次拉大我与他之间的差距吗?我觉得也不行。”

三井说话的间隙瞥了一眼流川枫,他很认真的在听着。

“篮球最需要的两样东西,就是天赋与努力了吧,很多人都在为其中一样绞尽脑汁奋斗着,但流川你不一样,你是两者皆有的那种。安西教练也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所以在你提出说你要去美国时,他不是一口回绝了你,而是给了你提出了一个必须成为日本第一的条件,这不就是说明他其实早就认可你的天赋与你的努力了吗?但流川,打篮球本身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因为天才都是昙花一现的,随时都会有新的天才来取代你,而一旦有一个人走在了自己前面,就会出现那样的声音,‘你也不怎么样嘛,还不是靠吃老本’。”

为了让流川枫能够听清楚,三井特意慢慢的说道。他们在这儿已经站了许久,湘北的大部队也早就没影了。

“任何人都可以来否定我们的付出,即使这件事在神奈川不会发生,但在全国、全世界……只要我们一旦被超越,就会有人跑出来讽刺我们。我想,安西教练担心的也就是这个吧,流川,你是遇强则强的类型,你不会服输,也不会气馁,但正是这样他才会担心你,我想他对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不仅仅把自己的身份当作一个教练,而是一个父亲。”

三井逆着光露出了笑容,

【他或许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笑容在流川枫心中就如同富士山一般隽永。】

流川枫似乎在思索什么,他依旧一动不动,风灌进他的衣服里,把袖子那块吹的鼓鼓的。

“前辈,我决定了,我还是要去美国。”流川枫并没有看向三井,而是看向了对岸岿然不动的山脉,“我会向你证明的。”

三井笑了两声:“你小子急着向我证明做什么,难道是想出名了找我做经纪人吗?”

“不是。”流川枫想拽住三井的手,但最终却把手指挂在了对方的袖口上,两个人的掌心若有若无的贴在一起。

“我喜欢前辈。”

一阵海风刮过,流川的话有一半被埋在了风声里,但三井还是一清二楚的听到了。

“因为我喜欢前辈,所以我会证明给前辈看的,我会成为日本第一的球员。”

他炯炯的眼神不带一丝迟疑,如同富士山顶折射出的最刺眼日光:

“等到那一天,我要知道前辈的答复。”

 

5

就是这样了。

三井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把这件事如此平静的叙述出来,对象还是仙道。

福冈海风的味道与神奈川的不同,也与静冈的不同,它带有一种特殊的藻类死亡后的腥气,三井闻着这样的味道,昏昏沉沉,似梦似醒,他把鱼竿放在一旁,把西装铺开摊在甲板上,整个人半躺在上面,在他的身下是晃晃悠悠的渔船,再往下就是漆黑色的海面,唯一的光亮是天空中的星辰,还有挂在船栏上的渔灯。

当三井讲述完整件事后,仙道仍旧在钓鱼,他眼睛看着鱼竿,淡淡的来了一句“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

“是流川看我的眼神。”仙道说,“唯一一次在校外遇到你们,我和你多聊了几句,他当时就站在你身后盯着我,像一只你养的警犬。”

三井努力回想着,恍惚间确实有那么一天,他和流川枫在进行一对一的练习赛,而仙道正好路过那里,他依稀记得自己上前去打了个招呼,结果回去后流川枫本来就不多的话就更少了——他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多虑了,原来那并非是错觉啊。

“喂,你当时和我说你是去海边散心,事实上你是去钓鱼的吧!”三井一语道破另一个真相。

“没错啊,前辈总算开窍了。”仙道哈哈笑了两声,“不过话说回来,该困扰的是前辈你吧,毕业之前被一个学弟告白了,而且这个学弟往日里还是个无口面瘫,一下如此坦诚的发言让你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他说让你等他,你就这么等了下去,等了五年。刚刚在拉面馆的时候也是因为这个才那么惊慌的吧?从他人之口中得知学弟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承诺,而你已经不知道这个承诺对你还有没有效了,于是迷茫的前辈你就开始向你的另一个后辈咨询感情问题。”

三井的小心思被仙道戳了个透,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也不隐瞒了。

“因为高中时老是把你们两个放在一起比嘛……”三井不是很连贯的说,“都说王牌之间是能互相理解,所以我想着也许你能搞懂他在想什么……说喜欢我就算了,什么叫做等成为了日本第一再让我回复啊?他那么认真我作为一个前辈总不能泼冷水,干脆就这么将错就错下去了,到现在都五年了,我也从来没收到他的一个消息,甚至我连他的联系方式都不知道!”

他懊恼的抓着被海风吹乱的头发:“啊都怪流川那个混小子,走都走了还留个难题给我,早知道我就一口回绝他算了!”

“你是该回绝他。”

仙道冷冷的说,连敬语都没有用上。

他已经钓不上鱼了,因为气温降了下来,风力也变大了。

三井盯着他发愣,似乎没听清他刚刚说了什么,于是仙道又重复了一遍。

“你是该回绝他,因为他的梦想不在这。”

他转而看向三井,目光如炬。

“流川枫从头到尾想的只有篮球而已,但对于别的追求,他也不愿意放弃,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是最糟糕的。但前辈又是一个十分十分容易被左右的人,所以他就这么擅自替你做了决定,让你做被留下来的那个,再套个俗气的理由,让你等他,去见证他的成长,可是这真的有必要吗?为了他浪费这么长时间?”

他说这话时特地注意了三井的表情,他先是震惊,继而是愤怒,最后这种愤怒里又掺杂了苦涩。

“除非,前辈,你也喜欢他。”仙道似乎明白了什么,几乎是怜悯的说,“再问一句,有必要吗?”

他知道自己的话语不可避免的会刺伤三井,但他依旧控制不住。从三井对关于流川枫的事情吞吞吐吐以来,他就大抵猜到了会是这样的发展。仙道并非是个迟钝的人,相反他总是过于敏锐,而与之相对的,三井却一直都是个简单、容易被看透的人,他的弱点就像藏在了皮囊之后那般,总是那么清晰可见。

因此仙道觉得愤怒,又觉得可悲,为什么这样的人哪怕被别人利用了也不会察觉呢?他觉得三井就像小动物,所有人路过小动物的时候都会夸赞“你瞧它多可爱啊”,于是人们给小动物食物与水,小动物就觉得人类是救世主,人类一定不会背叛它们。

“你凭什么这么说!”三井冲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仙道的衣领,“你这样…你这样就好像他说的话有多廉价,他对我的心意也是不值一提的。仙道彰,在你眼中,到底是觉得流川枫更坏一点,还是我更蠢一点啊?!”

仙道任由他攥住自己的手越来越紧:“前辈自己也发现了吧,应该是早就发现了,不过一直存有幻想而已。三井前辈你……是不是太看重高中那段过程了,你觉得那一年的社团活动所带来的的价值,真的能够与人的一生抗衡吗?”

三井的视线聚集在仙道身上,他攥紧的手慢慢松开,就像是放弃了什么一般。

“我希望你能明白。”仙道低声说,“也许前辈最该改变的一点,是学会不去把回忆修饰的那么完美,你只不过是把对篮球的梦想套在了流川枫的身上,现在,反而是他成为你遥不可及的梦想了。”

三井想到在静冈那一日他对流川枫说的话,“既然你这么喜欢篮球,那你就把它摆在第一个,后面二三四五六都别去管它,一门心思的往前冲就行。”当时的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呢?明明对对方是有好感的,却仍旧口是心非的说着“以篮球为主吧,后面的都不需要了”,或许他真的只是把自己完不成的事情寄托在了对方身上而已,似乎只要看着他成功的话,自己也所求无憾了。

根本不是某一方自私的问题,而是他们两个人都为了梦想抛弃了对方,十七岁的夏日,那种对未来热烈的渴求感染着每一个人,还没有一个人能心甘情愿的放下一切,厚脸皮的这样对一个人说“和我在一起吧,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三井突然想通了,他从最早的回忆开始,回顾了自己的过去,回顾了每一场比赛,一次次的意气风发的击掌、眼神的交汇、赛后的每一个拥抱。

想通的同时,一种巨大的失落感让他眼前发黑。

“我要回去了。”

丢下这么一句话,三井跨过栏杆直接翻了出去,他走到岸上,连西装都忘了穿。在他的身后,仙道看着一个穿着薄薄的衬衣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仙道突然觉得惋惜:像这样单纯的一个人如果孤独终老的话也太可悲了。

当时他只是想了一想,但并没有追上去。

 

6

    6月12日。

    那天是星期六,是仙道第一次遇见三井的日子。周末的时间,如果没有训练的话他就会去海钓一整天,所以那天他本来正坐在堤坝上钓鱼,鱼住找了彦一,硬生生把他从码头拉回学校,理由是他们必须要去看陵南和湘北的比赛。

    比赛是今天啊?仙道挠着后脑勺。

不然呢!彦一激动的大喊。今天比完后下一场就是我们了!仙道前辈不会连这个也忘了吧!

    仙道听完,不置可否的收起了鱼竿。

 

    由于仙道又一次的迟到,所以陵南篮球队抵达体育馆时,比赛已经准备吹哨了。理所当然的,好的位置早就被占了精光,一群身高马大的球员只能被迫挤在中间的座位上,腿也伸不直,背也没地方靠,所有人都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严肃的好像不是来观赛的,而是来视察的。

    “注意一下14号。”鱼住有点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他这话是对身边的越野说的,“是个新面孔,但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以前没在湘北的比赛里出现过吗?”越野问他。

    “应该没有。”鱼住又看了14号一眼,回答的十分不确定。

    仙道顺着他们的话将视线扫了过去,看见湘北的球员们列队站成了一排,熟悉的脸孔还是那么熟悉,而14号的脸却从没有在神奈川的球赛上看到过——至少对仙道来说是没有的。作为一个篮球运动员来说,14号长得不算高,体型也比较单薄,一看就是那种抗不过大前锋猛攻的小身板,估计在队里应该是后卫的位置,考虑到宫城良田已经是固定的控球后卫了,那么他应该是一个得分后卫。

仙道在心里这么分析道,况且这个14号站的笔直,毫无怯意,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篮球新手,没参加过比赛估计有什么别的原因,但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这一点在后面的热场里也被证实了,只见14号接过篮球,脚尖点地,跃起,脊骨挺直,手腕一翻,漂亮到极致的三分球,连鱼住都在一旁张大了嘴。

场内响起了称赞的欢呼,14号也在这时转过方向,正脸恰好对上观战的陵南队。好巧不巧的是有一束光正好打在了他的鼻梁上方,衬的他整张脸明媚又虚幻。仙道看着那张线条干净,秀气但不女气的脸,第一反应就是:鱼住是不是智商不太行,就凭这张脸,如果在之前的比赛里出场过的话,没有人会忘记吧?

事实证明,鱼住智商真的不够高,直到比赛进行了十来分钟,他才盯着那张脸恍然大悟的喊出对方的名字“三井!是武石的MVP三井寿啊!”,他的嗓门大到连前排的人都转过头看了几眼,而球场上的三井似乎也听到了鱼住的高呼,他的目光往这边偏了几度,在看见是陵南的校服之后又不屑的转了回去。

 

太傲慢了吧。

这是仙道对三井的第一印象,湘北出了个流川枫,他觉得已经是傲慢这个词的具象化了,现在再多个三井寿,简直就是上帝把“傲慢”捏成了人型摆到面前来。

不过鱼住的脑子也真的不太好使,拿到国中MVP的人寥寥无几,还在神奈川县高校打球的更是凤毛麟角,连这种的人他也能忘,会不会过几年他都不记得仙道彰是他队友了。

仙道在心里吐槽道。噢,话说回来,别看仙道平时总一副云淡风轻的态度,实际上他的内心总是留着一个空间,那里装满了他想吐但是碍于情面吐不出来的槽。

 

由于鱼住的提醒,所有人似乎都对湘北的14号上心起来。三井的加入使得投球机会增多,况且他以投三分为主,能进便是锦上添花,就算不能进也有樱木和赤木做后盾,他对抢篮板球独有的天赋恰好能弥补三井偶尔的投球失误,也正因如此,三井才会毫无顾忌的投出三分,因为他相信樱木与赤木一定会抢到篮板球。这种队友间彼此信赖相互依存的关系第一次让仙道产生了些许危机感,他开始更加注意湘北的配合情况,接下去的观察让他发现较之去年湘北确实变强了——不,是变强了许多,总而言之他们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第一轮就会被淘汰的吊车尾球队,而成了了一个阻碍陵南前往IH道路上的路障。那五位首发球员就没有一个是可以忽略的存在,个人实力的强劲,再加上后期的磨合,哪怕里面有樱木花道这个门外汉也影响不了他们成为强队,不知道翔阳有没有意识到这点,如果藤真还在板凳上跷二郎腿的话,这场比赛就悬了啊……

 

唉,果然后面的比赛只能靠我了。

仙道撑着下巴这么想到。

 

下半场比赛开始没多久,由于观看的人越来越多,场馆的气温也升高到了一个临界值,所有人都被热的大汗淋漓。仙道因为实在受不了被一群汗津津的大男人挤在座位中间,就赶紧找了个借口出去买饮料。他找了个比较远的自动售货机,一边慢悠悠的从口袋里掏着硬币,一边想着今天走的太急了,为了看比赛连鱼桶都忘了收回来,等回去时它们不会变成鱼干吧。

他正忧心忡忡着呢,肩膀就被一个大手猛的拍了一下,回头就看见一张说熟悉但其实也没熟到那份上的脸。

“阿牧啊。”

“仙道。”对方友善的笑笑,“今天比赛有信心吗?”

“有。”

“你还真是不客套啊。”

“因为是真的有。”仙道耿直的回答。

阿牧哈哈大笑两声:“那就期待你的表现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刚刚看湘北的比赛了吗,他们今年很强啊。”

仙道想了想:“流川枫很强。”

“赤木呢?”

“比去年有进步。”

“宫城呢?”

“除了个子不高,是个厉害的PG。”

“还有那个红头发的……”阿牧想了想,“叫樱木花道对吗?我们清田只要看到他就要和他对吵。”

“训练赛的时候就交过手了。”仙道说,“要我说,他的天分比起你们队的清田信长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噢。”

“你这话可不能让他听到。”阿牧苦笑道,“对了,还有那个14号,我对他有印象,他名字叫三井寿,是我们那一届的国中MVP。高一的时候还有听闻他是进了湘北篮球队,不过后面的县大赛却从来没遇见过,高一那年我还特别期待能和他一较高下来着。”

“你们国中的时候没有交过手吗?”

“没有,我国中不在神奈川就读,倒是看过几场比赛,对他的印象最深。”

“能让你记住的话,确实是个值得特别去提防的人。”仙道说道,心里又不免吐槽了鱼住一番。鱼住,你看看,优秀的球员是会记住每一个对手以及即将成为对手的人的名字的!

“这么一想就觉得很奇怪,已经两年不打篮球了,怎么又突然选择回来了?”阿牧似乎是在询问仙道的看法,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我刚刚也问了几个湘北的学生,他们也说之前在篮球社并没有见到三井。”

“也许是受伤了。”仙道想了个最合理的解释。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那几个湘北的人还添油加醋的跟我说了些事。”

阿牧明显是在刻意卖关子,仙道只能佯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慢吞吞喝了口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他好像,一直在做不良。”

“噗————”

仙道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他缓了口气,差一点就质问阿牧这都哪打听来的小道消息,可抬起头看见对方一脸认真的样子,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我说的都是真的。”阿牧耸耸肩,“虽然是打听来的,不过也八九不离十吧,那几个湘北的学生好像还挺怕他的,说三井是他们学校的老大,外面也认识许多混社会的人,前段时间还叫了那些人过来闹事。”

仙道想了想,实在无法将那张脸与不良青年这四个字挂上钩。不,仔细想想也不光是脸的问题,就他浑身散发出的那种气质,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打架的人。像这样的人都能成为湘北的不良头头,那个学校的不良团体到底是按什么来划分三六九等的啊……

仙道又忍不住在心里吐起了槽,他甚至开始思考以后与湘北对战时,自己倘若遇上三井那该摆出一副怎样的表情。是不是该更加凶神恶煞一点,至少要表现出“老子也不是好惹的”这种感觉,那部叫《热血高校》的漫画里好像就是这样,总之气势上不能输。

阿牧在和他又闲扯了几句后就回去看比赛了,仙道拿着快空掉的饮料罐走在后面,他慢悠悠的踱步到场管最高处的走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翔阳和湘北的对战已经进入最白热化的阶段,藤真也终于从板凳上走了下来。仙道把每个人的脸都看了一遍,心里自动给他们排名别类:花形,长得高,虽然戴着眼镜但动态视力出奇的好;赤木,无论是长相还是身高都不像黄种人,灌篮起来像大猩猩;流川枫,Ace级别但总是很臭屁让人火大……

在看到三井那张脸时,仙道的目光忍不住多停留了一会。

三井寿,除了很会投三分球以外还是个不良头头。

 

7

三井窝在酒店里用电话叫了份午餐,酒店的前台十分有礼貌的回绝了他。“对不起先生,午餐是要提前一小时预约的,现在已经过了预约时间,先生您看您是否需要我们为您叫车,方便您出门去用餐?”

三井嘴上说着“不用了谢谢”,心里千百万根刺在拼命的挠。我之所以叫酒店的午餐就是因为我根本不想出门,我只想宅在这三十平米的房间里回忆我的篮球生涯和我无疾而终的青春,这种情况下谁要去外面用餐啊?

他把头发抓的乱糟糟的,再一次的把被子往上一拉,整个人埋进去。心想算了,饿就饿一顿吧,等心情好了就去大吃特吃,决定了,就去吃帝王蟹吧!点个最大斤两帝王蟹的把蟹腿白灼一下全部啃的干干净净,蟹壳拿来蒸蛋,蟹肉拿来焖饭,谁都别想打扰到我。

他这么想着,但事与愿违的是房间的门铃在这时被按响了,在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三井十分不情愿的起床去开了门。

 

“仙道?”

“三井前辈?”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门口,都用疑问的语气喊出了对方的名字,三井一开始还处于懵懵的状态,在确定来人是谁之后,脑子逐渐清醒,又一次想起了昨天两人不欢而散的原因。

“三井前辈?”

在三井准备找个理由把仙道赶走之前,对方再一次喊了自己的名字,三井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酒店的睡袍,没梳过的头发向各个方向竖着,黑眼圈重的可怕,总之,绝对不是什么能见得了人的模样。

“前辈!别关门!”

仙道眼疾手快的拦住三井关门的手。

“你来这里干嘛,我说过我不想见你了吧?”

等等,自己好像没说过这句话。

三井愣了愣,又改口道:“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不想出门也不想见人!”

“前辈,我是来道歉的!另外我还给你带了午餐,是你喜欢的海胆盖饭!”

听到“海胆盖饭”,三井的手情不自禁的松了松,仙道也正好趁这个机会推开门大步走了进来,“嗙”的一声又迅速在背后把门关上。

“酒店是怎么让你进来的。”眼见无法再将对方赶出去,三井不满的嘀咕一句。

“前辈,别忘了你是我们公司的接待对象,你入住的酒店都是我负责的啊。”仙道讨好的笑笑,“前辈饿了吧,赶紧吃一点,这时我排了很久买到的。”

“不会又是让你的女同事替你排队的吧?”

“哪有。”仙道摆摆手,“既然是道歉肯定是要诚心诚意,所以我一大早就起床去帮前辈排队啦,这家的鲑鱼子和海胆很分量很足哦。”

仙道诚恳的说着,但眼见三井还是不为所动,于是他只能又解释道海胆盖饭一定要赶紧吃,否则时间长了会有腥味,前辈应该不会浪费这么昂贵的食物吧?

三井听完后,绷紧的表情终于松了松。

 

连骗带哄的让三井坐下来开始享用午餐,仙道在边上看着,又不由得感叹三井前辈真的很容易应付,昨天自己那番话说的那么不留情面,一份海胆盖饭他就又可以和你并膝而坐,或许这个人天生就是这种老好人性格,虽然嘴上不饶人,实际上从来没有真正生过别人的气。

他手撑着下巴,慢悠悠的弯起了嘴角,这幅表情被三井看在眼里,倒显得诡异至极。

“喂,你在想什么啊。”三井用筷子的尾端戳了戳他。

“在想湘北和翔阳的比赛。”

“你怎么想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那时候还没看出来流川枫喜欢你诶。”

三井听完他的话,脸又不听使唤的红了:“白痴啊,那时候我才刚刚归队……你能不能别老提这事了,我后悔了,我就不该说给你听,本来还以为难得有个熟人可以听我诉诉苦的,没想到你先是把我嘲笑一通,现在又来开我玩笑。”

三井越说越气愤,到后面讲的话也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

仙道觉着好玩,但见他又生气了也不敢多说,只能换个话题继续道:“前辈第一次见到我还记得吗?”

“记得啊。就是和翔阳比赛那一场,我没打满全场,后面去休息室找水喝的时候碰见你了。”三井往嘴里扒了口饭,“我当时在往嘴里猛灌水,结果就看见你走了过来,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学长,剧烈运动完别喝太多冰水,声带会长结节的’,我当时只觉得这人好多管闲事,后来学弟跟我说你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仙道彰,我就觉得你不仅多管闲事,而且特地跑来叮嘱我这个那个,一定是想搅乱湘北的军心。”

“前辈对我的第一印象原来是这样啊。”仙道佯装伤心的说道。

“不过后来看你比赛时的样子,又觉得你确实挺厉害的,难怪他们老拿流川和你比。”提到流川枫,三井音的声音不由自主的轻了下去,他偷偷瞥了一眼仙道,发现他依旧笑眯眯的。

“其实声带结节那个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后来我特意问了下医生,好像没这回事。”仙道语气轻快,“不过三井前辈你后来确实很少喝冰水了啊,看来我的话还是挺有作用的。”

“少来,我只是爱惜自己身体而已,运动员最重要的就是健康。”

“喜欢吃海鲜可不是什么健康的事。”仙道指指他面前的碗。

“那是因为很久没吃了,所以来了福冈才忍不住想吃的!”三井不服气的狡辩道,一边又扒了口饭到自己嘴里。

 

看三井吃饭是件很愉快的事——至少对仙道来说是这样的,他无论吃什么都是大口大口的,虽然吃相很霸道,但是咀嚼的时候却意外的安静。高中时隐约有耳闻三井家条件优渥,大家都住那种双层小阁楼时他们已经在东京买了大平层,那种名门教出来的孩子在一些小细节上都很有家教。比如吃饭不能发出声音,衣领一定要整齐没有褶皱等等,也许他们也教导过三井就算对别人十分生气也不能动手,动手的都是不文雅的粗人,而高贵的上层阶级只会用唇舌来摆平对方。

可惜,关于这一点三井没有好好遵守,而仙道只要一想到“三井寿曾做过不良”这件事,就发自内心的觉得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这么想着,转眼间三井已经大口大口的把盖饭全部吃完了。

 

“你昨天为什么那么说啊?”吃饱喝足的前不良少年向仙道提出了问题,“就我和你说完那件事以后,你好像很不耐烦的样子。”

仙道侧过头想了想:“前辈已经22岁了吧,虽然在别人看来你还是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但我们见面时你也才17岁而已,已经过去五年了啊,但一点也不觉得很漫长。”

“所以呢?”

“只是单纯的觉得不值而已。”仙道没有与他多绕弯子,“我担心前辈也有这样的想法,回想起来觉得这五年过得很快,所以觉得下一个五年也是可以耗得起的,但并不是这样,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很珍贵的。”

三井没有因为仙道的冒犯而生气,反而开朗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仙道君,看来你是在为我打抱不平啊。不过我也该老老实实告诉你,我并没有什么继续等下去的想法,我是完全做好了如果有合适的人出现我就一不做二不休立马成家结婚的想法的哦。”

他笑笑,继续道:“头开始的时候或许还有点想不通,但后来也慢慢看开了,我觉得我也应该接受‘我只是某个人生命中某个过客’这样的想法,不管是篮球啊,还是什么无聊的初恋啊。说实话挺不甘心的,因为我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是特别的呢。”

仙道没有接话,只是沉默的看着他。

“以后可能也会这样吧。”三井感叹道,“可能我就是自恋的很,真希望还能经历一次表白,虽然篮球已经不打了,但恋爱总不能放弃吧,活这么大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也挺丢人的。对了,我说仙道君,你不会凑巧喜欢我吧?”

他看向仙道,目光跟星光一样闪闪发亮。

“我不喜欢。”

仙他的后辈一字一句的说。

“唉算了,好没意思。”

“我不喜欢你这无所谓的态度。”仙道的语气又变成了昨天那种冷冷的腔调,这也让三井不知所措起来。

“说是早就想通了,其实是昨天晚上才想通的吧,因为我说的话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根本没有结果、没有意义的事,回来后一晚上没睡着才会有这么重的黑眼圈,开门的时候连睡袍都没换下是因为缩在酒店里没有出门过,三井前辈你一直都单纯的要命,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所以你才会被人抓住软肋,那人还不知足的一刀劈下去,把它都斩断了捏在自己手里。可是你看,他丢下一个不清不楚的告白跑去了美国,说要让你看着他成为最棒的球员,他从头到尾连个‘等’字都没说,只是让你去注视他,他给你留的充其量只有一个背影而已,这算什么,连离婚的丈夫都得向妻儿支付抚养费呢?像他这种丢下几句话就不告而别的人连审判所都会把他踢出去。”

仙道一口气不带停顿的说完,他很少说这么一长串话,话里还有意无意的在贬低别人,所以当他终于说完下来时,三井看着他,不可置信的眨眨眼。

“你怎么突然这么激动。”他保持那副惊讶又疑惑的表情,“果然仙道你是喜欢我的吧!”

三井寿,一个极为单纯的人,他会因为别人的一句告白傻傻的等上五年,也会因为朋友的义愤填膺而产生这个朋友喜欢他的错觉。

“不喜欢。”仙道摇摇头。

“就不再确认一下吗?”

于是仙道十分郑重的凝视了三井一番,确认这是张漂亮的脸蛋后继续摇了摇头。

“你好没劲哇,正常的流程不都是我被甩了,然后你直接上来填补这个空缺吗?”三井似乎还颇有微词,“我已经二十二岁了,好不容易从上一段失恋阴影里走出来,为什么就没有人给我个拥抱啊?”

他话刚说完,仙道便拥抱了他,一个十分纯粹的,没有任何特殊含义的拥抱,他的双手圈住对方比自己小一圈的身板,而三井的手穿过他的腋下在后背紧紧缠绕,他们拥抱了五分钟有余,期间所有有关高中三年的回忆都走马观花般的掠过,有篮球,有伙伴,有神奈川的海岸线。

直到三井说他饿了,想出去吃饭。

“可是前辈你刚刚才吃了一整碗海胆盖饭。”

“那种东西吃不饱啦。”三井松开拥抱对方的双手,他说话的时候离仙道很近,“快走吧,明天我就要回东京了,在那之前我还有一大堆好吃的没去尝试呢!”

“那前辈想好吃什么了吗?”仙道整理了下衣服。

三井冥思苦想了一番,最后他敲了下手掌:

“走,去吃海鲜拉面!”

 

 

8

二十三岁的三井寿依旧是个从早忙到晚的社畜。

虽然工作已经满了两年,薪酬也慢慢的增加起来,但是每天面对着花花绿绿的Excel表,他依旧一个头两个大。东京是个快节奏的城市,大到交通、工作安排,小到吃午餐的时间、咖啡机的运作……他被高速的生活推着走,每天重复着上下班打卡这一事件,唯一的乐趣就是在午休时间听同事们讲讲新鲜的八卦,譬如哪个领导买的期货跌到爆仓,行装科的山崎好像是个Gay,清洁阿姨的孩子竟然考上了东大,诸如此类。

 

但今天的八卦却是以他为中心展开的。

同事A:“三井君和流川枫都是神奈川的吧。”

三井端着咖啡准备抿上一口,一听到那熟悉的名字他的手抖了一下,滚烫的咖啡正好把他上嘴唇烫的生疼。

“……啊,是啊,不过不是很熟。”

“诶开玩笑的吧,我看过三井君的简历,你和流川都是湘北高校的,他在学校就应该是个大名人了吧,三井君没有印象?”

“他和我不是同一届的吧。”三井只能摆手辩解道,“而且学校那么多人,我怎么会一个个都认识。”

“可是三井前辈不也是篮球社的吗?前辈读高三的时候流川是高一,两个人又都是篮球社的,肯定是见过的吧!”同事B也拿着三明治加入了讨论,他一脸 

“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充满探究的眼神直直的看着三井。

“…好像有点印象,不过我记不太清了,篮球社我虽然报了名,但不是经常去啦。”三井随口胡诌道。

“不是吧,三井君连这么帅的后辈都不记得,我看不是不记得,是嫉妒吧!一定是三井君嫉妒流川长得帅还受欢迎,所以才装作不认识~”

谁要嫉妒那只面瘫狐狸啊?真是有眼无珠,要知道你们这么仰慕的流川枫可是向我表白过呢!

他在心里愤愤的想。

“因为流川出名了,那一届神奈川的往事也被挖出来了好多,我看记者有写与流川枫同届的有许多明星球员,虽然只是高中但已经具备了国手的水平。”同事A幸灾乐祸的用手肘拱了下三井,“不知道三井君算不算其中一个呢?”

“都说了我不太去篮球社的啦。”

三井迅速左右摇头否定。

同事们越聊越欢,完全没有转换话题的意思,眼看再说下去就要兜不住了,三井慌忙想找个理由离开这八卦之地,他一边端着咖啡往门外走,嘴里说着“哎呀突然想起来有个一点要交的报表我还没做完”,一边心里腹诽道这群同事真是闲得慌,各个提起流川枫,无论男女都一副花痴的嘴脸,切,无聊。

 

三井为了躲避同事们的追问,直接跑到了公司的楼顶上去吃午餐便当,此刻他本来还在因为流川枫的国民喜爱度而生闷气,但他又想到这个被那么多人所喜爱的流川枫对自己表白过,哪怕这只是六年前的事,也莫名让他有点沾沾自喜。

对了,那小子不是说等他成为了日本第一就要我给出答复的吗?当时明明说的那么虔诚,结果去了美国音讯全无,亏自己还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现在想起来,自己大概只想去纽约日报的头版上用最大的字体给他发好人卡。

三井一口口嚼着米饭,脑子里天马行空,这时突然有一个人走了过来站在他的边上,投下一大片阴影。

那人长得特别高,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发型独树一帜,但影响不了脸的帅气值。

“前辈。”

仙道彰露出个极为灿烂的笑容,“我来东京工作了。”

三井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吓得往后一缩,嘴里“你你你……”你了半天,才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我毕业了啊。”仙道维持着那个笑容,“福冈除了钓鱼以外好像也没什么我特别喜爱的地方,所以我和分公司的人事部讲了一下,他们就同意把我调到东京来了。”

三井依旧很震惊:“你毕业后就直接来这家公司了?”

去福冈出差还是去年的事,回东京之后虽然和仙道一直保持联络,但是对方从未提过要来这里工作的事。依稀记得仙道只是在大四最后一学期去福冈分公司实习的,当时他们聊了许多,而仙道也明确表示自己还有其他想去做的事,与那些所追求的东西比起来,在如此一个等级森严、事务诸多的公司里做社畜什么的简直有降档次。

“很多事情不能急于求成嘛,而且我觉得在实现自己的梦想之前我还有许多事要完成,好好工作努力赚钱就是排在第二个的。 ”

“第二个?”三井满脸疑惑。

“对,没错,第一个是要向前辈表白。”仙道很自然的坐在他的身边,语气轻松的仿佛是在说今天午餐吃什么一样。

“三井前辈,我喜欢你,从高二开始一直都很喜欢你。”

三井瞪大了眼睛。

“前辈第一次见到我是在休息室吧,我让前辈少喝些冰水,所以前辈就记住我了,但我见到前辈要比那稍微早一点,是在那场比赛最开始的时候,鱼住队长让我注意一下14号,我刚看过去,就见到了前辈你那张好看的脸。”

“所以说……”三井咽了口口水,“你对我一见钟情了?”

“是啊,因为前辈长得很对我胃口啊。”

然而三井并不吃这套,他撂下手中的餐盒,十分严肃的掰过仙道的脸。

“那你在福冈的时候为什么说不喜欢我?!”

我那时可是正在为疼痛的青春而伤春悲秋啊,那么好的机会我却只得到了一个潦草的拥抱。

“因为是我还没做好准备。”仙道的脸被他扯得生疼,他只好憋着泪说,“我早就想好了,如果我有一天要向前辈表白,就必须是在我已经准备好和前辈共度余生的前提下,我绝对不会随随便便的丢下一句话,绝对不会一声不吭的走掉,也绝对不会把梦想的顺位放在你之前。”

他说了很多,这是除了一年前说的那番话之外,三井所听到的,仙道说的最多的一段话。

他突然有点感动,但脱口而出的却是“笨蛋,那钓鱼到底排第几。”

仙道好好的思考了一下:“第二吧。”

“所以我真的是第一吗?”

“不然呢?”对方笑了笑,“我可不是在骗你啊,前辈。现在你为什么不试试看牵我的手呢?我们来一场属于成年人的恋爱怎么样?”

 

于是仙道彰与三井寿正式开始了交往,与高中时的暧昧不同,这是专属于成年人的恋爱关系,而三井寿也终于在二十三岁生日的当天,十分兴奋的和自己的朋友们汇报了一声“我脱单了!”。

德男听罢,一脸忧心忡忡:“小三,对方靠不靠谱啊?”

他的话语在看到门口来者何人时彻底止住了,仙道径直走了进来,一只手搭上三井的肩膀,他的手指有意无意的擦过对方颈后的皮肤,简直就是一种变相的宣示。

“大家好啊,我是三井的男朋友,以后欢迎各位监督。”

他笑的就和神奈川的海浪一样纯粹。

 

 

End


大润发孤儿院

【铁三】铁镜重磨

summary:君有拔心生,妾有断肠死。


*

“身手真他妈的差。”


铁男说;他将架在肩头的男孩甩在沙发上,活动了一下胳膊,居高临下看他。


沙发上,三井寿满头满脸的血,龇牙咧嘴,仍在嘴硬。


“都怪德男他们拖我后腿!”


混混团体刚经历了一场火并;他们在码头飙车,铁男在一伙人中胜出,因对方对结果不满,从口角上升到拳脚,而后各自叫来人手,在一片无人监管的沙滩开始对决。


神奈川的海是透彻青玉色,然而角落沙滩满是垃圾和砾石,战线从下午拉到半夜,三井寿体力不支,让对面一众马仔按在石堆...

summary:君有拔心生,妾有断肠死。

 

 

*

“身手真他妈的差。”

 

铁男说;他将架在肩头的男孩甩在沙发上,活动了一下胳膊,居高临下看他。

 

沙发上,三井寿满头满脸的血,龇牙咧嘴,仍在嘴硬。

 

“都怪德男他们拖我后腿!”

 

混混团体刚经历了一场火并;他们在码头飙车,铁男在一伙人中胜出,因对方对结果不满,从口角上升到拳脚,而后各自叫来人手,在一片无人监管的沙滩开始对决。

 

神奈川的海是透彻青玉色,然而角落沙滩满是垃圾和砾石,战线从下午拉到半夜,三井寿体力不支,让对面一众马仔按在石堆里打,脑袋砸进沙滩,险些要被抓着头发撞到锋利切面上。

 

“快他妈省省吧,”铁男不客气道,“三井,你有没有良心?没有我们拼命把你拖出来你早被打死了。”

 

“那我也带走他们一个人。”三井寿嘴硬,“我上新闻,他下户口。”

 

“你那两下杀鸡都费劲。教你一条江湖箴言,打不过就跑。”

 

三井寿不说话了,抹了把额头流下来的血,低头看手心;血在暗沉蓝光下是黑色,令人忍不住眼前发晕——他转过头去看,蓝光来自门口硕大方形鱼缸。

 

一条身形很长的鱼游弋其中,像黑色缎带,周身点缀暗黄斑点,鳞光闪闪,随着鱼游动的姿势,蓝光流转出变幻阴影。

 

“你还养鱼?”三井寿站起身,“好大,什么鱼?”

 

“不认识,”铁男摇出一根烟,“别人拿来抵债的。”

 

三井寿走上前去看,手掌贴在玻璃鱼缸上,压出一片嫣红阴影,来回滑动着。

 

鱼仍旧没停,也没有对他的动作有任何反应,兀自按照“8”的形状来回游动,视线没有焦点。

 

三井寿转头,“鱼是瞎的吗?”

 

“海鱼,不见光,没有长眼睛的必要。”

 

铁男答,三井寿耸肩,便扎着头发去洗手间处理伤口,铁男点了根烟。

 

烟在前两天下雨时受了潮,又惨遭方才一番蹂躏,夹在手指间软趴趴的一根,他将翘出的烟丝捻断,滤嘴捏了捏,叼进牙齿间咬住,掏出打火机。

 

拇指摁下,火苗倏得跃起,照亮一小方空间;狭窄、凌乱,桌上堆着烟灰缸和碗筷,地板上滚着啤酒易拉罐,皮革沙发是从别处拖来,边缘皮革崩裂,露出褐色海绵,鱼缸蓝光涂在上面,融成暗淡紫色。

 

铁男吐出一口烟,倒在沙发上,这才觉得浑身伤口隐隐作痛。

 

这是他第一次和三井寿干架,湘北传闻中的里番长并没有匹配传说的身手,又或者,现在的高中生真的越来越废物?铁男初中肄业,没上过高中,不敢妄加揣测。

 

他和三井寿第一次见面是半个月前,德男带他来的,为表接纳新人的客气,铁男曾经给他递烟,对方抽了一口就放下——抽不习惯这个牌子,三井寿当时这么说。

 

联想到此人今日战场表现,铁男坐起来了,吐出一个烟圈,觉得头疼。

 

恰逢此时卫生间的人出来;他已经冲过澡,洗干净血迹,“喂,铁男,帮我包一下这里,”他在沙发大马金刀坐下,招呼,“你那伤怎么样?”

 

铁男看着他,又吐出一个烟圈。

 

“你妈刚打电话来了。”

 

三井寿腾地站起来,脸白了。

 

“我妈说什么?”

 

——铁男眼珠微微转了一下,他有片刻犹豫,因为有些拿不准父母给孩子打电话是什么场景,道上混的都是如此,一堆人凑不出一套父母。

 

他想了想,“问你怎么还不回家。”

 

“……操,”三井寿握紧拳头,头撇到一边,“这时候想起来问我了,还真以为管的了我……”他抬起眼睛看铁男,“你怎么说的?”

 

他的语气很凶,但神色发虚,刘海底下有汗冒出来,铁男看得见。

 

他于是弹了弹烟灰,冲高中生耸肩,“我说你在同学家补课,还在写作业,写完回去。”

 

三井寿坐下了。

 

他咳嗽了一声,又虚张声势地骂出来,“操!好丢人,谁准你那么说的,我明明在道上混,谁他妈还写作业?”

 

铁男从嘴里拿出烟,点头,“行,那我跟你妈再改个口。”

 

他站起身,往这边走,三井寿眼睛仰起头,瞪着他,胸膛一起一伏。

 

走到三井寿旁边,铁男顿住脚了,缓缓低下头,和他对视。

 

他冲他吐出一口烟,突然露出很古怪的笑容。

 

“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三井,”铁男放下烟,捻灭在烟灰缸里,“突然想起来,我家没有电话。”

 

“……”三井寿还没反应过来,“那你从哪接的我妈的电话?”

 

铁男揉了揉后颈,叹了口气,这次确切得出结论——

 

“三井,你从好人家来,根本没在道上混过,是吧。”

 

 

*

三井寿破破烂烂地躺在铁男破破烂烂的旧沙发上,伸着腿,一只屈曲,一只垂到地上。

 

他断断续续说了些过去的事,铁男听得发困,盯着他垂下来一晃一晃的腿。

 

这双腿曾在篮球场上奔跑吗?曾在三分线外跃起吗?铁男不会打篮球,想象不出是什么场景。

 

三井寿垂下来的那条腿不时转动着膝盖,铁男发问。

 

“腿受过伤?”

 

前篮球手没转头,嗓子眼里发出单音。

 

“嗯。”

 

“打架?”铁男猜测,“惹到谁了?”

 

“……不是,”三井寿答,罕见地诚实,“自己摔的。”

 

铁男笑出来,笑声又低又哑,三井寿霍然起身,扭过头,对他怒目而视。

 

“笑你妈笑啊!”

 

铁男摇头,“我知道你身手废物,没想到废物到这个程度。”

 

“我去你妈……嘶!”

 

铁男抬起手,按着他被打了肿起的额头,三井寿痛呼,剩下半句脏话熄灭在嗓子眼里。

 

“疼?”铁男扔给他一板泰诺。“两粒。”

 

“用不着。”三井寿摇头,眼睛里有水光,嘴仍旧很硬,“这点痛都忍不了,算什么男人……”

 

 

 

*

后半夜,三井寿被赶到地上,屋主睡沙发,将垫子和被子扔给他。

 

地板很湿,很冷,三井寿将自己尽力蜷在垫子上,一米八的身高着实有些困难。

 

“哪有让客人睡地板的?”

 

三井寿质问,铁男在沙发上睁开眼,心平气和叙述。

 

“你不是客人,你是寄人篱下。”

 

三井寿忍不住,“你家没有床吗?”

 

“有,只给那种女人睡。”

 

“操啊,铁男,女人如手足,兄弟如衣服,是吗?”

 

“倒也不是那个意思,你想睡就去睡。”

 

三井寿当然不懂他什么意思,站起身就往里屋走,铁男叹了口气,觉得头更疼;他体力充沛,神经迟钝,是生而为人为数不多的优点,不知为何认识三井寿之后常常头疼。

 

他才二十出头,竟然就有混过江湖的后遗症吗……思及此,铁男再次叹了口气。

 

他想抽烟,但忍住了,睡意比烟瘾来得更快;然而,他刚要闭眼,一阵脚步声传来,头顶再次传来动静。

 

三井寿压低声音,“喂,铁男,你饿吗?”

 

铁男翻了个身,面对沙发背冲他。

 

“不饿。”

 

三井寿凑得更近,“不饿?”

 

“不。”

 

空气沉默片刻,铁男刚酝酿一番睡意,头顶人又开口了,理直气壮的声音。

 

“我饿了。”

 

“……忍着。”

 

“让我死在你家?”

 

铁男这次睁开眼,他旁边,三井寿撑在沙发边沿,额头可笑地肿着,撑起一边刘海,眼睛的确饿得发绿。

 

他抬起手,指着旁边柜子,“有方便面。”他说,“三井,你打的过我吗?”

 

“谢谢,”三井寿说,看他一眼,客观回答,“可能打不过。”

 

“你他妈是肯定打不过,”铁男说,“三井,我再教你一条江湖箴言,对自己打不过的人要客气一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对你很客气啊,”三井寿摸不着头脑,“铁男,我怎么你了?”

 

 

*

铁男起床去煮方便面,思考自己的表述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场景会变成自己拿着汤勺站在锅边,三井寿在一边两手空空、拼命吸鼻子。

 

水开了,铁男拆了一包方便面,手突然高高举起,三井寿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你会打篮球?”

 

铁男问;三井寿点头,眉毛挑起来,“我不是会打篮球,我是篮球他爸。”

 

“行。”

 

铁男放下手,拿着的方便面包装袋团成一团,递给他,指了指远处客厅的垃圾桶。

 

“给我扔进去试试。”

 

“操,”三井寿骂,“铁男,当我是你养的狗吗,还要表演才艺?我要学考古还得给你表演现场挖坟?”

 

铁男看看他,看看垃圾桶,看看锅。

 

“那你别吃了,这些面条我自己也吃得了。”

 

“操啊,”三井寿骂得更大声,“铁男,你威胁我?”

 

铁男摇头,“我没有威胁你。”

 

三井寿看着他,铁男看着他——三井寿看着他。

 

高个男人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他面相凶,没表情时已经足够有压迫感。

 

三井寿嘴里骂了句什么很脏的脏话,一把夺过他手里团成球的包装袋,抬起手,翻转手腕,放松五指,抛出去——

 

进了。

 

很轻易地进了。

 

铁男眨眨眼;他只来得及看清三井寿抛出的姿势,没来得及看清球是怎么进的。

 

他又撕开一袋方便面,包装袋团成一团,递过去。

 

再次,三井寿边骂边扔了出去;球同样毫无悬念地入框,铁男又抓起旁边一张传单。

 

“你有病吧,”三井寿边扔边嘴里嘟哝,“铁男,我看今天被撞到头的是你……”

 

 

*

厨房里能扔的垃圾都扔光了,全部命中垃圾桶,如果是赛场上,应该已经狂砍三十分以上,当之无愧MVP。

 

煮面的锅咕嘟咕嘟冒气泡,香气溢出来,铁男转身,将锅盖掀开。

 

他将面盛出来,又点了支烟,语气不能说没有感慨。

 

“三井,你真的打过球。”

 

长发不良冲他比出两个中指,以很厌世的口气,“我情愿我从来没摸过篮球。”

 

“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铁男说这话的时候烟还叼在嘴里,火光照在他半张脸,鼻梁骨分割浓重阴影。

 

三井寿嗤笑,“擅长清理垃圾,应该算勤俭持家?”

 

“是天赋,天赋异禀。”铁男说,语气笃定,“我们不会是一条路上的人。我要是有你的天赋的话就不会走这条路。”

 

三井寿脸有点红,嘴还是很硬,“我有什么天赋?我有做混混的天赋,打篮球无聊死了,没有飙车打架有意思……”

 

铁男打断他,“你想成为我这种男人吗?”他问,“如果走这条路,未来不会混得比我好,你甚至打不过我。”

 

三井寿想了想,“我可以智取。”

 

铁男这次真的笑了,“你智取,你还要智取……”

 

“总之我觉得不错,”三井寿一本正经,“铁男,你我加在一起就是文武双全。”

 

铁男揉着额头,“行行行。”

 

三井寿听不出来他的敷衍,抬起手,拍他的肩膀,神色郑重,十分江湖义气道:

 

“铁男,我不会忘记你的恩情。未来一定会还。”

 

“好好好。”

 

“真等到你被按在地上打那天,我也会去救你的。”

 

“真等到那天我们会一起被打死吧。”

 

铁男诚恳提出见解,三井寿眉毛竖起来,“咒谁呢?”

 

“没没没。”

 

三井寿终于反应过来,更愤怒,“你他妈敷衍我!”

 

铁男耸肩,不说话了,长长吐出一口烟,烟头捻灭在水池边,三井寿上前一步,要接过他手里装着方便面的碗,没成想铁男绕过他,端着面自顾自到客厅吃。

 

三井寿再次骂了句什么,翻箱倒柜找碗——他没找到,铁男家确实也只有一个碗,他自己住,从来不会留女人吃饭或过夜,或许也没有女人愿意。

 

三井寿于是端着锅出来,在客厅席地而坐,抱着锅呼噜呼噜地吃。铁男瞟他一眼,没说什么,将吃剩的盘子丢回桌上,重新在沙发躺下,手里筷子无意识敲打着,眼睛望着鱼缸发呆。

 

鱼仍旧按“8”字型游着,水缸底部生了暗色的苔和水草——他们也不过是又一株水草罢了,喊得很凶,可是没有出息,随波逐流,早晚有一天烂在泥里。

 

他将视线移开,放到窗外,窗外是神奈川的夜色;无尽星空,无尽水浪,无尽风。

 

“你还年轻。”他突然动声,“三井,你还年轻。”

 

“啊,”三井寿抬头,满嘴满脸酱汁,无知无觉,“怎么,铁男,你多大了,有三十岁吗?”

 

“我去你妈的,”铁男霍然起身,将筷子拍在桌上,头又开始疼,“妈的,三井,你还是别吃了,赶紧去给你妈打个电话让她来接你……”

 

 

*

“妈,我今天不回去了,在同学家补课。”

 

三井寿这样说——那头声音转瞬拔高,“寿寿,你怎么又去干那种事!不是和妈妈保证再也不会和坏孩子来往了吗?”

 

三井寿的脸色立刻变得非常、非常难看,抓着话筒吼出声。

 

“我真的在同学家补课!”他争辩,“就和篮球部那一些人一起,宫城良田、流川枫、樱木花道……不不不,这些人还是算了吧——井上彩子,木暮公延,还有赤木刚宪,赤木刚宪你总知道吧?我们年级排名很高那个,你不知道吗?妈,那是因为你从来不给我开家长会!才会连年级前十都不知道……我要补课补考,妈,我补考完了才能去全国大赛,不说了,挂了。”

 

他不等那头动声就挂断电话,回过头,樱木花道凑过来,对着他坏笑。

 

“小三,你毕竟是混过的,有前科,被怀疑很正常。”

 

“去你妈的,”三井寿不客气骂道,将他踹开,“快滚,我要学习了,别打扰我。”

 

他重新坐下,拿起笔,使劲盯着卷子上的题——荒废两年废掉的不止体力,还有精力和注意力,三井寿甩甩头,努力而艰难地继续写着计算步骤。

 

他最终长叹一声,站起身。

 

“赤木,学饿了,你家有方便面吗?”

 

“在柜子里,自己找。”赤木刚宪指着厨房,“给我也煮一包。”

 

樱木花道站起身,“我也要,小三,我要加肉!”

 

“还有我,”宫城良田说,“没想到学长还有这等手艺。”

 

流川枫在睡梦中同样举起手,三井寿对所有队友比了个中指,骂骂咧咧地进厨房了,矮身从柜子里摸索,排出一排碗,一摞方便面。

 

水烧开了,泡沫如鱼眼睛一样此起彼伏,他将面饼一一放进去,拆下来的包装袋团成一团,翻转手腕,作投篮式,扔进垃圾桶——这场景些许眼熟,三井寿在那时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识转头望向窗外。

 

窗外,是神奈川的夜色;无尽星空,无尽水浪,无尽风。

南山有嘉树

【流三】直到世界的尽头(4-6)

4、

距离时尚芭莎晚宴那天,又过去一个月。

一个月相处下来,流川感觉三井跟业界的评价大相径庭。爱摆前辈的架子,有点孩子气,脾气有点火爆,喜欢撒娇。流川觉得这样的前辈,可爱到爆炸。反之,三井眼中的流川,与传闻中也不太一样。人们都说流川寡言、狂妄、自大、特立独行。但在三井看来,流川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就会直接说出来,不用猜来猜去,省去很多麻烦。

流川会跟三井分享自己看过的电影、电视剧,会嘱咐他好好吃饭、注意休息。他跟三井见过两面,三井都在生病。三井会跟流川分享自己拍戏时的所见所闻,路边开着的一朵野花,天上一朵形状奇怪的云,他会拍下来发给流川。这让流川偶尔会生出一种“前辈是...

4、

距离时尚芭莎晚宴那天,又过去一个月。

一个月相处下来,流川感觉三井跟业界的评价大相径庭。爱摆前辈的架子,有点孩子气,脾气有点火爆,喜欢撒娇。流川觉得这样的前辈,可爱到爆炸。反之,三井眼中的流川,与传闻中也不太一样。人们都说流川寡言、狂妄、自大、特立独行。但在三井看来,流川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就会直接说出来,不用猜来猜去,省去很多麻烦。

流川会跟三井分享自己看过的电影、电视剧,会嘱咐他好好吃饭、注意休息。他跟三井见过两面,三井都在生病。三井会跟流川分享自己拍戏时的所见所闻,路边开着的一朵野花,天上一朵形状奇怪的云,他会拍下来发给流川。这让流川偶尔会生出一种“前辈是相爱已久的恋人”的错觉。

 

三井生日当天,在爱知县拍一部古装剧。5月尾的天气,已经非常炎热,他戴着厚厚的假发、穿着繁缛的戏服,汗流浃背。休息的间隙,他给流川发语音简讯:“想喝冰镇的宝矿力,想去湘南海游泳。”

“不要冰镇,胃会不舒服。”

“我现在浑身不舒服,快要热死了。你坐在凉爽的空调房里,根本无法体会我的痛苦。”

流川很享受三井用这种黏糊糊的近乎撒娇的口吻跟自己说话。他忍不住笑了,“前辈,不要小瞧我。我也是演员。”

“我没有小瞧你!”三井气呼呼的,“我是说,此时此刻,你在吹冷风,我在蒸桑拿!”

流川的笑意更深。直到车子开进三井所在剧组的停车场,他的嘴角都是翘着的。三井看到从天而降的流川和冷链车厢里的冷饮,惊喜到想扑到流川身上喊“阿娜答”。他按捺住想要拥抱流川的心情,快步走到流川身边:“你怎么来了?”

流川抬手摸摸三井戏服上的配饰,“前辈说想喝宝矿力。”

三井皱着眉毛,“要冰镇的。”

流川拧开宝矿力的瓶盖,“没有。”

三井接过水瓶,咕咚咕咚喝掉半瓶,“你最近没工作吗?看上去很闲的样子。”

“下个月进组,要熟悉剧本。”

“不在家里吹冷风,大老远跑来做什么。”

“闲得无聊。”

三井嘟囔,“一点都不可爱。”

流川的探班,并没有让三井得到导演的优待。导演喝着流川带来的水饮,向流川表示了谢意和歉意过后,就催促着三井开工。三井立刻切换状态,投入到工作中。

流川没等三井收工就离开了。三井下了戏,没看到流川,心里有点意外和失落。他原本以为流川会陪自己吃过晚饭再赶回东京。

 

剧组给三井准备了蛋糕和一点助兴的清酒,三井在闹哄哄、热腾腾的氛围中,度过了34岁的生日。

“什么嘛,还说自己很闲,骗人。”三井恹恹地躺在床上,不耐地刷新手机简讯页面。没有流川的简讯。12个小时前,风神俊朗的年轻男人站在烈日当空的树荫下,看着三井远远地走过来。三井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可以肯定,他在笑。他打开宝矿力的瓶盖,把水瓶递到三井手里,自然到这个动作像是做过成百上千次。

三井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放下手机,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睛。

骄傲,冷漠,被诸神偏爱的流川枫,为什么会喜欢自己?是的,没错,他能看出流川对自己的心思。可为什么是自己?明明只见过两次面而已。

那自己呢?对流川存了怎样的心思?

 

5、

三井在28岁之前,交往的都是女孩子,直到遇到南烈,《夏日纪事》的另一位主役。南烈英俊,体贴,有上进心,对他一往情深,把他照顾得很好。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他们开始交往。那时候,两个人还是一种不温不火的状态,没有太多的关注,很自在,也很相爱。第二年,剧还没有播完,他们红了,随之而来的是名利、关注和追捧,还有麻烦。南烈的工作团队把三井当作一块绊脚石,有意无意给他制造了很多麻烦。他们在一起两年,聚少离多,难得见一面,总是在吵架,但又舍不得分开。直到有一天,三井的父亲被莫须有的罪名诋毁,不得已采取法律手段。南烈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当然,这是他自己的说辞。三井相信他,但相不相信已经不重要。不管知不知情,南烈的野心都是他的团队变本加厉的资本。

相爱一场,全是荒唐。

难过是在所难免的,但三井并不会因此而成为惊弓之鸟。就在不久前,大概是时尚芭莎晚宴的头几天,他还在一个男孩子的身下承欢。

岩立吾真刚满20岁的年纪,男团出道,名气不大,经纪公司费了一些周折,把他送进一档真人秀综艺节目,为的是混个脸熟、镀个金边。岩立自己也预想不到,镀金边的同时,渡了一个劫。

综艺录制到第三期,三井看出了岩立的爱慕和渴望。毕竟还是年轻,完全不懂得掩饰。三井不讨厌这样的直白和热烈,况且,岩立有漂亮的面孔和年轻生动的身体。不主动,不拒绝,不客气,不负责。第一次上过‖床,他摸摸男孩子汗津津的头发,手指从他紧致的下‖fu 轻轻划过,“技术不错,有需要会再找你。”

岩立眼中的震惊和受伤,差一点让他心软。

跟岩立的关系保持了一年多。他很享受,如果岩立能克制住不越界,或许还能再长久一些。不久前的一天晚上,三井正处在gao**‖**chao过后的余韵和脱力之中,听到男孩子颤抖的声音,“前辈,我真的很爱你,拜托你,让我留在你身边。”

三井又恼火又轻松。恼火岩立为什么要说破,轻松总算可以切断这个可怜的年轻人的心思了。

对于流川的心思,三井有太多的不确定。

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他,不确定流川的喜欢能到什么程度,不确定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下去,不确定能不能像甩开岩立一样甩开流川。

流川,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轻易甩掉的人呐。

这些念头在脑袋中东突西奔,撞得三井的脑袋生出一阵阵尖锐的疼痛。他抱住头,呻吟了一声。手机铃声非常突兀地响起来,他几乎从床上弹起来。

是流川。

他发过来视频通话请求。三井看了一下时间,还差20分钟到零点。他犹豫了一秒钟,戳了一下屏幕上的绿色按键。

“前辈,下午临时有安排。”流川那边的光线有点暗,看上去像在室外。

“这样啊。”三井等到了一个解释,但还是有点难过。

“在生气吗?”

“才没有。晚上喝了一点清酒,有点头疼。”

“拍戏期间可以喝酒吗?”

“就几口,助助兴。”三井看着流川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想,他是不是根本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剧组安排的,今天是我的生日。”

流川突然笑了,“前辈明明就是在生气。”

三井放弃对流川的试探,“对,我是在生气。你不打招呼就跑过来,不打招呼就离开,连一句生日快乐都不肯说。”

“前辈,你看这里。”流川高高地举起手机,切换了镜头。三井看到了绰约的灯影和漆黑的夜空。

“你现在迪士尼?”话音刚落,他看到了漫天的烟火。一丛又一丛,瞬间醉目。

“前辈,生日快乐。”


6、

十几分钟前,三井还在问自己,对流川存了怎样的心思。现在,他无比确定,喜欢,非常喜欢。流川直白且浪漫的表达,令他雀跃不已。那些不确定的因素仍然存在,但他对自己说,如果流川开口表白,他会义无反顾跟着流川走下去。

三井心中有期待,也有顾虑,所以他在等流川前进一步。可是从春末夏初一直等到深秋,也没有等来流川的表白。简洁明了的关心和意外的小惊喜时有发生,但仅限如此。

 

5月份开拍的古装剧总算杀青,三井有了一周的假期。这两年,他一直处于无缝进组的状态,一旦清闲下来,他就像一只悠闲的蜗牛,无所事事了一天。真正完全自由的一天,没有工作,没有电话铃声,也没有流川。

正在苦恼要不要给流川发简讯,流川给他发过来一张图片,是一碗看上去比较美味的酱油拉面。他放大图片,正在研究有什么食材,流川发了语音简讯过来,“前辈要不要尝一下我的手艺。”

三井非常意外,“哟,你还会做饭?我以为你这样的仙人,只需要喝露水。”

“刚学会。”流川的声音带着笑意,“你喜欢吃拉面。”

三井感觉十分恼火。看吧,又是这样,总是这样!每一句话都说得这么动听,每一件事都做得这么用心,但就是不肯说出来。

“前辈来吃面。”

三井叹了一口气。在充满寒意的深秋,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拉面,还是非常有诱惑力的。“发个定位给我。”

几分钟之后,三井站在玄关看着流川发来的定位,手里拎着穿了一半的外套,愣住了。

流川住在三井隔壁的那栋房子。三井并没有发出“啊,这么巧”的感慨,不是因为他不相信巧合,而是因为他恰巧认识那栋房子的主人,现在应该已经成为前主人了。他曾经在园区散步时遇到他们,一位银行家和他温婉的太太,太太对三井表达过正在追他的剧。

三井瑟缩着肩站在流川家门外,刚要抬手按门铃,流川踢踢踏踏跑过来开门。

流川皱了一下眉头,“怎么不穿外套?”

“唔,就这几步路。”三井跑进屋,“拉面在哪儿?我快要饿死了。”

 

吃完拉面和饭后水果,三井心满意足地趴在餐桌上,看着流川在洗碗、清理料理台。他本来要去帮忙,被流川推了出来。

[哎,你能想象流川枫,没错,就是那个冰山脸的臭屁小子流川枫,会做拉面、会把水果切成丁,还会把餐具洗得闪闪发光吗!完全无法想象吧?哈哈哈,那是当然,因为只有我见过。怎么样,我是不是超级厉害?]三井想得入神,没有注意到流川已经从厨房走出来,站在他的身边。

“在想什么?这么开心。”流川摸了摸三井的头发。

三井回了神,“唔,在想你做的拉面。”

“下次再做给你。”流川把三井拉起来,“看电影,打电动,前辈来定。”

三井想看流川主役的电影,被流川无情地拒绝,理由是太羞耻了。最后选了《海边的曼彻斯特》来看。

两个长手长脚的人,背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三井有心事,所以看得心不在焉。他扭头看着流川。流川眼睛盯着屏幕,手里捏着一罐啤酒,慢慢地啜着。他的面容在明暗交织的光影中,生出一种不太真实的美。

三井开口,“你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流川扭头,看着三井。

“我认识这栋房子的前主人,工藤先生在银行工作,之前有想过拜托他打理资产。”

“半个月前。”流川把喝完的罐子投进垃圾筐,“那位先生和太太要去国外跟女儿一起生活。”

“这样啊。”三井笑了一声,“所以,你就扔下轻井泽的大房子,跑来做我的邻居?”

“这里很好。”

三井抬手碰了一下流川的脸颊,“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向我表白?”

流川微微瞪大了眼睛,冰山脸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看了三井一会儿,沉默着转过脸。

“流川,这真不像你。”三井有一点挫败,不知怎的,却起了狭促的心思。他抬起一只脚,在流川露着的脚踝上划了几下,“呐,要不要跟我做?”

空气中的情‖**yu气息快要被点燃,三井简直要被自己魅惑到。他恶劣地思考着,等流川扑过来,自己要不要躲开,却听到流川发出一声嗤笑。流川的声音很轻,却炸得三井脑袋发昏、眼眶发红。他手足无措地从地上爬起来,向着门外的方向冲过去。

“三井前辈,”流川也站了起来,“我不是岩立吾真,你不要招惹我。”


S-kay
“咋咋唬唬的三井前辈也有安静的...

“咋咋唬唬的三井前辈也有安静的时候”


“咋咋唬唬的三井前辈也有安静的时候”


怎么擦不干净啊

【仙三】初恋

全十五章已完结

因为这篇车太多了实在太麻烦了囧,我就不一章一章搬到lof了,这里只贴第一章清水的部分,后续如果想看可以

→ao3

→寿受

→wland(Wid.3690165,也可以直接搜文名或BIRDBATH)


一、


随着车体颠簸,搁在后座的钓竿磕到车窗,在安静的车厢内制造出一道杂音。

坐在副驾的仙道看了一眼后视镜。主驾位的田冈茂一转动方向盘,车头右拐,货车慢慢驶入一条窄道。仙道注视着后视镜里的钓竿在惯性的作用下再次往下滑了一截。

哎……呀。

钓竿掉到了扶手边沿。

“有空关心那根钓竿,不如多关心一下自己的人生!”

田冈茂一突然解封的大嗓门嚷得仙道在座...

全十五章已完结

因为这篇车太多了实在太麻烦了囧,我就不一章一章搬到lof了,这里只贴第一章清水的部分,后续如果想看可以

→ao3

→寿受

→wland(Wid.3690165,也可以直接搜文名或BIRDBATH)





一、


随着车体颠簸,搁在后座的钓竿磕到车窗,在安静的车厢内制造出一道杂音。

坐在副驾的仙道看了一眼后视镜。主驾位的田冈茂一转动方向盘,车头右拐,货车慢慢驶入一条窄道。仙道注视着后视镜里的钓竿在惯性的作用下再次往下滑了一截。

哎……呀。

钓竿掉到了扶手边沿。

“有空关心那根钓竿,不如多关心一下自己的人生!”

田冈茂一突然解封的大嗓门嚷得仙道在座位上震了震。这位正值壮年的高中篮球教练,鼻翼两侧的法令纹深得好似两道沟渠。他习惯性脖子前倾地盯着路况,嘴里念念有词:“我是管不了你了,可是我能不管你么!是我把你从东京带过来的,管不好你,我要怎么向你父母交代……”

繁复的话语如难解的咒语一般进飘进仙道一侧的耳孔,又从另一侧的耳孔流出。货车驶入一片安静的住宅区。此时天色渐晚,自地平线荡开桃红色的晚霞。

田冈教练把货车停在一家和式宅邸前。他下车按了门铃,客气地对着对讲机讲了两句,不一会儿,木门被拉开,一位身着和服,挽着发髻的老妇人出门迎接。

田冈打开副驾座的车门,对着仙道小声呵斥:“还不快下来!”

教练真是越来越暴躁了。仙道搔搔脸,乖乖下车,识趣地不多言,以免田冈又看他哪里不顺眼。

老妇人得体地笑了两声:“今天真难得,除了仙道君,还有个孩子也来了……我就说老头子还是多去学校走走好,多认识些孩子,家里也不会总是冷冷清清。”

“您认得我吗?”仙道有些讶异。他不是湘北的学生,安西教练的夫人怎么会认识自己。

安西夫人嗔怪地瞪圆了眼:“当然认得呀!我去看过那群孩子比赛,仙道君很显眼呢,名字也好听,给人的印象很深。”

田冈教练把货车开进院里,在这段时间,仙道和安西夫人等在门边交谈了几句。安西夫人似乎不知道田冈带着仙道为何而来,只是兴致勃勃地和他谈论今晚的菜式。

“……正好今天中午有人送来新鲜的鳗鱼,老头子要控制饮食,不能吃太多,今晚就给你们小孩加餐了。对了,有个孩子下午也来探望老头子,我一时没想起来晚上的约定留了他下来吃晚饭,多加了一双筷子……来不及问你们,实在不好意思,你们介不介意呢?”

仙道当然说不介意。有外人,田冈骂他的劲头会收敛些,他何乐而不为。比起这个,他更好奇来的人是谁,猜想大概是湘北的人吧。

“是个和我家老头子颇有缘分的男孩子,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名字叫三井寿。”

“啊……”

仙道当然记得是哪个,是湘北的14号,一个射手,但到底算不上认识,他们之间好像连话都没说过。但他还是和安西夫人说他们认识。安西夫人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那就好,我真怕给你们添麻烦。”

“怎么会?”仙道笑了笑。


安西家是传统的和式住宅,会客室也是守旧的和室设计。八叠大的空间,正对着炎夏绿意葱葱的庭院。屋里的方桌前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个是身型宽胖的安西光义,一个是穿着休闲西服外套和牛仔裤的三井寿。

仙道原本就不大记得湘北14号的模样,此时对方没有穿球衣,穿了一身私服,更是让他觉得有些陌生,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人。仙道正在迟疑间,先进门的田冈教练已经热情地打起招呼来。

“安西教练!怎么样!看起来气色不错啊!哎呀!三井寿!你也来了!好小子,县大赛的时候给我们队添了不少苦头啊!”

明明进门前安西夫人已经和他说了三井来了,还装得一副不知道的样子。这就是大人假客气的功底吗?仙道满头黑线地跟在田冈身后,和俩人打招呼。

“安西老师,打扰了。”仙道对着安西笑,又转头去叫三井,“三井前辈。”

三井却不知为何,看着他,一脸不甚爽快的模样。

嗯?

仙道脸上维持着笑意落座,内心却冒出问号。

安西夫人口中的鳗鱼化成了晚席上的鳗鱼蒲烧和鳗鱼白烧,配着以车虾及时蔬为素材的散寿司和味增汤,仙道吃得十分满足。他独自一人在神奈川居住,平时除了去餐馆外食就是自己胡乱凑合,已经好久没吃过这么美味又有家居气息的饭菜了。

他吃得开心,田冈却看他不顺眼:“我带你过来不是让你来蹭吃蹭喝的!”他转头挑起了正题,拍着大腿道,“安西老师啊,你一定要帮我说说这小子!”

“他,居然拒绝了U18合训的邀请!”

话音落下,仙道能感觉到坐在他旁边一直对他爱答不理的三井转向他的惊讶的目光。三井看着他,愣了一愣,又把目光收回到眼前的饭菜上。

仙道拒绝了U18合训的邀请,任田冈茂一如何劝说都不动摇、不悔改,田冈拿他没办法,生怕错失这次机会会影响仙道在篮球道路上的成长,于是想寻求前国手安西光义的帮助。也许仙道会听得进有相关阅历的安西老师的意见。

就是这样而已。

恐怕就算是安西也很少能见到仙道这样的球员。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对仙道道:“仙道君,我能知道你的理由吗?”

仙道见逃不过,只好把手中举着的碗筷放回桌上。

“这样的合训,我一年级的时候已经去过一次了,”他慢慢地说,“我觉得没有必要再去一次。而且,现在有另一个近在眼前的目标在等着我。”

田冈大概已经听过他这些理由无数回了,听得直吹胡子瞪眼:“幼稚!国青队是多大的舞台你知道吗?能见识全国各地的篮球好手!一旦被选入正选,还能代表国家去到世界比赛,只要表现出彩,全世界都能知道你的名字!”

仙道没有和田冈教练吵,只是苦笑了一下。

“那,你所说的那个目标指的是什么?”安西问。

“……带领陵南进军全国。”

席上静了。

田冈教练双手抱胸,拧着眉头闭着眼,脸皮都皱了。

“你有没有想过,比起假期留在神奈川,在U18合训中提升自己也许更能帮助陵南呢?”

“也许吧,”仙道不否认这种可能,“但是我留在国青队或许也没什么意义……我没有别人那样为争抢正选位置拼死活的斗志。”

“你也知道。”田冈冷哼了一声,揉了揉眉头,好像被仙道气得不行。

安西光义静心听完仙道的解释,却反倒呵呵地笑起来:“现在的孩子真有趣。”

“一人一个样呢。”一直默默听他们讲话的安西夫人也对着自家先生点了点头,笑着附和。

仙道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眨了眨眼。

安西夫人道:“那个孩子……是叫流川枫吧?那孩子也来找过我家老头子,进门就说想去美国呢。”

“美国?”田冈教练闻言抬高了音量,“太早了!……不是,我知道那小子也是个有天赋的,但这时候就想去美国挑战,还差得远啊!”

“我家老头子也是这么想的,就告诉他,让他先成为日本第一高中生再说。”

“噗嗤。”

突然传来一道短促的笑声。仙道回头,便见三井在笑。三井意识到别人都在看着自己,尴尬地缩了缩脖子:“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起来,流川那家伙做梦都在哼要做日本第一……”

仙道挑眉。

“在广岛的时候,和他住一屋的桑田说的。桑田说他每晚睡觉都要哼日本第一日本第一,好吓人,是因为安西教练和他这么说了吧……啊,”三井突然想起了什么,“那难怪之前有段时间他那么急躁,每天训练完累得要死非要和我1on1。”

提到1on1,仙道瞬间福至心灵:“他也拉我1on1了。”

“嗯?”

“有天在路上正好碰见他了,被拉着在公园打球,一直打到太阳下山才肯放过我……隔天我回学校才知道他还去过陵南抓我,只是那个时候我不在。越野好生气,说流川很没礼貌,吵吵嚷嚷地抱怨了一通。”

三井大概没想到还有和他有一般遭遇的人,双手撑在身后的榻榻米上笑个不停:“对吧?那小子,他自己不满意就怎么都不会放你走……”

三井原本拘谨地坐在坐垫上,话也不多,此时终于显得姿态松快了些。

安西光义也在微笑,发出浑厚又轻快的笑声。田冈好像骂仙道成了习惯:“你还笑!看看人家这个争分夺秒的劲头,再看看你自己!现在流川是还比不上你,以后可就不一定了!”

被骂了,仙道既不生气,也不苦闷,只是拿起了筷子,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湘北的一年级确实厉害……”

“师母的手艺真好。”他乐呵呵地说。

“哎呀,哪里,过奖了。”安西夫人客气道,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是真的开心。

“仙道君,你的理由我明白了。”安西开口道,他沉吟了一会儿,嘴上的白胡子看起来没怎么动,声音却飘出来了,“你们向我寻求建议,但我……其实在这方面不太擅长。”

“以前对学生太紧,毁掉了一棵好苗子。后来,太松,也差点做了不可挽回的事……”

“教练,您别这么说!”

仙道旁边的三井突然激动地坐直了身体。

“呵呵,三井君是个好孩子……”安西光义笑了笑,摆摆手让他不用这么紧张。他眼镜下的视线转向仙道,“仙道君,其实你不需要我的意见,对吧?”

“……”

“人生的各种抉择,就是有舍有得,有得有舍。只要自己想清楚了,以后也不会后悔,我想,这就称不上一个坏主意。”

“安西教练!”田冈不赞同地拍了下大腿。

“田冈教练,”安西也说,“人各有志呀。”

饭桌上的谈话突然变成了教练间的拉扯。仙道默默地低头享用饭菜。安西夫人问他们两个小辈:“还想吃什么吗?需要再添点乌龙茶或柳橙汁吗?”

“对了!我不是带了好酒过来嘛!”田冈突然说。

仙道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田冈教练嗜酒,喜欢喝多不说,还很容易喝上头。安西光义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多喝,只能小酌两口,田冈找不到酒伴难以尽兴,便拉着小辈喝。

“就喝一点!提神醒脑!”

“教练,你待会儿不是还得开车吗?”仙道实在无奈。更别说他和三井都未满二十,没到能合法饮酒的年龄。平时自己偷偷喝也就算了,田冈教练身为老师,居然这么明目张胆。

虽然不赞成,但田冈已经喝了,也没办法,安西夫人笑道:“没事,待会儿我送你们回去。”

真是失礼啊。仙道在心里叹了口气。

仙道不碰酒,于是田冈茂一的矛头就转到了三井身上,拉着他谈起三井国中时他曾经邀请他去陵南的陈年旧事,说着说着,话题又转到今年夏天湘北和山王那场引人瞩目的比赛上,田冈喋喋不休地一一分析起山王各个正选球员的素质,看样子把录像带资料看了不下百遍。他还感慨万千地说:

“三井啊,我也算是看着你从国中过来的……以后好好走,好好走,路一定会宽阔起来的。”

自家教练性格咋呼,但还真是热心肠,连别的学校的学生都这么关心。仙道想。出于好意,他帮三井挡了几回酒,后来见三井好像挺能喝的,也就不多管了。


席后准备告辞。三井原本是坐电车过来的,这会儿既然安西夫人打算送他们回去,也就理所当然地顺便也载他一程。

他们先把醉得有些亢奋的田冈教练送回家,而后安西夫人启动车辆,挂档,正准备送他们两个小辈分别回家时,三井说:“师母,您送我们到车站就行了。我们自己坐电车回去就好。”

仙道想想也是,免得师母太累,便也跟着附和。

“可是……就算有电车,你们小孩子自己走夜路回家,也不安全啊。”安西夫人不太放心。

“师母,我一米九呢。”

一米九体格健硕的大个子,就算是凌晨十二点也很难有什么危险吧。仙道说完,安西夫人愣了愣,恍然笑出声:“唉,说得也是。老把你们当小孩,都忘了你们已经有大人样了……”

安西夫人把他们送到最近的电车入站口,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车尾刚驶离视野,站在仙道身旁的三井突然背过身抱着街边的垃圾桶呕吐。

仙道愣了。

三井吐得太匆忙,身上的西服外套都蹭到了地上,但他不管不顾,抠着垃圾桶边沿的手指发力,胸腔喉咙发出一阵难听的声音。

“三、三井前辈?”仙道傻愣愣地凑近,想帮他拍拍背。虽然喝了很多酒,但三井从未表现出醉态,言行也很正常,仙道便以为他没事……

“可恶……恶心死了……”三井终于吐完,勉强抬起的脸透出一股恶气,两条剑眉纠结地拧在一起。“有没有纸巾?”他有点暴躁地问。

不甚礼貌的态度,粗鲁率直的话语,和刚才在安西教练与安西夫人面前的样子差得有点远……仙道在身上摸了摸,万幸在裤兜里找到一团揉皱了的纸,是之前用餐后擦手剩下的。

三井接过纸,拭去嘴边的秽物,撑着膝盖站了起来。看起来又好像没什么事了。

“前辈,你没事吧?”仙道忍不住问。

“没事,”三井说,“没那么醉。”

他在一边的自动售货机买了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好像平静了一些。

“我没事。走吧,回去了。”

这件事对仙道来说有些离奇。他居然没有发现三井一直在忍着。想必三井是出于某些顾虑——可能是怕长辈担心——才一直在克制自己,让安西夫人提早放他们下车或许也是因为怕自己在车上吐出来。除此之外,三井身上气质的变化也让仙道有些茫然。

虽然在安西家时三井也说不上多么温顺和彬彬有礼,但好歹像个普通的学生,而此时正和仙道一起搭电车的三井身上却透出一股……不羁?

夜间电车乘客不多,几个上班族抱着公文包歪在座位上。车顶的吊环跟着悬挂着的花花绿绿的广告纸一起摇摆。虽然有空位,但仙道还是没有坐,他习惯性地走到车厢与车厢间的连接处站着。

三井原本想坐下,看到仙道站到一边,愣了愣,也跟了过去和他一块儿握着扶手站着。

在列车行驶的轻微噪音中,仙道看了看三井的发旋。

“前辈,你身体不舒服可以坐下,不用和我一起站着的。”

“吵死了。”

“……”

就是这种……不好惹的感觉。仙道感觉自己有点无辜。想了想,好像他认识的湘北球员都有类似的气质,也许这是湘北的某种学校传统吧。

三井握着吊环的手在仙道的眼前。仙道眼看着它握着握着,便松了劲,往下滑,又好像惊醒了似的重新握住。来回几次。

“喂……”三井突然开口。他盯着车窗,没有和仙道对视,好像不是在和他说话一样。

“嗯?”

“……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什么?”

“U18啦,那个国青合训。”

仙道奇怪三井居然会问他这个。他看了看三井,道:“不会。”

“……”

“当然,我不能保证自己以后一定不会后悔,”仙道补了一句,对着朝他看过来的三井笑了笑,“只是现在问我的话,我的回答是不会。”

三井又把头扭了回去。沉默了好久,才低声道:

“真傲慢啊。”

仙道脸上讶异的表情慢慢化成一个苦笑。


原本仙道应该在藤泽站的下一站下车,而三井会在藤泽站换线,但电车到站时冲劲有点大,三井胃里翻腾,直冲出车门找垃圾桶吐。

“啊……可恶……”

他大声抱怨,坐倒在垃圾桶前。

这次仙道特地跑去买了纸巾。三井在车站的卫生间用之前买的矿泉水漱口,顺便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

“抱歉,我们教练太……”仙道站在镜子前替田冈茂一道歉。

“没事,不用道歉,”三井说,“不是田冈教练的错……会吐是我自己的毛病。”

仙道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愣了一会儿,突然说:“就是可惜了师母的料理。”

三井抹去脸上的水,看着镜子里的仙道,也笑了:“……很好吃对吧?”

“……好吃,我好久没吃过这么美味的寿司了。”

“最绝的还是鳗鱼。”

“师母说是中午才送来的鳗鱼,果然对海鲜来说,鲜度太重要了。”

“没错。”

“……”

俩人不知为何开始谈论起美食。三井说:“好了,我没事了,你赶紧坐下一趟电车回去吧。”

“前辈,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我自己怎么就不可以了。”

突然的顶嘴,让仙道骤然语塞。三井看他这副迷茫的样子,好像也有点不好意思,抓抓头发缓和了语气:“……我还是走路回去了。再坐车我怕又吐。”

“算了,前辈,我陪你回去吧。”仙道想了想,还是这么说。让这种状态的三井自己走夜路回家,总感觉不大安全。他朝三井温和地微笑:“就当是给我们教练赔罪吧。”

“……好吧。”


藤泽站离三井家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总之还是有点距离。好在现在是燥热的暑假,晚间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凉快的夜风也不错。

三井原本还挺清醒,走着走着就开始迷糊了。他的迷糊还是很难看出来的那一类型,有时仙道和他说了话,半天没回应,才意识到三井又思维涣散了。

这到底是酒量好,还是酒量差呢?

有红绿灯的时候,仙道就只好拉着三井走,免得三井一头撞上车。偏偏不知为何,三井又很讨厌仙道碰他,一旦清醒了就不耐地要甩开他的手。

好麻烦呀。就算是仙道也忍不住这么想。他被三井闹得满头热汗。当路途只剩一段距离时,仙道和三井商量:“前辈,我背你好吗?”

背着三井走,可比这样拉拉扯扯的方便多了。没等大脑迟钝的三井回答,仙道就抢着说:“我听到了听到了,前辈说‘好’,是前辈自己答应的,别闹脾气,也别赖账呀!”

“……”

也许三井知道他在做什么,也许他不知道,反正从表面上看就是看不出来,仙道不管了。他拉起三井双手盘到自己脖子上,把三井背了起来。

唉,出了一身汗。好想快点回家洗澡。仙道只是这么想。

三井家是平常的一户建,门牌上也写着“三井”的姓氏,仙道反复确认,看起来没错,只是屋里没有开灯,院里的停车位也没有车辆,好像没人在。

仙道把三井背到门口,把他放下来。

“三井前辈,你的钥匙呢?”

门上的照明灯开着,飞蛾来回绕着飞,偶尔撞击灯罩,啪啪响。三井在这样稀薄的灯光下,好像是太热了,刘海湿成条缕,垂着眼皮,张嘴呼吸。

“不知道吗?”

仙道为难不已。湿汗让他的T恤粘着前胸后背。门口的位置不大,仙道有些局促,他在三井的西服口袋上摸了摸,没感觉到东西,又去摸他的裤兜。

(🤐……)



群山皆惊

雨夜一只小狗的际遇

原作:灌篮高手

cp:铁男/三井寿

感谢约稿💓


傍晚开始落雨的时候,铁男站在街边抽烟。三井寿从屋里走出来,招呼他:“铁男,进来吧,外头在下雨了。”


铁男冲他晃了晃手里的烟:“抽完这根。”


“进来抽也没事的。”三井跨出门,站到铁男身旁。两人一同望进雨里。


铁男叹了口气,用手背在三井胸前拍了拍,示意他往后退些。两人身后是粗糙墙壁,有很窄的檐拦在上头,勉强能避些雨。一直等三井退到背完全抵着墙,大半雨水被遮去,铁男才收回手。


一阵烟草味随着他手的抽走从三井鼻下晃过去,这味道很快消散在雨水的潮湿气息里,这条长街不大干净,......

原作:灌篮高手

cp:铁男/三井寿

感谢约稿💓


傍晚开始落雨的时候,铁男站在街边抽烟。三井寿从屋里走出来,招呼他:“铁男,进来吧,外头在下雨了。”

 

铁男冲他晃了晃手里的烟:“抽完这根。”

 

“进来抽也没事的。”三井跨出门,站到铁男身旁。两人一同望进雨里。

 

铁男叹了口气,用手背在三井胸前拍了拍,示意他往后退些。两人身后是粗糙墙壁,有很窄的檐拦在上头,勉强能避些雨。一直等三井退到背完全抵着墙,大半雨水被遮去,铁男才收回手。

 

一阵烟草味随着他手的抽走从三井鼻下晃过去,这味道很快消散在雨水的潮湿气息里,这条长街不大干净,在雨里更显得萧条陈旧。

 

铁男平日抽烟抽得凶,在三井面前稍微收敛些,都在室外的话就不用刻意避开,但三井在屋子里时,铁男会避到外头去抽烟。

 

三井起初有些犹豫地问过铁男,能不能也让他试一下……需不需要让他也试一下。铁男听了低头笑起来,对三井说,你以为我们是按着公式来做混混啊,必须打架抽烟喝酒一个不落?

 

三井那时候很迷茫地望着铁男,有点分不清这句是玩笑还是指责。铁男看他那样子,低头去兜里摸出烟和打火机,给自己点了一根,吐烟时稍稍侧过了头去。等烟烧了半根,铁男才再度开口,语气缓和下来:“不是非要抽烟喝酒,你想在这里待着,就待着可以了。”

 

三井后来才注意到,铁男当时跟他说话的那副语气是专门跟路边小超市店主的孙女讲话时用的,他有时候去买水,会把本该找回来的零钞换成糖果,放进小丫头手里。

 

铁男从不在德男他们面前做这些事,只是三井跟着他时,他不介意。看到三井的笑,铁男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只平淡地跟三井解释:“她让我想起我小侄女。”

 

她在店里时,铁男就不买烟,买些别的。刻意避着,就像他不常在三井寿面前抽烟一样。

 

雨下得更大了。

 

铁男手里那根烟快抽完时,两人被街角一阵很低的呜声吸引了注意。三井循着声音走过去,观望一阵后蹲了下去,他再站起来时手臂里抱了一只小狗。

 

“铁男,你看。”三井兜着小狗,被淋湿的小狗在他臂弯里发颤,时不时发出很低的呜呜声。“……是小狗。”

 

铁男瞄了一眼,把指尖夹着的烟头丢到角落里去。“有主人的。”他对三井说。

 

三井低头仔细看了一阵,没有名牌,也没有项圈。“你怎么看出来的?”

 

“它不害怕,发抖只是因为淋了雨很冷。”铁男松了松肩膀,挥手示意三井寿跟他一起进屋。“这小狗很亲近人,野狗不会有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相信你的状态。毛发油润,养得很好。应该是不小心从家里跑出来了。”

 

“哦……”三井把小狗往怀里抱得更紧了些,跟在铁男身后,进了干燥的室内。

 

铁男走在前头,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三井跟着这串脚印向前,一直到沙发边坐下时也没放下小狗。可以养的吧,他想,今晚又一直下雨,收养它哪怕一晚上也好。他抬头去看铁男,想以眼神征求对方许可时,发现铁男也在看着他。铁男点头应允的时候,视线没落在小狗身上,而是落在三井脸上。

 

三井开始给小狗张罗歇脚处,铁男先是在一旁看着,后来插手纠正三井。不用垫太多衣服,纸箱不需要太大,食物不用备得太复杂……三井,别把你的晚饭拿给狗吃。

 

三井蹲在粗粗搭起的狗窝旁,铁男说话时,三井就跟小狗一起仰着脸看他,听得很认真,面上表情也有些严肃,只是嘴角往下撇着。铁男心想,真是孩子气……

 

这孩子气三井寿自己未必知晓,却总是被铁男注意到,就像铁男注意到那只小狗有多轻易地相信了三井一样。识别出这些铁男平日并不接触到的东西很简单,稍微难一些的是要如何去应对承接。

 

世上难办的事总是这样多,时机、际遇、外加一些于心不忍,铁男低头看着这只在雨夜借住的小狗,蹲下去,伸手从毛茸茸的狗头上一抚而过。“恰好碰见了,总不能不管吧。”他低声说。“等有人来领就放他回家。”

 

“万一没人领呢?”三井忧心忡忡地问,他也伸手来抚摸小狗,手指触到铁男的手时,铁男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小狗在三井掌心下微微眯起眼,发出很软的哼唧声。铁男看着三井,笑了一下:“会来领的,第一眼就知道,是别人家的好小狗。”

 

没担心过会真的在我这里凑合太久。

 

三井微微笑起来,头发垂下去时,把这笑盖去了大半。铁男想把三井颊边的头发别到他耳后去,手却始终收在身侧没有动,他起身时,三井问他去哪儿,铁男说出去抽根烟。

 

铁男靠在门边抽烟时,能听见三井在里头逗狗的声音。

 

这家伙在学校里跟低年级生讲话时,总是扮得凶狠,跟狗说话,就平和柔软下来。这大概才是他自在时的样子吧,铁男一边抽烟一边想,三井从前问过他,抽烟是件讲究时机的事吗——三井刚开始学做混混时总是过分在意些细节,生怕露出马脚,会追问铁男德男,选用怎样的表情合适,校服上要绣什么图案吗,需要文身吗,平时说话时一般在哪里加粗鲁的字眼,抽烟是件讲究时机的事吗——诸如此类,问得德男满面怜爱,铁男则觉得头痛。

 

抽烟是件讲究时机的事吗?是的。

 

铁男想,更准确地说,是件在错失时机后才要做的事。

 

在一些情境里无法做想做的,无法说想说的,想要逃避一些徘徊不定的念头,手头找些事做转移注意力,抽根烟吧。就是这样。不让三井抽烟,也出自同样的考虑。铁男虽然不清楚三井到底什么时候会回到他的路上去,但铁男知道,三井有自己的路,也有属于他的同路人,比如那个球队里姓木暮的家伙,还有跟三井打过架的矮个子。铁男希望三井不要有机会躲避那些心里徘徊不定的念头,不要借一根烟逃掉一段沉默对峙。

 

况且抽烟对身体不好,尤其是对运动员来说,害处太大。铁男知道三井有一天会走,只是在他这里歇一歇脚而已,尽管没有什么看顾的义务,铁男还是忍不住想,希望能全须全尾地把这家伙还回去,还给他该去的地方。等那天真的到来。

 

他把烟头碾灭在脚下,抬头望进还在落雨的长街夜色里。昏暗里,远远地点了一盏路灯。铁男觉得心里难得一次这样静,不再想骑着机车逃开什么,也不再想打碎什么来维系心里心外一致的狼藉和混乱。

 

屋里小狗的声音低下去,一阵脚步声后,三井停在了铁男身边,跟他一道看着雨。

 

“睡着了。”他压低声音,对铁男说。

 

“嗯。”铁男点点头,“幸好带回来了,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夜里也会降温。”

 

三井沉默片刻,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虽然还没相处多久,但总觉得已经开始舍不得了。我家里管得严,我从小到大都没机会养宠物,只能跟邻居家的狗玩,后来开始混黑道后,邻居家的狗也不跟我玩了。”

 

铁男在听到“开始混黑道”这里时就没憋住笑了起来,一开始还只是悄无声音地抖着肩膀笑,到后头简直不可遏制,放声大笑。三井低了头,表情隐忍,没过多久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铁男清了清嗓子,用手搓了搓脸,努力稳着声音对三井说:“也对,我开始混黑道后,家里就不让我见小侄女了。”

 

他本意是要用这句来逗三井寿,没想到三井听了面色却悲伤起来。铁男没法应对这个。他手又痒了,想要从兜里摸根烟来抽,想到三井在旁边,又使劲忍住了这冲动。

 

“没什么。”他宽慰三井道,“我早习惯了。”

 

铁男回头看了眼睡在纸箱里的小狗,声音也软下来。“是会舍不得吧。看上去很乖,在我们这儿歇一阵脚,被主人领回家,虽然知道这才是应该的,还是会……”

 

铁男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不愿意说下去。他忽然抬手指了指远远的那只路灯,问三井:“看,像不像月亮。”

 

“不像。”三井很诚实地回答道。

 

“我也觉得不像。”铁男叹了口气,“但就只有这个,所以将就吧。”

 

“将就什么啊,雨天本来也看不了月亮吧。”三井寿打了个哈欠,把肩上的包换了一边背。

 

铁男摸出摩托车钥匙。“我送你回去。”

 

两人坐上摩托时,铁男脱了自己的外套递给三井:“挡雨。”

 

三井很别扭地转过脸去:“……不需要吧。”

 

铁男很耐心。“顺便也帮我遮。”

 

“也好。”三井接过来。“那就给你遮一遮。”

 

铁男在心里轻骂,小屁孩,然后发动了摩托车驰过长街。

 

夜色深沉,虽然有外套遮挡,雨水还是斜斜打在两人身上。

 

铁男的外套也有烟草味,混在皮革味道里,算不上好闻。三井在这气味里听见摩托车的轰鸣,觉得有些安心,好像这条路虽然是故意挑了来犯错的,最后也没错到哪里去,没有大波浪,只是在一叶小船上轻轻地晃荡着,脚虽然站得不稳,但也从来不会摔下去。因为有人捉着他的手肘。

 

次日雨停后,三井再去铁男那边,纸箱已经空了。

 

铁男看着神情低落的三井,开口说:“早上主人来找了,沿街敲门问,能讲出小狗具体的特征,而且牵了狗妈妈来。我就让他把小狗领回去了。没来得及让你告别,不好意思。”

 

“没事。”三井摆摆手。

 

他在沙发上静静坐了一会儿,忽然问铁男:“送走的时候难受吗?”

 

铁男想了下,回答他:“不算难受。毕竟是早知道的。”

 

“嗯。”三井点头,接着问,“能给我支烟吗?”

 

铁男笑了。“别犯傻。”

 

三井又说。“那我可以陪你出去抽根烟吗?”

 

铁男长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吧。”

 

两人站在街边,不再下雨后,街景又显得有些脏乱,流浪猫在翻找垃圾,骑自行车的小贩慢悠悠地晃过去,落下一路细碎的菜叶。铁男抽烟时,三井在他身边发呆,不知道是在想那只小狗还是想了别的。铁男说,前段时间,你球队里那个叫木暮的人又来这里找过你,我说你不在,他说请求我转告你几句话,我拒绝了。三井点头,拒绝得好。

 

木暮走后,铁男站在原地低着头想了一阵,觉得很烦,又觉得挺好的。

 

后来他陪三井去体育馆打架,看着三井在面对安西教练时惶然不定的痛苦模样,也这样想,很烦,但也挺好的。

 

他庆幸自己没教三井抽烟,因为那时候就是可以用一支烟来逃跑的场合,来躲避内心的徘徊,但三井没那个选项,所以承受了煎熬,然后在煎熬结束后,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他想打篮球。

 

铁男听见这句,就想起了那个夜里小狗睡醒时的呜呜声,他侧过身去,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笑了一下。

群山皆惊

寂寞的平原

原作:灌篮高手

cp:宫城良田/三井寿


三井寿毕业那年夏天,收到过一些邀请,大都来自名不见经传的球队,他把这些信件读完之后扔进垃圾桶,出门打球,回家后洗一个很长的澡,然后蹲下来,慢慢地从垃圾桶里捞出被丢掉的邀请,一封封展平,像当初他如何把自己展平一样,最后很平静地摊在鞋柜上。


鞋柜里是许多双球鞋,有家里人送的,也有他自己攒钱买的,他最常穿的那一双球鞋上系的是宫城送他的鞋带。颜色很花哨。


三井寿在生日当天收到这份礼物,宫城的眼神飘忽不定,有些发窘。他说,我没多少钱,然后纠正道,不对,我其实是根本没钱。只能给你这样的礼物,你凑合收了吧。......


原作:灌篮高手

cp:宫城良田/三井寿


三井寿毕业那年夏天,收到过一些邀请,大都来自名不见经传的球队,他把这些信件读完之后扔进垃圾桶,出门打球,回家后洗一个很长的澡,然后蹲下来,慢慢地从垃圾桶里捞出被丢掉的邀请,一封封展平,像当初他如何把自己展平一样,最后很平静地摊在鞋柜上。

 

鞋柜里是许多双球鞋,有家里人送的,也有他自己攒钱买的,他最常穿的那一双球鞋上系的是宫城送他的鞋带。颜色很花哨。

 

三井寿在生日当天收到这份礼物,宫城的眼神飘忽不定,有些发窘。他说,我没多少钱,然后纠正道,不对,我其实是根本没钱。只能给你这样的礼物,你凑合收了吧。

 

三井寿没伸手,看着宫城手里躺着的鞋带,颜色花里胡哨,穿上街应该很容易被打。也就是三井寿压得住,毕竟有一堆朋友镇场。

 

宫城见他不接,以为是心里有坎,不愿受自己恩惠,着急之下补充道:或者你就当这是打掉你门牙的补偿!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三井寿就立刻给这双鞋带想到了最佳用途——当场吊死宫城良田。

 

他从宫城手里抽走鞋带,质地软硬适中,很崭新。

 

唔。三井说。

 

什么?宫城挑眉问,你这也能算是道谢吗?

 

三井寿没理他,转身朝外头走去。宫城良田紧紧追在他身后,伸手去拉三井的手腕,拽得对方没走稳,侧身时向旁边歪过去,有过旧伤的膝盖没法使力,三井也不愿意让它使力,于是放任自己撞在走廊柜子上。宫城的手停在原处,愣愣的,好像不敢相信自己在三井生日当天搞出这种岔子,要是放在从前,又得在天台上打个不死不休了。可惜三井再也没别的门牙可以受此大礼。

 

宫城想到这里,忍不住要发笑。

 

撞得肩膀酸痛的三井斜斜睨向宫城:很好笑?

 

有一点。宫城坦诚回道。

 

三井没再说话,抬手在眉心揉了揉:……想笑就笑吧。

 

他重新站直,鞋带还紧攥在手里。两人下了台阶走到校门口,就快分别时,三井寿忽然对宫城说,这是我收到的最便宜的生日礼物。

 

宫城拳头捏紧,忍了忍,问他:所以是怎样,不想要?

 

不是,三井摇头,他惊异地瞥了宫城一眼,仿佛不懂对方为什么会生气。他放低声音,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使他觉得很抱歉。他说,宫城,没有人为我想到过这么便宜的东西上来……总是一些完整的、昂贵的、包装精美的东西,或者不送礼物,直接大醉一场。三井寿话越说得多,越是自己皱紧眉头,好像正是在这样的关头,才理解了什么是词不达意。

 

他求助似的看着宫城:你懂我意思吧?

 

宫城摇头:我不懂。

 

不懂算了。三井抬头望天。我也说不出更多了,算了。

 

两人分道扬镳,各自往住处的方向走。走了一阵后宫城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三井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路的尽头。宫城很想蹲下来,把膝盖抱进怀里,像小时候的他如何哥哥离开后的无数个夜晚那样,但这条街上人来人往,没有安静的角落可以让宫城良田收拾心情。他送礼物给三井寿,不是为了听他讲那样的话,而比起讲得颠三倒四不着重点的三井寿,宫城更责怪轻易听懂了句中真意的自己。

 

但他没法不懂。

 

准备礼物准备到这样廉价、细微、没有旁人会留心的地方上,是他经年与篮球为伴,又经年幻想场上还该多一个人,才会有的体会。比如护腕,护腕的保养、留存与清洗,比如陈旧的球鞋,哥哥穿过又留下,去修补掉落的外层漆皮,更换变硬裂开的鞋底、定期清洗鞋带。因为宫城良田的篮球生活,伴随着遗物的收殓与回忆的保养,他才如此清楚有些细节是如何被多数人忽略,又如何需要小心翼翼地去看管照顾。

 

宫城不得不听懂刚才三井寿的意思,但他一是不能承认,二是不能在别人面前想起宗太。

 

宫城在原地站了会儿,想蹲下的念头久不消退。身后传来脚步声时他并不太注意,只以为是路人,直到自己的肩膀被轻轻一拍。

 

回头看见的是三井寿的脸。

 

三井似乎很开心,跑得有些急,额上挂汗。他炫耀般地抬起了自己的脚,冲宫城大声说:我立刻换上了,过来追你,没想到你走得这么慢……啊,他顿了顿,伸手去摸宫城的眼角,你眼睛红了。

 

三井以为是沙子进了眼睛才敢这么轻松自然地去碰。轻轻一碰居然碰出了泪水。三井寿被吓了一跳。毕竟他带着手下把宫城打成猪头的那天,宫城从头至尾都没掉过一滴泪。他以为宫城是没有眼泪的人。

 

世界上谁会没有眼泪。三井后来知道了,人要去看见另一个人的眼泪是件比将他彻底打败还要困难的事。因为眼泪与心讲究的不单是痛苦或悔恨,还要在里头掺一点希望以及很多就算如此人也明白生活将继续滚滚流淌而过的平静。

 

宫城没解释什么,把包从自己肩上松下来,递给三井寿。

 

接过包的三井寿看着宫城在自己身前忽然蹲下,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行人视线纷纷停在这一对男高中生身上。一个人僵硬地站着,肩上背一只包,怀里再抱一只包,另一人蹲在他脚边,将自己双膝抱在怀间,下巴抵在上头,就这样静静发着呆。

 

三井寿喉咙干涩,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任由宫城蹲在自己旁边,蹲得很近,宫城的肩膀挨着三井大腿。

 

三井的裤腿被拉了拉,他低头看着宫城。对方没抬头,对他说:换得太匆忙了吧,系得很马虎,我帮你理一下。

 

不、不用了……三井只来得及吐出一半拒绝的话,剩下的咽进了肚子里,因为他看见有水珠落在球鞋和一旁的地面上。

 

三井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眼泪是可以这样均匀平静地坠下来,好像呼吸一样自然,而正在落泪的人也可以神态自若地做着其他事,比如整理鞋带。哭泣也是可以练习的事吗,像练三分球那样,最后就会成这样,但这是不是太残忍了点。

 

鞋带理平整后,三井寿膝盖发酸,他很想蹲下去,与宫城齐平,然后对宫城说点什么。但内心有些东西逼迫三井寿保持直立,把蹲身下去之后的这片空间仅仅留给此时的宫城良田。

 

宫城最后起身时,腿已经麻了。他朝三井寿伸手:拉我。

 

三井寿递出一只颤颤巍巍的手,将宫城从地上拽了起来。宫城单手撑在三井寿身上,把他当柱子,很不客气地歇了会儿,等腿恢复知觉,宫城就拍拍三井肩膀:好了,我回去了。

 

嗯,三井寿慌忙点头,噢。

 

后来三井问宫城,是不是从那天起,两人的关系有了变化。宫城想了想,否认道,不是吧,大概是打落你门牙那天,关系有了变化吧。三井寿一字一顿地回道:这是两回事!

 

三井自己清楚,如果说他对宫城的心情有了什么改变,真正的起点就是那一天。他收到了很特别的礼物,然后看见了宫城的眼泪,他甚至都不知道如何为这两件事排列先后顺序,只是觉得见过一个人的眼泪后,很多事就没法回到从前了。虽然宫城在他面前总还是扮得云淡风轻,但有些时刻的声音,三井寿听得出与其他时候不同,从前落进耳朵里有意义的就是球入网之声,在那以后,宫城的注视也有声音,宫城的回避也有声音,是种贯穿球场的空白。一个休止符。

 

这些事,宫城是否知道,三井不清楚。他到后来也忘了自己有没有讲过。

 

在那些共度的夜里,他们做的事不多,时间也不够,体力先耗尽的往往是三井,而他在精疲力竭后,很难控制自己的嘴会交代些什么。大概在恍惚时说过很多宫城哄他说的荤话,可能也在间隙里,透露过真心。

 

真心就是……三井寿看着鞋柜里那双系了宫城送的球带的鞋,忽然有些不甘地笑了笑。他好像早就清楚,自己荒废了太多时间,哪怕有出色的远投技术,但配上自己的体力、自己受过伤的膝盖,在专业人士眼里,属于三井的灵光已经闪耀过并渐渐远去了。三井唯一不想放弃的就是这点灵光握在手心的样子,不想让它黯淡下去,不想让它停在这里。

 

宫城进门时,他的视线从那些摊平的邀请函上一晃而过。

 

他没说什么,看着将球鞋穿在脚上的三井,轻轻蹲了下去。

 

屋子很静,两人一时都没开口说话。宫城从包里拿出新买的鞋带,专注地换了起来。新的鞋带颜色深了一些,没先前那副跳脱,三井垂着眼,抬手去摸宫城的头发,很轻地问他,失望吗。

 

宫城歪过头,让自己的脸颊贴进三井手掌心。对方手上的轻颤慢慢平息。宫城的视线始终追随着手底更换鞋带的动作。他没有抬头,哪怕在听到了三井的哽咽之后,依然如此。

 

三井的眼泪往地上很纷乱地砸,有一些落在宫城后颈,好像一场只把宫城与三井淋透了的热雨。三井哭起来的样子总是滑稽,宫城知道,但他那时候没有力气抬头,他怕自己看见三井的眼睛,也忍不住会哭。

 

热雨不再下落之后,宫城伸手在自己脸上快速摸了一把,然后他仰着脸对三井说:拉我。

 

三井把手伸到宫城面前,被宫城一使劲给拽了下去。

 

两人因这势头,都跌坐在木地板上。宫城教三井:坐好,腿折起来,把膝盖抱住,脸放在上面。

 

别把脸埋下去,三井。宫城低声说。看着我。

 

三井的下巴搁在自己膝盖上,能感受到左膝在发颤,好像宝剑在暗室里轰鸣,为剑身的一道裂痕道歉。三井看着宫城低头亲吻这左膝,然后让这吻继续落在三井手腕,三井肩膀,三井额头。

 

你看,宫城说,好好的。

 

三井摇头。

 

宫城重复道:好好的。

 

等到宫城良田毕业时,他收到了很多邀请,其中一个来自美国。

 

三井在厨房里洗杯子时,宫城展开了那封信。读了前三行他就把眼睛闭了起来。他不想读下去,头一回不想看见眼前这条光明的大路是如何寂寞地延展开来。

 

三井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从宫城手中抽走那封信。

 

读到哪里了?他问宫城。

 

宫城答,第三行。

 

三井顺着第三行末尾,开始念,平缓、认真、骄傲地念了下去,声音没有发颤。屋子里一时没有别的响动,只有宫城的心跳、三井的心跳、三井念信的声音像风灌满森林,柔软清凉地将一切都覆上层新意。这崭新是稍显寒冷与陌生的。

 

念完了。三井叠起信,放回宫城手心。他从后头抱住宫城,闭上眼说,太好了。

 

宫城在他怀里摇头又点头。

 

三井笑了,重复道:太好了。

红衣少侠

【流三】私人专属|一发完

梦点三井教练

NBA现役流x教练咪


1.

推特上近期的一个热门话题,是伴随着日本大学篮球联赛的半决赛诞生的。


刚洗完澡的流川胡乱地擦了擦头发,到厨房拉开冰箱找了一罐冰可乐,单手拉开了易拉罐的拉环。他刚洗完澡,有点渴,也有点热,站在冰箱前咕咚咕咚灌下了一半,然后才恍惚自己还没有关冰箱门。

铝制的罐子在这个常年握着篮球的大手里显得如此渺小。他舔了舔嘴唇,遗留的碳酸饮料尝起来甜滋滋的,可他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变好,反而更加烦躁了。他猛地用力,把手上这个可怜兮兮的罐子捏变了形。

家里没有人。

如果这姑且算是流川的家的话。

客厅里唯一的动静都是流川制造出来的,还有就是...

梦点三井教练

NBA现役流x教练咪



1.

推特上近期的一个热门话题,是伴随着日本大学篮球联赛的半决赛诞生的。

 

刚洗完澡的流川胡乱地擦了擦头发,到厨房拉开冰箱找了一罐冰可乐,单手拉开了易拉罐的拉环。他刚洗完澡,有点渴,也有点热,站在冰箱前咕咚咕咚灌下了一半,然后才恍惚自己还没有关冰箱门。

铝制的罐子在这个常年握着篮球的大手里显得如此渺小。他舔了舔嘴唇,遗留的碳酸饮料尝起来甜滋滋的,可他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变好,反而更加烦躁了。他猛地用力,把手上这个可怜兮兮的罐子捏变了形。

家里没有人。

如果这姑且算是流川的家的话。

客厅里唯一的动静都是流川制造出来的,还有就是挂表咔哒咔哒的走针的声音。他的男朋友对这个走起秒来异常有存在感的表曾经表示过多次不满,而流川却很喜欢。这种有规律的机械很适合睡觉。他记得他是那么说的。该死。又想起那个人来了。

从日本打出来的NBA明星选手流川枫正在经历人生的第一个转会期。从亚特兰大老鹰队转到迈阿密热火的手续还在办,这让他拥有了半个月的空闲时光。他决定和自己的男友一起消磨掉这段得来不易的休息时间,可如今归国度假的第一天晚上,陪伴他的只有无聊的电视节目还有冰可乐。他有些泄气地把自己扔在沙发里,撩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又擦了擦还在滴水的头发,然后盯着墙上的科比海报放空了几秒,终于忍不住又摸出手机,咬着后槽牙点开了那个蓝色的小鸟标志。

 

他开始看第三十八遍那个被全网转爆了的视频。

 

小小的手机框被一个穿西装的短发男人占满。男人长得很高,四肢修长肌肉匀称,裁剪得体的西装把他的线条勾勒的性感而优雅,在他弯下腰撑在台子上写挑战申请的时候,因为姿势的缘故,那被千万人所议论的臀线更是一下子就引起了流川的注意力。他闷闷地又喝了一口可乐。画面很快转到视频里的男人的正脸。他真的长得很帅,剑眉星目,就算这一段拍的是他单身插腰,指着场上的队员为刚才的防守失误而破口大骂的场景,那举手投足间的魅力也够很多人喝一壶的了。

被这样的火山美人骂一次,死也甘心——流川曾经看到过许多人这样评论着。

镜头突然被拉近,男人在视频里被放大。虽然因为拉近景而导致拍摄画面很模糊,但观看视频的人依旧能清晰地看到男人的那个很出圈的神态:画面中的短发男人拧着眉不满地啧了一声,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之后,用舌头顶了一下左侧的腮。流川的眼神暗了暗,深呼了一口气之后,还是选择关上了视频。

实际上,从拍摄角度来看,这显然不是官方转播,而是观众从看台上录的零碎片段,被人拼接成了一分钟左右的视频。可就是这么一个短视频,评论和转发的人却像是疯了一样热烈的讨论着。在美国合租时候的室友,那个身高接近两米的黑人克林特甚至也曾边吃早餐边对他调侃着:“你看到最近那个很火的教练的视频了吗?说实话老兄,他确定挺帅的。你们那儿的美人真不少。”

当时流川正在泡麦片,听了这话差点儿就想把手里的那一大袋都倒在克林特脑袋上,可他忍住了,他沉默地深吸了一口气,想起自己答应过那人在外不能轻易惹事,还有——

“——不能乱发脾气,要有礼貌,好好跟人沟通,知道了吗?”赴美那年,在机场,三井曾经捧着自己的脑袋一本正经地叮嘱道。

“明明你才是最能惹事的那个吧。”流川嘟囔着,果不其然被对面的男人趁机把脸颊的肉都挤成一团。“很痛啊。”他含糊不清地小声抱怨着。换来的是刚刚确定关系的男朋友心情很好的笑容,还有捏够了他的脸后补偿给他的一个轻吻。“好啦,走吧。”三井推着他的肩膀把他转了个身,“记得给我写信。”

他那年也不过才十几岁,就算平时再怎么愿意扮酷、再怎么愿意装成熟,在这种时候也有些不舍。所以他走了两步就转回头来,扔了行李箱把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的男人抱了个满怀,难得有些孩子气地蹭着男人的肩膀不愿走。

客厅的那个时钟还在咔哒咔哒的走着。流川把最后一口可乐喝完后投进了垃圾桶里,突然十分想念这个家里的真正主人,那个他在视频里看过三十八次的男人,现任早稻田大学篮球队主教练,正在和球队聚餐还没有结束的三井寿。他的男朋友。

 

2.

晚上十点半的时候,大门终于传来开锁的声音。

流川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意识到自己靠在沙发后背就这么坐着睡着了。他打了个很可爱的哈欠,正要转头去找人,就被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自己面前的男人扑了个满怀。

三井今天穿得是很简单的T恤和阿迪达斯的运动短裤,清清爽爽的,抱着流川的时候,流川依稀还能从烤鸟店里带出来的烤肉味和酒精味里嗅到家里常用的橙花洗衣液的味道。

虽然已经很淡很淡的了。

他用力搂紧怀里的男人,像只小狗一样用鼻子蹭着三井的脖子和锁骨,惹得三井怕痒的笑了起来。

“你怎么今晚就到了。”怀里的人捧着他的脑袋把他从自己的脖子里捞出来,后者有些不满地皱起眉,还想接着往前拱,但被年上的恋人坏心眼地掰着脑袋固定在那里。他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睑,目光落在三井顺着衣领漏出来的锁骨处。

“因为想早点见面。”流川说。

“那也是,多累啊。”三井捏了捏他的脸颊,起身想要从流川身上下来,可他低估了流川的想念,刚抬起一点身子就被人按下腰又坐回流川的腿上。

“干嘛。”三井假装生气地推了推他的肩膀。

后者一声不吭的又收紧了拥抱的力度,把人从上到下圈住摸了一遍,才闷闷地开口道:“前辈瘦了。”

“是吗?”三井低头扫视了自己一圈,“我是没觉得,可能最近带着打比赛压力太大了吧。”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流川又想起推特上被转载了千万计的那个视频了。视频的起因是有观众在推特上发自己看半决赛时看到了一个好帅的教练,比正在打球的这些小年轻还帅,同时po出了一张三井单手撑着下巴,专注地盯着场上比分的侧脸。一石激起千层浪。又出来一些观众表示那天自己也在场,也被教练给吸引了,然后越来越多的三井的照片被发在网上:有他拍着球员肩膀凑到人身边小声叮嘱的,有他拧着眉看上去正生气却还在尽职拿笔给队员们调整战术的,有他竖起大拇指为场上的队员打气的……总之虽然很多人只是匆匆一拍,但这个英俊帅气的男教练还是在那几张模糊的照片中火了。很快有樱花妹从当天的体育频道转播里裁出了一些电视台拍到的三井的高清视频。再然后就是被熟悉的球迷认出来了早稻田这个年轻的教练曾经也是个运动员,而且从初中就是县mvp,大学时就在早稻田大学球队,有一年跟静冈大学比赛时因为狂砍三分球,把对手都打崩溃了。今年是他带队参加日本大学联赛的第一年,有知情人士表示,据说是他高中时候的恩师推荐他回母校执教的。

再然后,话题的走向就开始变奇怪了。

当流川第一次刷到有人在这个画图下面说“好想和三井教练做爱啊”的时候,他差点把手机扔到墙上。

可他知道他阻止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越来越多的男男女女开始在推特上讨论他男朋友西装裤下的长腿,腰,臀,甚至手指。然后一边为这些借虚拟空间而大胆发言的人生气,一边又诡异的用小号点赞一些如果被三井看到绝对会骂自己脑子装的都是些什么的评论。

似乎是察觉到了流川的头埋在自己肩膀上的时间过长,三井有些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抱着他晃了晃,“喂,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没有。”流川的声音瓮里翁气的,但还算是有精神。

“放手啦,我要去洗澡。”三井再次试图挣脱这个多少让他快有点喘不过气来的拥抱,而在有些时候就是会很固执的流川依旧没撒手。他挣扎了几下无果后,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在流川半干的头发上落下了几个安抚的吻,并且保证自己马上就洗漱完回来找他,这才让抱着的人不情不愿地撒了手。

“你吃饭了吗?”往浴室走的时候三井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回头问还坐在沙发上的流川。

后者眨了眨眼,抱着肚子认真思考了两秒才回答道:“不饿,喝了可乐。”

“可乐不能当饭吃啊小子!”三井被他气得随手把手里拿着的毛巾丢给他。他插着腰仰天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拉开浴室的门走了进去。“拉面吃不吃?最上面的柜子里有。自己煮。”

流川枫那句“我不饿”被关在浴室门外。他拧着眉盯着浴室门看了一会儿,在心里数到第五个数的时候,已经脱了短袖的三井强装镇定地又拉开门,探出半个身子喊他:“喂!你把我毛巾还我啊!”

流川勾着嘴角轻轻地笑了起来,幅度不大,但足够让熟悉他的恋人看出来他是在笑。三井突然有一阵不详的预感。他看着这个已经长到一米九的现役篮球运动员攥着毛巾朝自己走过来,下意识地想关上门,可流川的速度比他快,臂展比他长,所以理所当然的,他的关门动作被“拦在了场外”。

“一起洗。”流川说。这个头发还没完全干透的男人强行跨了进来,面无表情地说着谎话,攥着那条毛巾把还想反抗的三井推进了浴室。

 

3.

第二天早上三井起床的时候,流川并不在自己身边。他抻了抻胳膊,拜昨晚那场胡闹所赐,他现在腰酸背痛,一个手指头也不想动,只想就这么抱着枕头在床上趴着。昨晚他甚至不知道是何时结束这场情事的,他只记得一开始在浴室里流川就表现出比平时凶狠了一倍的态度折腾了他两轮。把他抱到床上后说是不做了,却又骗他为自己口,到后面被摁着腰配合各种姿势的三井脑子都麻了。流川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流川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所以,不怪今天他睡到日上三竿了才起,要怪就怪流川,比他小两岁的,久别重逢后发疯的流川。他把下巴垫在枕头上诅咒着,骂骂咧咧的声音不算太大,可流川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捏着锅铲出现在了门口。

“醒了吗?”他问,腰上围着那条三井买的小熊围裙。

三井掀起眼皮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冲他比了个中指。

“我好像听见你在叫我。”流川顶着那张面瘫脸往床这边走了几步,被三井扔过来的枕头砸到了个正着。

“我在叫狗。”三井说。他也就只能呈点口舌之快了,在这种明显敌强我弱的情况下。

可是他忘记了自己的对手是流川枫,那个高中的时候就有“进攻之鬼”的称号的流川枫,那个以前一起训练总是负责吐槽,而他和樱木宫城三个则负责装傻的流川枫。

“我是不是狗不知道,前辈昨晚倒是真的学小猫一样一边叫一边挠我后背——”床上的第二个枕头被三井拿来当武器,扔在了流川的脸上。

“滚去做你的饭。”三井说着,扯过被子蒙住自己的脸,想要遮住因为流川的这些垃圾话而脸红的自己。

后者在这时总是很有眼力。三井听到流川趿拉着拖鞋走远的声音。他把蒙着脸的被子拉下来,换上自己的双手。

“你吃几个煎蛋?”流川又神出鬼没地从门口探进头来。顺着指缝,三井看到了他的男友因为刚才被自己扔去的枕头打得翘飞了的头发。

“两个。然后彻底在我面前消失。”三井捂着脸回答道。

 

 

下午的时候他们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三井找了个很舒服的姿势倚在流川怀里吃薯片,后者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他的腰给按摩。

三井看得津津有味,还为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在最后的十分钟里终于修成了正果而欢呼。等电影的滚动字幕出现以后,他才发现流川已经困得快睁不开眼了。但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胳膊还是牢牢地箍住三井,让他安心地躺在自己的怀里。

“就真的有这么无聊吗?”三井凶巴巴地给了他一个后肘击,拧着身子扑上去揪他的耳朵。

“没有,很好看。”流川一脸真挚地点评道。

“那你说是什么最后让主人公和好了。”三井考他。

被提问的人拧着眉,认认真真地思考了几秒,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因为爱情。”

在他说出这几个字之后,三井花了比他思考答案更长的时间注视着他,然后捧着他的脸奖励似的亲了亲,“虽然知道你在敷衍我,但算你答的还不错,因为我喜欢这个答案。”

“前辈。”流川似乎被他的话触动了,在他撤回身子的时候追着他亲了好几下。“下次可不可以看盘篮球联赛。”被吻得七荤八素的年上男人突然听到自己的男朋友这样说。

他翻了个白眼,从沙发上翻身下来,把已经播完的录像带拿下来,换上了之前录的NBA录像带。

 

4.

因为刚转会的原因才有机会回国休假,而三井所带领的球队在挺进了半决赛后还有很重要的训练要跟,因此,两人也不是每时每刻都腻在一起。对此,即使流川很肯定地表示自己在家也不会很无聊,但三井还是想拉着他多出去转转。“我总是怕你睡太多,突然闲下来不运动不会难受吗?所以晚上我下班后我一定要带你四处转转。”三井是这样说的,不顾流川关于“我每天早上晨练很久”的抗议。于是最近每次训练完,早稻田大学篮球馆的门前都会出现一位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高大型男。

——不得不说,真的还挺显眼的。

和三井在一起这么多年,流川并不是一个害怕恋情被曝光的人,事实上,三井也不是。可当他们都不在意,而想要顺其自然等人发现的时候,他们却阴差阳错的、平安无事的度过了这么多年。

本来流川也不想武装的这么严实,可三井告诉他,自己球队的队员们如果看到NBA现役球星每天都莅临现场观看训练的话一定会压力超大的,他可不想在仅有的一个星期让全队都躁动起来。于是就这样,在流川枫把脸遮的严严实实,用冷冰冰的手势拒绝了第三个来搭讪的女大学生后,这个神秘男子悄然成为了早稻田大学的校园传说。

有人说他是个模特,有人说他根本就是个哑巴,还有人说其实他摘了帽子和口罩后一定长得很一般。更夸张的是篮球队训练的一帮小子,在看到自家教练这周三天都被这个陌生男人接走后终于爆发了。以前那个总是会留到最后给大家打气,跟大家开玩笑放松的教练现在变得好“无情”,虽然依旧尽职尽责的指导着大家,该骂的也还是会骂,该表扬的也曾不吝啬,但这几天,这个公认的能力一流、长相一流的教练只要一喊“今天就到这里”,就会毫不留情地跟着门口的那座冰山离开,这让越来越依赖他的球队成员们心碎了一地。

于是当今天三井又要利索地下班之后,私底下偷偷商量好了的队员们围了上来。

“我这个三分球手腕的压感最近好像不太对劲。”五号那个叫村上的小子先开了口。然后大家像是约好了似的七嘴八舌的围在三井身边倾诉起自己的苦恼。三井耐心地针对每个人提出的问题作出解答,门口的那尊门神就那么抱着臂等待着,一点也没有因此而焦虑或者不耐烦。

“刚才训练时岸本他们在篮下围我,很焦躁。”打前锋的横山为刚才自己的失手而自责着。三井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几秒之后拍了拍手示意大家都朝自己看。

“来,我知道大家最近压力很大,赛程排的太密了,对手又都不弱。心态有起伏是正常的。”他插着腰站在人群前训着这帮小子,留给流川一个侧脸。

早在高中的时候他就知道,三井是一个很有热情的人。他毫不怀疑三井对篮球的热爱以及技术的专业性,像他的后援会名字一样,作为一个性子比旁人冷淡许多的人来说,三井就像一团火,总能轻易带动起周围的人,这种气势有时候让站在一旁默默关注他的自己都为之动容。

然而此时从另一个角度看自己的前辈、自己从前的队友、自己的爱人却又是另一个感受。

流川不免有些怔愣。他看到三井又习惯性的插着腰站在那里,那截昨天晚上还在自己手里的腰在衣服下显了出来,惹得他又想起曾经看过好几遍的那个推特热转视频。

流川是很典型的日本人性格,内敛而少话,情绪总是隐在很深的角落里。但此刻,隔着半个篮球馆的距离,他真的觉得这个为大家鼓气的男人实在是太他妈的性感了。

借着帽檐垂下来的阴影的遮挡,他像一头盯上猎物的野兽一样放肆的打量着三井。

直到不远处的人转过头喊了他一声。

 

“喂。”三井走过来拉着他的手腕把他带进来,和自己并排站在这帮小子面前。“今天你们有福了,有个很厉害的前辈可以给你们秀一手。”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流川无奈地转过头看了一眼三井,似乎在责怪他突然给自己出的难题。三井看穿了他的小情绪,咧着嘴笑着把他往自己身边又拽了拽,仰着头贴在他耳边道:“帮个忙。我不跟他们说你是谁。”

“前辈也太胡闹了,我都没穿篮球鞋。”流川脚上蹬着的匡威帆布鞋被他抬起来蹭了蹭地板。

“你就当随便玩玩。”三井松开拉住他的手,转而扒着他的肩膀央求着。“晚上我请你吃好吃的。真的。”他的手摸到流川的鸭舌帽后面,亲自替他调整了一下帽子的松紧度,顺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即使有帽檐垂下的阴影阻挡,但流川那熟悉的、鄙夷的目光还是准确地传达给了三井。三井正要再说点什么,下一秒就感到流川背在自己身后掐了一把他的腰,激得他猛地一颤,脸上不受控的开始发热。紧接着他就看到自己的男友从地上随便捡了个球,运球到了篮下。

“快,愣着干嘛。小山、岸本。哦,加一个成田吧,你们三个去篮下守住,剩下的都看好了,尤其是横山你小子给我看好了——”他的话音刚落,流川就抄着球矮下身子往篮下冲,防守的岸本有一米九二,比流川还高两公分,此时揸着膀子试图用身体压制住他,可流川反应极快的急停、转身、背运,晃过了他。剩下的两个人看他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篮下,看准他起跳的时机也跟着他跳了起来想要盖下他的这一球。明明已经封死了灌篮路线,流川却欲擒故纵地玩起了拿手把戏。只见他优雅地换了个手,把篮球从两人格挡的间隙中送到了球框里。三个人几乎是同时落地。所有人都看呆了,而流川的帽子却只是稍微乱了乱,看上去赢得十分轻松。他重新压低帽檐朝门口走去,头也不回地对三井喊道:“走了。”后者一脸骄傲地看着自己的球员,晃着一根手指示意他们“你们还嫩着呢。”然后在大家依旧目瞪口呆的情况下飞奔着追上流川的背影,勾着他的脖子把他拉弯了腰,跟他边咬耳朵边往篮球馆外走。

 

 

5.

第二天三井一进训练场,所有人都围了上去,争先恐后地追问昨天那个人是谁。

“他好可怕啊。”昨晚负责防守的三人之一——成田——夸张地抱住了胳膊,“他带球逼过来的时候简直不像是人,就像是鬼。”

“教练,他是不是真的是鬼啊。”坐在地上拉伸完的成田拽住三井的衣摆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胡说什么呢小子。”三井颇为嫌弃地把他的手打下去。“就应该多让他过来虐虐你们这些小家伙。让你们也知道这世界上厉害的人多了去了。”

“教练怎么会认识这么厉害的人?”走到篮球场边上时,正在集合队员带操跑步的岸本问道。

“不告诉你们。”三井说。换来了一帮半大小子唉生怨道地抗议。而三井吹响了哨子。“都他妈给我打起精神来,明天就要比赛了,是赢是输我不管,今天的十圈先给我认真跑下来!谁最后一个跑完一会儿罚他加练二百个投篮练习!”

“哎——”深知三井是个说到做到的男人,场上的所有人一边哀鸣一边撒开腿奔跑了起来。

 

 

 

总决赛那天三井起的很早。他定了五点的闹钟,六点就要出发。流川很识相地在头一天晚上没有闹他,这让他从床上爬起来的动作比平时利索了许多。

感受到怀里的人离开了自己,即使根本没睡饱,但流川还是下意识地睁开了眼。三井背对着他在换衣服,因为没有拉开窗帘的缘故,他的背影显得有些暗淡,流川有些不高兴地皱起眉,把自己挪到床边,从后面揽住了三井的腰。

“别闹。”穿衣服穿到一半,被流川的动作重新拐到床上的三井挣扎着想下床。可没睡醒的流川起床气很大,三井越挣,他越耍赖皮似的把人勒紧,气得三井拧着身朝他脸上糊了一巴掌。

“不想让你走。”流川把头埋在三井的腰上嘟囔着。他还没睡醒,说的都是平时自己隐藏起来的本心。也就只有这种时候,三井才能听到寡言的年下情人那些霸道的占有欲。

可他同时又很爱三井。因此当三井再一次掰着他的胳膊的时候,他顺势松了力,任怀里的人像只猫一样逃脱了。

“比赛加油。”流川强撑着精神,盯着眼前的人说。“我会去看。”

“那你记得吃早饭。”三井终于换好衣服,他回身在流川的头顶揉了揉,手指顺势下滑,抚过流川漂亮的眉骨,搭在了他的眼睛上。

“再睡一会吧。来得及。”他说着,静静地感受到手心下面的眼睛重新闭上,然后才收了手。

 

九点钟的时候,流川的很可爱的男朋友变成了赛场边最有魅力的恶魔。

特意买了正对着三井那一侧的观众席座位,戴着鸭舌帽的流川抱着胳膊,静静地看着场边那个拧着眉一脸严肃认真地盯着比赛的三井。

他依旧规规矩矩的穿着西装和衬衣,打着一条黑色的细边领带,今天的头发被他用发胶向后固定起来,露出了他那饱满的额头,也让他的眉眼看起来更加帅气逼人。

三井的脾气其实真的算不上太好。小时候勉强可以被老师在成长手册里定性为“很活泼,但性子有点急”,但也许是混过两年不良的原因,总之从流川认识他的那一天起,他已经见识过太多次三井生气的样子了。在他们接触最频繁的高中训练中,有时候只是一句磕绊的话,有时候可能是失误的球,然后三井就能扯着嗓子骂起来。他有一大筐垃圾话扔给惹他的人,有时候脾气上来了还会竖中指。可他的火气来的快去得也快。宫城以前说这叫性情中人,老爷们儿就该这样,有什么说什么,有火就发,发完不记仇。“所以他才会那么有男人缘啦。”彼时接任湘北队长的宫城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是说道。

他当时是因为什么让宫城对他说出这番话的呢?流川凝神思考了两秒。好像是因为那时候两人还没确定关系,差临门一脚吊人胃口,而他因为三井莫名其妙的男人缘而吃了很多飞醋,惹得宫城都看不下去了。 

想到这里流川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场上,开场已经十分钟了,早稻田大学的五号明显没打开,只会追着对面的前锋跑。好几次了,三分线外那么多空位他不去补位,白白丢了很多得分机会,气得三井从教练席上站起来破口大骂:“村上!你小子是不是没睡醒?不会跑位就别他妈打了!”

裁判过来给了三井一次警告。早稻田队的球队经理一边小声道着歉,一边拉着教练坐了回去。

流川看着这一幕,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笑了起来。

坐他旁边的几个女生为他的这抹笑意而小声地惊呼着,似乎正在以他为话题说着什么。他低调地压低帽檐,把身子往离她们远的那一侧偏了偏。

今天总决赛的观众特别多。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但当他数不清第几次听到周围有人说自己专门来看早稻田的帅哥教练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不悦地撇了撇嘴。

上半场打得十分胶着,早稻田大学领先了对手三分,40比37。流川看到三井拍着十三号那个叫横山的肩膀正在说着什么。后者似乎对裁判有意见,他指着走过去的裁判转过头要说话,被三井一巴掌捂了回去。下一秒三井把他拽在自己身后,自己走到裁判面前跟他交涉着什么。

流川前面的女生不断地用相机怼着三井的那边拍,一边对自己的朋友说:“这个帅哥教练真的好男人啊,有什么事都是自己上去说,又能替队员出头,又能安抚队员情绪。”

“对啊对啊,听说他以前就因为很讲义气,有不少男粉丝呢。”

“哎?真的吗?”前排的女生放下了相机,转头兴致勃勃的跟好友讨论了起来。

“是啦是啦,听说他还有后援会呢,他的后援会还给这位起名叫什么‘炎之男’。”

“哎??真的吗?哇——”

她们谁都没注意到在后排坐着的流川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6.

流川在赛馆外的自动售卖机里买了一罐橘子味的碳酸饮料。他其实不爱喝这个,爱喝的是三井。可今天坐在那里看了半天赛场边如此活跃生动的三井教练后,他承认他有点想他了。

他捏着这瓶汽水在外面游荡了一会儿才进去,进去的时候比赛已经开始十分钟了。不知怎的,看下半场的时候流川总是有种莫名的恍惚,尤其看到有人在外线投三分时,他都会想起三井的身影。但一晃神看到穿着西装神色冷静地观察场上局势的三井就又清醒了。以前三井来信告诉自己要退役转型当教练时他还很抗拒,老实说他舍不得让这个会给球场下三分雨的前辈退役,可能的话,他想看他打一辈子篮球,可三井摆出来的理由都很充分也很合理,而他的所有的别扭情绪最后呈现给三井的,就只有后来见面时,在翻云覆雨一晚上的第二天,很孩子气地在三井的面包片上涂上令三井讨厌的花生酱。

足够的尊重和信任,足够的默契和灵魂相契。这是他们能在一起这么久的原因。三井那天早上一边咋咋唬唬的骂他,一边把那片涂了花生酱的面包片吃的干干净净,他就知道他那点小情绪被三井到共情了,与此同时,随着那片面包的消失,他也沉默地接受了三井的未来教练之路。

这几天的休假,晚上三井带他出去玩,从外面玩回来后他总拉着三井陪他去小区附近的野球场1 on 1。夜很深的时候小球场往往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时候他们完全不顾及会被人认出来而拼尽全力想要战胜对方。三井大学毕业后签了俱乐部打了几年才退的役,严格来说其实也不算离开一线太久,可跟流川这个坚持高压高强度刻苦训练的现役相比,他还是打得有些吃力。吃力不是说他跟不上流川的思路,相反,即使是退役了,流川发现三井天生的球感让他打球时的思路依旧很清晰,他确实是一个和自己很像的人,最起码在对待篮球这件事上是这样的。他们都是又有天赋和又很努力的选手。其实仔细想想,三井能从两年荒唐不良生涯中迅速抽身回到球场成为湘北主力,就已经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所以吃力的点不在这,在的是体力。

从高中归队后三井的体力就是他的弱点,虽然后来调整上去了,不至于在后半场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可退役后当教练的他实在是在这方面拗不过流川。

不过从恋人的角度来说,还是很可爱的。

流川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喜欢每次1 on 1结束后牵着三井手腕一前一后慢悠悠地踩着路灯往家走的过程。

 

耳边的欢呼声把流川从走神的状态唤了回来。比赛结束了。场上比分是75比70,三井带领早稻田大学夺得了这一届的大学生联赛冠军。他看到那帮小子不顾三井的抗拒,把亲爱的主教练抛到空中又接住,即使隔得有点距离,三井明亮的笑容也轻易的穿过球场那端钻进了流川心里。他起身跟随观众离席,在工作人员内部通道的门口等三井。

人来人往的路人在他等待的过程中总是会投来询问的目光,流川压低了帽檐,静静地抱着胳膊倚着墙站在那里。他原本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可他此刻却也觉得这段等待的时间过得如此漫长,在他脑海里模拟了半场1 on 1场景后,接受完后采的三井终于出现了。

有一些人来向他祝贺,还穿着西装的男人很得体地一一回应着,尽管如此,流川还是看到他的嘴角自始至终都扬着一抹淡淡的弧度。等到他和又一位来祝贺的寒暄完后,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的男朋友。

那抹被他克制在嘴角的笑意终于不再被主人刻意保持矜持。男人快步朝他走过来,还没走到他面前就张开了双臂,很孩子气地大笑着冲流川扑了过来。后者牢牢地接住了他,因为惯性而向后退了半步。

“你看到了吗?我就说我超级有教练天赋吧!”趴在自己怀里的恋人很开朗的大声诉说着,哪里还有刚才在镜头前和球员面前那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这下可以心无旁骛的去见安西教练了,要是输了比赛我可没脸去看他,毕竟是他引荐的我。”他的话多而密,一会提起自己的恩师,一会儿吐槽自己球队的那帮小子,流川收紧胳膊,把人狠狠地揉在怀里,在他每个停顿处都适时地应和着,虽然他的回答只有“嗯”“确实”“前辈很厉害”这种很短的句子。

 

 

他们拥抱着。

在人来人往的通道口。

为流川这个很合适的假期,为三井这场精彩的首秀赛,为所有人,为他们。

 

 

7.

总决赛的第二天早上,一如既往的,流川晨练完回来时三井还在睡觉。

他走到卧室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把半张被子揉到怀里抱着,睡的天昏地暗。昨晚因为赢了比赛,三井的兴致很高,他主动从柜子里取了一瓶红酒,红酒的一半被两个人喝了,另一半在午夜场被流川浇到了三井的身上。做得太过了,玩得太嗨了,以至于今早流川起来的时候,看着餐桌上的满目狼藉和没来得及擦的地板都无从下手收拾。

床上的三井脸埋在枕头上蹭了蹭,给自己换了个更舒服的睡姿。他的头毛睡得乱飞一通,从被子里露出来的肩膀和锁骨上布满了昨夜造作的暧昧痕迹,流川的眼神暗了暗,走进卧室扶着他的肩膀把他的脸从枕头里拯救出来,再次咬上了他的唇。

 

等到三井被他弄醒,骂骂咧咧地踢他、咬他,然后在解决完他那临时兴起的叫醒服务后再次睡着,流川终于去找了一块抹布,打算好好收拾收拾那个狼藉的餐桌。他花了半个多小时处理完这一切,三井还在睡。家里很静,好像回到流川刚落地而三井出去聚会没回来的那一晚。他洗干净手,来到沙发边坐下,习惯性地打开了那个蓝色小鸟图标的App。

推特上果然又有人传了新的照片,关于昨天总决赛的三井教练。

流川滑动手指顺着话题浏览着,很容易地找到了几张疑似昨天坐在自己前排那个拿着摄像机拍摄的女孩的照片。由于坐席位置很正,她所抓拍的几张都很传神,所以转发量都很大。有一张正好是三井抬起头往这边看的照片,俯拍视角让他的那双漂亮眼睛显得很圆,中和了一部分成熟男人的魅力,整个人显示出一种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清澈明朗气质。流川盯着这张照片足足看了两分钟,终于还是忍不住保存了下来。

不过等到点进这个女孩的主页,流川才发现最热的其实并不是他看到的这一组照片,而是她所拍摄的三井和那个十三号。那一组连拍明显摄于中场休息,内容是三井捂住十三号的嘴阻止球员去挑战裁判,后面缀了一个新话题#三井 驯兽之王#,下面全是网民心动的呐喊。

 

这个动作看上去好色啊。教练和他的小狼狗什么的。

在现场,这一段我也看到了,三井教练一把捂着嘴把人拉到自己身后真的好man啊。

更绝的是他后来有亲自替十三号出头,找裁判交涉去了!

十三号在场上冲的这么猛这么疯,结果下场后在教练面前超级乖,有点想磕这一对了kkkk

姐妹你不是一个人!三井教练看着就是很会驯狼的那种类型!不知道私底下到底在谈什么类型的恋爱。

三井教练有对象吗?没有的话请和我谈恋爱,教练,请尽情捂我的嘴!

谁不想呢!教练请捂我的嘴!

 

这次流川终于把手机扔了出去。

 

三井打着哈欠出来的时候,流川正抱着胳膊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起先他没看出来自己的男朋友在生气,直到他洗漱完后折到客厅沙发前跟流川打招呼,他才意识到小自己两岁的男朋友好像比平时更闷了一点。

“怎么了?”三井像逗猫一样挠了挠他的下巴。

“没什么。”流川回答道。以他的性格来说,他认为把自己吃网友和男友球队队员的醋还把手机摔了这件事说出来真的很丢人。

“那干嘛一脸不高兴?”三井终于看到了地上的那个手机,感谢它足够坚强,只是外屏有点裂纹。他把手机捡起来,输着密码开了锁,一下子就进去了流川的推特界面。身后的小男友贴了过来,揽着他的腰把他拖向自己。

“什么啊,原来你有在偷偷搜索我吗?”三井转过头笑着问他。

“前辈最近很火。”流川收紧了胳膊,蛮横地打消了两人之间的间隙,他的胸肌贴在三井的蝴蝶骨上,下巴搁在三井的左侧肩膀上,像只大猫一样不撒手。

“我就是这么有魅力的男人。”三井向后倚了倚,稍微偏转头去,用自己的侧脸蹭了蹭流川的脑袋。

被三井这个亲昵的动作很好地安慰到了的流川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他把头深深地埋在三井的肩膀上,闷声闷气地说道:“他们还想和前辈谈恋爱。”

“哦那不行。”从刚才开始一直很乖的前辈挣了挣,把自己从流川的怀抱中撤离了一点,然后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重新搂上流川的脖子亲了亲他的侧脸。“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8.

几天后,福冈机场。因为转会的手续办的差不多了,经纪人给流川发来信息让他提前返美,说是有一些文件需要他本人确认一下才能签字。流川跟三井说了这件事情。后者当时刚跟他打完一场1 on 1,照旧落在他半步后的距离被他拉着往家走。他没有说话,但当天晚上明明已经运动过载的人还是应允尽允地送给马上要异地的恋人一场香艳火辣的情事。当然,代价是他彻底累瘫了。以至于第二天流川把人从被窝里挖出来的时候他都还在发脾气,明明前一天晚上说好要去送自己的人现在只能靠流川给他穿好衣服,挤上牙膏,推到卫生间洗完漱,然后魂不守舍地吃着流川递给自己的三明治,直到彻底站在机场的送客大厅,他才清醒过来。

“过几天训练不忙了的话,我会去看你的。”到底是年长两岁,在这种离别的情境中总是看上去更成熟更稳重。

流川点了点头,调整了一下nike斜挎包的肩带,扶着行李箱很乖地站在那里。三井把他卫衣外套的兜帽给他戴上,顺手理了理他额前的头发,“到了记得给我发短信,头发有点挡眼睛了记得去剪。”

“知道了。”流川回答着。

“行了,走吧。”他像每次送机做过的那样,推着流川的肩膀把他转了个身背对着自己。他是个很利索,很擅长诀别的男人。可流川知道,每次三井都会在他身后站很久很久。所以他也像以前每次做的那样,走了几步之后又转回身来,再次把三井拉回自己的怀抱搂住。

 

 

 

推特上的那个关于早稻田大学的教练热搜最近变得有些奇怪。有人po出了疑似三井教练和一个戴着兜帽看不清脸的高大男人在机场拥抱的照片,引发了不少网友的关注。拍照片的那位配文是“在机场偶遇三井教练和一个陌生男子”。很快,网民的注意力开始转向挖掘这个神秘的男人的身份。有总决赛在现场的观众说这个戴兜帽的男人好像当时也去看比赛了,当时也是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但侧脸超帅。早稻田大学眼尖的学生们也出来发推,说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好像有几天总是来我们学校篮球馆找人。是啦是啦,好像就是在等三井教练。哎?真的吗?网友们震惊了。可是这到底是谁?长得好高啊,身板也看着好壮,三井教练明明已经不矮了,被他搂在怀里看着根本打不过他的样子啊。打什么打啦,这明显是关系很好的样子吧。肯定的吧,要不然也不会拥抱啊,可能是朋友吧。什么啊,不会是在三井教练的男朋友吧哈哈哈。有人这样讨论着。差点一夜之间让梦想着和三井教练谈恋爱的一众女孩伤透了心。不过很快就有人质疑说根本不可能吧,这个男的背的包和行李箱有点像NBA那个日本选手流川枫,流川枫和三井寿是高中时的队友,就是普通的送机吧。哎?骗人的吧?是说那个流川枫吗?

很受女生喜欢的流川被拎了出来。各路网民七嘴八舌的比对着流川的包,包上的挂饰,行李箱的贴纸和私服。

 

“卢卡,”在美国的队友总是图省事这么叫流川,结束训练后的更衣室里,有人叫住他,“你小子最近在网上人气很高啊。”

“无聊。”流川换好衣服,正站在柜门前收拾自己的背包。

“所以和那个教练在一起的到底是不是你?”流川的那个室友克林特问道。“听说你们高中一个球队的?”

“嗯。”流川回答道,只不过大家不知道他回答的是克林特问出的这两个问题中的哪一个。正当嗅到八卦因素的大家打算进一步挖掘点什么时,流川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掏出手机读短信时,一惯淡漠疏离的表情明显松弛了下来,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这条短信一定是他偶尔会提起的那位恋人发来的。

“喂,一会儿不去喝酒了吗?”克林特拽住要往外走的流川问道。

“有事。”流川冲他晃了晃手机,还没熄灭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个男人趴在床上抱着被子睡觉的怼脸照,照片很模糊的,看上去像是偷拍的,照明也很暗,但隐隐约约好像是——

“——这不是那个小教练吗?”克林特大叫着扑了上来勾住了流川的脖子,紧接着更多的人围了过来,流川眼疾手快地锁了屏,只留给慢了半步的队员们一个残影。

“私人专属,概不分享。”来自日本的冰美人把手机揣进兜里,背着包不紧不慢地朝门外走去,留下被这巨大信息冲击的众人面面相觑。

而出更衣室之后的流川越走越快,终于在下楼梯的时候跑了起来,却又在快要到楼下出口的时候放慢了脚步,深呼了一口气。他攥着背包带一步一步往前走着,背对着他站在训练馆门口无聊的踢石子玩的那个男人好像听到了动静,回过头看清是他后,露出了流川所熟悉的、很清爽开朗的笑容。


—End—

 

 让我们一起祝湘北公主生日快乐。

 

 

 

 

红衣少侠

【SD宫三】谣言被传了一千遍还不澄清的话

搞点很傻的男高。

ooc预警。


1.

虽说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不打不相识”,但对于篮球部的众人来说,自从宫城和三井开始共同训练,篮球部的上空仿佛无形的悬了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对此,球队的现任队长,赤木刚宪,表示自己的心好累。每天盯着训练还不够,时刻还得关注着这两个曾经把对方弄进医院去的刺儿头在自己不注意的情况下打起来,更何况除此之外还有樱木花道和流川枫这两个问题儿童——老实说,他这几天一来训练,余光上上下下地扫视着,一天下来眼睛都要累死了。

然而,宫城和三井看上去真的很正常。简单的日常交谈OK、打球OK。那就一切OK了。彩子劝他。良田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三井前辈...

搞点很傻的男高。

ooc预警。


 

1.

虽说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不打不相识”,但对于篮球部的众人来说,自从宫城和三井开始共同训练,篮球部的上空仿佛无形的悬了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对此,球队的现任队长,赤木刚宪,表示自己的心好累。每天盯着训练还不够,时刻还得关注着这两个曾经把对方弄进医院去的刺儿头在自己不注意的情况下打起来,更何况除此之外还有樱木花道和流川枫这两个问题儿童——老实说,他这几天一来训练,余光上上下下地扫视着,一天下来眼睛都要累死了。

然而,宫城和三井看上去真的很正常。简单的日常交谈OK、打球OK。那就一切OK了。彩子劝他。良田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三井前辈看上去也不是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赤木叉着腰,注视着球场上正在分组对抗的一帮小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湘北的金牌控球后卫和神射手越是彬彬有礼,举止得体的相处,越让篮球队的众人感到不安。安田有些担心地对木暮说,前辈,我怎么总有种不详的预感,这是不是叫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旁的木暮还没来得及开口劝慰,倒是站在一旁听见两人说话的樱木频率极高的点着头表示认可。就是说,哪有人能这么快就跟把自己门牙打掉的小子和好,这么快就互相默契的传球,接球,投篮,然后扯着衣领擦着汗,互相目不斜视的和对方擦肩而过。喂,说的就是你,良亲!干嘛刚才不给我传球啊!红头发的少年逮到宫城挑着眉往这边看的视线后瞬间爆炸,骂骂咧咧地冲上去撵着小个子控球后卫满球场跑。

真难为他能听懂“暴风雨前的宁静”这么复杂的语法。木暮摘下眼镜擦了擦额角的汗。

总而言之,为了让两个人真正解开心里的疙瘩——宫城后来得知后表示:哪里有什么疙瘩啊喂——在队长和副队长有意无意地“撮合”下,队内心照不宣的拉开了“促进良亲和小三关系密切发展”的地下秘密活动。引号里的标语是樱木军团看热闹不嫌事大而作的横幅,不过刚在篮球场给大家展示了一圈,就被樱木手忙脚乱地藏了起来。

“不能被他们知道啦。”高一的五个小鬼头神秘兮兮地凑成一个圈,樱木压低声音半带威胁的恐吓着。抱着球路过的流川小声地吐槽了一句大白痴,顺势把手里的球扔到给刚下课过来的三井怀里。后者茫然地抱着球站在原地,书包从肩膀上滑落,啪嗒一下掉到地上,后脚跟着他进来的宫城如往常一样擦着他的胳膊越过他,走了两步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从三井怀里把篮球夺了出来扔回球场。

“小心一点啊小子!万一砸到人怎么办!”宫城吼他。

一向话很少的学弟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拍着球跑开了。硬要解读的话,那意思大概是:知道了。

彩子背着门口的二人悄悄给流川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打前锋的男人。

总而言之,虽然横幅当事人没来得及看到,但这场荒唐的撮合游戏确实轰轰烈烈的开展了。宫城敏锐地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所有人都会默认把他和三井分成一组。

“人多了,所以值日表调整了一下,宫城你以后跟三井一起。”木暮说。

“刚才三个人围你的时候你脚下的步子很乱,喂,三井,你过来防守,陪他好好练练。”赤木把三井拉到宫城的对面。

就连彩子也是。

篮球馆因为有别的活动被临时占用,下课后她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回头对同班的宫城说:“良田,你等下跟三井学长说一下今天的部活取消了哦。”

“干嘛我去说。”抱着胳膊坐在课桌前的宫城挑起眉大声抱怨着,难得在彩子主动和自己交谈时没有变成傻乎乎的花痴怪。他这几天真的有些神经质了,三井三井,每天所有人对他提到的最多的人就是三井,干嘛老是让我跟他一组啊,我觉得和安田一起留下来打扫卫生超快乐的!

“学长的班级就在楼上。很方便的。”彩子把发圈松开,一边整理着漂亮的长发一边拎起书包站了起来,“我还有事,就拜托你去通知啦。”她说着冲宫城开朗地眨了眨眼,后者面上一红,要反驳的话说不出口,只有摸着后脑勺傻笑的份了。

等到少男身边的粉红泡泡渐渐消失,他才恍惚自己又着了美人计。该死,他怎么最近总有种大家有事瞒着自己的微妙感呢。高中二年级的宫城良田,越想越觉得生气。以至于当他双手插兜,浑身散发着低气压从楼下走到楼上时,走廊上的人不约而同地为他让开了路。

这小子是不是就是那个因为打架进医院的那个?

是啊是啊。他看上去好可怕啊。

呜哇,他好像朝着三井学长的班级走去了。

三井学长?就是那个高三不良团体的头头?

听说上次就是他们打的架哎。

不会吧,难道是去寻仇的?

——“寻仇”的宫城在三井班级的后门张望了一番,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影,只好自暴自弃把自己靠在外墙上,低着头,百无聊赖地用鞋子蹭脚底下的那块瓷砖。

当他在脑海中演练了第二十八次一会儿该怎么开口才显得最正常时,他突然感到原本吵嚷的走廊骤然寂静了下来。宫城抬起头,看到高三的不良少年拥着三井朝这边走了过来。

 

 

2.

对于三井把头发剪短这件事情,宫城自认为是除了三井本人以外最支持这个行为的人。

不过自从得知三井在高一时头发就已经长到跳投时可能会有点挡眼睛的地步之后,宫城对于长发的三井突然有了莫名的怀念。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得不到的永远就是最好的”。毕竟他真的很好奇打球时发丝会飘起来的开朗三井是什么样子的。他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低着头一边和朋友聊着天,一边双手用力,试图把那袋铝纸封口的小零食拆开?呃——等等!

宫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等到了刚才模拟了二十八遍对话的另一个主人。

 

早在湘北偶遇到三井的时候,宫城就发现了,三井虽然看上去高大威猛,是很有男人味的帅气俊美,但意外的,从某些角度来看,他的脸颊两侧挂着与他刚硬气质很不相符的软肉。它们在三井抿紧嘴、或者低下头的时候会从侧面被别人看到,削弱了这个不良身上的乖张气质,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天真的稚气。这是第一次背着包从这帮不良少年面前路过的宫城无意间发现的,在这个长头发少年坐在矮墙上低头咬着吸管喝草莓牛奶时。

就像现在,不知道是质量太好,还是手比较滑,三井手上的这包零食被他扯了好几下都没扯开,他在无意识间又绷紧了唇,这下宫城结结实实地看到了没了头发阻挡后,两颊未褪去的婴儿肥被挤了出来。

呜啊。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不过打不开零食包装袋这种事情不是女孩子才可以做的事情吗,你一拳头能把我锤出鼻血来的篮球运动员为什么会有这种行为啊废物学长。

宫城插着兜移在墙上,瞪着死光的眼睛面无表情地在脑海中弹出一条条弹幕。

而被他评为“废物学长”的三井在宫城绷不住要破功的前一秒终于打开了包装袋——短发的男孩因为自己的成功而下意识地咧着嘴笑了起来,接着大方地从袋子里抓了一把又一把,分给周围的朋友。

是圆形的小饼干。宫城自顾自地得出了判断。

等到他热情地分完一圈后,终于顾得上自己尝一尝时,他看到了宫城。

“你怎么来了。”三井问。一旁的那个高个子,叫德男的那位带有警告意味地冲宫城眯了眯眼睛,向前一步挡在了三井面前。

“有什么事吗?”三井把饼干丢到自己嘴巴里,腮帮子被饼干戳出了一个弧度,随即又在主人的咀嚼下消失。他似乎看出了宫城的不自在,转头推了德男一把,示意他们先回班。后者冲宫城冷哼了一声,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带着人先行进了班,把两个人单独留在走廊上。

“今天体育馆有别的活动。”宫城往前走了几步,依旧松松垮垮地倚着墙站着。“小彩让我跟你说一声今天的部活取消了。”

“噢。”三井新拿出的饼干还在手上,没来得及吃。“虽然中午的时候木暮已经告诉我了,但是还是谢谢你。”他得体而礼貌的回答道,很难想象这话是从一个曾经对宫城说了两百斤脏话的不良嘴里说出来的。

“没事。”宫城说。奶油味的饼干香味在空气中弥漫着。他意识到自己现在该走了,除了部活,他没有任何话题可以和三井说,更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三井闲聊,毕竟三井下巴上的疤才刚结痂,而自己嘴角的淤青也还没彻底消失,有时候大口吃东西甚至还疼。他小小的幻想了一下疼痛的感觉,忍不住用舌头抵住一侧的腮垂下眼睛,视线正好落在那包饼干上。

“呃,你如果不嫌弃的话——”三井似乎把这当做一个信号了。他往前跨了一步,把饼干袋伸到宫城面前。“当作跑腿费吧。”他说。

该死的,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个男人真的很有魅力。宫城想。停止散发魅力吧,在走廊上主动分零食给我的应该是小彩,或者是其他的可爱的JK,而不是你啊!

擅长伪装心态的宫城良田在内心吐槽完一串垃圾话之后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嗷呜一口叼走了学长手上的那片饼干。在后者反应过来之前,插着兜转过身往楼下走去了。

 

3.

神奈川的夏天快要来了。

樱木扯起衣领擦了一把汗。打球让青春期的男高中生们肾上腺激素一路飙升,这种激情和活力并伴随着因为比赛结束的哨响而结束。红头发的一年级小鬼一边大着嗓门儿喊着“热死了!好想一头扎进冰窟窿里去啊!”一边毫无意识地在原地打着转。三井撑着膝盖弯下腰休息,原本想着等着心肺的燥热冷静下来再坐下,但眼前都是樱木踱来踱去的身影,这让他没由来的有些烦躁。

来看训练的晴子买来了雪糕,大汗淋漓的男孩们呼啦一下子围了上去。三井深吸了一口气,独自远离人群,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前辈,这是你的。”

“呃、我就不用——”

“——拿着吧。”彩子把雪糕塞给他,无视了后面樱木大嗓门地喊着“小三不吃给我吧!本天才可以吃两根!”的声音。

“谢谢。”三井说,后者笑了笑,转身留三井继续一个人放空。

虽然已经跟着训练快一个周了,但大量运动过后的感觉依旧让三井感到陌生而兴奋。他靠着墙抱着雪糕坐在那里,闭着眼睛带着点自虐的意思品味着心肺烧灼的感觉和嗓子里泛起的血腥味。

下一秒感受到自己的小腿被人踢了一下。于是他睁开眼,看到拿着冰棍儿的宫城撑着膝盖低下头与自己平视着。

“干嘛。”三井凶他。

后者眨了眨眼睛,把手上的冰棍儿塞进嘴里叼住,拿过三井怀里的那只绿豆冰,利索的撕掉包装拆出来后,举到了三井的面前。

“你他妈想打架吗?”觉得自己被挑衅了的三井警惕地瞪着他。后者用空着的另一只把嘴里叼着的冰棍儿拿了下来,另一只手固执的又往前伸了伸。“看你没力气。”宫城说。

他发誓他并没有恶意,可是这话任谁听了都觉得充满恶意,更何况面前这个错愕地忘记继续怼他的男人一周前刚跟他干过架。而且他打架打得真的很烂。

“你他妈——”三井额头的青筋暴起,忍不住向前倾了倾身子。好吧,他也发誓,到这个动作以前,他也没有太多的恶意,他不想在篮球馆打架了,谁都不知道在心爱的篮球馆打架这件事让他有多伤心。他只是想说几句垃圾话,可是说话就要张嘴,张嘴就会暴露出他的弱点:他的门牙,刚补好的,还没和自己原先的牙齿磨合得很顺利的门牙。

补牙的时候三井就嗷嗷叫。牙医一边安慰他说他神经太敏感了,一边毫不留情地继续着手上的工作。可现在,这刚装好的假牙和原先的牙一起撞到宫城伸过来的绿豆冰上了。这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地抬起撑在地上的手向前挥了一把。这一拳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宫城拿着雪糕的手,带动着那只手拐向了宫城的鼻子,而他本人,也因为向后缩的保护姿态而嘭的一声撞到了墙上。

连着两声惨烈地惊呼,原本其乐融融吃着冰棍儿的众人齐刷刷地回过头,看到了一手捂着后脑勺一手捂着嘴,泛着泪花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三井;还有右侧的地板上,捂着鼻子痛苦地翻滚着的宫城。那两只雪糕迎着夕阳,卑微地躺在地上。

 

“我就说。”安田瑟瑟发抖。

“早晚有一天。”木暮的眼睛好像碎了。

“这两个笨蛋。”马上要变身为大猩猩的赤木看上去要爆炸了。

“还是打起来了——”彩子接上了最后一句,手里的扇子闻声掉落在地上。

 

湘北篮球队第45条谣言:宫城和三井的关系果然超级差。

 

 

4.

诚如陵南的相田彦一喜爱搜集记录每个球队球员的信息,括号包括私人的和非私人的,括号完。正值青春期的高中生们对周围的所有事情充满好奇。他们创造并传播着校园传说,讨论着某某校花和某某校草的风流韵事,打听着哪家的炒面面包最好吃,哪家书店的漫画种类最多,然后像瘟疫一般将这些消息散播开。篮球队的队员们也不例外。这是上述第45条谣言存在的原因。

得知此事的三井拧着眉凶巴巴地凑近木暮的面前“哈?”了一声,一手拍下了木暮手上的篮球。

“你们在传什么屁话。”他抱着篮球,向前跨了一步,看样子想把对面的副队长给吃了。“你就这么任着他们造谣?”

“小三别狡辩了。”樱木换完衣服跑出来,十分自来熟的要往三井的后背上跳,撞得后者一个趔趄,差点儿和木暮一起摔倒在地上,被迫和樱木玩叠罗汉的游戏。

“你这家伙在搞什么啊!”他气急败坏地想要甩开正搂着他的脖子的大只单细胞生物,但显然没有得逞。

很奇怪,训练第一天的时候樱木还总是对他恶脸相迎,可一起打了两天篮球后,似乎是看出了三井为人的本质,很快他便开始没大没小的喊着“小三,小三”了。第一个动手的流川枫也是,在第一天训练时,站在一旁看他训练的三井冲他勾了勾手,在他过来后耐心地点出刚才的几个破绽之后。虽然他听完转身就走,可彩子偷偷告诉三井,这可是流川第一次老老实实听完人的训话,而没有听到一半就离开。

总而言之,除了宫城。

“可是我和宫城早就没有什么了啊。”三井反驳着。被在场的所有人自动无视。

单手拎着背包,拽得像过路的人都欠他钱的宫城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一个单方面揪着木暮的领子输出垃圾话的三井,还有支着耳朵一边打球一边偷笑的队员,除了流川,他没笑,他只是在看到宫城朝三井那边走去时再次把手里的篮球砸向三井的方向,不过这下三井没来得及接住,球速太快了,只够他迅速地松开木暮的领子把人推开,然后闭着眼睛抬起胳膊护住头,想要挡住这一击失败的快传。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袭,但球撞击肉体的声音却实打实的落在三井耳边。他睁开眼睛,对上了宫城疼得呲牙咧嘴的丑表情。

“你他妈的——都说了会砸到人啦臭小子!!!”宫城转身朝已经重新拿了一个篮球跑开了的流川怒吼着。随即骂骂咧咧地揉着胳膊朝更衣室走去。三井拽过刚回过神来的木暮:“你看,我们俩明明关系不算差啊。”他说,“所以麻烦你把这条破谣言赶紧给我从所有人的脑子里擦掉。否则我怕这条谣言的主人公换成我跟你。”

关我什么事儿啊。木暮扶了扶眼镜,看着三井拾起地上的篮球走到训练场,路过流川的时候朝他屁股踹了一脚。我也是听人说的啊。脾气很好的副队长捧着一颗受伤的心,默默地留下了两条宽宽的泪。

 

晚上部活结束后,三井在更衣室再次堵住了木暮。后者叹了一口气,心想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这件事了。果不其然,三井一脚踩在板凳上,像个流氓地痞跟好学生要钱一样撑着膝盖凑到木暮面前追问他到底有没有跟大家说清楚。

“我先声明,我也是听人说的。”木暮说,“而且我也有跟大家说你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恩怨了。”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三井满意地勾起嘴角把踩在板凳上的脚放了下来。

“可是我猜他们还会一直拿这个来开玩笑,直到第46条新谣言出现。”木暮安慰似的拍了拍三井明显垮下去的肩。“大家就是这么无聊,你得学会适应。”

“这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破规矩?”三井叉着腰撇了撇嘴。他拉过换好衣服正准备要走的赤木,凶巴巴地问道,“喂,大猩猩。我离开篮球部的这两年你到底是怎么管理你的手下的。”

“我管不住那么多张嘴。”赤木把他的手拍开。

“放宽心,三井。”木暮拉上背包的拉链,“很快就有新话题的,有了新话题就没人追问旧话题了。”他直起腰,把包背在身上,“你该庆幸这才一周,上次他们对宫城那个神秘的初恋可是足足讨论了一个月。”

“哈?”三井歪着头疑惑着,“这有什么好讨论的,这小子不是喜欢球队的那个经理吗?”

“不是彩子哦。”木暮有些神秘地笑了起来,“是在彩子之前遇到的,短暂但刻骨铭心的一段故事。”他再次拍了拍三井的肩膀,说道:“你要好奇你可以去自己问问,我们大家反正是到现在也没问出来,你不是说和宫城的关系很好吗?没准儿你能把宫城这个初恋挖出来也说不定哦。”

 

 

5.

“良亲的初恋,不是彩子吗?”樱木拎起球衣下摆擦了一把汗,有些疑惑地看着三井。

“想想也是,你怎么可能知道,你不过是个高一的。”三井拎起水壶灌了一大口,水渍顺着嘴角流到了下巴,他用手背擦了擦,顺手抹在了樱木的裤子上。

“可是良亲那天晚上跟我谈心时把过往的情史都说了呀。”樱木挠了挠后脑勺,“我连他被拒绝了十次都知道,但从来没听说过他还有除彩子之外的初恋啊。”

“什么?他被拒绝了十次?”三井抓住了重点。他双手拢在嘴边,朝还在练习的宫城大声嘲笑着:“喂!宫城!你小子也太逊了吧!”后者不明所以地转过头看他,堵在他面前的安田想趁他分心上前断下球,手却拍了个空,被十分擅长一心二用的黄金后卫侧身闪了过去。

三井兀自快乐着,为自己知道了宫城的糗事,一转头却发现原本站在自己旁边的樱木不知何时蹲在了地上背对着自己画圈圈。

“喂,你在干嘛呢。”他用脚轻轻地踢了踢那颗红色的肉团,得到的是一个委屈巴巴地转过头来的樱木。“小三——”他抽了抽鼻子,忍了又忍,终于放声哭了出来:“可是我光是国中就被拒绝过五十次啊。”

 

 

“我的初恋?”晚上被安排一起去便利店给大家跑腿买水的宫城拎着塑料袋和三井并肩走在回篮球馆的路上。

“唔嗯。”三井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显得不那么过分在意,“我以为你的初恋是彩子,昨天才知道不是。”

“啊——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宫城像是恍然大悟一般。

“那个?”三井反问。

一旁的男孩看了看三井,又看了看地面,突然有些羞赧地笑了起来。这时,三井才突然有了一种“这家伙果然是小自己一岁”的实感。

“那是他们乱说的。”宫城大步向前走着,把三井落在身后一个身位。“我只是说过自己曾经遇到过一个人,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在连篮球都不想再打的时候。有个人,像烟花那样,嘭的一声,炸亮了我灰色的世界。”

“然后呢?”三井的反应是每个听到这里的人都会有的反应。宫城把嘴角那些笑意咬住。落在后面的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他还是悄悄红了脸。

“笨蛋,都说了是像烟花那样啦!”他走在前面,昂着下巴拧着眉,大声地掩饰着自己的情绪。“烟花啊烟花。当然是绽放完之后就消失了啊!”

难怪木暮说这是个未解之谜。

三井回味着宫城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沮丧地撅起嘴切了一声,一脚踢飞了路上的一块石头。石头向前滚,撞到了宫城的鞋后跟上。后者顺势停了下来。“喂。”他喊他那磨磨蹭蹭的前辈,“你能不能走快一点。我想早点回去休息。”

“你这是什么语气?”三井冲他挥了挥拳头,“我可是你的前辈。”

“知道了,前辈——”小个子的控球后卫转过身拉住了三井的手腕,拖着他的影子,踩着路灯的光,往体育馆的方向走去。“拜托前辈走快一点啊。”

“吵死了。”

 

 

湘北篮球队第11条谣言——宫城有个神秘的初恋——至今依旧无人破解。

三井颇为郁闷地想着。他运着球,对贴在他身后挡着他进攻的宫城说道:“喂,你难道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什么?”后者专心致志地跟着三井的步调动着,结实的胸膛时不时硌在三井的蝴蝶骨上。

“他们老是说我们的关系不好。”年长的那位做了个假动作,不过没有骗过身后的人。

“怎么了?”宫城继续问了下去。

“可是我们明明早就没恩怨了啊。”他找准机会拧过半拉身子,以一种难度极高的姿势把球送进了球框。

篮球入袋后砸向地板,嘭的一声。宫城把T恤的下摆拉起来为自己扇了扇风。

“谁说的。我们之间的恩怨还有那么那么多。前辈一辈子也别想摆脱我——”他贱兮兮地张开双臂比划着,气得三井朝着他的肚子拍了一把。宫城抱着肚子呲牙咧嘴的装疼,三井视而不见。于是他笑嘻嘻地把篮球丢到三井怀里,用他那一如既往地,漫不经心地姿态凑了过来,“放心吧,前辈。”他信誓旦旦地竖起食指对三井说:“谣言这种东西,只要不去澄清,早晚就会消失的。”

 

 

5.

当然,这世上还有一种在总是躁动不安、喜新厌旧的高中生中消除谣言的好方法:那就是如木暮所言的那样,一个新话题的诞生。

在宫城告知三井不要去在意大家说什么的第二天,湘北高中无聊的学生们一年一度评选校草、校花的活动比到了半决赛。

三井饶有兴趣地向玩的很好的,前座那个叫和子的女孩,打听进半决赛的有没有他们篮球部的。

“流川君啊!”扎着双马尾的女孩说着捂着脸,从眼睛散发着憧憬的、三井常看到的痴迷深情。德男把打开的pocky往他那边伸了伸,他摸了一根叼在嘴里,撑着腮对面前的女孩调侃着:“那家伙可只是个一年级哦。你们这些女人就这么喜欢弟弟吗?”

“年下明明就很可爱。”和子昂着下巴大声地反驳着。“三井桑你是永远都体会不到的啦。”

“切。”三井很可爱地皱起鼻子,把pocky咬的咔哧咔哧作响。

“我说真的啦。”和子的手指绕着发尾打转,“三井桑应该是标准的年上取向吧。”她的这番话引起了周围的其他女孩的注意,在三井没反应过来之前,桌子就已经被女孩子们包围了。

“呜哇。你们干什么都过来。”三井有些后怕地向椅背缩了缩。

“说实话三井桑更喜欢年上吧。”前座的女孩摸着下巴再次说道,一旁看热闹的女孩子接二连三的附和着。

“就是就是,感觉会是喜欢大姐姐的那种类型啦。”

“御姐系,女王系,对吧三井桑。”

女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让三井面上一热。他有些无助地直起身子想找德男求救,可惜后者被女孩子们隔在身后,又因为不好意思对女孩子动手,正在抚着额头苦恼地看着自己。

你这小子。三井气得牙痒痒。可他对于突然好奇心泛滥的女孩也毫无招架能力,更何况这些女孩还在兴致勃勃的拿他做话题,猜他的性取向。

他痛苦地把脸埋进手心里,下一秒突然感觉到有人很用力地在拽他的袖子。

“前辈。”

三井抬起头,看到围在自己桌前的女孩子们自动闪开了一条道儿,宫城挑着他那讨人厌的眉毛正撑在他的课桌上居高临下的看他。

“干嘛。”他干巴巴地问道。

“彩子让我来喊你去训练。”低他一年级的学弟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他的手从三井的袖子移到三井的手腕处,不由分说地拉着人就要走。

“喂——训练我自己去就好了干嘛要你过来,好可疑啊。”他抗议着,而宫城不听他的抗议,于是他被轻易地拽了起来。“德男——”跌跌撞撞地跟在宫城后面,被拖到班级门口时,三井下意识地又去找好友求助。

“喊崛田前辈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宫城毫不留情地把他扒在门框上的手指掰开。只不过当他看到眼前的学长撅着嘴,低着头,好像马上就要闹起脾气时,还是放缓语气,耐着性子解释道:“走啦前辈,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这是彩子拜托我的事情我肯定要做的啊。”他说完向前弯下腰,歪着头硬是找准角度把自己塞进三井的下目线视野中,成功地与三井四目对视。从三井的角度看,宫城那向来傲慢且漫不经心的神情里莫名地多了几分可怜兮兮,他的心软了一刻,摸了摸鼻子率先移开了视线。宫城知道这是三井被自己哄好了的意思。于是他再度拉住三井的手腕往外走着,这次他放慢了脚步,让身后的人能走得平稳一点。

 

“啊啦。也许意外的——”三井前座的那个叫和子的女孩喃喃道,神色有些呆滞。

“意外的——”围观了全程的其他女孩子附和着点了点头,神情看上去也有些呆滞。

“搞什么啊!”从刚才起就被挡在后面什么也没看明白的德男终于忍不住发了火。

“不是。就是那个——”和子转过头,对着抓狂的德男说道:“三井桑意外的可能是被年下吃的死死的那种类型哎。”

 

 

 

虽然女生的八卦中多少有点预感,但快到体育馆的时候,三井还是倒吸了一口气。因为进入校草半决赛的名单刚刚诞生,很多女孩慕名来篮球部看帅哥,甚至人群中还有两个别的学校的JK。隔着这帮JK,三井看到了熟悉的红头发。

“喂,我们还要训练,你们能不能小声点!”大嗓门的樱木叉着腰,一脸凶相,安田和角田正在努力把这个红头发的恶鬼拖回来。想想也是,这么多女孩子都是来看流川枫的,能冷静地忍得下来就不是樱木花道了。三井如是想。他正要幸灾乐祸地插上一嘴,突然后排站的女生回头看到了和三井并排走来的宫城,于是能掀翻屋顶的尖叫声如热浪一般袭来。三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突然冲过来的女生们挤了个踉跄。他奋力的扒拉开人群,逃似的钻进篮球馆,回头看到宫城被淹没在甩动的长头发JK里。

“这是怎么回事?”三井问,转头和一旁明显也傻了眼的樱木对上了视线。

“真是的。”漂亮的球队经理捏着扇子走过来,看上去马上就要暴走了。“本来打算先支开这个白痴,把门口的女孩们先赶走再说,谁能想到他这么快就把前辈带来啊。”

“什么?”三井拧着眉,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就是说前辈你们的两个的关系不是不好嘛,我本来以为派他去找你你们肯定得好一会儿才来呢。”面前的女孩儿理直气壮地仰着头看着三井埋怨道。“前辈就不能有点立场吗。为什么这么轻易被良田叫走呢?”

“搞什么啊!都说了我们关系很好的好吗!”下意识地反驳着的三井理所当然地再次被所有人无视掉了。

“可是良亲为什么突然?”仍然震惊于这些女孩竟然不是冲着流川来的而是冲宫城来的这件事而傻傻地愣在原地的樱木问。

“啊啊。”彩子看上去更疲惫了。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三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樱木一把抢了过去,他只好勾住樱木的肩膀,把自己大半个身子压在这个高大的弟弟身上,好奇地凑上去看。

那是一张手抄的名单,不像是三井在和子的书桌洞里看到的那种打印的,看上去更正式一点的信笺,然而确实第三个名字就是宫城良田。樱木歪过头,和挂在自己身上的三井面面相觑。

“就是说。”彩子扶额,把纸从樱木手中抢了过来,“这其实是在校草评选的背后进行的,更私密、更内部的一个比赛名单啦。”

“什么比赛?”终于从女孩们的包围圈中挤进篮球馆的宫城把三井从樱木身上撕下来,强行把自己塞进两人之中。

三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彩子十分不忍地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同时迅速地把纸塞回兜里,缓缓地开了口:“学年‘最想和谁上床’的半决赛。”

 

 

6.

与校草选拔并道相持的那个更色气,更成熟,更能吸引青春期孩子们关注的暗赛道在彩子的讲解下暴露在大家面前。说的也是呢,这个年纪的男生女生早就在生理课上开了窍,会有这种幻想也是无可避免的啦。篮球队的队员们连训练都停下了。他们带着嫉妒和看热闹的心情呼啦一下凑了过来冲宫城打趣。除了流川。他只是在无人关注的时候依旧十分装逼的伸长胳膊跳投上篮得分。与此同时,在场第二个毫不在意的人,三井,挤开围着宫城调侃的队员们,走到了流川身边。

“喂,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校草夺冠大势。”他拉低身子摆出防守的姿势,流川下意识地动了起来。没有人给他们吹响比赛的信号,可对于他们来说,肌肉记忆就是哨响。

“无聊。”专心进攻的流川嘟囔道。

“你真是一点都不可爱。”三井跳起来挡住了他的投篮路线。“我们班女生可是向我强推你这个一年级哦。”

又一次被三井拍下球。流川有些烦躁地皱起眉,但还是乖乖的回话道:“前辈不好奇宫城学长的那个排名,干嘛来关注我。”

“他那个有什么好好奇的,上床嘛——”三井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很暧昧的笑容,看上去对这种限制级的画面见怪不怪。也是,作为一个曾经浪荡了两年的人,他一定见多了这种混乱、胡搞的私生活。流川这样想着,看准机会断下三井的球,后者没打算放过他,贴在他身后寸步不离,流川被他缠的也有些恼火,抱着球做了个起跳灌篮的假动作,后者果然亦步亦趋地也跳了起来。把对手骗上钩的流川看准时机,跳到一半就落了下来,向后撤了半步,想给自己撞出半个身位的喘息空间。可身后的三井在落地时的重心没把握好,他现在格外珍惜自己受过伤的膝盖,于是当他发现左脚先落地之后马上就想调整缓冲过来,但流川的冲劲儿太大了,低年级的学弟比自己高三公分的身高在这种紧急情况下根本让三井来不及躲。毫不意外的,他被撞飞出去。后背擦着地板向外滚了一米,等他再爬起来的时候,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脸上。

“干什么都看着我。”三井不以为然地撑着地板站了起来。流川抱着篮球站在一旁,万年面瘫脸此时也看上去有些紧张。他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自己没事,也怪他刚来还没拉伸开,和已经热好身的流川当然差了状态。随后他冲那个扒拉开人群第一个冲向自己的宫城招了招手,“走啦,宫城,去换衣服。”

 

 

三井整理T恤的衣摆时,先他一步换好衣服的宫城从自己的柜子前走过来,贴着铁质柜门一言不发的盯着他,似乎有话要对他说的样子。

三井打量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低他一个头的学弟依旧没开口。他抿着嘴,耳钉在阳光的照射下反着光,在三井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先他一步,拿走了他柜子里的护膝。

“发什么神经。”三井嘟囔了一句,朝换衣服的长凳走去。

“前辈刚才都没带护膝。”宫城跟着他亦步亦趋地走着。三井坐下时他也跟着坐下,这让原本想在背包里找另一副护膝的三井不自在的往旁边挪了挪。可他挪,宫城也跟着挪,这个高二的小子好像突然触发了什么粘人属性,直逼的三井抱着包坐到了长凳的边缘再也逃不了了才算完。

“那又怎么样?”一贯擅长正面出击的三井梗着脖子问道。

“受伤了怎么办。”宫城攥着他的护膝兴师问罪。“前辈才刚回来训练几天?再受伤还要不要称霸全国了。”

“不会的。”他说着,低下头在包里寻找着备用的护膝。“倒是流川那小子又进步了,假动作做得连我都有些晃神。”他兀自笑了起来,“真可惜啊,如果不是荒废了两年,那小子现在肯定打不过我吧。”护膝没找到,也许是忘记带了。三井停下了自言自语,抬起头冲从刚才开始就沉默的宫城说道:“喂,玩够了该还我了吧,要训练了。”

正低着头把玩护膝的男孩闻言耍赖地把护膝背到了身后,“才不要,除非前辈要答应我以后不做好热身不准和人1 on 1。”

“你他妈的。”三井看上去有些生气了,“还我。”他把包甩到地上,扑上前要抢回自己的东西,宫城下意识地向后躲闪。一开始只是抱着玩闹之心去的,可三井的进攻不知不觉激起了宫城的胜负欲,一味的防守动作不知不觉变了味道,冲绳郊狼凭借自己的爆发力优势,在三井快要够到那个护膝的前一秒突然捉住他的胳膊把人往前压去。

“喂!”从开始时就已经坐到凳子边缘的三井失了重。他有些慌乱地拉着宫城的衣服想稳住自己的身子,可一件衣服又怎么能支撑住两个正在长身体的男人的重量呢。三井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摔倒后的疼痛来袭。

落地的时候,他感到一只手托住了他的后脑勺,同时另一只手捞住了他的左腿弯,护住了他脆弱的膝盖。三井悄悄睁开眼睛,果然看到叼着自己护膝的宫城趴在自己身上紧张兮兮的看着自己。而自己枕着宫城的手掌,左腿还被捞着挂在宫城的小臂上,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喂,小三、良亲,你们没——”被巨大的动静惊动的篮球队的其他队员一起赶来,樱木首当其冲的推开更衣室的门,咋咋唬唬的喊出这一句后就和众人愣在原地,“——事吧。”

“怎么了?”刚下课过来的赤木和木暮不明所以。

“呃,那个——”在最后面的潮崎面色惊恐地指了指里面。赤木皱着眉,拨开他往里面看过去——

 

“你们两个在搞什么!这里可是球队!”

比平时还可怕一百八十倍的猩猩的吼声在篮球馆上空回荡着。吓得路过的麻雀都差点从空中跌下来。

 

天黑之前,宫城和三井在更衣室里kiss了成了湘北篮球队的第46条谣言。

 

7.

“真是的,都说了根本就没有kiss啊!”连续三天被拿来打趣的三井一如既往地炸着毛,把球扔给了木暮。后者被这一计快传震的手都微微发麻了——最近三井发现根本没人听自己的辩解后似乎把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球场上了,连着好几个人都来向他吐槽三井前辈的球速太快,用力太猛,好不想接他的球啊。

“你也差不多该适应了吧。”木暮说着,带球往内线冲,回身又传给了空出位置来的三井。“你也知道他们只是无聊,拿来打趣而已啦。”

“可是为什么会说我跟那小子kiss了啊!那天你们都在场,根本就什么也没有发生嘛!”拿到球的三井顺手投了个三分球。篮球落地的声音砰砰砰,他拽着衣领擦了一把汗,看向正在被三个人围着防但却斗志满满的宫城。

“他们只是觉得这样起哄很好玩。”木暮一边安慰他,一边跑去捡球。“你别管了,你越在意他们越兴奋啊。不如像宫城那样,打不过就加入他们。”

三井闻言一怔,想起这几天每次被调侃时,相较于自己的辩白,宫城都是一副助纣为虐的样子。要不就是点着头附和着说着“对啊对啊,都怪你们闯进来,要不然我们肯定会再激烈一点的。”要不就是直接上手像是抓猫一样捏着自己的后颈,在一片起哄中姿态亲密地要再亲一次。

可恶,拜谣言所赐,这几天宫城这小子好像更粘人了。他这样想着,突然怒极反笑地勾起嘴角。好啊,不是要玩吗?学长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玩”。

木暮重新给他喂了一球,这次三井没有出手,而是表情凶狠地抄着球三步上篮,灌了他个震天响。

 

“三井前辈这几天好像特别的厉害呢。”一旁负责记录的彩子用笔点了点下巴。

站在她旁边观察着所有人的赤木看了看各占一角训练的四个问题儿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当一众人嘻嘻哈哈地聚在更衣室换衣服时,让三井所困扰的那个谣言果不其然又被提了出来。

起因是樱木单手拎着包进来打了一圈招呼后坐在了宫城对面,说起了那个让人想入非非的排名的事情。

“喂,良亲,你这家伙明明也被甩了十次,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想选你做上床对象啊。”

背对着他换衣服的宫城闻言转过身,不紧不慢地把胳膊伸进短袖里面,用着一贯傲慢的语气昂着下巴说道:“那还不是因为看我长得帅。”

“切。”樱木抱着胳膊夸张地抖了抖,“你少自恋了。”

“本来就是。”宫城套好衣服,转头看向一旁正在带护膝的三井,似乎在征询肯定意见。

“看我干嘛,我看着你这张脸只有想揍你的冲动。”三井鄙夷地送给他一个中指。

“哦哦!你这个手势可不是这么说的哦。”最近总是抓住机会“调戏”自己的宫城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

“滚开。”三井用手肘拐了他一下。

“小三肯定比我们有更切身的体会啊。”被带走话题的樱木勾着安田的脖子冲宫城挤眉弄眼。“毕竟那天你们哈哈哈哈……”被调侃的当事人之一,宫城,摸着下巴像是真的有这回事一样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说的也是。所以前辈其实总是拒绝我是在掩盖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实吧。表面上说要揍我,其实心里爱惨我了吧。”他不该像往常那样说垃圾话的。“难道?该不会投票的人里面也有前辈吧。”

樱木哈哈大笑了起来。到此为止,所以人还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玩笑。

可就当宫城抬头看到扶着柜门冲自己笑的一脸高深莫测的三井时,他的大脑突然浮现出危险预警信号。果不其然,只见三井慢条斯理地甩了甩手腕,倾身凑到自己面前。他的前辈那只漂亮修长的手轻轻地抚上他的右脸,带有薄茧的拇指蹭了一下他的下颌。宫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脸。糟糕。他的混蛋学长的段位好像比他想象的还要高级。他的余光瞥到本来在看热闹的樱木像是看傻了一样呆坐在那里,想向同僚求助的郊狼,悲剧的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之中。

“小子,还嫩着呢。”好在三井玩够了,他收回手,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抱着胳膊看着石化的众人。“投票的人真是瞎了眼,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子明明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拉过吧。”

那一天,在场的所有人被三井的发言打击的一蹶不振。别说樱木训练时老是垂头丧气的走神,就是一贯让赤木放心的宫城都频频丢球,气的赤木忍无可忍地把两人拉到一边,一人赏了一个暴栗,让他们自己在场外先冷静冷静。擦着汗的三井故意从被教训的两人面前走过,挑衅的投个空气三分球,为可爱的弟弟们的头顶招来了两朵可怜兮兮的正在下雨的云彩。

他拎起毛巾的一角捂着脸笑出声,不过从刚才开始自己摸过宫城脸的那只手总觉得怪怪的,手指残留着的触感让他刚才都差点握不住球。他有些焦躁的大力擦了擦自己的头发。

该死的,下次再也不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了。蠢死了。

三井把脸捂在毛巾里愤愤的想。

 

不过千算万算,他倒是忘算了他的对手是宫城。那个在天台被七八个不良围攻却依旧面不改色的宫城。宫城有爆发力,有韧劲,有冲劲,而且心态好,这些三井都很认可。可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些韧劲和冲劲现在被用到了他的身上?

被学弟按在墙上亲的快要喘不过气来的三井绝望的想着。

自从那天三井决定开始反击以后,湘北高中的训练变得更加鸡飞狗跳起来。他和宫城好像心照不宣地玩起了一个类似于“互撩”的游戏。三井自诩是个永不放弃的男人,可当宫城顶着他那张吊儿郎当,看什么都漫不经心的表情笑着跟他说些荤话时,虽然三井没有退缩过,而且一贯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在第三次因为双方都不服输的性格而搞得好像真的不亲一个不能收场之后,三井终于有些忍无可忍了。

他决定找宫城说清楚。他不想再玩这么累的“游戏”了。

天知道这几天他被宫城一些亲昵的小动作搞的有多头疼,连晚上做梦都梦到宫城牵着自己的手指,把他拉在一旁避免被樱木传的稀烂的球打个正着的场景——就很离谱啊,正常拉兄弟手腕就好了,干嘛要拉手,好诡异啊。而且更离谱的是,他梦到的这个情景正是那天白天真的发生过的啊!

于是周四的下午放学后,德男去了个厕所的功夫,回来就找不到三井的身影了。而原本和朋友们说好去吃饭的三井背着书包插着兜,凶神恶煞的出现在了宫城的班级门口。

“前辈怎么来了?”彩子走过来和他搭话。坐在前排的控球后卫还趴在桌子上睡的昏天黑地。

“叫宫城出来。”三井语气不善的开口道。

“前辈不会是要打架吧。”彩子有些后怕,“再打架的话安西教练真的不会放过你们的。”

“少罗嗦,叫宫城出来。”过去的两年不良经历让三井说这番话的时候凶狠又不好惹。走廊上的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三井没好气的转身挨个瞪他们,一边瞪一边嚷嚷着:看什么看,没看过找人的吗。

看是看过啦。拎着书包急急忙忙逃跑的男男女女如是想。可是没见过盯着这么可怕的表情来找人的啊。

“干嘛啊。”被同班同学好心叫醒的宫城打着哈欠出现在三井面前。“放学了吗?”

“放了。”下意识乖乖回答一句,三井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重新摆出那副凶狠的嘴脸对宫城说道:“喂,你小子跟我出来一趟。”

“有事吗?”宫城点了点头,在三井来不及给出反应之时转过身又钻回班级里,“那前辈等我一下,我收拾一下书包。”

“喂!”这个自大的小子。三井的后槽牙被咬的死死的。我是来找你算账的,你怎么还有心情悠哉悠哉的收拾书包。他不管不顾的抬腿闯进宫城的班级,幸好这个点儿大家本来也要走,有几个收拾慢的再看到三井进来后也像是突然被调了倍速一样抓着书包快速跑了出去。于是当三井反应过来的时候,班级里只剩下一个还在慢条斯理地从一摞课课本中找自己的作业的宫城。

“喂,我不是来找你聊天的。”先发制人,一巴掌拍在宫城桌子上的是三井。“我说停止吧——”

“什么?”宫城抬起头问道。

“就是那个荒唐的游戏啊!”三井气鼓鼓地又拍了一把桌子。他说不出口,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此刻他只期望宫城的脑子千万不要只在打球时发挥作用,可当他看到眼前的人一脸茫然和无辜时,他就知道他的愿望落空了。“真是的。”决定用行动来说明的三井抓了抓头发,深呼了一次口气后,抓住了桌子上的宫城的手。他把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塞进宫城的手指缝里,变成了让人暧昧的十指相扣的姿势。“不要再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事情了。”三井大声的说。两人连接的手掌不知是谁先出了汗,三井看到宫城的眼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可不太好。在宫城要作妖之前,三井决定赶紧把这娘炮的牵手动作结束掉。可宫城就像是看穿了对手的球路一样看穿了三井的想法,在三井要把手甩开之前,反应极快的控球后卫猛地一用力,紧紧地攥住了三井的手不让他跑。

“前辈讨厌和我牵手吗?”

“谁会喜欢啊!”三井嚷嚷着,耳朵不知道因为生气还是觉得害羞而红了起来。“每天打球都已经很累了,还要和你在队员们面前演戏,超级累的好嘛。”

“那也就是说没人的时候就可以咯?”很擅长抓住敌人弱点的宫城抿紧唇,死死地盯住面前的人。“没人的时候就可以和我牵手吗?”

“这……你——”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的三井看上去伤透了脑筋。在他这支支吾吾的两秒里,七号选手再次发起了进攻。“我知道了前辈。”他以让三井震惊的速度迅速找好自己要带回去的功课,接着扣着从刚才开始就握紧的三井的手,把人拽出了班级。

 

8。

然后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咯。被学弟拉到天台上kiss什么,真的超丢脸啊。

 

三井闷哼了一声,想要推开宫城在自己嘴里为非作歹的舌头,却被人反客为主的缠着吮个不停。他颇为郁闷的泄了力,心想自己百战沙场,怎么会被一个被拒绝了十次的毛头小子亲的溃不成军。

似乎感受到三井的无力,宫城退出了一点,用牙轻轻地衔着三井的下唇咬了咬,终于结束了这个火辣而炽热的吻。

“你真是个混蛋。”三井用手背擦着嘴,贴着墙蹲了下去。这个吻给他的冲击太大了,他有些招架不住。这好像已经不是捉弄和游戏的范畴里了,三井想着,脸上隐约有些发烫。

“才不是在玩游戏。”宫城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样。“本来就是很喜欢前辈。”他说着,在三井的面前蹲下,用手背蹭了蹭三井的脸颊,“前辈太迟钝了。”

“你懂什么。”三井抬起头,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

宫城还想说点什么,可他一抬头,余光一瞥却发现角落里好像有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他挑起眉,下一秒就看到那个影子开始微微颤颤的晃动,三井见他盯着角落不说话,忍不住也跟着撑着身子往那边看。在三井刚转过身那一瞬间,扑通一声,角落里的影子变成了实体,樱木和他的朋友们像是叠罗汉一样扑了出来,跟着一起跌出来的还有两本工口漫画、一个吃了一半的奶油面包、半瓶泼出来的牛奶。

“嗨。”被垫在最底下的樱木满脸通红,看上去尴尬极了。他龇牙咧嘴地把自己的胳膊挣出来,冒着傻气冲三井和宫城挥了挥手。“好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曾经的不良少年三井寿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抓起地上的书包,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湘北篮球队,不,该说湘北高中最近盛传的新话题是:三年级那个叫三井的好像在和二年级那个叫宫城的在谈恋爱。

 

 

“哎?真的吗?”站在洗手台前洗手的一年级男生问自己的同伴,语气听上去极为震惊。

“是啊,听说有人看到三井前辈还去班级等宫城前辈一起放学,两人一起上了天台,据说在天台上kiss了啊。”

“可是他们不是死对头吗?”

“话是这样说,可听说篮球部的早就知道他俩在谈恋爱——呃、三井前辈。”

一米八四的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两个一年级的背后,他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后槽牙咬得死死的,绷出尖削锐利的下颚线。

“谁传的谣言?”脾气很不好的三井前辈揪住了其中一个戴眼镜男孩的衣领,把人拎向自己。

“我、我们也是听人说的啦……”弱小又无助的后辈们瑟瑟发抖,看上去快要吓哭了。

三井拧着眉瞪了他们一会儿,终于冷哼了一声,把人扔到了一旁,拉开了厕所的隔间走了进去。

等他解决完生理需求出来的时候,厕所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方才的那一出让想上厕所的人都不敢进来了。

正好,乐得清静。

三井冷着脸低头站在洗手台前打开了水龙头。

该死的。他第一百八十二次咒骂着自己。早知道昨天就不去找宫城班里找他。如果不去找他,他也不会被宫城拉到天台,如果不是被宫城拉到天台也就不会有Kiss发生,也就不会樱木他们几个笨蛋看到——

——Kiss。

他的脸又有些发烫。昨天下午和宫城接吻了的事实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闭上眼睛,一头伸到了还在流水的水龙头下面,想要用凉水让自己混乱的脑子清醒一下。

水流哗哗地声音把一些细微的脚步声掩盖了过去,半分钟后终于觉得冷静了下来的三井摸索着关上了水龙头,撸了一把脸上的水珠。

整整一天了,他都在躲宫城。

其实原本也不是一个年级,平时见面的机会极少。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越是不想见到宫城,就越是会碰到。上体育课的时候宫城他们班也上,害他列完队就从偷着翘课了,窝在学校的小花坛后面跟流浪猫玩了一节课。中午吃饭的时候又是,本来他想着就不去食堂了,随便去超市买点东西垫巴垫巴,没想到还没走到超市门口就遇到了和朋友站在自动贩卖机那里聊天的宫城,结果他又跑了,连午饭都没吃,幸好德男吃完饭回来的时候给他带了个奶油面包。

三井拎起袖子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看起来有些丧气。

不行,三井,你可是永不放弃的男人。怎么可以被一个男的撩的心怦怦跳啊,何况还是那么个低自己一年级的小子——

他抬起头,杂乱无章的思绪戛然而止。

镜子里反射出来,抱着胳膊站在门口的看着自己的卷毛小子不是宫城是谁。三井瞪圆了眼睛,迅速地转过身来。

“你干嘛?”他先发制人,强词夺理。

“上厕所。”宫城面无表情地吐出了这几个字。三井闻言松了一口气。上个厕所而已。下一秒他看到自己的学弟插着裤兜朝自己这边走过来,以一种不容分说地气势一脚蹬在了洗手台的台沿儿上,把他堵在了洗手台和自己中间。

“前辈干嘛躲我啊。”宫城仰着脸,颇为不满地质问道。

“说什么呢。”三井撇过头,假装不在意地错开了和他对视的视线。

“前辈好过分啊。”宫城皱起眉,表情十分难看,咬牙切齿的看上去像是要再用头槌下他的两颗门牙。可他说出来的话却是无穷无尽的告白。“我是真的很喜欢前辈啦。根本就不是在跟前辈开玩笑。”宫城又往前倾了倾身子,用鼻尖碰了碰三井的。“结果前辈见了我体育课也不上了,中午饭都不吃了,我有那么吓人吗?”他越说语气越显出些冤枉和委屈的意思,三井很不忍心地偷偷瞄了他一眼。

“也不是啦。”三井不自在地向后仰了仰,试图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宫城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换了个话题问道:“中午的奶油面包吃了吗?”

“吃了。”三井如实回答道。下一秒他猛地转过头来瞪着面前的人,“你怎么知道?”

“你好笨哦。”宫城说。“我看到你什么也没买就走了,所以托崛田学长帮我把它给你。”他把踩在洗手台沿儿的脚放下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小声地说了一句:“算了。”看样子想要放弃了。

三井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袖子。

宫城怔愣了片刻,垂下眼睛看着三井拉住自己袖子的手指,脸色变得很精彩。

“你——”年下的男孩一下子红透了脸,细看下去连身体都有些颤抖。三井还是第一次见到球场上永远都是游刃有余的控球后卫有这么慌乱的一天。于是三井也情不自禁红了脸。他后知后觉地像是被烫了一样松开拉住宫城袖子的手。下一秒就见后者捂着嘴冲进了一旁的隔间干呕了一下。

“——你他妈没毛病吧。”三井隔着门喊他。哪有人告完白就吐了的。

“你等我、唔——”隔间里的宫城似乎有些着急,“你别走!我马上好!”

“谁管你。”三井翻了个白眼。他重新往洗手台走去,靠在台子边缘等他。但宫城听着他走远的脚步声好像误会了。他匆匆把自己收拾好,一边大喊着:“我不管,现在全校都在传我和前辈在谈恋爱了,是前辈让我跌出了最想上床的best5。前辈必须要对我负责——呃!”宫城的所有义愤填膺,全都淹没在了三井似笑非笑的眼睛里。

 

9.

谣言如果不被正主澄清的话,就会成真。

 

第二天,宫城和三井刚一走进篮球馆,就被球队的众人们的起哄声砸了个满头。在樱木的带领下,他们挤眉弄眼的调侃着两人“传说中的恋爱关系”。

三井的耳朵都红了。他刚想说点什么,却被站在自己身旁的宫城牵住了手。

“是啊。”众目睽睽之下,宫城昂着下巴,用比跟平时还要嚣张一倍的表情大大方方地把他们十指紧扣的手举了起来:“我们就是在谈恋爱。如何?”

 

湘北的篮球馆出现了有史以来最寂静的十分钟。

 

 

—End— 

 

番外:

后来打过很多炮后,三井问起宫城初恋到底是怎么回事。宫城于是捉住他的指尖在嘴边亲了一下。

“我国一的时候刚从冲绳搬到神奈川,每天都觉得过得很压抑。只有打篮球的时候我才不会想那些烦心事,可实际上每次玩完篮球我就会更痛苦。”

三井闻言撑着身子从他的臂弯爬了起来,表情有些抱歉。

“然后就在我想,‘差不多要放弃了吧’的时候,有一天,有个穿白衣服的哥哥走过来说要跟我1 on 1——”宫城注视着三井,勾起了嘴角。“他眼睛很亮。”宫城抬手抚过三井的眉骨,“笑起来超级元气。”按在了三井的嘴角上。“三分球投的超棒。”

“你、你该不会——”

“噢。”宫城撅起嘴,一脸臭屁地把胳膊枕在脑后,斜着眼看着不知不觉涨红脸了的三井。“不过都说了是像烟花一样的人啊,所以他说好了下次再来找我打球但其实根本就没有下次。”

三井目瞪口呆地样子真的太可爱了。宫城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把还在因为愧疚而不知道说什么好的三井重新扑回床上。

“前辈不来找我1 on 1,我就来找前辈补回来吧。”

“等、等等你小子往哪咬!”

 

—End—

青春不仅有疼痛,还有无穷无尽的KUSO。


——来自一个上周又刷了一遍电影后被宫三线的青春疼痛感所触动到因此想要摸个很轻松的脑洞结果不知不觉写超了根本就完结不了的卑微看客。

提前祝神奈川公主生日快乐了!


红衣少侠

【SD宫三】冠军情歌|一发完

造谣点笨蛋男大学生。

ooc预警。


1.

“三井桑。”

在把最后一箱封好的货物搬到储物间时,三井听到打工的便利店店长喊他的声音。

“什么事?”他大声地询问着,一边举高手,把箱子放在最上面的货架上。店长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个头比较娇小,货架的最顶层对她来说是个很头疼的地方,但好在她招来了三井。三井有184的身高,干起活来麻利的让人省心,她正盘算着结工资的时候给他多塞几张当作奖金。

“你男朋友好像在门口等你哎。”店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三井疑惑地转身看向她,“哈?你在说什么啊。”

“门口有个超有型的潮男,说是来找你的。”穿着便利店统一订做的员工制服的...

造谣点笨蛋男大学生。

ooc预警。

 


 

1.

“三井桑。”

在把最后一箱封好的货物搬到储物间时,三井听到打工的便利店店长喊他的声音。

“什么事?”他大声地询问着,一边举高手,把箱子放在最上面的货架上。店长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个头比较娇小,货架的最顶层对她来说是个很头疼的地方,但好在她招来了三井。三井有184的身高,干起活来麻利的让人省心,她正盘算着结工资的时候给他多塞几张当作奖金。

“你男朋友好像在门口等你哎。”店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三井疑惑地转身看向她,“哈?你在说什么啊。”

“门口有个超有型的潮男,说是来找你的。”穿着便利店统一订做的员工制服的女孩子往门口的地方指了指。

“什么嘛,那也不至于开这种玩笑啦。”三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把有些脏兮兮的手在系着的围裙上胡乱的蹭干净,从储物间走了出去。

传说中的男友——如果说现在站在便利店的玻璃门外,穿着潮流,戴着墨镜、塞着耳机吹泡泡糖的小鬼是他的男友的话——见他现身后倒是明显雀跃起来。他大力朝三井挥了挥手。片刻后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有些丢脸,大开大合的手臂被主人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只剩下一个摸着后脑勺傻兮兮笑着的宫城站在外面了。

“三井桑——”他喊他。隔着玻璃推拉门。丝毫不顾及因此而纷纷侧目的路人。

店长小姐的轻笑舒适的响起。

三井悄悄地涨红了脸,飞快地走了几步,推开门走了出去。

“你下班了?”面前的这位潮男——宫城良田,高中毕业后拿了全额奖学金去美国留学深造的传奇控球后卫,因为伴随着NCAA这一赛季的落幕和学校阶段性测验的结束而平白无故多了半个多月的假期,于是他在查到测验成绩合格后的当天晚上快乐地吹起口哨,果断地订了张机票回国了,并且在回国的第二天就从神奈川的家跑到大阪,顺便一提,大阪是三井读大学的城市。

“还没。”三井说。他的脸还有些发烫,他祈祷宫城别看出来,并且努力地想要平复这种古怪的生理变化,然而在他看来,阔别两年未曾谋面的学弟实在是变化太大,他长高了,也更壮了,他佩戴的花哨的首饰在余晖照射下晃得三井一阵眩晕,这个成年的男孩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不能让人忽视的男人味儿,甚至三井恍惚间觉得,刚才他跟自己说话时的声音都比以前低沉许多。因此,理所当然的,想要平复的心情非但没有被平复,反而更加波涛汹涌起来。

“唉?还有多久啊——”没有得到满意答复的年下拖着长腔不满地发起牢骚。

他的眉毛从墨镜后头坚强地挑了出来,三井发现他还跟以前一样,在冲自己抱怨时无意识地撅起嘴。这让刚才因为昔日的弟弟一夜之间长大而感到失落的三井稍稍松了一口气。

什么嘛。明明练得肌肉块头快比我都要大,到头来还不是小自己一岁。明明什么都没变嘛。

三井腹俳着,却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宫城见他笑了,先是没反应过来似的愣在原地,接着便傻兮兮地,又有点不好意思的也跟着他笑了起来。

“三井桑,如果有事情的话今天可以提前下班哦。”店长小姐推开门冲站在外面叙旧的两个人说。三井回过头,看到她偷偷冲自己眨了眨眼睛,于是刚才那句“你男朋友在外面等你”的话又在三井的脑海中浮现。他再次不受控地红了耳朵,忍不住想跟她解释什么。结果他只往店长小姐的方向跨了半步,就被一旁的宫城抓住手腕扯了回来,后者借势转了半个身子挡在他的面前,一边揽住他的肩膀,一边呲着一口白牙礼貌的笑道:“那么三井前辈就由我带走啦。一直以来承蒙你照顾前辈了。”

“哪有的事儿。”店长小姐看样子被他这张笑脸给帅到了,她连忙摆了摆手,一边说着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一边退回屋子里去了。

 

2.

被宫城揽着肩膀走出一段路,三井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嘛,宫城的此番姿态和语气这下子不就彻底被店长小姐误会了吗。他没好气地侧过头剜了宫城一眼,刚想说点什么,教训一下这个没有边界感的后辈,却发现从刚才开始宫城就沉默地过分。

拜托,该生气也该排排队好吧。而且,这小子到底又被什么刺激到了。

三井郁闷地盯着宫城绷紧的嘴角。

“前辈再继续看下去的话,我就私下判定为前辈在向我索吻哦。”随着这句明显带有调侃意味的话被主人说出来,三井下意识地把视线向上移,果不其然,已经摘了墨镜的宫城此刻正高深莫测的看着自己。

对此,三井回敬给他一个竖起的中指,同时拧着身子试图把宫城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甩开。

“前辈在和刚才那位小姐交往吗?”宫城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移到了胳膊上,指尖发力,把三井已经挣开的一点距离迅速杀死。

“怎么可能。”三井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只是打工者和资本家的关系。”

“可是我都看到她冲你眨眼睛了。”宫城说。

那是因为她把你当成我的男朋友了。

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三井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吞吞吐吐,终于还是选择用最直接的方式进行否认,“总之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他看着宫城的眼睛,宫城也在看着他的。两秒之后宫城眼里的阴郁情绪与随之而来带给三井的压迫感消失了。阳光健气的笑容再次回到宫城脸上,他歪着头贱兮兮的大声调侃着前辈这几年不会还没有找到对象吧,好逊啊。那语气实在是嚣张的很,于是三井恼羞成怒的抬脚把他踹到一边。后者捂着被踢疼了的小腿像个无尾熊一样再次贴了过来,嚷嚷着好痛啊,要三井前辈请他吃饭才能好。

三井说你小子给我适可而止吧。

哎——可是我坐新干线到大阪一路上都没吃东西,现在很饿啊。深知三井吃软不吃硬的宫城如是说。

“那好吧。”三井装作勉为其难地样子任由他贴在自己身边走着,“不过我的闲钱现在只能负担得起请你吃拉面。”

“我超爱拉面。”一脸严肃的渴望着拉面的宫城良田意外的有些可爱。

 

虽然曾经被赤木公认“关系其实并没有太好”,但意外的,自从宫城出国读书后,三井和宫城之间的联系就没有断过。感谢互联网,感谢Email,宫城到了美国后隔三差五的邮件不但轻松地刺破太平洋的距离,而且成为三井在读大学时为数不多的期待。

以至于收到宫城要回国的消息后,三井反而并没有觉得很激动。隔几天就要通信一次,夸张的时候甚至一天一封,宫城回不回国度假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反正三井熟悉他在美国的一切日常活动,唯一的好处是,两年未见过面的两个人这下终于能摆脱依靠虚拟的网络触角试探,而实打实的,像现在这样面对面坐着吃拉面。

本来今天三井已经告诉宫城自己要打工,也告诉了他自己现在的住处,甚至还仔细地把备用钥匙的所在地拍了照发给他,让他直接去家里等自己。然而他也没想到宫城能找到他打工的便利店来——真是难为他了,毕竟三井只说在租屋附近的便利店打工,而他家所租住的小区有三家便利店。

“那当然是因为我和前辈有心电感应啊。”吃得满头大汗的宫城不忘抬起头给对面的男人一个wink。

三井无语了片刻,随即任命地抽了张纸替宫城擦了擦粘在脸颊上的酱油汤渍。

对面的小子看来是真的饿坏了,一碗拉面吃出了满汉全席的满足感,在老板第二次主动过来给他加面的时候,三井差点以为他要感动的哭出来。幸好他没有做出这么丢脸的事,否则三井真的保不准自己不会扔下这个丢人鬼自己先走掉。

“真的有那么好吃吗?”三井问。

“不是,我离开日本太久了,真的很想念这种碳水化合物。”宫城说,“你都不知道为了增肌,我每天都在吃些什么。”他边说边假惺惺地拭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今天他的发胶喷的少,可能是因为知道不用支撑大量的运动,此时有几根小卷毛已经从边边翘起来了,还有两撮短的垂在额头上,一步进化到他以往打球打到下半场的样子。

“但很有效啊,你现在看起来真的挺不错的。”三井说着,有些艳羡地捏了捏宫城大臂的肌肉。

“学长喜欢吗?”宫城呼噜了一口面条,任三井对自己“上下其手”。

“很有男人味。”三井如此评价。

埋头吃面的宫城闻言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三井,在对方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哪里说错话的时候又低下头,张大嘴巴把快要抑制不住的笑意和美味的拉面一起吞了下去。

 

3.

吃过晚饭后三井带宫城理所当然的回到了自己租住的房子。因为事先知道宫城要来,所以三井早就提前备好了备用的洗漱用品,两人相继洗完澡后,宫城盘腿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扶手开始哼哼唧唧的抱怨吃太撑了。

三井窝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挑选节目,闻言给了他一个白眼。

“前辈明天还要打工吗?”宫城问。

“不,我每周只去三天。”三井说。

宫城于是转了个身,半跪在地板上,把胳膊搭在三井坐着的沙发旁,饶有兴趣地问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最近开始打工了。”

三井的家庭不算拮据,每月的生活费虽然不至于多得很夸张,但应该也不用去打工赚钱。

“想买新球鞋。”被问到的人如实回答着。他在毕业时因为篮球特长而侥幸进了大学,大学的校队虽然不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水平,但实力也不算很弱。他曾经试图将现在的球队与湘北拿来做比较,很快就明白了队里少了点奇招奇人和很多很多的莽撞的冲劲儿是二者之间最大的区别。这是湘北能逆袭的原因,也是任何一支球队难以复刻的根本所在。

也许正因如此才会让人怀念。

就像宫城给他发来的电子邮件里经常掺杂着对于过去队友们的回忆一样。

可人总是要长大。

三井看着仰着脑袋看自己的宫城,坏笑着伸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嘣儿。

 

临睡觉时,原本都已经说好一个睡地铺一个睡床的事情不知怎的被宫城单方面推翻了。他像只未断奶的卷毛小狗一样抱着枕头往三井被窝里钻,把三井逼到贴着墙无路可退了还不算完。

三井被他挤得快要喘不上气来,只好放弃一般举高手投降,主动把宫城怀里的枕头抽走,放到自己的枕头旁边,然后任由宫城得意的吹了声口哨,把被子拉好,盖住他们两个人。

屋子的灯关了,只有小区的路灯顺着未拉严实的窗帘缝射进来,两人并排着躺在床上,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

宫城闭着眼静静地听着旁边人的呼吸,突然开口说道:“三井前辈,心跳声也太大了吧——”

回应他的是三井从鼻间发出的一声哼笑,随即他感到旁边的人翻了个身,变成正对着自己的姿势,伸手隔着被子戳了戳他的心脏。

宫城在黑暗中睁开眼,侧过头正对上三井似笑非笑的眼睛,他的耳朵骤然被放大的心跳声填满,后知后觉地顺着三井刚戳过的地方摸了过去,才发现原来这一室的心跳声都是自己这边传来的。

 

即使表面上总是毫不在乎,但心也会克制不住的砰砰跳。

 

可恶。宫城良田这个可爱又可恨的小毛病原来并没有因为出国留学而改掉嘛。他懊恼地低下头,也翻了半个身子,埋进被子里捂住脸发出一声哀鸣。

这下三井真的笑出声了。

他说,喂宫城,看不出来你心里素质有这么“高”哦。跟学长睡在一张床上竟然这么激动。

才没有呢!宫城隔着被子闷声反驳着。是好久没和人一起睡觉了所以紧张了。

早知道这样不习惯干嘛还要上来挤一张床啊。坏蛋学长边说着边去扯他的被子,想要看他的表情。后者憋足了劲儿不让他得逞。两人三抢两抢,宫城被逼急了,猛地掀开被子,翻身撑在三井的上方把人困在了自己怀里。

 

卧室的时钟秒表滴答滴答,刚才还代表着玩得很开心的笑意逐渐在两人的脸上消失。

宫城借着那一条透过的路灯光慢慢低下头,翘起的小卷毛擦过三井的脖颈,引得后者下意识地吞了下口水,然后他感受到宫城侧着脑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仔细地聆听着什么。

“什么啊,学长的心明明也在砰砰直跳。”年下的男孩说完,泄愤一般张口咬上了贴近三井心脏位置的睡衣,犬齿叼着棉质的睡衣布料抬头冲三井挑了挑眉。

“那还不是因为刚才跟你打闹弄的!”三井大声狡辩着,手掰着宫城的下巴颏强行从他的齿缝里救出自己的睡衣。在宫城不情不愿地松口后又气不过的拍了他后脑勺一把。

“切。”宫城从三井身上翻下来躺好,像是以前输球时不服输的那个高中生小鬼一样无情地吐槽着:“前辈真的是一如既往的狡猾。”

 

他们又恢复了沉默的状态。三井听到了屋子里不知谁的心跳砰砰、砰砰。像是篮球拍在地板上的声音。砰砰、砰砰。他试着去数到底跳了多少下,迷迷糊糊地差点要睡着。这时他听到一旁的宫城悉悉索索翻身转向自己的声音,

“上一次像这样跟男人睡在一张床上,好像还是宗太还在世的时候。”宫城说。

哦,他又想起他的哥哥来了,在这个寂静的夜。

三井如是想。

于是他强撑着困意,让自己也翻身对着宫城。

可是宫城却不说话了。

三井闭上眼睛等了好一会儿,等不来他的下一句想念或者难过,却好像把刚赶跑的瞌睡虫又等来了。于是他只好先下手为强,闭着眼把胳膊伸进被子里,摸索着找到宫城的胳膊。

“睡觉吗?”他握住宫城的手腕低声问道。

后者似乎笑了笑,三井又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就感受到宫城把脑袋挪到了自己的枕头上。

“你他妈挤死我得了。”三井不满地往后退了退,给他让出了一半枕头。

“什么啊,明明是前辈拉我过来的啊——”他听到熟悉的,拖着长腔的声音。宫城肯定又撅嘴了。蠢死了。总是在感受到寂寞的时候跑来跟自己撒娇,还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嚣张姿态。

三井松开抓住他手腕的手。下一秒却被得寸进尺的犬系学弟反手扣住了小臂。

 

“睡觉。”

他听到宫城说。

于是他真的在几秒之后坠入了梦河。

 

4.

第二天早上三井醒来的时候,宫城并不在床上。

他今天没有课,没有训练,也不用打工,所以理所当然地起的有点晚。

往常的话,他甚至还会放任自己赖一会儿床。

三井伸了个懒腰,拉过被子蒙住头,试图抵挡天亮的信号。可下一秒他又猛地掀开了被子——他想起了他家现在并不只有他一个人。

 

宫城叼着面包片,保持着拉冰箱门的动作转过身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头发睡得乱糟糟,睡衣也皱巴巴,但却紧张兮兮盯着自己的普通二十代男人。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拿上牛奶后关上冰箱门回到餐桌上坐好。

“果酱在哪里?”宫城咬了一口吐司,优哉游哉的问道。

“厨房上面第二个柜子里。”刚睡醒的三井下意识地回答着。他在宫城的注视下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很可爱的哈欠后,终于看上去有些清醒了。“回国了就不要吃面包了。”他说。“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做。”

“真的吗?”宫城说。

三井点了点头。“我去洗漱。你先别吃了。”

 

等到他迅速地把自己收拾干净从洗手间出来,宫城竟然难得乖巧地听从他的指示,规规矩矩的坐在餐桌前等他。见三井往厨房这边走,宫城挑了挑眉,揶揄道:“前辈真的会做饭吗?家里应该有药吧,在哪里?一会儿我中毒的话还能早点儿抢救。”

“毒死你拉倒。”三井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

“前辈待会记得帮我打急救电话啊。我怕我这个未来的NBA球星真的会止步于此。”宫城装模作样地拍了一下桌子,像是在说落语一样自言自语道:“宫城良田,美国大学生篮球联赛最有潜力球员,在大阪不幸遭遇食物中毒。”

“吵死了!”三井握着锅铲探出半个身子冲他喊道,“不想被我赶出去露宿街头就乖乖地去沙发看电视,否则我真的保不准在你的早餐里加点什么料。”

宫城很识时务地捂住了嘴,在三井的注视下往沙发上走去。

 

半集电视剧的功夫,瓷碗磕在餐桌上的声音从那边传里,宫城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过来坐好。三井拿个勺子的功夫餐桌上就多了一个人。他有些无语地抿了抿嘴,放弃与眼前这个正眼巴巴看着他的男人说点什么。

“哇,是味增汤。”宫城双手接过三井盛好后递给他的碗,看上去有几分欣喜。“好久不见。”他对着碗里的食物们一本正经的打了声招呼。

早餐是这么纯正的日式风格确实比啃面包要幸福多了。宫城想。他抬起头,看着对面正在慢条斯理喝着汤的三井,后者在他长时间的注视下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于是宫城很快又低下头,说了句要开动了,嗷呜吞了一大口。两秒钟后,一声中气十足的“烫死了!!!!”回荡在整个楼道。

 

 

吃了饭宫城自觉地承担了洗碗的重任。他们早就说好了今天出去逛一逛大阪,三井趁机去收拾了一下自己,随后一边看体育频道一边耐心得等着宫城把自己再次打扮成一个潮男。

因为不是休息日,心斋桥并不很拥挤,但作为客流量较大的商圈,逛街的人还是不少。他们吃了章鱼小丸子,去了几家古着店挑了衣服。随后三井拐着宫城让他陪自己去看一看那双最近打工的目标球鞋,满意地得到宫城关于“前辈品味真不错”的夸赞后,他们终于找了家咖啡店坐了下来稍作休息。

等咖啡的时间里,宫城侧过头隔着玻璃窗俯视着日本的街道,手指咔哒咔哒地敲着桌面看上去心情不错。他今天换了一副茶色的墨镜戴,配饰依旧多的夸张,但这确实让他看上去又潮又有款。毕竟刚才他们一路走来,收到了不知多少女孩子的注目礼。

三井盯着他敲桌子的手指发了会儿呆,咖啡刚点上,还得等一会才能喝到。也许是出于无聊,等宫城意识到的时候,三井正捉着自己敲打桌面的手研究着从上面取下哪一个戒指。

“我说真的。”他最终撸下了宫城食指上的那个素环,套在了自己的手上,“要是打球的话,对手是不是都要让你三分钟,好让你有时间把身上这些叮铃哐啷的玩意儿摘下来。”三井顽劣的笑了起来。

他没注意到宫城放在桌子上的手被他触碰过后下意识地蜷缩了起来,只顾着举起自己的手指对着自然光饶有趣味地打量着。

“只会在私下戴好吗,白痴前辈。”宫城翻了个白眼。他拄着腮凝视着对面的男人,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喜欢吗?送给你。”

“不要。”三井收起好奇心,把戒指脱了下来。“戴着好不习惯。”他又去主动牵宫城放在桌子上的那只手。捉住食指,把戒指一寸一寸的重新带回宫城的手上。

“呜哇。”宫城故作夸张地捂住眼睛,“你好像在给我戴结婚戒指。”他调侃着,透过手指缝看到自己的前辈瞬间好似被烫了似的急忙甩开他的手。

这个可爱的反应让宫城终于忍不住闷声笑了起来。他放下挡在眼前的手,深呼了一口气,一本正经的坐正身子,以三井来不及反应的速度拉住了三井的手腕。

“你小子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三井有些紧张,下意识地用凶巴巴的语气责问他。

只见宫城怕他跑了似的,边用手肘强行压住他的小臂,边从自己佩戴的三四个腕饰中褪下一个铁制的手环。

“我在美国打球的第一笔奖金。”宫城举起那个手环冲三井挑眉示意,接着不由分说地拽过三井不断试图后缩的手腕,“总得允许我礼尚往来一下吧。”

他郑重其事地替三井戴上手环,顺势捏了一下他的手腕。“不过前辈可不许脱下来。”冲绳出来的男孩像个小痞子一样向前倾了倾身子,傲慢地扣住三井的小臂不让人逃走,接着又扯着一边嘴角坏笑着对他的前辈说:“这是我从美国给前辈带的礼物——”

 

店员桑端着托盘喊了声打扰啦,放下两杯咖啡。三井顺势挣脱了宫城的束缚,恼羞成怒似的一掌拍在宫城的脸上把人推远。

清脆的巴掌声和宫城喊痛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吓得已经走远的店员抱着托盘回头偷偷看了两人一眼,生怕两位在店里大打出手。

然而实际上他的担心完全没必要。

三井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力气,宫城也知道。比亲昵的拍脸稍微重了一点的力度对运动员来说实在是无关紧要,可宫城就是要喊疼,就是要一边揉脸一边委屈地大声抱怨着:“真是的!前辈怎么总是在生气啊!不知道自己打人多痛吗。”然后再贱兮兮地把脸不依不饶地往三井那边凑,非要让人亲眼看看硬生生被“揉”红的脸而非“打”红的脸,然后再换取虽然深感疑惑,但到底还是心虚的学长的摸摸。

 

“没什么紧要的。”收银台后从刚才就在关注这对的姐姐拄着腮,对还在担心的服务员小哥说道,“打情骂俏罢了。这种程度的家暴,我看那个黑皮小子实际上也乐在其中罢了。”

哈?

抱着托盘的服务员小哥石化在原地,不知是被“打情骂俏”给刺激到了还是“家暴”给刺激到了。

 

 

 

5.

傍晚的时候两人到底还是没忍住。在不需要强制训练的一天里,毫无疑问的,摸不到篮球的手开始发痒。于是四条腿逛啊逛,看似漫无目的,但还是奔向了一处野球场。

有几个看着像小学生的男孩子们正在嘻嘻哈哈的打球。宫城扒着铁丝网从外往里看了一会儿,实在心痒难耐,按耐不住喊了句:“喂!那个穿红衣服的小子,传球啊!”

三井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忍着笑看那个小鬼做着鬼脸边跑边用浓重的关西腔冲宫城喊:“尼桑懂什么啦!”

“喂!你在小瞧我吗?我就是很懂啊!”宫城喊回去。他还保持着挂在铁丝网的姿势,骂骂咧咧的转头看着三井,像是在寻求确认一般又说了一遍:“我就是懂啊……”

是是是,对对对。三井敷衍地点了点头。余光瞥到宫城愤愤不平地转过头去,似乎被他的态度狠狠地伤到了一般。年长的男人觉得心好累。但他有两颗心,一颗坚强到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挫折都不会气馁放弃,而剩下的那颗是面对宫城时特有的,软的让自己都唾弃的心。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拿出在训练时作动员的气势大声朝球场上的孩子们喊道:“喂!你们几个!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宫城选手,未来的NBA传奇球星!”

余光中挂在铁丝网上的小狗闻言浑身一僵,瞬间像是被煮熟了一般,从脸一路红到脖子颈。三井在心底冷哼了一声,心想刚才冲我找安慰的时候脸皮怎么不见这么薄,还有啊,不要一边试图把自己缩成一团当作不存在,一边还要不断往我这边偷瞄好吗。

但这些话他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宫城可能就要跳起来再给自己一个飞踢,他可不想再去补牙了。

那个红衣服的小鬼也许是捕捉到了NBA这个词,运球的间歇往他们这边张望了一眼。剩下的几个则对此毫无兴趣。三井用眼神示意那个红衣服的小鬼注意右边有人要截他的球,后者接到讯号后当即把手里的球瞄准篮筐投了出去,准头不太够,但运气不错。球顺着篮筐打了两个转后进了球袋。

三井赞许地点了点头。红衣服小鬼后知后觉地开始害羞。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咬着嘴唇笑着跑开了。

“三井前辈意外的很适合当教练。”终于恢复正常的宫城看到这一幕后突然开了口。

“为什么这么说?”三井有些好奇。

“从以前起就觉得了,前辈在球场上思路很清晰,而且指导别人联系的时候很会对症下药,很有耐心,很有责任心,也很有天赋。”宫城转头看着他。“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我真的很喜欢和前辈一起打球。我喜欢‘带脑子打球’的人。”

三井被宫城这个粗劣的比喻逗笑了。“流川也很聪明。”

“可他没有前辈的那种会给团队带来安心的感觉。”

“安心?”三井嗤笑道,“我差点毁了篮球队。”他在回忆与宫城当年的篮球馆之战。

“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宫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装傻真的这么有意思吗?”

三井不说话了。那帮小孩很快打累了,此刻正吵吵闹闹、叽叽喳喳的散了形状。只有那个红衣服的小鬼还在拍着球,瞄准篮筐练习投篮。他的朋友喊他:“喂,横山,别玩啦,该回家了。”而他只是噢了一声,说你们先走吧我一会儿就来。只等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才偷偷瞥了一眼还站在外面的宫城和三井,咬了咬牙,鼓足勇气往他们这边跑了过来。

“是不是你的球迷来了。”三井故意这样对宫城说。后者捂着脸大喊着“你饶了我吧这太丢人了”的功夫,那个叫横山的小鬼已经跑到了二人跟前。

“谢谢你刚才——呃——”横山却抱着球径直来到三井面前站定。“——谢谢。”

三井给了他一个微笑,接着针对刚才的观察对他做出了评点。“你的腕力和臂力还要加强练习。要想提高投篮命中率,就得比人多练很多次。”他在空气中给他示范了一下投篮的手型,告诉他正确的发力点在哪里。眼看着面前的小鬼的眼睛越来越亮,三井似乎看到了他未来的道路有多光明。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他说,“小孩子不要一个人在外面待太晚。”

“知道了尼桑。”横山咧着嘴冲他笑了起来,礼貌的向他告别,“顺便”捎上了对宫城的问候。等看到他抱着球往家跑的背影时,三井还是没忍住又加了一句:“这个哥哥他真是未来的NBA传奇球星!记得多关注一下宫城选手啊!”

“知道啦!NBA球星!”风把小孩子开朗的声音从远处送来,顺便刮了一天空的落日余晖。宫城顾不得遮掩再次发烫的脸,上前一步拉起三井的手腕往家走。

“不打球了吗?”三井被他拽的一个踉跄,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走着。

“先回家放下东西,手里拎着购物袋怎么打啊,再说有没有带球。”他听到迎着夕阳闷头往前走的宫城这样回答着。

“早知道问刚才那小子借一下了。”

“前辈想干嘛,还嫌我在这帮小鬼面前丢人丢的不够多吗?”他还惦记着刚才三井那几句中气十足的喊话。

“哈?喂,我可全都在替你说话。”三井幼稚的试图通过不配合继续走路而表达自己的不满,可宫城也跟着把脚步慢下来。早先为三井戴上的手环正随着走动的频率一下一下敲在宫城的手上。他用力握了一下三井的手腕,在心里默念:是啊,因为手里拎着东西,因为没有篮球,所以才想要回家一趟,才不是因为自己想要找个机会先平复一下砰砰直跳的心,免得在比赛防守时被这个迟钝的家伙听到啦。

 

6.

重新回到球场时,太阳已经快要彻底落山了。三井拍着球,对着面前已经拉低身位摆出防守姿势的宫城突然笑了起来。

“搞什么啊。”宫城被他这一笑容攻击差点打乱了阵脚。话音还没落脚上下意识地开始跟着三井的动作布防围堵。“喂!球场上不准使用魔法攻击!”他嚷嚷着,张开双臂一次一次困住三井的进攻。

“你小子说什么胡话呢。”三井背身卡住他脚下的走位,拧正身子的时候顺势瞄准球框扔了进去。

“是你搞偷袭,害我分心在先。”宫城举起食指

深呼了一口气,势在必得地抄起篮球往篮筐下冲,“下一球你输定了。”

 

他们直打到天完全黑下去了才收了手。路灯下飞蛾一只又一只飞过。三井带宫城去附近的洗手池洗了一把脸,没有毛巾在手边,他们只能任风把水汽吹干。宫城恶劣地冲三井甩了甩头,故意让脸上的水珠和发上的汗珠溅到三井身上,惹得后者一边躲一边狂骂不已。

等到两人终于抱着篮球悠哉悠哉地沿着布满路灯的小道往家走的时候,三井突然转头对旁边人说道:“你知道我一开始为什么笑吗?”

“为什么?”宫城问,一边用食指指尖顶着篮球转个不停。

“我想起了下午遇到的那个红衣小鬼。”三井说,“跟你小时候还挺像的。”

“——哈?”篮球从指尖跳脱,咕噜咕噜滚到旁边的草地里去了,三井向前快走了两步,弯下腰把球又捡了起来。他回头看着像是被施了速冻咒一样张大嘴巴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宫城,忍了好久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小子至于这么惊讶吗?”他说着,举起篮球朝宫城砸去。后者下意识地接了下来,但把球抱在怀里之后又无措了起来,就像小时候过生日时宗太偷偷在饭桌底下给他塞草莓软糖时那样,又欣喜又激动,但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防止让妈妈知道已经生蛀牙的自己又可以做甜蜜而痛苦的梦了。

“你这什么表情?你别告诉我你压根儿不记得咱俩见过。”三井故作不满地撇了撇嘴。

“我当然没忘!”宫城立即反驳道。他像是现在才醒一般抱着篮球往三井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狐疑地反问道:“倒是你,你竟然还记得那天那个野球场?”

“我记得啊。”三井说,“第一次在学校撞到你我就记起来了。但你小子太嚣张了,而我那时候看什么都很没耐心。我讨厌篮球赋予你的那种傲慢,那让我想起以前的自己。”

他们继续并肩在满是路灯的小路上走着。宫城拖着长腔“哎——”了一声,说前辈真的好狡猾啊。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差点就要当成什么一辈子的秘密带到棺材里去了。

三井就笑话他说一辈子有那么长,你他妈现在才多大就说一辈子。

“我只比你小一岁而已。”宫城抱着球大声的反驳着。我当然知道该怎么去记得一个人、惦记一个人、爱一个人。这些后话他没有说出口,但路灯知道。

 

晚上回到三井的租屋后,宫城也为三井下厨露了一手。三井十分捧场的边吃边夸奖这是自己吃过最好吃的番茄肉酱意面。只等到宫城在三井后面洗完澡出来,坐在沙发上的年上还在回味。

“你走之前能不能再做一次。”他扒着沙发靠背询问着,目光追随着宫城边擦头发边走到冰箱前找冷饮。

“付我三百万,我天天给你做。”宫城头也不回地回答道。他穿着一件印着三井最爱的摇滚乐队头像的白色短袖和Nike运动短裤。当他拿着冰可乐走到三井面前时,三井恍然大悟般扯住了T恤下摆,趴上去嗅了嗅,“你他妈是不是穿我衣服了。”

被拆穿的男人没皮没脸地笑了起来,就手把冰可乐贴在要发飙了的三井的侧脸上。后者被冻得一激灵,拽着T恤的手也跟着松开了。

“你他妈的——”眼看着三井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咬着后槽牙要扑过来揍他一顿,宫城连忙把可乐往一旁的桌子上一放,矮下身子,顺势抄着三井伸长的胳膊,搂住他的腰把人扛在肩上。

“喂!”突然失重的三井下意识地抱住他,另一只手手紧紧攥着宫城后背的衣服,在他最爱的一件T恤背后揪出了深深的褶皱。

“别这么小气嘛前辈——”宫城趁机拍了一把他的屁股,扛着人往卧室走去。

三井这时才切身体会到宫城增肌的效果。他放弃了挣扎,生无可恋地伏在宫城的肩膀上,为自己这么轻易就被人撂倒而苦恼。宫城的头发还在滴水,散发着与三井同款香波的水珠顺着发梢滴到三井的胳膊上,意外的让他的心情平静下来不少。然而平静下来之后,其他的地方就被无限放大了。宫城的手臂牢牢地箍在自己大腿上,温热的皮肤触感和因为倒仰而有些充血不足的大脑让三井昏沉。所以当他被宫城扔到床上的时候,他愣了两秒之后才意识到应该趁机踹他两脚。

“前辈。”年下的男人轻而易举地捏住了他的脚腕,用力的拖着人的两条腿把他拉向自己。后者于是又失去了平衡,重新倒回床上。

“你给我适可而止,小子。”前不良眼神凶狠地瞪着他。

“我是有话要对前辈说。”宫城状似无辜地倾身向前,压制住了他想起身的动作。

“放开我。”三井挣了挣。他没想到宫城这么听话,就真的直起身,老老实实地跪坐在他的面前。这时,三井才预感到宫城所谓的“有话说”指的是什么。

笑话,说到底他也是大一岁的那个,该懂的不该懂的都懂。何况宫城的心思在自己面前又总是那么直白。要说三井完全没意识到,那才叫说谎呢。他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宫城看了一会儿,撑着床让自己坐好。

“你小子要正式认我做你的大哥了吗?”他避重就轻,故作轻松地调侃着。

眼前这个表情一本正经的人一秒破功。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抱着胳膊直起身抱怨着:“真是的——装傻真的那么有意思吗三井桑?”

三井咬着嘴唇试图忍住笑意,把头转到一旁。

“喂!”宫城气不过地上手掰过他的下巴让他和自己对视。已经二十岁的男人在外总是擅长装成熟、装稳重,而此刻那点旁人不太经常看到的稚气此刻却直直地撞进三井的眼睛里,还有那些热烈的,像火一般灼烧的感情。他看到宫城十分臭屁地昂着头,居高临下地掐着他的下巴一点一点把自己的脸贴过来。

“三井桑——”宫城又喊他。刚洗漱完的小子说话时呼出的薄荷味打在三井脸上。被他刻意地拉长的尾音让这几个音节听上去比平常更黏糊,尽管这个头发还在滴水的卷毛小狗依旧用那很人厌的面瘫脸冲着自己。

莫名的危机感让三井在内心叫嚣着快跑,可身体却诚实地没有动。

“我数五个数三井桑不躲开的话我就要kiss下去了哦。”虽然大河民族就是总会把太直接的告白换成让人暧昧不清的话语,但是配合这个糟糕的场景,面无表情说出这种话的宫城莫名的看上去有些让人有些害怕。

觉得气势莫名低了一头的三井刚要说点什么找补回面子,下一秒宫城就低下头亲了下来。先是带有讨好意味的碰一碰嘴角,接着在他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蛮横无理地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如他的球技一般爆发地,密密麻麻、纠缠不清的吻技迫得三井忍不住从喉咙里滚出一声呜咽。

什么嘛,根本就没有数到五个数啊。

三井这样想着。在宫城卡着他的下颌,勾着他的舌尖,吮得他头皮发麻、手脚发软之际,有些泄愤地抬起攀在宫城肩膀上的手揪了一把宫城后脑勺的头发。

 

 

7.

几个月后,NCAA新赛季第二场小组赛结束后,宫城站在镜头前从容地应对着采访的记者问到的问题。

“宫城选手今天打得尤其出色,状态好的秘诀是?”

“哦,没什么特别的。”小个子的亚裔后卫操着一口还算流利的英语,扯起球衣的衣领擦了一把脸上的汗,“今天有很重要的人来看我比赛,这让我充满能量。”他笑着回答道,目光下意识地越到观众席里似乎搜寻了一番。

在场听到的几乎一下子就懂了。漂亮的女记者给了他一个和善的微笑,惯例又问了几个关于对手的评价以及下半场结束前宫城那个精彩传球的想法。

后采结束后宫城回到更衣室,一推开门,队友们便嘻嘻哈哈、挤眉弄眼地冲他笑。宫城稍微一想就知道肯定是刚才有人回更衣室的时候透漏了他在采访时说的话。他一脸镇定地走了进去,赠送了他们两个竖起的中指。可任谁都能看到他即使拼命咬着嘴唇也藏不住的笑。

“女朋友今天来了?”和他同宿舍的汤姆斯在他打开柜子摸出手机来发短信的时候凑到他面前问道。

“羡慕死你。”宫城挑着眉回答道。换来了更衣室一群小伙子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他们对这个宫城总是提起的东方美人抱有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好奇心,可宫城把人藏得太好了,甚至连照片都没让人看到过。他们曾经一度以为宫城的这个完美情人是他编撰出来骗他们的,可自从几个月前宫城休假回了趟家再回来后,整个人都洋溢着“我脱单了”的微妙气氛,连走路都要吹口哨蹦高,这下可真是连路过的猫都能猜到这小子恐怕真的正泡在蜂蜜罐里谈恋爱。

“今晚我默认你夜不归宿了啊老兄。”最后一个离开的汤姆森走之前冲宫城打趣道,“明天下午训练场再见。”他拎着运动包往外走时差点和门口站着的戴着棒球帽的男人撞上。男人的个子不算矮,穿这件藏蓝色的外套,里面套了件干净的白T恤。他的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到下巴上有一道浅浅的疤。

汤姆森以为是篮球馆的工作人员,因此礼貌地说了一声对不起就走了。而男人直到他走出很远的距离后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

走廊上没有已经没有别人了。男人叹了一口气,看上去有几分踌躇。下一秒更衣室里伸出一只手,扣着男人的手腕一把把人拉了进去。

刚运动完肾上腺激素还没有消退的宫城锁上门,拉着男人的径直走到椅子上坐下,不顾男人因为震惊而骂骂咧咧地挣扎,强行把人按在地上跪在自己腿间。

 

从冲绳打出来的坏小子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突然伸手恶劣地摘下男人的帽子,毫不意外的看到了那双因为过于害羞而染上愤怒情绪的眼睛。

“前辈。”他抬起一只手摸到男人的后脑勺,任自己的手指陷在那头柔软的发丝里,缓缓地发力攥住。“愿赌服输,说好的赢下这场球,你给我口。”他弯下腰,额头抵上男人的额头亲昵地蹭了蹭,说出的话却跟这温馨的动作南辕北辙。后者下颚线崩得紧紧的,似乎要把一口银牙咬碎。但他到底还是没有真的在异国他乡动手的意思。更何况面前的这个男人就算再怎么混蛋也是他自己选的男朋友。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隔着衣服一手推在宫城的腹肌上,另一只手扯下了宫城的裤子。

 

手腕上的那个铁环顺着主人的动作滑了下来,不小心在椅子上磕了一下,发出一声“当啷”的脆响。

 

—End—

红衣少侠

【SD宫三】随便招惹路边小狗会被赖上哦

搞点男高。


1.

宫城靠着墙坐在地上。这片儿地界绝对算不上干净,可男孩子们总是不愿意在这种不起眼的小事上计较,总归是起身时候多拍几把土的功夫,制服裤子脏了这种事在这个年纪的男孩身上太过寻常了。不过不寻常的是宫城,现在正靠着墙,一边喝牛奶,一边默默地打量旁边那个短发男孩的宫城。

“喂。”牛奶喝完了,空盒在吸吮的过程中发出呼噜噜的声音,他终于放过了这个可怜的牛奶盒,转而略有些不满地用胳膊肘捅了捅蹲在旁边的人。“喂。”他叫他。比他皮肤白皙一点的男孩转过头,他的下巴上有一道凹下去的小疤,是宫城给他弄的。

“干嘛。”男孩凶巴巴地回道。

“好不好下次少给它喂点奶,多分...


搞点男高。



 

1.

宫城靠着墙坐在地上。这片儿地界绝对算不上干净,可男孩子们总是不愿意在这种不起眼的小事上计较,总归是起身时候多拍几把土的功夫,制服裤子脏了这种事在这个年纪的男孩身上太过寻常了。不过不寻常的是宫城,现在正靠着墙,一边喝牛奶,一边默默地打量旁边那个短发男孩的宫城。

“喂。”牛奶喝完了,空盒在吸吮的过程中发出呼噜噜的声音,他终于放过了这个可怜的牛奶盒,转而略有些不满地用胳膊肘捅了捅蹲在旁边的人。“喂。”他叫他。比他皮肤白皙一点的男孩转过头,他的下巴上有一道凹下去的小疤,是宫城给他弄的。

“干嘛。”男孩凶巴巴地回道。

“好不好下次少给它喂点奶,多分我一点。”比起掌控篮球来说,牛奶盒此时在宫城手上显得十分弱小,它被那只大手一攥,便迅速干瘪下去。

蹲着的男孩显然被他的话冲击到了,他终于舍得放下手里的狗——不,准确来说是放弃在用自己的指头逗弄那个黑色的小家伙——反手拍了宫城的胳膊一把。

“你没事儿吧。”他说。

宫城夸张地捂着胳膊喊痛,下一秒又笑嘻嘻地凑过来,下手撸了一把还在埋头舔牛奶的小黑狗。“三井前辈把它养的真好呢。”他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男孩的神色。叫三井的家伙是他篮球队的学长,投三分球的姿势全日本第一漂亮(这是宫城在心里评的),早些年他们互相往对方脸上砸过拳头,宫城干掉了三井的三颗牙。

按理说他们当年的那件事在整个学校都是风云事件、校园传说级别的那种。按理说这样的一对儿绝对不会有心平气和相处的一天,然而他们此刻却其乐融融的挤在这个小巷子——准确的来说是宫城靠着墙坐在三井的左边,三井面冲墙蹲在他左手边,而现在宫城撸完狗后伸长胳膊,撑在了三井的左手边,暧昧地把他的学长和狗半圈进宫城良田的领地里。但他的学长在情感方面比他还要迟钝,所以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学弟正在趁机撩他,反而略显得意地勾着嘴角笑了起来,“养它确实是比养你容易。”三井说完揶揄地看了宫城一眼,于是宫城反应过来他是在骂自己连狗都不如。

“喂!”这下年下的那个终于也忍不住嚷嚷了起来。于是原本在其他人身上还可能往旖旎方向发展的氛围彻底变成了“笨蛋氛围”。宫城泄气地把撑着的胳膊撤回来,坐直身子,把那个捏扁的牛奶盒当作篮球,瞄准垃圾桶扔了进去。

 

2.

在这个“秘密花园”偶遇三井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情。

要知道,宫城每天从篮球社练习完回家的路线是固定的,天晓得那天他怎么就突然很想吃学校旁边的那家炒面面包,而且是特别特别想吃,于是他都已经快走到车站了结果又折了回来。等他终于如愿以偿的叼着美食哼着小曲儿从店里悠哉悠哉的走出来,几乎是命运般的,他不经意间侧头往那条小巷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背对着他蹲在地上的三井寿。

那人一向洗澡洗得慢,但他的家距离学校比宫城家要近很多,按理来说这个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且很显然,他已经在这里很长时间了。宫城咽下了嘴里的食物,注视着三井像是支撑不住了一般泄力坐在地上,把那条还戴着护膝的腿小心翼翼地向前伸直。

呜哇。好可疑啊。

宫城把单肩背包往后拽了拽,大步流星地往三井的方向走去。他可要看看三井到底在捣什么鬼。本来他打定主意要悄悄地靠近,悄悄地吓三井一大跳,可是没想到在距离人两步远的时候,他的狡猾的前辈先一步回过头,向他射来探究地目光。

“你怎么在这里,小子。”好吧,他甚至把宫城的台词抢了。

“这话该我问你吧。”宫城挑了挑眉。他不管不顾地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弯下腰探着头往三井怀里看,正好和仰着头看他的小奶狗对上了视线。

“你从哪儿偷的?”宫城问道。

“你他妈会不会说话。”三井拧着眉,给了他一个后肘击。那只小奶狗肉眼可见的瑟缩了一下,它还太小,不怎么会叫唤,只管哼哼唧唧的撒娇。然而前不良看来是很吃这一套,注意力迅速地转移回狗的身上。

宫城撇了撇嘴,偷偷在三井背后冲狗扬起拳头。

“学长背后也长眼睛。”三井背对着他开口道,“想打架也拜托去找条大型犬。”他怀里的小家伙儿狗仗人势地抻着头往宫城站的方向哼唧了一声。宫城撅起嘴。

“所以,这是你养的狗吗”他绕到三井的旁边蹲下,看了看狗,又看了看三井。

“它不是我的狗。”三井叹了一口气,“我也是三天前偶然遇到它的。就在这条巷子。”

“我看它还挺干净的。不会是谁家养的吧。”

宫城的话让三井短暂地陷入了沉默。是啊,如果是家养的狗,早晚有一天要回主人家。虽然说出来可能没人信,但三井意外的很喜欢小动物,也很招小动物喜欢。善良的人大多数都有这份爱心,甚至在三井几近荒诞的那两年时光里,他也会在德男他们故意用烟呛学校花园里逮的流浪猫时出言制止,然后像是拎着什么宝贝似的和猫一起离开这群恶劣的高中生。

当然,那只猫毕竟是流浪猫,它只来了湘北的花园一天,就被不良高中生捉弄的头也不回的跑了,以后的第二天第三天,三井再也没看到它的身影,为此他摆着臭脸念叨了德男他们好几天。

宫城像是从他紧皱的眉头里猜出了他的顾虑,“也不一定啦,没准儿是因为兄弟姐妹太多,被狗妈妈主动遗弃的也说不定。”

三井抬头看了他一眼,眉头的愁绪明显减淡了不少。

“这样的话就不会有被人找回去的麻烦啦。”宫城伸手撸了一把小狗的头,“你要想养一辈子也不是不行。”

被陌生人抚摸过后的小狗又开始哼哼唧唧的叫起来,宫城咧着嘴戳了戳它的额头,逗它支起身子来追自己的手指。他陪狗玩了一会儿才发现三井又不说话了。此时体育馆那个事件过去才没多久,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多少还是有点怪怪的,也就在球场上默契十足,下了球场虽然也能正常说话,但总觉得有道无形的墙横在两人之间。这也合理,除了樱木这种单细胞生物,正常人哪能这么迅速的和前一秒还把对方往死里揍的死对头心无旁骛的勾肩搭背。

更何况,虽然三井可能忘了,可宫城却实打实的把初中时的三井打上烙印留在心底的某个角落,这让他在处理两人的关系时更加不知所措起来。三井的这三个时期他都撞到过,他甚至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三个人而不是一个人,因此现在很困扰的在考虑怎么将这三个形象彻底融合起来。

就像现在,面对剃了短发的前不良的沉默,他甚至都不知道是该插科打诨还是该陪着他继续沉默下去。

好在三井并没有让宫城继续纠结下去,他自己打破了沉默。“可是我家不让养动物。”三井说,因为坐着的原因,他比蹲在一旁的宫城要矮一点,说话时他下意识地微微仰起头,惹得宫城突然一阵心悸,但他惯于在外表上掩饰自己的不安和焦虑,这也导致当他面不改色的听完三井讲的话后放空了几秒后,才迫使自己的大脑去处理这些声音信息。五秒后他回味了过来,猛地瞪大眼睛,“唉——”了一声。

“我说,你方便收养它吗?”他听到三井因为重复刚才的话语气显得有几分不耐烦。

 

 

3.

话虽如此,这只小奶狗到底也没有找到一个寄宿的家庭。

那天宫城倒是回家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下妈妈,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我养你和安娜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是啊,妈妈每天工作那么辛苦,自己和安娜还要上学,这个家哪里有人还有精力负担一只小狗呢。

于是隔天在更衣室,宫城换好训练穿的衣服后略带歉意的把这些残忍的事实摆在了三井面前。

“好吧。”三井套好T恤,似乎对此结果并不意外。

他们的橱柜紧挨着,三井是后来的,只剩下靠墙的那一个柜子是空闲的,这处地方因为换衣服逼仄而在挑柜子时被大家嫌弃,现在也有了主人了。宫城扒在三井敞开的橱门看他蹲在地上换鞋,突然没头没脑的问道:“今天还去吗?”

“嗯?”三井抬头看了他一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于是他点了点头,边系鞋带边回答道:“当然啦。”

“它太小了,看着刚断奶,吃东西成问题。我看到好像也有其他人喂他,但还是有点担心。”

宫城闻言点了点头,看他换另一只脚系鞋带。“一起去吧?”他听到自己这样说。

三井又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次多少带着点揶揄的笑意,“你竟然是这么有爱心的人吗?”

“我昨天能偶遇你们两个,难道不也是一种缘分吗?”宫城挑了挑眉,用着一贯吊儿郎当的语气回答道。

显然,三井还想说些什么,但木暮和安田他们结伴走了进来,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你们在聊什么呢?”木暮问。

宫城先看到三井竖起食指抵在嘴唇上,于是他咧开嘴笑了。“没什么。”他回头对木暮说。

“要好好相处啊。”温柔的副队长日常对他们的关系而提心吊胆,但他不知道从他身边一前一后走过的两个人此时瞒着所有人共同孕育了一个秘密。

 

 

部活结束后,宫城在等三井。

这让今天留下来值日的木暮更加震惊。他再一次过来告诫宫城“不可以打架”,说到第三遍的时候三井换好衣服拎着包从更衣室走了出来。

宫城冲木暮吐了吐舌头,倒退着走了几步,又转身飞奔到三井身边,胳膊挨着胳膊走出了体育馆。

这确实是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并行。他们东拉西扯,说这些乱七八糟的闲话,竟然意外的相处的很融洽,总之宫城是觉得很自然,很舒服,他猜三井应该也是如此,心思敏锐、善于观察的后卫发现他的神射手一路上表情都很松弛,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他所担心的那种不耐烦情绪。

狗还在小巷里,窝在三井用硬纸盒为他临时搭建的小窝里,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后欢快地摇起尾巴。三井在自动贩卖机给狗买了一盒牛奶。之前他仔细地观察过,可能因为摄入的少,小狗并没有什么不良反应,所以这几天他都会喂一点。

三井把牛奶倒在了一个不知从哪找到的碟子里,碟子很浅,小狗的食量不大,一盒牛奶倒完后还剩一小半,三井晃了晃,把牛奶递给了一旁的宫城。

“干嘛。”

“请你喝。”年长的男孩狡黠地笑了起来。嘴角和眼睛弯起的弧度猛地与宫城记忆里的那个初中生三井重合在一起,开朗的不像话。

“我讨厌喝牛奶。”宫城说。

“所以才会长不高吗,小矮子。”三井揶揄道。他知道宫城不会因为这种玩笑话真的生气,这几天不光是宫城在观察他,他也在观察宫城。也许令人意外,但实际上他很欣赏宫城这种洒脱的性格。

他满不在乎地作势要自己喝完剩下的几口牛奶,没遇到宫城前,他都是这样解决的。

然而宫城却一把把牛奶夺了过去,赌气一般大口大口的喝掉,接着挑着他那让人头疼的眉毛把空了的牛奶盒朝下,示意自己喝得干干净净。

三井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从背包里翻出手帕递给宫城。宫城没有接,事实上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三井要递给他手帕。

“乳臭未干的小子。”三井说。宫城早就知道,他的眉眼舒展开时会显得他十分的儒雅,半点没有不良少年的匪气,可是他的学长总是愿意拧着眉,把自己摆弄成恶棍的样子吓跑一些试图搭讪的人。看破他这一套的人会非常喜欢,反之则会非常讨厌。宫城想。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三井明明打架那么烂,却还有一批不良少娘、甚至社会大哥,还愿意把他供在中心的原因吧。就像现在,宫城乖巧地任他擦拭自己嘴边粘着的一圈牛奶渍,也想看三井不经意间所流露出的温柔沉静继续维持下去,而不是被一些鲜血和淤青弄得破破烂烂。

 

4.

从那以后,宫城和三井的关系明显亲密了起来,甚至比之樱木还要更甚,毕竟宫城和樱木在球场上的默契实在是令人咋舌,而湘北的两个后卫,在球场上和球场下配合的都是那么融洽。木暮悬着的那颗心终于彻底放下了。湘北队正在朝着一个十分伟大的目标奋斗,他们每个人都不能少。

 

放学后宫城会跟着三井一起去看狗。

二年级比三年级少了许多耳提命面的东西,因此放学总会早一点,宫城出现在三井所在班级门外的几率也大许多。

德男在这周第五次看到宫城戴着耳机,吊儿郎当地倚在走廊的栏杆上与一群女孩子调笑时终于忍不住拉住了正在收拾书包的三井。

“这小子是不是也太嚣张了。”德男说。“他为什么总是在我们班外站着,像只开屏的孔雀一样。”

三井闻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他拉上斜挎包的拉链,扭头看了一眼正跟女孩子们吹嘘自己是如何轻松断下流川枫的球的宫城。“我先走啦。”他背上包后冲德男他们挥了挥手。

“小三今天也不跟我们一起走吗?”德男问他。

“抱歉啦,这几天都跟这小子约好了。”三井一边双手合十向他们表示歉意,一边倒退着往门外走。当他看到不良三人组还是皱皱巴巴的唉声载道时,又忍不住加了一句:“周末没有训练的话,我请你们吃饭。”

“那就说好了哦。”德男把手放在嘴边扩成一个喇叭,“到时候电话联络,小三可不许放我们鸽子!”

“当然不会啦!”三井冲他们爽朗的笑了起来。他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下一秒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闪到自己身后的宫城捏住了肩膀彻底拉了出去。

“喂!!”德男忍无可忍地冲到门口,冲已经拽着三井走掉两米的宫城喊道,“你小子也太没礼貌了吧!没看到学长还在说话吗?”

走廊上刚才还围着的女孩子们这一周已经看了许多次这样的争吵了,她们互相看了看对方,摇着头很快就四下散开了。

 

“你周末有约会?”走在路上宫城这样问旁边的人。他的手还拉着三井的手腕,从刚才把人拽出来到现在一直没松开,宫城有些好奇他的粗神经的学长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这种亲密的姿势,然后像只野猫一样后知后觉的炸毛。

“哦。”三井点了点头,“德男他们抱怨你把我放课后的时间都占了。”

“那是因为有训练啦。”宫城避重就轻地回答道。

“话虽如此。”三井侧过头来看他,“你小子往我们班门口一站,女孩子都往这边凑过来了。看不出原来你的魅力值也有这么大啊。”

宫城得意地冲他挑了挑眉毛。“流川那小子没读高中时,我可是篮球队No.1的人气王。”

“结果还不是被甩了十次。”三井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

不用猜也知道,这肯定是樱木那个大嘴巴无意间透露出来的。宫城不服气地撅起嘴。

两人东拉西扯地来到小巷子里。狗一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就叫唤着跑了出来。它长大了一点,三井增加了给它倒牛奶的量,还填了点其他的东西。与之相对的,分给宫城的牛奶也就少了许多。于是才有了这篇文章开头的那一幕,暗中向年上男抱怨的学弟嘟嘟囔囔,一边说着“好不好下次少给它喂点奶,多分我一点。”一边把空掉的牛奶盒扔进垃圾桶里。

 

 

夕阳正在往下掉落。宫城盯着对面墙上的涂鸦放空了几秒,随即转过头,看着三井被余晖浸润的侧脸。“三井桑——”他拖着长腔喊他的学长,得到后者一声漫不经心的回应后又拧着身子凑过去。

“三井前辈在做不良的时候都干些什么?”

正在逗弄小狗的三井听后转过头来,宫城的耳钉在夕阳照射下反着光,让他想起总是去的那片海滩。他眯了眯眼,把视线从耳钉上移开,结果却一下子撞进了宫城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此刻这个比自己低一年级的男孩正执着的看向他的眼底,毫不动摇,就像在球场上盯住了对手的篮球。三井愣住了片刻,随后下意识地率先移开了视线。

“你问这个干什么?”三井说。

“好奇。”宫城回答道。三井的眼睛很清澈,看向别人的时候总是直率的,他喜欢望着三井的眼睛,这会让他想起小时候宗太给他的玻璃球。当他见三井故意错开了与他对视的视线后难免有些不满,于是他索性挪了挪身子,勾着腰往前侧头,调整成正好把自己塞进三井低垂的视野的位置。

“那么,我们玩个游戏吧。我来出题,你来负责点头或者摇头什么的。”

“我为什么要和你玩。”三井摸不到头脑,他警惕地向后仰着身子,拉开了二人过于亲密的距离。

“学长会喝酒吗?”坏小子宫城良田一贯我行我素。

三井被这个固执的小混蛋弄得哭笑不得。他抿着唇盯着宫城沉默了片刻,突然玩味地勾起嘴角。“那好啊。我只负责点头和摇头,至于这里面究竟几分真几分假你自己去猜吧。”

冥冥之中,他们开始了一场比赛。宫城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声哨响。他挑了挑眉,表示自己应下了。

“那么,学长会喝酒吗?”他重新开始了提问。在提出这个问题的同时,他追着三井刚才后仰而拉开的距离,把自己的身子向前倾了倾,再次肆无忌惮地踏入了三井的社交安全区。

三井摇了摇头。

“抽烟吗?”

三井又摇头了。

宫城不满地切了一声,大声抱怨道:“你总是这样就没意思了。”

抓到先机的三井优哉游哉的抱着胳膊直起身,大有是你小子非要来招我的意思。宫城气得牙痒痒。他深呼了一口气,不紧不慢地继续发问。

“那有交女朋友吗?”

这下三井骄傲地扬起下巴,冲他点了点头。可是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装腔作势却被球场上最敏捷的控球后卫捕捉到了。

哎——就说三井前辈的这双眼睛也太好懂了吧。

宫城不着痕迹地勾起嘴角。

“交了几个女朋友?”

“你这家伙。”三井一把拍在他的额头上,“这种数量问题怎么能用点头或者摇头来回答啊!”

后者被他这大力的一拍,大叫了一声,顺势向前磕到在三井的肩膀上,捂着发懵的脑袋直叫唤。

三井怀里原本抱着小狗,幸好运动神经指使着他在宫城撞过来的时候反应迅速的把狗放在一旁的地上,才不至于酿成什么惨案。可宫城的趴在自己肩膀上半真半假地喊疼真的吵得他一个脑袋两个大。他烦躁地把人从肩膀上推开。

好在后者根本不在意他的坏脾气,顺势就真的坐直了。只是细看下去额头到真的红了,三井没忍住,在即将暴走的边缘破了功,抱着肚子不留情面地指着他笑得超大声。

“三井前辈——”宫城翻着白眼,一边揉额头一边推了他一把,“拜托你也小声点嘲笑我吧。”

“抱歉抱歉。”三井立即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我看看。疼不疼?”

他往前凑近宫城的额头时还是没忍住,扑哧一声轻笑了出来。

笑声带动着呼出的气流打在宫城发红发烫的额头上,三井掰着他的脑袋装模作样地检查,白T恤上橙花洗衣液的味道近在咫尺,宫城突然觉得面上发热。

学长在混不良的时候没有交女朋友。是啊就他那时候那么阴郁看上去就不会有女孩子喜欢啦。哎可是长发的学长也蛮帅的哎。我在想什么,彩子救我!不对啦,听木暮的意思学长也是个篮球痴,恐怕没考虑过交女朋友的事情吧。啊啊,搞不好真的不抽烟,也不喝酒。救命啊三井桑真的——

脑海里的碎碎念让宫城的脸越来越红,他咬了咬舌尖,强行中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并且努力祈祷三井捧在自己脸颊的手不要发现此刻自己脸上升起的不寻常的热度。

“没大碍。”三井向后撤开了与他的距离。“你小子就只会装可怜而已。”他说完又坏心眼儿地揉了一把宫城已经有些凌乱了的头发,几根小卷毛翘了起来,这让他看上去和旁边正在因为被忽视而呜咽的小狗看上去有几分相像。

“真的很痛的好吗。”宫城遮掩般地把脸埋在手心里。方才被迫中止的碎碎念又在脑海中浮现。他深呼吸后抬起头,面上依旧不显山不露水,但撞上三井寿直白的纯澈的眼睛后还是忍不住心怦怦跳。

他得承认,到今天为止,此时此刻,他才彻底懂了为什么这个打架弱得一批,但是依旧有那么多男人围着他,心甘情愿地以他为中心的原因。

 

“那学长有交男朋友——啊!痛!”

“——你他妈给我适可而止啊喂!”

 

好奇心太强的控球后卫,终于因为惹急了猫,而被捶倒在地。

 

5.

周六练完球后宫城在换衣间堵到了三井。

“明天有约吗?”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三井扯起衣领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哎——狗怎么办啊。”宫城感叹道。他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语气有点熟悉,稍微想了一下才惊觉小时候和宗太撒娇赖皮时也总是会像这样情不自禁地拖着长腔说话。这个认知让他僵硬了片刻,他讨厌被人当成幼稚的小孩看待,尤其讨厌被三井误会。不过三井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哪怕是第一次在野球场偶遇时,三井以为他是小学生,却也认认真真地对他摆出防守的姿势,一点也没有因为他年纪小而想放水。

“——如果不想听人说话,那从一开始就不要问。”三井踢了他一脚。把宫城从沉思中拽了出来。

“抱歉抱歉。”宫城冲他呲牙笑道,“走神了。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已经给他找好下家了,一会儿有人接它。”

“嗯?”宫城很惊讶,“是谁?”

“以前的朋友。”三井说。“一会儿你先走吧。我自己就行。”

“那怎么行啊,我也跟它相处了有一周那么长啊。”宫城说。

“不是……”三井露出了一个有点困扰的表情。“我只是怕你不自在。”

“什么?”

 

宫城的所有好奇和疑惑在看到那台机车轰鸣着停在自己面前时戛然而止。

穿着红背心,留卷发的大块头叼着烟从车上下来,三井侧头给了宫城一个“就说让你别跟过来吧”的眼神。

“你可真是太会给我找麻烦了。”铁男看着三井。后者咧开嘴笑着把怀里的纸箱塞到他怀里,那只小奶狗悄悄露出半个头来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三井。”铁男不带感情地喊了一声三井的名字。

宫城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见三井熟练地向前一步,隔着纸箱一把搂住了铁男的肩膀,装成一副好乖的样子笑道:“啊呀,别生气嘛。只是让你帮忙收养一下,我不方便养它——”

“——那你就别总是捡些猫猫狗狗。”铁男无情的戳破了他话语中的漏洞。

“拜托就这一次。”三井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保证。我发誓。”

“去年冬天你执意要养的那只断了翅膀的鸟时也是这么说的。”

“拜托了铁男。”三井蹭在铁男身边苦苦央求着。宫城觉得他搭在铁男胳膊上的手突然很刺眼。

“不过那只鸟现在怎么样了。”三井问道。

“被我扔了。”铁男说着从车辙上解下一根绳子,熟练的把纸箱拴在后座。

“什么?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想象了一下留着中分发型,暴戾乖张的不良学长会背着人偷偷把受伤的小鸟捧在手心照顾,宫城就觉得笑意从心底泛出来,止不住的往外荡。但他转念一想过去的几年,这帮不良一定看到过许多次三井这样有点犯蠢,又很可爱的行为就又忍不住冒酸泡泡。

一旁的三井还在大声唠叨着什么。铁男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伸出手指抵着他的额头把他从自己身边推开,又被他不依不饶地缠上来。然而宫城知道,这个大块头看上去这么凶,倒也不是真的在跟三井生气。

实际上,此时此刻,三个人中真正不耐烦的是宫城,是单肩背着包,插着裤兜,默默看着两个人交谈的宫城。

他忍不住切了一声,百无聊赖地踢了一块石子,正好踢到铁男和三井面前。待到两个人纷纷向宫城看过来时,这个未来的传奇后卫坦然地昂着下巴向前走了两步,拉住三井的胳膊,一把将人从铁男的身边拽离。

 

被拽走的三井没有太多反应,铁男却突然冷冷地扫了宫城一眼,后者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好啦,你带它走吧。”

三井似乎察觉到了二人之间的不寻常气氛。他冲箱子里的狗挥了挥手,又像铁男挥了挥手,“骑慢一点啊。别把它落在半路。”

“放心,一离开你的视线我就把它扔了。”铁男说。对此,三井回敬给他一个竖起的中指。

 

机车走了,留下一段呛人的尾气。宫城目送着车子的背影直到看不清,三井在旁边动了动手腕,试图让自己逃出宫城的钳制。

“就叫你不要来嘛。”三井说。“我都怕你们要当着我的面打起来。”

“没有的事。”宫城回答道。“跟安西教练已经约好了不会打架。”

“切。”三井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公事公办的语气听着实在是让人火大。”他说。

“真是不可爱的二年级啊。”

“我只比学长小了一岁。”宫城面无表情地伸出一根手指在三井眼前晃了晃。

“那又怎样。”三井玩味地反问道。

“我不是小孩子。”他说完转身就走。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行为看上去更像是在闹脾气的小鬼。他小声地骂了句什么,刚想回头说点什么找补一下。下一秒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串极速的脚步声。三井从后面赶上来,一把勾住他的肩膀,比刚才抱铁男时还要紧。

“想喝东西吗?我请你。”他闭口不谈刚才宫城突然闹起的情绪,但三言两语间宫城无法排遣的坏情绪便被化解了。他想,这是因为三井又开始用那种十分平等的,像是朋友的态度与自己对话。

他喜欢三井这样。

于是他顺势拉住三井勾住自己脖子的胳膊,转头笑道:“学长带够零钱了吗?”

 

6.

球队连赢了两场后,他们遇上了翔阳。说实话,打得很辛苦,他们磨合的还没有足够好,但好在最后赢了。

更衣室里吵吵闹闹的,樱木在大声哼着自创的天才之歌。三井热得不行,背靠着铁制的储物柜休息。他把宽大的毛巾盖在头上,盯着一侧的地板调整自己的呼吸。刚运动完的身体太疲惫,他开始意识到荒废的两年对他的体力影响有多大,恐怕再遇到吃紧的赛事或者更难缠的对手,他的这个弱点会被无限放大,成为全队的弱点。

“前辈。”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鞋子。顺着鞋子往上看,三井对上了宫城的视线。

“干嘛。”他回答道。

“没什么。”宫城顺势坐在了他对面的长凳上。这因此让他可以俯视坐在地上的三井。

宫城没穿上衣,从冲绳来的小子有着健康性感的小麦色皮肤,还有一身漂亮的肌肉。他正仰着头喝水,于是三井正好能看到他绷紧的腹肌,上面还有未干的汗珠滚落。

他下意识地撩开了自己的球衣下摆对比了起来。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下一秒挡在他头顶的毛巾被人掀开了一半,宫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笑,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腹肌上。

“来检查一下我平时练腰腹的成果吗?”

白痴,你都已经把我的手按在你的腹肌上了还装腔作势的询问什么。

三井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默默吐槽道。但他不得不承认,手下鼓胀的肌肉确实比自己的摸起来手感好,看来宫城平时真的有在刻意的练自己的核心力量。他的手顺着宫城的腹肌绕到腰侧,深壑的马甲线像是刀削一般骤然隐入运动短裤里。

练成这样,做起爱来应该会很有劲吧。

“你想试试?”宫城的声音突然响起,三井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把心声说了出来。他愣了两秒,脸蹭的一下红了。

“你小子,不要和前辈开这种黄腔啊!”三井没好气地拿毛巾扔他。后者手忙脚乱地把糊在脸上的毛巾扒下来,那头set好的卷毛又被弄乱了,三井好久没见到那条小狗了,此时却突然很想它。

他于是笑了起来,伸手冲宫城勾了勾,后者不明所以地弯下腰凑近他,下一秒就被坏蛋前辈像是哄小狗一般拍了拍脑袋。

这下换做宫城一秒脸红了。

他猛地坐直身子,大声地冲三井说道,“前辈才是!请不要和后辈突然开这种玩笑啊……”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三井努力地去集中精力听,才听到他的后话。

“要不然我会以为你是在跟我调情。”

 

“良亲!你怎么还不穿衣服!啊啊,还有小三,快点换衣服啦,老爹等下请我们一起吃东西。你们在搞什么啊……”樱木大大咧咧的声音从门口的方向传来。三井如梦初醒般应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更衣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樱木在催我们了。”三井把毛巾从宫城怀里拽回来。毛巾要彻底离开宫城怀里的时候却被后者攥住了,于是三井猝不及防,因为惯性而差点栽到在宫城膝盖上。

他正想发火骂人。宫城却率先松开了手,把毛巾还给了他。

三井瞪了他一眼,撑着地站了起来。

 

他得避开眼前这个像是落水小狗一般的学弟才行。为此,他选择背对着宫城打开橱柜开始换衣服。刚才的气氛真是糟糕到了极致,哪怕他在过去的两年见过了许多比这更要夸张的滥交场面,他也不得不承认这间现在更衣室的空气里飘荡着的暧昧指数能把他淹没。

该死的,为什么开着窗,自己却还是这么热。好像一点风都没有。为什么这么纯情的氛围,比自己看过的工口录像带还让自己不知所措,为什么自己会听到宫城最后那句话,为什么自己的心脏在那之后砰砰直跳。

三井胡乱地套好上衣,手搭在球衣下着时突然有了几分犹豫。明明大家都是大大咧咧的男人,换衣服不存在避不避人这个问题,但此刻,在三井意识到自己的身后坐着宫城时,突然有了几分尴尬之感。

好在,下一秒,他听到宫城离开的脚步声。

“我先出去了前辈,门口等你集合。”

“哦……好的。”三井回答道。

 

安西教练带着他们去吃了自助餐,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刚才又消耗那么大,吃自助餐也许是最划算的了。宫城看上去一切如常,仿佛在半个小时前他们并没有在更衣间独处过,这让三井暗自松了口气。

因为是未成年的原因,他们的聚餐并没有持续到很晚。

饶是如此,在太阳落山的时候,三井还是借了店家的电话给家里打了电话报备行程。妈妈一如既往地唠叨他早点回家,别出去鬼混。三井握着话筒不停地回答“知道了”,樱木在后面叫他,“小三,快来吃汉堡!”传到妈妈的那边去了,她才终于放过了三井。

“不许喝太多酒。”临挂电话的时候她又想起来临时加了一句。

“知道啦!”三井大声喊道,“再说球队聚餐喝什么酒啊,都是一帮未成年。”

“早就该这样。”妈妈在那头说道,“以前那么劝你还不是不听话,回回喝醉回来都让我担心。”

三井闻言耳根子一热,不觉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反正我会早点回去的。”他说完当机立断地挂了电话。刚一转身,就见正在吃东西的一众人齐刷刷地望向自己,看得他莫名地有几分心虚。

“干嘛都看着我……”他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回桌子前坐好,拿起一根薯条来叼在嘴里。

“小三不愧是不良少年呢。”樱木趁机嘲笑道,他故意捏着嗓子学三井刚才的那句“反正我会早点回去的”,结果就是被前不良一拳锤在后背上疼得嗷嗷叫。饭桌上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三井偷偷呼了一口气,心想幸好没有人把重点放在自己说的那句喝酒上。

但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因为坐在自己右手边的宫城在他举起可乐要喝的时候突然冷不丁凑过来趴在他耳边说道:“所以三井前辈在跟我玩游戏时撒谎了吗?”

宫城说话时的气息弄得三井的半边耳朵又酥又麻,他怕痒一般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侧过头给了宫城一个警告的眼神。

“你忘了吗?”宫城夸张地捧着胸口,摆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上次我问学长喝不喝酒,学长摇头了。”他见三井理亏地没回嘴,于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所以学长上次给我的答案都是相反的吗。”

他放弃维持那副做作的捧心的姿态,却让三井不知不觉坐直了身子。

“过去的两年,学长抽烟喝酒打群架,哦,但是没泡过妞唔——”宫城后面的话全被三井捂在手心里。他先焦急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到他们的交谈后松开手,恶狠狠地瞪着宫城说道:“你小声点。”

宫城短暂地噤声了两分钟,在这两分钟里三井得以专注地吃着东西,但心里却一阵忐忑。他终于忍不住侧过脸去看旁边的学弟,后者正咬着吸管,拧着眉头看上去烦躁不安,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忘了这个游戏怎么玩的了吗?”三井说。心软是他改不掉的性格。他唾弃着自己。

“嗯?”宫城侧过头看他,眉头看着松了一点。

“游戏。”三井把被宫城咬得破破烂烂的吸管从他的齿缝儿里拯救了出来。于是宫城想起了当时三井的话:我只负责点头和摇头,至于这里面究竟几分真几分假你自己去猜吧。

原来如此。

心思敏捷的控球后卫再次回到了那个赛场。

原来游戏还没结束。

他为三井狡猾而生气,同时又有了几分释怀。但是随即而来的还是无穷无尽,后知后觉的失落。

说到底知道三井喝酒这件事让他在之前相处中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三井寿”形象又崩塌了,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三井了,可现在看来在他杳无音讯的两年里,他还是变了许多,他又兀自陷入了迷茫,这种迷茫源于他自己与自己的较劲儿,说到底,只有他本人想要弄懂三井寿这个人罢了。想要了解前辈的所有事情,想要知道前辈的所有癖好,行为习惯,做事方式。学长是喜欢喝啤酒还是度数高的白酒?学长喝醉了是什么样子?他会表现出平时就会有的那种无意识的撒娇来吗?对着那个红背心?还是那群一看就不怀好意的三年级不良——可恶。

 

宫城良田又开始“寂静地”进行头脑风暴。

 

三井叹了口气,他不太懂为什么这个以心态稳重为优点的后辈经常在他面前鲜活的焦躁着、不安着、或是执着着。

但就像他不懂为什么更衣室里摸过宫城腹肌后自己的指尖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以至于一路上他总在裤缝上蹭自己的手指一样。他再次心软了,对眼前这个拿筷子闷头戳烤肉的后辈。

 

“好吧。”三井说。“好吧。”他试图把宫城的注意力集中起来。当宫城看向他的那一刻他才重新开口,“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以前是个很烂的人。我喝酒。喝很多酒。经常喝酒。因为那时候觉得酒精能麻痹我膝盖的幻痛。”

宫城把这番话回味了两秒,突然意识到此刻三井正在对他坦诚相待。

“前辈——”

“我现在已经戒了。”三井笑了一声,“怕喝多了手抖,拿不住篮球,投不进篮筐。”他说起这些轻描淡写,但宫城的心却突然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了一下。

“未成年不能买酒,但我们跟那些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所以——”他给了宫城一个你懂我在说什么的眼神,“当然,很多时候我们会直接去偷。”

“怎么样?”三井说,“我这个前辈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才没有。”宫城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他回话的速度太快,以至于让两个人都愣了愣。

“学长能回来打球,我很开心。”宫城望住三井的眼睛如此说。“学长可能不记得了。但我这么多年一直没忘。”他又露出了会让三井想起那条小狗的神情。“国中一年级的时候,我和学长见过。在一个野球场,那时没人和我一起打球,学长是第一个。那段时间我几乎要放弃这个运动了,那天遇到了学长,才坚持下来。所以升到高中看到学长变成不打篮球了才会那么生气,才会对学长下那么重的手……”

“是吗?”三井挠了挠头。

他果然记不太得了,宫城想。但下一秒他听到他的的健忘学长说道:“不过那些不跟你打球的人也太逊了吧。一定是看你打得太好了,担心打不过你或者被你抢去风头。”

三井还在自言自语着,宫城原本因为他忘记过往而布满阴霾的心却因为这番话而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三井就是这样。坦诚的、直率的,像是一块剔透的玻璃。很奇怪,如果这些夸奖的话是别人说出来的话,宫城或多或少会觉得有点虚伪,但从三井这里听到却不会。

好吧。他想。三井面对着他剖开了那个不良少年,而他对着三井终于说出了当年那段珍贵的回忆。

现在,坐在自己旁边还在努力劝他别因为当年没人找他打球而伤心的三井寿是完整的了。

还在执着的纠结什么过往的宫城于是释然了。

以后嘛,他会站在三井旁边,到时候就再说吧。

 

7.

周四下午,放学后。德男把脚搭在桌子上,再次忍着怒意对正在疯狂抄作业的三井开了口:“宫城这小子真的好欠扁。”

“为什么这么说。”三井随口问道。

“现在连我们班上的女孩子在他来的时候都会出去围观了。这让我怎么追小春嘛。”

小春是德男最近正在暧昧的同班女孩。

“这有什么办法嘛。”正巧回座位的,叫小春的女孩叉着腰说道。“宫城衣品那么好,又有范儿,而且你看他那张脸,一看就是会在床上哄得女孩子很开心的类型。”

“什么?你还幻想要和他上床吗!”

德男心碎的声音隔着过道三井都能听到。

“幻想而已嘛,不可以嘛?大家私底下都这样说。”

“搞不懂你们女人。”三井嘟囔了一句。

“喂,三井君。”小春无视了正留着两条宽宽的眼泪的德男,转向了三井。“你们是一个球队的,宫城同学的身材是不是超级棒。”

“那小子还没我高!!”德男的咆哮换来的是小春的一句“吵死了”。可三井却下意识地蜷起手指,握紧笔停下了写字的动作。

“三井君,如何?”小春不依不饶的问道。

“嘛……”三井侧过头,越过后门和人群和走廊的宫城对上视线,后者似乎一直在注意他,见他看过来后立即咧开嘴笑起来。三井兀的脸上发热,他赶紧回过头继续抄那些数学题,答非所问地回应着小春的期待,“你们女人真无聊。”

“你们这些男生就不无聊吗?每天在书桌里偷看工口漫画。”小春边说着边从德男桌洞里抽出一本,仰着下巴开始兴师问罪。

三井饶有兴趣地听着一旁的好友开始进行苍白而无力的辩解,正想借机损几句,突然被一只手抽走了笔。

“什么?是哪个不长眼的——呃——你怎么进来了……”三井对着撑在自己桌前,拧着眉居高临下看自己的宫城这样说道。

“前辈也太慢了吧——”宫城抱怨道,“说好今天放学后跟我1 on 1。”

“知道啦知道啦,我在写数学作业啊小子。还差最后一道题就结束了。”他伸手想要把笔要回来,宫城却坏心眼的举高了手臂。

“你这家伙最好给我适可而止。”德男踹开了桌子看样子要冲过来暴打这个不懂礼貌的后辈一顿,被小春拉住了。

 

三井仰着头看着这个二年级的小子,难得这个视角能欣赏到他的下目线,他才发现宫城的眼窝很深,眼角还有些下垂。怪不得总会从他脸上看出点可怜兮兮的像是小狗的神情。长得就很像一只小狗嘛。浑身都散发出想让人来拍拍他的头的气息啊。又坏又缺爱,又色气又纯情,怪不得女生们都拿他当幻想对象。

三井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他拉了拉宫城的衣角,满意地看到学弟浑身一僵,然后乖乖地把笔还给他。

“知道了。”他重新开始低下头抄作业,手速比刚才快了些,“一会儿就写完了。写完就去打球。”

“嗷……”被很好地拿捏住情绪的学弟得到了安抚,乖巧地站在一旁看他写完最后一个数字。

 

不然,等下赢球骗宫城学几声小狗叫声听听吧。

 

合上笔后收拾好书包,三井这样想着,和宫城一前一后的走出班级。

 

 

 

—End—

说真的,我感觉我还能看他们暧昧好几万字。

爱喝可乐

【双霖】匡连海×小江

匡匡名为大侠实则是绿茶,脸俊美,心却毒,惯会装委屈扮可怜。小江这位小杀手却相反,虽然美貌比他的剑更能杀人,但小江总是不自知,伤了疼了也都是藏着掖着自己消化。小江清醒又温良,定是斗不过狠辣匡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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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匡名为大侠实则是绿茶,脸俊美,心却毒,惯会装委屈扮可怜。小江这位小杀手却相反,虽然美貌比他的剑更能杀人,但小江总是不自知,伤了疼了也都是藏着掖着自己消化。小江清醒又温良,定是斗不过狠辣匡匡的。


l妹子爱吃酸

兆衢 任是无情也动人

非典型性杀妻证道预警


衢玄子感到心痛,天下奇闻,任何人心痛他都不会心痛。自拜入道门以来,他成长迅速,成为宗门最年轻的掌门,寻常道术法器不能损害肉体分毫。哪怕是魔神,都不可能在衢玄子不知不觉的时候令他心悸。


那么,难道与情爱之事有关?这也不可能,这比有深不可测之人偷袭更荒谬。修道之人寿命漫长,衢玄子几乎忘记自己俗家姓氏,只依稀记记得红墙青瓦中,貌美妇人浅浅的酒窝。他生于巨富之家,刚过周岁就被上一任掌门收为关门弟子,对红尘之事的印象淡极了。


掌门说衢玄子是天生的修道奇才,亲自指导,在漫漫大道中为其选择了无情道。年幼的衢玄子难以理解,若是人不爱人......

非典型性杀妻证道预警

 

衢玄子感到心痛,天下奇闻,任何人心痛他都不会心痛。自拜入道门以来,他成长迅速,成为宗门最年轻的掌门,寻常道术法器不能损害肉体分毫。哪怕是魔神,都不可能在衢玄子不知不觉的时候令他心悸。

 

那么,难道与情爱之事有关?这也不可能,这比有深不可测之人偷袭更荒谬。修道之人寿命漫长,衢玄子几乎忘记自己俗家姓氏,只依稀记记得红墙青瓦中,貌美妇人浅浅的酒窝。他生于巨富之家,刚过周岁就被上一任掌门收为关门弟子,对红尘之事的印象淡极了。

 

掌门说衢玄子是天生的修道奇才,亲自指导,在漫漫大道中为其选择了无情道。年幼的衢玄子难以理解,若是人不爱人,又如何修仙得道。掌门哈哈大笑,说无情道并非不爱人,而是爱所有人。圣人言,不患寡而患不均。无情,就是对世间万物都抱有同样的怜惜之情,爱山间清风,也爱清泉流水,爱垂髫老人,也爱黄发幼童。对个人而言,可谓无情,但对众生而言,确实时刻挂心。

 

衢玄子仍是不懂,掌门带他来到门前的小水塘,幻化出一颗石子,让他扔下去。衢玄子照做,小小的水面泛起层层的波纹,久久不息,塘中的鱼儿四处逃窜。掌门又带他来到东海之畔,不等他幻化石子,衢玄子就谢过师父,说自己明白了。

 

“天下有情众生好比水中生灵,而修道之人的心胸就好比载舟之水。唯有容纳的人、物越多,才不会因个人得失而影响众生自然地发展规律。”老掌门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修道之事,逆天而行,需借助外物的力量,无情道顺应万物而不争,佼佼者说不定可以像水一样,在天地之间自由转换。

 

于是衢玄子踏上无情道的修行之路。他是最忠实的朋友,最好的旅伴,最真诚的战友。各路修士,无论男女、宗派,都愿意和他结交。原因不外乎有二:一是衢玄子法力高深,修行刻苦,与他同行可以减少危险;二是衢玄子年少有为、容貌英俊、谈吐得体,实在是道侣的不二人选。

 

但衢玄子总是不解风情,起初人们只是觉得他眼界高,看不上其他人。可宗门大师姐、嫡传小师妹、妖修圣女都止步于朋友。人们想他或许是不好女色,于是温文尔雅的大师兄、活泼可爱的小师弟,还有那逍遥不羁的散修也来凑热闹。他们比女修好一点,不过也只是一点,衢玄子真心实意地对待每个人,却在无形中拒绝所有人。


但是追求者还是络绎不绝,引用其中一人的说法,就是衢掌门这样的人,不成道侣,仅是结交也无妨,任是无情也动人嘛。

 

当然也有人猜测衢玄子修炼无情道,可他和人们印象中冷冰冰的无情道大相径庭。他热心善良、与人为善,尽可能地帮助自己遇到的所有人,他比庙里供奉的菩萨还要菩萨。当然也不会有人询问衢玄子,大道万千,选择任何一种都是个人的自由。如果不是至交好友、亲密爱人,是不会知道对方所选择的“道”的。

 

这就是衢玄子,这就是无情道,他注定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因情爱黯然神伤,为什么年少时总会收到女修的斯帕和詈骂(有时候这两样东西来自于同一个人)。他虽然不解,却礼数周全,毕竟众生皆苦,她们总有自己的难处。

 

衢玄子朋友满天下,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其中逍遥宗兆悠名声最盛。两个人要好得好似一个人,从青丝修到了白发,还跟初遇时那么推心置腹。衡阳宗不少弟子都以找到一个兆悠真人那样的知己好友为人生目标。毕竟修真之路那么长,总要有人相伴,有兆悠真人那么有趣的人相伴就更好了。不少弟子感叹掌门是真正的天道眷顾之人,就连朋友,都是那样出尘绝艳。

 

衢玄子和兆悠是过命的交情,两人在秘境相遇相识,衢玄子救了兆悠一条命,于是兆悠就缠着衢玄子,说要报救命之恩。至于怎么报,衢玄子不指望兆悠能拿出什么好东西,天下的剑修都是如此,全部身价都花在剑上,兜里连一个铜板都摸不出来。

 

兆悠不服气了,说大不了把自己抵给衢玄子,“以身相许还不行吗?”衢玄子不跟他插科打诨,只问了一句,要兆悠手里的剑。兆悠立刻换了副表情,“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其实兆悠长得并不差,可以说是非常俊美,他生了一双含情目,注视你的时候,像是可以把自己的心掏出来。

 

但这对衢玄子来说没用,多日相处让他知道兆悠就是这么个不着调的性子。于是衢玄子说你这条命是我用命换回来的,别动不动就给出去。兆悠难得地愣住了,他脸上虚浮的轻佻僵住,一副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样子,像是戴了一张极不合身的人皮面具。

 

衢玄子莫名有些心慌,他对这种表情熟悉得不得了,每当他拒绝那些修士时,他们脸上就会出现这种五味杂陈的模样。他把兆悠当朋友,天才总是相互吸引,衢玄子欣赏兆悠对剑术的执着和追求,也认可他对朋友肝胆相照的人品。兆悠有举重若轻的本领,他对一切一视同仁,是衢玄子学习的榜样。衢玄子不愿失去这个朋友。

 

可兆悠突然大笑,笑声慷慨畅快,恍若无人之境,居然顿悟了。衢玄子暗骂一声,顿悟一旦开始,就必须保持一个状态。且顿悟时间有长有短,谁也说不清兆悠到底什么时候能够结束笑声。算了,衢玄子叹了口气,帮他护法就是了,还能怎么办呢?

 

他俩原本在山谷中行走,兆悠一笑,背上的配件嗡嗡作响,惊得飞禽走兽四处遁逃,连脚下的草木泥土都微微震颤。衢玄子在边上就地打坐,为他护法。或许衢玄子自己也没注意,他轻声抱怨了一句,“这杀千刀的。”

 

衢玄子是宗门里最受宠爱的小师弟,没听过一句不好的话,就是这句还是在外历练的时候学来的。好像是个农妇,半真半假地抱怨丈夫乱花钱,给自己买了一支价格不低的发簪。他当然没听到,周围的世界太吵了,四条腿的、两条腿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全都在发出声音,衢玄子心里也乱糟糟的,他还在想兆悠刚刚是什么意思,就被兆悠突如其来的顿悟打断了。

 

衢玄子还没想明白,兆悠的顿悟就结束了,他似乎又长高了一截。意随心动,配剑出鞘,寒光凛凛。衢玄子的目光对上兆悠,年轻人的身体还没完全长开,但已经被衢玄子高了不少。他的目光那么坚定,身法那么漂亮,招式大开大合,好似云中游龙。

 

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直到收式的剑花,衢玄子才意识到,这是一套他完全没有见过的剑法,而兆悠,将会是下一个剑仙。哪怕是衢玄子,说这句话也显得太满。兆悠师门力量极其薄弱,约等于一介散修,想要被尊为剑仙好比登天,连兆悠的师父都不敢这么说。衢玄子也只是个还没成器的小修士,若是这句评价来自于老掌门,还有几分可信之处。

 

两棵还没出头的笋,互相都觉得对方有通天之能。

 

兆悠突然靠近,目光灼灼,像是正午的太阳。衢玄子条件反射地偏过头,他有一百种方式避免对视,他五岁就会使用地遁之法,六岁就能御剑,可眼下,他全身僵直,学过的术法不能像呼吸一样自然流露,反倒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兆悠从衢玄子的发间摘下一朵花,小小的,四瓣或是五瓣,衢玄子已经看不清了,他心中鼓捶如雷,连带着眼睛都花了。兆悠的手掌那么大,那朵花却那么小,也不知道他怎么看见衢玄子头上还有这个的。“婆婆纳,”兆悠的声音带着笑意,“有灵性,知道往你头上飞。”说着,就把这朵小小的野花扔进储物袋里。衢玄子问他,他就说这花和我有缘。

 

修仙之人,最讲究缘法,兆悠说有缘,那就是有缘。

 

其实这里面的问题大了去了,比如说花分明是飞到衢玄子头上的,又如何跟兆悠有关?或者是一套剑法,四十九个剑招,兆悠再天才也不可能在一朝顿悟,又在片刻之内完成顿悟。可衢玄子道心不稳,竟忽视了这些明显的漏洞。

 

后来兆悠还给衢玄子送了一件法器,做成银簪的模样,上面还有几朵珐琅彩的婆婆纳。那时师姐还没离世,笑着问衢玄子是哪家姑娘送的。师姐脸上挂着善意的调侃,衢玄子不解其意,说是兆悠送的。“哦,”师姐拉长了语调,有些不满,“那个小子啊,真寒酸。”

 

衢玄子客客气气地帮兆悠说话,说逍遥宗本不拘泥于黄白之物,兆悠又是极为洒脱之人,且银簪只是外貌,法器中的储物空间很大,兆悠能送出这样有心的礼物,实属不易。师姐和兆悠一项不对付,她总要在衢玄子面前损几句兆悠,活脱脱一个害怕自家小妹被歹人蒙骗的姐姐。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师姐的眼里染上衢玄子看不懂的情愫,她一向怜爱这个小师弟,对师父选的无情道颇有微词。衢玄子心智不全之时,已然入道,他无法选择,就一头扎进无情道,从此以后对人间情爱一概不知。这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对宗门,乃至整个修真界来说,衢玄子是近百年来最有可能飞升的人,这就是他的宿命。

 

衢玄子摇摇头,一件法器而已,能有什么意思,顶多就是兆悠再来蹭吃蹭喝的时候,可以说自己已经交过饭钱了。唉,师姐叹了口气,一反常态地没说什么,只让衢玄子好生收着。

 

结发与君知,要以相终老。兆悠醉在红尘中,无意中听到这个说法,东拼西凑找当时最好的炼器师做了一根银簪。他挠挠头,把储物袋里的婆婆纳拿出来,说就做这个样式。名震天下的兆悠真人忸忸怩怩地拿出一朵小到看不见的花,这个场面任谁都要惊掉下巴。

 

炼器师挑了挑眉毛,含蓄地表示这个花色比较难讨姑娘喜欢。兆悠摆摆手,“没事,我不讨姑娘喜欢。”炼器师见他态度坚决,也就没说什么,只当是大名鼎鼎的剑仙审美与众不同。

 

衢玄子还是感到痛,一股莫名的力量紧紧揪住他的心脏,力道之大,仿佛要捏碎这颗跳动的、血红的物体。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哪怕是当年面对饿殍遍野的惨剧,他也没有那么痛。他想用手捂着,却发现自己腾不出手,他一手握着剑,一手搂着兆悠。

 

这太奇怪了,他和兆悠,他和他的挚友,兆悠的手握着衢玄子的手腕,他整个人躺在衢玄子怀里,面无血色,脸上的生机迅速流失。

 

这不对,这不对,这不是好朋友应该有的距离,可衢玄子无暇顾及其他,他的手同样在抖,他感到了冷,又感到热,目光所及之处一会儿亮,一会儿暗,耳边传来阵阵轰鸣,他好像是一个没有进行任何修炼的凡人,肉体凡胎,会为生老病死哭泣。他曾平静地接受师父圆寂,接受师兄陨落,接受弟子在密境中一去不回。

 

死,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并不陌生,不过是身归大地,魂归天际。他一向看淡,告别旧朋友,迎接新朋友,生命就是如此,没必要为此伤怀。

 

“老衢,这条命,我,我还给你了。你不要再给别人,我心......”兆悠的声音越来越小,本来以他的修为,只有本命灵剑才能杀他。可他解除身上所有禁制,运起毕生的修为往衢玄子剑上撞,衢玄子全心担忧魔神,竟在不注意被兆悠得逞。

 

衢玄子想给兆悠一个耳刮子,属驴的,死不听劝,说了那么多遍,同生共死,同生共死,难道听不懂中文吗?!衢玄子一生光明磊落,爱他敬他恨他的人都会承认这点,他一诺千金,把宗门,把普通人的命运置于自己之上,他绝不是偷奸耍滑之辈。兆悠撞上来有什么用,魔神出世,别说他俩都得死,就是整个修真界不知道能否存活,兆悠何必在这时逞能!

 

衢玄子的心里空得厉害,这跟师父说的不一样,师父说胸怀博大之人,当像海一样,不会受个人利害得失影响对万物的情意和判断。可衢玄子急火攻心,口中隐隐有血腥味。往事在脑海中一一浮现,他还记得师姐那个讳莫如深的眼神,还记得蓝紫色的婆婆纳,还记得当时兆悠顿悟时的剑法。

 

他和兆悠,从青丝到白发,始终是最要好、最亲密的朋友,比亲兄弟还要好,比亲兄弟还要真。流转的漫长岁月中,衢玄子不曾嫉妒过兆悠一分一毫,他真心实意地为兆悠高兴,希望兆悠成为一剑光寒十九州的剑仙,他把兆悠当成自己的半身,兆悠也是如此。

 

兆悠也是如此吗?兆悠也是这样想的吗,兆悠也把自己当作至交吗?衢玄子呕出一口鲜血,正落在兆悠的胸口,二者融为一体。

 

无情道,本是有情之人,如何修炼无情道?

 

这个问题兆悠曾经问过衢玄子的师姐,师姐对这个俊俏少年发不出什么真正的脾气。“无情道分为小乘和大乘。小乘就是封心锁爱,只渡一人;大乘则是阅尽千帆,尝得众生苦,知晓情爱痛,最后挥剑斩断过往。”看着兆悠若有所思的模样,师姐又劝他放弃,无情道想要飞升,要么这辈子永不懂得,要么懂得之后终身受失去之苦,对两个人都是折磨。

 

兆悠笑了,他说,没事,我有数,我不会让他难过。

 

兆悠又问大乘和小乘都能飞升吗?师姐说根据记载小乘之法,曾出现过飞升的前辈,但大乘之法要求严苛,所以还没有人能成功。原理上说,小乘飞升有通天之能,大乘飞升无论如何都在这之上,或许可以位列仙班。兆悠笑了,他那时已经不是山谷舞剑的年轻人了,但是眼中还闪烁着勃勃野心。他说,那好,那就大乘之法。

 

好像他谈论的只是今晚吃什么,只是今晚要给衢玄子吃他能拿出手的最好的,而不是助衢玄子成仙。好像他打心眼儿里笃定衢玄子能成仙,打心眼儿里笃定衢玄子会爱上自己,打心眼儿里笃定衢玄子只会受那么一些些的苦。少年,永远不畏惧困难,永远相信爱情。

 

变故陡生。

 

衢玄子的感知突然变得很大,他能听到离他最近的兆悠身上缓慢流动的血液的声音,听到弟子的悲泣,听到高空魔神略有迟疑的声音,听到万里之外的孩子喊娘亲,听到那个不知名山谷的婆婆纳,正在破土而出。他同时感到痛和喜悦,悲伤和忧愁,快乐和满足,一切的一切争先恐后涌入心口,最终化为平静。

 

兆悠生命的最后一刻定格在一个微笑,他得意极了,衢玄子的灵力肉眼可见得暴涨。这证明什么?证明风光霁月的衢玄子、衡阳宗掌门、万千修士的梦中情人的爱人是自己。他是那个被杀妻证道的“妻”,而他的“丈夫”虽然对此毫无知觉,心里却早已承认。兆悠既快活又自在,他想世上再没有比他的陈情更隆重的了,他是受天道承认的。

 

平和,就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大海。兆悠化身为炸弹,轰开了衢玄子的胸怀,他原本只是一片大湖,现在却已摧枯拉朽之势,润泽周边所有土地,把自己变成了海。

 

真的只有那么一会儿,衢玄子真的只疼了那么一会儿,兆悠真人说到做到。

 

衢玄子舍弃肉身,原地飞升,化为天道的秩序。飞升之前,他抬手碾碎了魔神,还人间以太平。据衡阳宗的弟子回忆,掌门飞升之后,空中出现七彩祥云,形状好似花朵,像是掌门发冠上那支有些不太和谐的发簪。太素了,架不住掌门喜欢,除了重要典礼和仪式,他都带着那根银簪。

 

唉,杀千刀的,死不听劝。谁知道一代传奇衢玄子飞升之前想的居然是这句话呢?

 

弟子们为衢玄子立了墓碑,供世人瞻仰,但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块空空的碑。衢玄子到底葬在哪里,始终是修真界的谜团。

 

衢玄子成为了大道的一部分,他没有实体,大部分时间也没有自己的意识,但万事万物都在他的感知之中。他像是陷入一场睡睡醒醒的梦,直到有一天,一个相貌英俊的少年无意中掉落他的衣冠冢。衢玄子睁开双眼,看到一个眼睛亮亮的小乞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对方说,你真好看。

 

还是那副讨人厌的德行,衢玄子想,但是也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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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唧一下入南极圈了,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