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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蕴清老远就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这影子说熟不熟，说不熟，还总是能在脑子里闪过，那清清瘦瘦的背影，一身黑袍就跟挂在树枝上一样，看上去空空荡荡的，以前在杂技班子里的时候，深更半夜来起夜，那黑袍挂在门口，乍一看，还以为是个鬼，差些憋不住，直接放出来，索性自己教养太好，脑子也好，反应来了那背影是个什么人。

哦，卢秘啊，天仙儿卢秘，此刻光看个影子，就像个披了黑袍的鬼一样。

那天晚上怀蕴清叫了声他的名字，怀蕴清问他干嘛呢，卢天仙儿笑眯眯地转头盯着他看，说我在算卦。怀蕴清也跟着他笑，问他算什么呢，天仙儿故作玄虚，转头望月，倒像是相思的游子，嘴角带个落寞，可惜没看见墨镜背后的眼睛，八成眯着眼笑个玄乎，这份落寞九成是装的，怀蕴清想。

他转身就走，准备继续起夜，卢天仙儿倒是回魂了，也不知道转没转身，反正怀蕴清没转，听见背后天仙儿在说，“我算出来……你是来起夜的。”

怀蕴清看着那背影就想到起夜，一想到，那波澜不惊的老不死心脏就忽然动了一下，原来是天仙儿回魂了。

他和以前一模一样，还是清清瘦瘦，即便戴个黑墨镜，也挡不住他的俊郎，卢秘脸色发白，倒不像是日常年不晒太阳的那种白，反而像失血过多的白。

怀蕴清眼皮一跳，忽然想起来，自从卢秘招子被挖了，好像脸就一直这样惨白，说不准是当时两个窟窿流了三天血泪流的，还是那天被挖了招子之后吐血吐的。

怀蕴清记不起来到底有没有见过卢秘招子被摘的时候，他对过去已经很模糊了，杂技班子里，一个两个的，谁没活过几十年一百年的，老头老太太还健忘呢，这群人壳子虽然没变多少，但总归跟着年岁活，新记忆把旧记忆挤下去了，不知不觉，想象的场景也代替成就记忆了，怀蕴清一闭眼，就想起来卢秘戴着个墨镜，脸上尽是红，还淌着血泪，摇摇晃晃地从城里向杂技班子走来。

他分不清这是想象还是真的，现在也没法找个人问出个一二三来，反正假如是想的，那么从开始想的那一刻，就已经和记忆混淆了，以后虚虚假假，再也分不清了。

怀蕴清想，那还是真的吧。

卢秘就像他记忆里一样，慢慢悠悠地转过身，他没了眼睛，但是算得越来越准了。以前干的是腥活，尽糟蹋，说胡话，现在一算一个准，只是十几年几十年没见了，谁知道他现在到底真瞎还是真准。

怀蕴清不知道，但是卢秘知道。

所以卢秘转头了。

卢秘笑着向怀蕴清走来，一步一步，不怀疑，不犹豫，认准了这个人肯定是怀老弟。怀蕴清笑，卢秘就迎着笑走过来，来一句，“怀老弟。”

这音调，这音色，这口气，和多年前真是一模一样。怀蕴清还是没憋住，和子车学的挖苦劲儿，在卢秘身上用起来了，“哟，四哥，没了招子之后，看来你越过越好了。”

卢秘也不恼，怀蕴清从来就没见过卢秘发火，或者说，卢秘这个人，本身就没有火可发。

以前在杂技班子的时候，他和子车甫昭天天斗嘴，两个人从早吵到晚，从见面拌嘴到分别，从动嘴发展到动手，每次都是卢秘从中协调。说来也怪，整个杂技班子里，除了怀蕴清，没人敢和子车甫昭这么刚，也除了卢秘，没人能协调这个杂技班子里，子车甫昭和其他人的关系。

不能说卢秘是个调停者，反正总归在哄人方面有点本事的。子车甫昭问卢秘为什么这么做，卢秘一挑眉说，这班子可不能散，子车甫昭好奇了，怎么不能散？还没到散的果，卢秘慢慢悠悠补充上一句，然后被子车甫昭拍了后脑勺叫痛。

总之，卢秘是绝对没生过气的，怎么样都没有，招子被摘了他就挂着两行血笑，一边笑一边抹脸上的血，问他笑什么，他笑这血停不下来，糊得脸皮麻。子车甫昭散班子的时候他也没生过气，还在笑，大家都习惯了他这样子，散场的时候也没人搭理他，各奔东西，卢秘轻飘飘像被风吹着走一样，跟着顺风的方向走了。再见面的时候卢秘还是笑，无论是现在，还是魍魉那个杂技班子，一如既往。

怀蕴清长大了，收养了个小孩，小孩拽着他衣摆，他也没以前那么锐利了，倒是像个爱刺人的平和大叔，只是一如既往的人可还在，他的好四哥，装模作样和恶心人的时候叫他一声卢先生，做错事找他担着的时候叫一句四哥，现在怀蕴清又叫了一声四哥，只是他没什么事可以让卢秘调解了，再也没人和他斗嘴到能让卢秘出来劝架，这声四哥，完完全全带着的，只是杂技班子散伙几十年后经历的土灰而已。

这些土灰就是记忆，看见了熟人，一顾涌全进脑子里了，所以怀蕴清一看见卢秘，就忍不住想和他有关的事。

不想不知道，一想原来那么多，这天仙儿还会把自己从小姑娘手心里骗来的糖果子捂热，然后跑回来塞给怀蕴清一颗，怀蕴清耻笑卢秘，喜欢被小姑娘恭维还容易被恭维得害羞，天仙儿的墨镜挡着卢秘害羞的表情，往怀蕴清嘴里塞颗糖堵了他的嘴。

不甜，至少没有现在自己做的好吃，怀蕴清心里想，然后稍微有些窃喜，现在自己也戴了大眼镜，卢秘总归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了。

以前卢秘说过，他最早压根不会算命，内行尊称他一句卢先生，只是因为他不会算，但会看。两个眼睛两个耳朵一张嘴，他看着人家的穿着、皮肤、走路的姿势和气质，七七八八就能推出来个大概，再借个耳朵听听人家的话，八成推出来他是哪儿的人，做什么的，来这儿干什么，靠他那舌灿金莲的嘴，人家听了都说绝，算命的一大仙。内行叫他毒眼卢先生，谁让他眼睛尖，脑子转的还快。

只不过这些都是卢秘告诉他的，掺了什么成分，掺了多少，怀蕴清也说不清楚，他盯着卢秘的墨镜，心里想着，这眼睛再毒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被人摘了。

子车甫昭听见卢秘招子被人摘了，乐得上蹿下跳，杂技班子里整整一个星期都快活着，全是子车甫昭拿他取乐。他就苦笑着，然后说句，子车哥，别笑了，这招子没了，我以后怎么给人算命啊。

然后不止子车甫昭，元枰也乐了，只能说这人的幽默感，与生俱来。

“怀老弟啊，你走神半个时辰点了，该不会是被我这天仙儿脸迷着了吧？”

卢秘一乐，虽然看不见怀蕴清，但是没了招子之后，他就会算了，面前是谁，算一算，基本也能猜出来了。

可惜这算，也是有技巧的。

卢秘这辈子好像就砸在一个算里了。

以前算天算地，算不出来个一二三，脑子转的快有什么用，还不是因为算错了看错了被人摘了招子。没了眼睛，看不出来，索性眼清，心净了，算天算地算得没有不准的，多半是因为卢秘主献祭流吧，献祭上瘾了。

卢秘眼睛里看的不再是人的影子，那黑黢黢的窟窿里，看到的全是线，红的黑的白的，乱七八糟，卢秘仔细捋了捋头绪，过了好长时间才意识到，这是因果线，因生果出，最后总得来个因果轮回。

他低头看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卢秘一反思，原来是自己以前瞎算的人，拐来的小孩，勾搭的小姑娘，这些因果线连在他身上，裹得自己像个巫毒娃娃，线既是组成他的一部分，又是刺下来的剑，随时准备遭报应。

卢秘一叹气，想那就这样吧，反正因果已成，最后还是会循环到自己身上来的。

他等啊等啊，走啊走啊，因果线挑挑拣拣，去了半边了，但是这一路上又见了很多人，新的因果又染上了，他带着这巨大的冒险团穿梭在线条与线条的世界里，勒得他喘不过来气，稍微一个不仔细，新的因果又缠上了他。

他就这么走来，然后发现了一根线，直直的延伸，这线和普通的线好像不太一样，实在是太黑了，一看就是染了不少血。这种线他见过，杂技班子里都是，因为那群人借寿，他自己身上也有不少，他想。该不会遇到熟人了吧。然后他推开面前不属于他的因果线，跟着这根线一路走来，转头看了看来时的路，来的这条路和普通的小路没区别，他想给自己个惊喜，看看自己能不能睹中，看看自己招子还在时候的分析能不能用在当下。

卢秘笑着回头了——

他赌对了。

怀蕴清。

怀蕴清听了之后，感觉这就像命运的邂逅，命运，卢秘笑着说，哪儿学来的洋词，不就是因果吗，咱俩的因果可还没散尽呢。

天仙笑着说，小芝看着两个墨镜男，眼巴巴地又去拽卢秘的衣角，卢秘顺势把她抱起来，在胸口掂量了两下，“老怀啊，看来你不封建啊，还知道要女儿。”

怀蕴清淡淡地扬起嘴角，“四哥就别打趣我了，这是小芝，是……”

卢秘逗着小芝，他索性也不说话，俩人一时间沉默无言，几十年不见，话越来越少了。索性大多时候还得看卢秘，他掏出一颗糖来喂给小芝，怀蕴清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卢秘忽然开口，“怎么，没给你糖你不高兴了？”

怀蕴清说，“哪儿呢啊四哥，只是小芝前几天吃糖把牙给粘掉了，这不刚想控制一下，四哥你又喂给她了。”

卢秘道，“这小娃娃身上的因果倒是有趣，跟了你也是个好事，想不到需要被调和的小孩现在都当爹了，来，张嘴——”

最后一句话也不知道他是对小芝说的，还是对怀蕴清说的，反正怀蕴清微微张嘴了，然后舌尖传来点甜，“吃糖，吃糖。”

卢秘的声音笑着，“吃糖不算命，算命不吃糖。”

怀蕴清刚含着这糖，还没品出来到底是什么味儿，小芝就过来拉着他衣角，“糖……糖……”

怀蕴清猛一抬头，面前哪里有什么天仙儿，分明是棵被烧焦了的树，树枝摇摇欲坠的，风一吹就要掉了。

小芝在他腿边，拉着他衣角要吃糖。

怀蕴清猛然反应过来，哦，原来是因果未到啊，卢先生。

*头七怪谈同人文，别来无恙的前篇，主要讲子车甫昭和离宇亭的初遇，男主用女人身份预警

*cp子车甫昭x男主离宇亭，为了方便理解，男主虽然用了不同身份，但仍是以离宇亭来指代

【5】

子车甫昭回到杂技班第一件事，是把所有人揍了一顿。

想想也合理，魍魉等人趁他不在，和任家拍板敲定登台表演的事，甚至还拿班里的人当筹码谈价钱，无论这个人是谁，重不重要，都算是代班主行事。往小了说，算是不服管教，往大了说，是谋权篡位。

子车甫昭心情本就不爽快，又找到了合适的由头，自然下狠手把除了时灵外的每个人都收拾一顿，连老二造畜变的狗都挨了踹，哀哀地嚎叫一声，夹着尾巴钻进帐篷角落。

众人挨打的时候，离宇亭一直坐旁边的箱子上看着。

倒不是他多喜欢看子车甫昭揍人，只是子车甫昭动手前指着他说了句“你先等着”，然后便开始专心致志地揍人。离宇亭一头雾水，他自认今天没做过什么得罪对方的事，但也不敢离开，只好找个地方坐着“观赏”。

虽然过程十分无聊，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子车甫昭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心情好不好全摆脸上，对人喜欢不喜欢则全展现在拳脚里，就比如说和任家谈生意的事明明是魍魉拍板，但是子车甫昭只轻描淡写把人揍个半瘸就抬手放过，而老三明明一整天都在喝酒抽大烟，对魍魉等人的行径一概不知，却被子车甫昭揍了个半死，冤得话都说不出来。

结合被揍人的特点和观察杂技班的心得，离宇亭觉得自己大致猜到了原因——子车甫昭下狠手敲打的人都是平常不服他或者有异心的人，抬手放过的则是对他忠诚或者没什么脑子的手下，倒是条理分明。

看来他能在这集合了一众牛鬼蛇神的班子里当上班主，靠得不仅是技艺和人情，还有头脑。不过常言道，要能打江山，还要能守江山，也不知道子车甫昭凭借这纯粹的武力镇压，能把“江山”守到几时。

想到这，离宇亭觉得自己有些操闲心。

“时灵”的命格遭人篡改，最多活不过一年，如今又陷在危机重重的杂技班中，离宇亭若不想给宿主陪葬，早日寻找下家才是正理。只是现在世道混乱，命比纸贱，想找个好身份安定下来很难，他得细细筹谋。

但无论如何，尽快脱离杂技班是第一要事，唯一的区别是用时灵的身份离开，还是换皮囊离开而已。只是佚名换身份后会留下人形残蜕，杂技班又邪异，离宇亭担心被看出端倪，才迟迟未动手。

能以“时灵”身份光明正大地离开最好，但怎样可以让子车甫昭心甘情愿地放他走还不报复他，是个难题。

离宇亭将目光落在躺在地上连声哀嚎的老二老三身上，若有所思。

杂技班人丁不算多，统共有名有姓的人物也就十来号人，子车甫昭下手又阴，很快便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人，只剩下旁边围观的时灵和被勒令收拾烂摊子的魍魉还站着。

子车甫昭嫌弃地用顺子的外套擦掉自己手上黏的血，后者蜷在地上捂着脸瑟瑟发抖，眼泪和鼻血止不住地从手指缝里流出来，把他那张长满了红色痘痕的脸衬得越发丑陋。子车甫昭没好气地踩住他的腰，用力碾了碾：“哭什么哭，是觉得你爹揍你把你揍冤枉了吗？”

“嘶——没，没有！不冤枉！”顺子疼得哭都顾不上，慌忙伸手去抬子车甫昭的脚。看他这幅惨样，子车甫昭懒得再动他，把人踢得翻个面看不到脸便收了手。

他回头看看时灵和魍魉，正想说什么，就看到小姑娘正满脸深沉地盯着老二和老三，黑漆漆的眼睛半点波澜都无，不知道脑子在转什么歪脑筋，看得人直发瘆。

他扬起眉，刚走上前，时灵立刻扭头看向他，表情里飞快地闪过一抹不自然：“……班主。”

子车甫昭没忍住，“啧”了一声。

这小东西，自从顶了时灵的壳混进杂技班，戏演得一天比一天精彩。当初刚见他，一口一个“子车甫昭”，不客气地像是她是子车甫昭领导；结果见了怀蕴清他们，左一声“怀大哥”右一声“元大哥”，喊得那群贱皮子浑身骨头都要轻几两，看来也不是完全不懂人情世故，那怎么就不见他喊自己一声“子车哥”呢？现在在班里人面前，小东西不敢直接喊他名字，就蹩脚地换成了“班主”，但口吻和陌生人似的，还不如喊他大名。再不济，跟老二他们一样喊老大也行啊。

“班主？”离宇亭不知他心思，还以为自己哪里不妥当得罪了人，结果胆战心惊地等半晌，等来一句“没事，你睡去吧”。

离宇亭：“……”

离宇亭：“你刚才说让我先等着……”

“哦，”子车甫昭漫不经心地挠了挠脸，指腹把溅在脸上的血迹抹出几道长条，猫胡须似的，随着他扯开的笑容颤了颤，“我意思是你先回我帐篷里等着。”

杂技班诸人：“？”

只是还没等一帮躺地上表面装死实则竖起耳朵听八卦的人激动起来，子车甫昭又指了指魍魉：“你也去，好好给她教教怎么唱戏，等我回来了商量唱哪支曲子。”

众人失望地趴下去，魍魉笑了声，用手捋捋头发，朝离宇亭略一点头：“走吧，小姑娘。”说着，她又朝自己两个徒弟身上各踹一脚，笑容骤冷：“你们不自己起来，还要我请吗？”

两个徒弟连忙捂着痛处跳起来，喏喏应声，跟着他们一道灰头土脸地走了。

  

距离正式登台亮相也就两三天时间，纵使魍魉有心，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候里教离宇亭正儿八经唱出些东西来，因此在和子车甫昭敲定曲子后，把台词略作改变，让离宇亭扮演了个词少戏份也少的小角色。

虽然杂技班平常不接唱戏的营生，但是无论是子车甫昭还是魍魉，都是在正经戏班子待过的人，对其中的道道自是门清。只单说选曲一项，在主人家没有点曲的情况下，能唱什么不能唱什么，戏班子都有讲究，比如主人家经商，那就少唱泊梁山，唱唱打金钱；主人家新婚不久，那就少唱铡美案，唱唱龙凤配，诸如此类。

因此听到子车甫昭点名要唱“断情孽”这出戏时，魍魉不由翻个白眼，抱起双臂，手指在手臂上不耐烦地跳动。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表情已经将她的想法展露无遗。

“怎么，不服？”子车甫昭斜觑她，指节叩了叩桌面，“有话直说，别给我摆张臭脸。”

“子车哥，别把我当老二那个蠢货，我对你的位子没兴趣。”魍魉不客气地答道，“任家给的不少，无缘无故的话，你不会主动下他们的脸面。子车哥，我要一个理由。”

“现在倒硬气起来了？刚开始接活的时候怎么不动脑子想想。”子车甫昭又叩了叩桌面，似笑非笑，“连时灵那个小姑娘都知道任家有鬼，你倒好，直接把一个班子都栽里面，现在还敢问我要理由？魍魉，你好大的面子啊。”

“子车哥，以前你可不管这些有的没的——有钱就赚，有油水就捞，这不都是你教我们的吗？任家条件开得好，换成你，你只会比我下手更早更狠，为什么偏偏这次开始忌惮了呢？难不成……是因为时灵？”

帐篷里静默了瞬，随即是子车甫昭一声不屑的嗤笑：“你脑子也跟老二老三一样蠢没了？他们看不出时灵有鬼，难道你也看不出来？还是说，你打算和老四一样，假瞎变成真瞎？”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魍魉竖起眉，“把这么一个不明不白的人留下……”

“不喜欢她？”

“谈不上喜欢，可看着比其他人要顺眼的多。”魍魉放下胳膊，呼出一口气，“行吧，你要留就留，可真要留出事，你可不能丢下我们自个跑。”

“呿。”子车甫昭向后一倒，头后仰着歪在椅子上。魍魉看不见他表情，但猜也猜得出定然一脸讽刺，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望着帐篷顶把唱戏的事商量完，带着满脸晦气麻溜地离开了帐篷。

等她走人，子车甫昭伸长腿，用脚尖将桌子上摊开的戏词簿子勾起来，捞在手里举着看。

那张画了符文的脸少有的面无表情，深棕瞳孔漫无焦距，像是看着那一行行的戏文，又像是透过戏文看着其他什么东西。

良久，他丢掉簿子，站起身活动了下四肢，身子骤然向下缩水一截，拎起大头娃娃便从帐篷另一角钻出去了。

离宇亭的学戏生涯进展的不太顺利。

想想也是，除了学识以外，佚名带不走宿主自身的天赋和技能，因此他们能做什么，主要取决于宿主自身的素质。时灵这小姑娘有把好嗓子，音律却捏得不大准，唱起来总有些不大对劲，让魍魉很是发愁，不过很快两人各种尝试时发现，让时灵来唱女小生的选段恰恰合适，无论是动作还是语态都无一不妥。

离宇亭为此很是松了口气，殊不知这点正好坐实魍魉认为“时灵”其实是个男人的猜测。

虽然唱戏的问题暂时解决，但离宇亭却不敢轻易放松。在登台唱戏前一天，杂技班应任家家主盛情邀约住进了任家府邸，这也意味着任天逸能见到时灵的机会大大增多。虽然子车甫昭准许他尽可能留在屋内，避开任天逸，但对方总是点了名要见他，单为了杂技班之后能顺利拿到报酬，离宇亭也不好敷衍了事。

晚饭后，任天逸果然又遣人来找他。离宇亭叹口气，翻出一身灰扑扑的衣服换上，虽然他确定任天逸对自己格外注意一定是另有缘由，但若是打扮丑些能让对方扫点兴致的话，再好不过。

可惜他的苦心不久后便宣告白费，任天逸似是早料到他心里抵触，“好心”让管家给他送了几身服饰，还让侍女半强迫半哄劝地帮他换上。

侍女显然是被下了令，见他不愿意急得满眼是泪，离宇亭不好为难她，便顺从地换了装束。穿衣时，他注意到这几身衣服看上去与本地人常穿的衣服有些不同，形制选用了少见的右衽大偏襟袄，这类装扮在漓江周边并不常见，反倒是在潼关、岐安那一带更为常见。

离宇亭扣上脖颈最上端的扣子，脑海里不期然闪过几天前在忘川菩萨祠庙里看过的那段祈文：

“岐安人氏莞娘向大慈大悲忘川菩萨许愿，敬祈神明……”

他微微抬眉。

这可能吗？随手翻到的红布正好与任天逸有关？不，仔细想想，若不是子车甫昭打断，在得知忘川菩萨或许与任家往事有关后，他必然会将庙宇里所有可以查看的红布都看一遍。

倒不如说，他一直翻到菩萨像的背后才看到那张红布才是异常。如果任天逸要找到的女子就是这个莞娘，她为什么要藏起她的愿望？是因为许的愿望不能让人看见，还是她的愿望压根就没能实现？

也许他该找个机会，回到忘川菩萨庙重新读一读那段祈文。

侍女将他引入前厅，离宇亭抬眼，正对上任天逸似痴若迷的目光。见到他，任天逸的嘴唇动了动，似乎下意识就要喊出一个徘徊在他唇边已久的名字，只是很快他便收整好情绪，重新换上一副温和神色，柔声邀请离宇亭和他一起散步。

不知道任天逸用了什么由头支开了杂技班的人，又或者他们只是单纯不愿意为了时灵惹上事端，离宇亭陪着任天逸走过小半个花园都没看到班里的人，一直走到府邸中心的假山池塘时，他才瞥见第一个同伴。

是老三。

离宇亭听子车说起过他。老三原名是李庵，原本家境不错，却爱上吸大烟，为了一口大烟搞到倾家荡产，最后因为杂技班来钱快求着子车入伙，学的戏法也都和烟有关。离宇亭这段日子和他学过几个小戏法，相处倒也称得上一句融洽，只是他不确定对方会不会为了这点情谊惹得任天逸不喜。

……想想多半不会，若两人境地对换，离宇亭也不会贸然为对方涉险。好在任天逸没有立即朝他下手的意思，大约准备等到唱完戏在下手，到时离宇亭多警醒些不要中招，离开利林县后便无事了。

若非任天逸纠缠得紧，又不像善茬，离宇亭或许会在利林县便换掉身份从杂技班脱身，如今这般，只能算得上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事，却没料到老三当真愿意帮他一把。李庵原本躺在假山上叼着烟管抽得如痴如醉，看到他们来，翻身坐起，利索地从假山上跳下来，朝任天逸歪歪扭扭地作个揖：“哟，任大爷，您今儿兴致不错啊，还带上我们班里的小姑娘一起逛，就是我们这姑娘也是刚进班里的，不大聪明，想来招待不好您啊。要不，我陪您走一段？”

离宇亭眨了眨眼。哪里不太对劲。

任天逸没注意到他这点些微的异样表情，抬手扇了扇风，大约被老三身上裹着的烟气呛得不行，语气变得不耐烦起来：“不用了，有时姑娘陪着就很好。”

“呦，多谢大爷您看得上，只是我们班这小姑娘刚学戏，明天是她头一回上台，紧张得不行。您要是逛满意，逛开心了，就放她回去让她再练练嗓子呗？”老三一伸烟管，把时灵从任天逸身边捞过来，烟味便染在了那身别有用意的新衣服上，“您这么会疼人，肯定也不想明天小姑娘唱不好急得直哭是不是？”

离宇亭唇角忍不住一撇，很快又抿起来，收敛起心底那点哭笑不得的情绪。似是察觉到他表现不妥，李庵压在他肩膀上的烟管一叩，黄铜做的管头隔着衣服在皮肤上轻烫了下，惊得离宇亭冷不丁打个颤，连忙端正好神色。

或许是任天逸不喜欢李庵满身烟味，这次没怎么纠缠，便放离宇亭跟老三一起离开了。

直到走出花园，李庵的烟管也没从离宇亭身上挪开，离宇亭伸手想将它抬开，被他捏住手腕：“等会，你这衣服上的香料还没散掉，这任家大少为了不让你跑掉，可真是下了血本。”

那人还是老三的模样，声音倒是变了回来。离宇亭点点头，抬起手直直伸向对方的脸，那人没躲，只笑嘻嘻地看着他在自己脸上揭开眼角那颗痦子，露出其下的一粒黑痣。

“果然是你，其他人呢？”

“怎么发现的？”子车甫昭手在脸上按了按，平整皮肤上便又生出一颗痦子，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东西伪装的，离宇亭凑近看也发觉不了端倪。

“靠味道。你身上不是大烟味，而且闻着有点不太对，像是混了其他东西。”离宇亭凑近，在子车甫昭肩侧嗅了嗅，“……桐油？”

难不成这人又去翻任家内院了？

“狗鼻子啊你，这都闻得出来。”子车甫昭没反驳，松开他的手，“其他人干活去了，哥溜达一圈没看到你，就知道你被大少爷叫走了，连忙来捞你，怎么样？哥对你好吧？”

“……”

离宇亭想起对方方才在假山上躺得舒舒服服的模样，心底翻了个白眼。与其信对方会特意救自己，还不如信是任天逸和他扰了子车甫昭的清净，这人才会伸援手把他带走。

子车甫昭其人，当真像魍魉说的那样，嘴里没几句实话。

他将自己的手腕从他掌心扯出来：“其他人在哪？我去帮他们干活。”

“嘿——”子车甫昭倒转烟管敲了敲他额头，“要你一句谢比陪任大少逛花园还难是吧？行了，跟我走，其他人做的事你帮不上忙，我这有一份别的活给你。”

——TBC——

*头七怪谈同人文，CP：子车甫昭x男主离宇亭，ABO设定，OOC预警

*搞点三俗的ABO车

Summary：我们是本能的困兽，等待着一朝破笼而出。

早该在子车甫昭不对劲时就扭头走掉的，离宇亭心想。

子车甫昭是个alpha，他知道，“离宇亭”是omega，他也清楚。可两个人都不是寻常人，供职的还是邪祟扎堆的西封杂志社，这让离宇亭对同事的第二性别刚开始便缺了根弦。

更别说，从入社到如今，两个人合作次数不少，子车甫昭虽然嘴上胡扯八道，但是信息素释放得很谨慎，想来和他一样不愿多事，他便愈发放松。

离宇亭没想到，有朝一日对方决定不再收敛后，竟能如此得寸进尺。

事情的起因还得从任务说起。

本只是次进村调查的小事，但因为当地风俗偏爱alpha的缘故，住在村里的家家户户都向邪神祈愿能生出性别为alpha的孩子，如果生下的孩子是beta或者omega，就会被卖掉或者溺死。久而久之，那个村子成了名副其实的alpha村，子车甫昭给他们起了个通俗易懂到恶毒的外号：绝户村。

离宇亭本想独自调查，但看到村子的信息后不禁皱了皱眉头，看着便不是个对omega友好的地方。大约出于和他相同的考量，没过多久，狄红霞告诉他子车甫昭会陪他走一趟。

离宇亭还想反对，结果被狄红霞左一句“这是主编的决定”，右一句“亲爱的，社里alpha不多，万一出事，你觉得佴和和子车甫昭哪个更靠谱”给搪塞过去。离宇亭没有与人争论的爱好，见木已成舟，便依言与子车甫昭一同去了村子。

路上子车甫昭话不多，大约是被疏南风赶出来工作心情不佳，离宇亭便也不搭话，刚好清净一段时间。

甫进村，各色alpha信息素便随风而至，让两人都皱起眉头。不知是否是当地风俗的缘故，所有人的信息素释放得都毫不收敛，肆无忌惮，且颇具攻击性，称得上是每个alpha和omega的噩梦。

进村不到半刻钟，离宇亭便发觉皮肤被杂乱的信息素刺激得发烫微痛，之前吞服的钝感药剂隐约有失效的迹象，子车甫昭似乎也很不适应，脾气不仅比往日来得更暴躁，下手的力度也逐渐失去约束。

离宇亭有些明白疏南风为什么坚持指派alpha同事给他做搭档了——这种情况下，让alpha用自己的信息素覆盖他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对与这点，子车甫昭大约早就心里有数，偏偏听到他请求时还要拿乔，拖长声调恶心他：“同事之间这么暧昧不好吧，万一回去，大家觉得咱俩有一腿怎么办？这不坏了哥名声嘛？”

离宇亭扯了扯唇角：“你还有名声这个东西？”

“你别说，哥一般就杀杀人，放放火，可从来没乱搞过私生活——哎哎哎，你看你这人，说几句还急眼了！”子车甫昭笑嘻嘻躲过离宇亭的拳头，把他胳膊一折夹在腋下，恰好将他的后颈尽收囊中，“打不过就投怀送抱，佚名仔，你这是想使美人计？”

看他挣扎得厉害，子车甫昭笑了声，没再废话，低头用唇碰上那段领口和发根间的皮肤。

离宇亭体温常年偏低，后颈又敏感，被对方微热的唇一烫，猝然轻轻打了个哆嗦。

怪异，非常怪异。

即便以佚名百年的生命来算，他也极少和人如此亲密过，更别说是以alpha和omega这样的身份。但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会有族人沉迷于使用omega的皮囊：无论性格多恶劣，alpha对omega的保护欲是他们的第一天性，被alpha环抱时，那温柔到能麻痹神经的安全感是比毒品还能让人上瘾的药物。

但比起安心，不知道是子车甫昭太有攻击性，还是他过于抗拒对方亲近，被咬住脖颈时离宇亭只觉得恐惧——空气中杂乱无章的信息素尽数退潮，留下的只有子车甫昭自己辛辣到近乎苦涩的信息素，绵密而又严实地将他包裹起来，像是侵犯，亦或是占有。而他自己的身体却提不起哪怕一丁点反抗的力气，反而欢欣鼓舞地送上omega青涩甜蜜的信息素引诱，明目张胆地宣告他尚无标记的身份，邀请对方继续深入。

这还是子车甫昭只注入了一点信息素的结果！

紧压在脖颈上的利齿松了又紧，像是拿不定主意要咬多深才合适，但没过多久就下定决心。察觉到那牙齿又准备深入，离宇亭慌忙挣扎着用胳膊肘在子车甫昭腰上重重撞了下：“够、够了！”

子车甫昭顿住，过了几秒钟才像是理解他说了什么似的，缓缓松开口。

他刚退开几寸，离宇亭立刻把他推到了一边，下意识用手紧紧捂住后颈。原本白皙的后颈此刻已经尽数变红，被alpha咬过的皮肤尤为红肿发胀，破了皮，被他掌心的汗水一蛰，酸痛刺麻，恰好挥退了腺体周围仍缠绵着的渴望标记的余韵。

离宇亭心有余悸地瞪着子车甫昭，对方少见的面无表情，恰好证明他的感觉没有出错：刚才子车甫昭的确失了控，差点完成一次彻底的临时标记。幸好两人的信息素适配度不算高，alpha追逐最适配omega的本能让子车甫昭产生了犹豫，离宇亭才能及时制止。

借信息素可以说是为了工作而采用的权宜之计，但临时标记，就超出太多了。

那不是他们之间该出现的东西。

“你被这里的邪神影响了？”离宇亭问道。

他和子车甫昭之间的氛围并不融洽，甚至有些剑拔弩张，他不觉得对方会视自己为适合标记的omega。除了邪神作祟，他找不到其他原因足以解释子车甫昭的失控。

闻言，子车甫昭表情变得很怪，离宇亭没法解读其中的情绪，初看像是难以苟同的讥嘲，但仔细品味，却又像是早有预料的漠然。很快，这摊五花八门的情绪被子车甫昭和在一起，烩成了他最常用的千人一面的讽笑。

“没那么复杂，我易感期快到了。”他漫不经心道，将手腕上的黄布条解开，重新缠紧，勒得苍白若纸的皮肤泛起一层惨红才停手，“应该就这几天的事。”

离宇亭：“……”

听他轻描淡写的语气，还以为只是给某个村民打骨折，不过仔细想想，这的确没什么。alpha的易感期与omega的热潮期不同，虽然也有标记的欲望，但是更多的是排他的攻击欲和划领地的占有欲，怪不得子车甫昭自进入村落以来就显得异常暴躁，这里的确称得上是最不适合alpha度过易感期的地方。

弄清楚原因，离宇亭便放下心，随口叮嘱道：“你自己收着点劲，我们是来找线索的，不是来屠村的，不要干涉这里的因果。”见子车甫昭懒洋洋点了头，他便继续自己的调查。

地势原因，村内人家分布散乱，一起行动多少影响效率，离宇亭便建议两人暂时分头行动。毕竟即便子车甫昭给他的标记不完整，但是足够屏蔽其他alpha的影响，确保他几个小时内自保无虞。

他自认为这番解释没有问题，子车甫昭却莫名抗拒，摆出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姿态：“佚名仔，主编给我的指示是‘寸步不离’，你是文化人，不用哥给你解释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吧？”

“主编怎么会给这种指示？”离宇亭有些无法理解，“他没和我说——”

“我怎么知道疏南风在想什么？要不是他开口，你以为我乐意来着绝户村干活？”子车甫昭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情绪愈发恶劣，“非要分头行动也可以，你现在就给疏南风打电话让我走人，咱俩都开心。”

离宇亭掏出手机，被子车甫昭一把扼住了手腕，力道重到他感觉自己的骨头几乎要咯吱作响，忍不住去掰他的手：“你发什么疯——松开！”

子车甫昭也意识到自己力度失控，连忙松开，只是手指还虚拢在他手腕上悻悻地不愿意收回：“你还真打啊？有我陪你总比一个人要强吧。”

“我是要问他为什么会这样说，主编可能知道一些重要信息，得问清楚。”离宇亭见他不松手，索性单手拨电话，结果手机也被子车甫昭强行拿走，“……子车甫昭，你什么意思？”

“别吵，有人来了。”子车甫昭朝拐角处努努嘴，“你非要分头就分头呗，但我可先说好，我不会走太远，你自己也放机灵点，打不过就喊人。”

离宇亭无语地目送对方拿着自己手机翻墙跑路，不由揉了揉额角。等这次任务结束回去，他或许该上网查查alpha易感期的症状除了暴躁易怒，是不是还有精神错乱和话多，竟然让子车甫昭这个疯子都开始变得不对劲。

按名单询问过三户人家后，他顺利拿到了想要的信息，对待理清的因果线大致有了数。只剩下最后一个人的线索还没拿到，如无意外，这个人应该就是在论坛发帖的求助人。

听村里人介绍，他是个alpha，双亲却是beta，刚出生没多久父母便意外失足落下山崖，自小被村里人拉扯大。从村民的话和帖子来看，求助人性格孤僻，并且十分厌恶自己和村里信奉的神明，坚信是父母向邪神祈愿生下性别为alpha的孩子才送掉了性命。

刚走到对方家门口，离宇亭嗅到了求助人随风传来的信息素，脚步骤然止住，下意识抬手掩住口鼻屏住呼吸。

他忽然明白了疏南风的用意——“离宇亭”和求助人的信息素适配度太高了。

这就是他为什么不爱选用alpha或者omega身份的原因。一旦接受第二性别的便利，它的束缚也随之而来——人类说不准在什么时候会碰到信息素适配度极高的另一个人，对方会像狂风暴雨一样搅乱他们的人生，偏偏他们还甘之若饴，接受本能给他们的那点肉体上的甜头，然后对被暴力改变的诸多事实视而不见。他们把这个叫做命运。

那诱人的信息素像无孔不入的水，即便他尽可能小口呼吸，它也会肆意顺着他身体暴露在外的皮肤上的毛孔内灌入，撺掇身体每滴血液、每个细胞兴奋起来，为即将到来的会面而欣喜，自发改变以迎接标记。

离宇亭知道适配度过高的AO碰面时通常会以什么结局收尾——床铺、标记、结合，无一例外，除非omega已经接受其他alpha的标记。思及此，他脑海忽然中闪过子车甫昭的脸。听狄姐说，子车甫昭大约在民初左右出生，到现在估计也有百来岁，不知道对方从前带着杂技班天南海北卖艺兼拐卖人口时有没有碰到适配的omega。放在以前，他大概不会觉得子车甫昭会向哪个omega低头，但现在他却忽然有些猜不准答案——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AO适配的可怕，仅原地不动便耗尽了他大部分自制力，更别说离开。在如此适配的信息素前，拒绝本能渐渐变成一个愚蠢的选择，毕竟接受对方，似乎就足以圆满整个人生。

但他不是离宇亭。

离宇亭褪去手套，咬破指尖，钻心的疼痛熨平了凌乱的思绪，让他得以趁势稳固自己的自控力，慢慢后退。

身后忽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随即飘来草药的辛辣味道，几乎蜇痛离宇亭的鼻尖，却也极好地隐去了那股诱人的信息素。

回去得感谢一下疏南风，离宇亭心想，再次后退一步，撞在子车甫昭的胸口。

“怎么，这户人家里有鬼？”子车甫昭问道，看看他煞白的脸，又看眼面前的院落，有些疑惑。

“信息素。”离宇亭简短道，从包里掏出一板抑制剂，取出两片服下。无需更多解释，子车甫昭脸色变得黑沉，显然明白其中利害，他的目光在离宇亭和那户人家之间挪来挪去：“你想怎么样？结合？”

“？”离宇亭向他投去难以置信的一瞥，“怎么可能。”

药物生效很快，勉强压下信息素引发的热度，他缓口气，接着说下去：“我不能进去，得你来。去问问他关于帖子的事，帖子的内容是……子车甫昭？你在听我说话吗？”

对方似乎自他服药开始便心不在焉，目光始终垂在地面上游离，被他喊了几声才抬起头，神色阴沉得能拧出水似的，几乎吓了离宇亭一跳，但很快他便把那副神色妥当地收起，换回最常用的诡笑，只是挂着冰霜。不过他自从进入村子后脾气就一直挺差，这会神色变阴沉些也正常，离宇亭没有多留意。

“搞那么复杂干什么，把他户口本拿来不就完了？”

离宇亭想想，倒也不是不行，而且能尽量避开子车甫昭和村民接触，免得惹出事，于是点头同意：“那你进去动作轻一点，不要让求助人发现，他和这段因果牵扯很多，不能动，最好避开。”

子车甫昭闻言提了提唇角，黑漆漆的眼珠子转向求助人的院子，眼尾微弯，带动周围皮肤上绘制的血色符文愈发扭曲：“……那肯定，你放心吧。”

——TBC——

小窗口嗨，车男主

——

由子车在梦里杀了十八年的弟弟衍生出来的一些
后来作者解释，子车如果这方面心态不够坚定的话，连童童的幻境都走不出
那我要造谣一下了

既然他们在调查童灵神
那么被童童搞了也很正常吧
总之他们两个集体掉入了童灵神的幻觉
子车实在是一回生二回熟，子车甫磬一刷新就直接用虎口卡住对方的嘴巴，另一只手飞速扭断了对方的脖子，子车甫磬还没来得及变得阴间就死了
在等待第二只子车甫磬刷新的间隙里，子车总算想起来他的新同事，转头去看佚名，看到佚名被一大群人包围了
子车乐了，说你情债还挺多的呢？看不出来啊，你们家族的人不是感情都挺淡薄？
佚名没理他，子车于是问，需要帮忙不？
佚名还是没理他，他正在和梁树章以及粱颜梅周旋，梁树章是参门教的人他不太好打，但是身娇体弱的粱颜梅还是没问题的
他寻了个机会卡住粱颜梅的脖子，掏出子车送的匕首准备一刀送进对方心脏，但粱颜梅看着他轻声笑了起来，说动手吧，拿走我的八字和生命，替我活下去，就像你上一次做的那样
说着闭上了眼睛，完全没有攻击性的样子
佚名的匕首终究还是没有刺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浓厚的血腥味混着炽热的黏稠液体泼在了他的身上，粱颜梅的头掉了下来，后面露出子车甫昭那张沾满了血的、如同恶鬼一般的面容
佚名抹了抹血，皱了下眉说你干什么？子车嗤笑一声，说还说不需要我帮忙呢？刚刚要不是你哥我动手，你后面那个就要折断你脖子了
说着他指了指佚名身后，佚名转过头，看到梁树章的头也被扭断了，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中
子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顶着满脸的血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又刺耳，笑得佚名耳朵嗡嗡响，笑完了又抹抹脸上的血，说你知道吗？你刚刚那个表情，我和你共事了这么久就没见到过。

佚名没有回答，子车似乎也不需要佚名的回答。
他敛了笑容，用血在地上画了个红圈让佚名坐进去，又开始絮叨，要不是我跟着你进来，你非得死在这个幻境里不可，主编想捞你也捞不出来……童灵神的幻境要求你对过去的一切都不能在意，不能动摇，看样子你是做不到啊？那换我来，无非是多杀几个人的功夫，你在圈里面待着别出来。
佚名：……
佚名虽然觉得这很像孙悟空对唐僧做的事情，但情况危急，他没去和子车贫嘴，盘腿坐了下来，盯着梁家兄妹的尸体发呆。
新一轮刷新又开始了，子车在大润发杀了十八年的鱼()，杀累了的空档里看一眼佚名，说你不用在意，那些都不是真的，是假人。正主应该死了好几年，早投胎去了……
佚名说我知道。
过了好半晌，在血肉撕裂的声音当中，他低声说了句谢谢。
子车：你说什么——
佚名：没什么——
杀完了子车累坏了，也没去追究，梦醒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天都亮了，子车哼哼说这回要找疏南风要精神损失费，又说哥要补觉你盯着点，然后倒头睡了(，佚名看了他一会儿，也开始闭目养神。
他想，他可能知道了木镜理回忆里，招惹了童灵神的第二天，子车脾气那么暴躁的原因了。

——

有关于前世的造谣

扒拉了一下时间线，子车大概是清末出生的，岑驳遥是清中的人，如果兆兆死得早点（……）投胎得快点（……）还是能在风华正茂的年纪遇到遥遥的！

佚名当时是押镖的(寻思)，那兆兆就是劫镖的(悲)

兆兆路过了！
兆兆来，兆兆看到佚名在押镖，兆兆想要拥有，兆兆打劫了佚名！
兆兆没把价值千两的镖车(以及货物)拉走，因为不好转手/嫌麻烦，于是摸走了佚名的钱包
被打劫了的佚名：不是他有病吧？
兆兆美滋滋地打开佚名的钱包，发现里面只有一串铜钱
兆兆：……
镖师随身带着的钱不会很多的，镖师穷穷()

来点土匪文学
某日，佚名和美女结伴押镖，兆兆来了！兆兆把两个人打了之后眼珠子咕噜咕噜转，说我今天不是来劫镖的是来劫人的，哥缺个压寨夫人！

闻言美女脸色灰败，自觉贞操不保，佚名低声安慰美女，说他会想办法把美女救出去的
然后兆兆把佚名抗肩上绑走了，看也没看美女一眼
美女：？
佚名：？？

佚名：所以呢，你绑我是做什么？

佚名：总不能真是当压寨夫人。

兆兆：哎呀，凑个人头，凑个人头，我们一起去干票大的……

佚名：我凭什么听你的？

兆兆：（拎起佚名的鸡，冷笑）你不听我就把你的鸡下锅炖了！

佚名：你炖。
兆兆：啊？

佚名：炖了汤记得分我一口。

兆兆：……

兆兆把佚名拐回去后

总之先造谣兆兆和辜念旬是同伙（……）

辜念旬：你不是说出去抢劫？怎么拐了个人还顺了只鸡回来？
兆兆：什么拐人！我这是整了个压寨夫人！
佚名：？
辜念旬：小哥你别听他瞎说，他哪有寨。
兆兆：怎么了怎么了，我们住的那地方不能算寨？
辜念旬：你知道寨这个字怎么写吗？
兆兆：……
兆兆：*脏话*
佚名：你们吵吧，没事我走了

——

爱丽丝pa，对着爱丽丝原作大造特造（）

佚名和子车出了个任务，回来给主编检查
主编看了看佚名说邪祟给你留了点影响，问题不大可能会做几个梦，梦到的和你们出任务的经历应该会有点关系
佚名也没在意，做个梦死不了人的
直到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着爱丽丝的小蓝裙子
一抬头看到一只引路的兔子
而那兔子长得像莫医生()

佚名：……

一路上见过了形形色色的熟人但是爱丽丝ver之后，佚名已经麻了
甚至还苦中作乐，猜谁会是什么角色也是别有一番乐趣
所以当他看到柴郡猫朝他呲着个大牙乐的时候
佚名看了看柴郡猫的两条辨识度很高的小辫子
心想
果然啊()

猫是公爵夫人的猫，佚名遵循原著问夫人这猫为啥会笑
公爵夫人说猫不是天生会笑吗，很正常吧
佚名转头看到呲着大牙的子车
佚名：……你说得对

子车趁着所有人不注意跳到佚名身边蹭了他一下，小声说，佚名仔
佚名很快反应过来，低声问子车？
子车草了一声说果然是你，疏南风那个王八蛋说话留一半，他说了那个邪祟会影响你做梦，但没说也会影响我！而且还是我俩一起做梦！接着又嘀咕，看来你对这梦挺熟的啊，还知道爱丽丝什么的，我都听不懂这什么玩意，你帮帮哥呗我们一起出去，谁知道在这梦里死了是不是真死了。
佚名就眯起眼打量他，问你能提供什么帮助？有没有什么特殊能力？
子车说我知道疯帽匠和三月兔在哪，我还知道他们是谁，我可以给你指路……
佚名：还有呢？
子车：……
子车好久不说话，就在佚名疑惑的时候，子车说我解释不明白，你还是看吧
然后子车慢慢地消失了，身体逐渐透明
但是他的笑容还挂在空气里()
佚名：……
佚名：(没忍住)(乐)
子车：你别笑了！！
佚名：所以现在不是你自己想笑？而是你设定上就是要一直笑的？
子车：是……疏南风那个王八蛋！！
佚名：你不是活该？
子车：……你说得对

他俩一起解密belike

佚名：我有一块可以让我变小的蘑菇和一块可以让我变大的蘑菇，这里有一扇小门和一把小钥匙，我觉得我们这里应该先这样再这样(省略一百字)，然后就可以出去了
子车：就是说要打架是吧？
佚名：完全不是

总之凭借佚名一个人的聪明才智（……）往下推剧情，到了红桃皇后那里子车受原作剧情所迫很不情愿地出现了，然后听到童童(红桃皇后)说要砍掉柴郡猫的头

刽子手拿着个大刀出现了，对着猫头比划，大刀闪着可怕的光泽
子车：……
子车转头去看佚名，发现佚名没有半点要帮忙的意思，在那儿幸灾乐祸地看好戏
子车：……
子车选择了自力更生地变透明()

最后佚名跑出去了
但是从来没有说过要带上子车一起()
好在他醒了子车那边也醒了，醒来后就来找佚名算账，佚名早有先见之明，跑到本社工作去了，子车去佚名家扑了个空
子车：……
他知道佚名多半在本社，但他是不敢在本社把佚名怎么样的，只能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柴郡猫大尾巴好……好一个能把佚名卷起来的宽大尾巴（畅想）
想看一些爱丽丝佚名跌跌撞撞行走在乐园里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外面还在下雨，醒来的时候身上却干干净净和暖烘烘的，原来睡在大尾巴里！
虽然大尾巴主人的职业是拐小孩（）

——

wb子车发酒疯有感

我现在很期待的一个场景是看完了木镜理回忆的佚名和子车说话
比如说，一起下馆子，子车要喝酒
佚名不让
子车就恼了，说我忙了一天了我喝点酒都不行？佚名皮笑肉不笑说，当然不行，你酒量不行，酒品更不行
子车：胡说八道！你又不是没和我一起喝过酒！你说说，你自己说说，我干过什么酒品不好的事儿了？！
佚名：比如喝醉了直接躺在桌子上害得大家都吃不了饭？
子车：我哪干过……
子车：（想起来了，戛然而止）
怀蕴清：子车哥，人家佚名小哥都知道你的风光历史了，就别装了吧。

——

wb佚名对死亡观的一些衍生

我要看这个，我要看子车要死了，佚名慢条斯理地在他面前蹲下来，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表情，说，把你八字告诉我吧，我替你活下去
子车说话都费力，但还是挤出来一个字正腔圆的“滚”字，说老子还没活够呢
佚名问，你现在这样痛苦地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让我送你上路，我还可以替你去解决你没能力解决的因果，比如你想报复刘箐橙，对不对？
子车还是那样看着他，半晌从唇齿间血呼啦查地漏出来一声笑，说假惺惺地在那里装什么好人呢？你和我是一样的，说什么为别人好，实际上杀人的时候也不管人是不是真的想死……
佚名说是啊，你杀杂技班子的时候不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吗？你当时没在意他们想不想死，现在我也不会管你想不想死。子车甫昭，报应来了。
子车就开始大笑，笑得颤颤巍巍的，血越笑越多，接着带着满嘴的血凑到佚名耳边，低声吐露了一个八字，然后看着佚名把八字写到族谱里，两人一起安静地等待着族谱生效。
过了一会儿，佚名，或者说“子车甫昭”睁开眼，身上的伤口随着因果线一起消失不见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想，原来子车甫昭是这么一本书啊，他好像对人类了解得更多了一些。

子车死了！好！(鼓掌.jpg)
之前不知道佚名拿到子车八字会怎么处理，现在知道了
“为你好，请你上路吧。”
我们cp癫癫的很安心……

如果他俩同时想送对方上路就会比较喜剧（）

比如说，子车准备悄悄地宰了佚名的时候看到佚名正在推他的八字

正巧佚名也看到了子车的刀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开口
子车：我寻思时代变了活着也是受罪不如先送你上路……
佚名：时代变了，活着只会痛苦，不如我替你活……
然后又同时闭嘴，继续面面相觑，尴尬了一两秒之后
子车：要不这样吧，咱俩各凭本事，看看是我的刀快还是你的笔快

——

复盘原作，他俩其实深入交流过挺多的，相比之下佚名和佴和花堇都有些交流困难，对比出真知（不是），比如说

佚名和花堇聊天
花堇：我听说你们佚名家族的人都看不起人人诶
佚名：嗯，因为我们不管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性子一般比较高傲
花堇：人人那么可爱，为什么要看不起人人？
佚名：这和可不可爱没关系，我们看不起人类是因为……（解释一百字）
花堇：哪有的事，小花就很喜欢人人！哼哼，新人小哥，你要是看不起人人的话，小花就要生气了！
佚名：……
佚名：（感到交流困难地）是我们家族的人看不起人类，不是我，我没有看不起。
花堇：好耶！

和花堇出完任务后回来看到子车
花堇：（兴高采烈地哼着歌）子车哥，你看得起人人吗？
子车：？
子车：你在说嘛玩意儿？
佚名：（小声）你就敷衍一下算了。
子车：（小声）哦哦……
子车：看得起看得起，怎么了？
花堇：没什么！
花堇：（高兴地走了）
子车：她怎么回事？
佚名：没什么。
佚名：就是忽然觉得你还挺好的。
佚名：至少能正常交流。
佚名：（走了）
子车：？？

——

wb解答楼，作者说子车不是忘了自己的脸而是不想用，那就……

子车：你喜欢谁我给你变
佚名：你
子车：？
子车：我自己的脸早忘了……
佚名：狄姐说你陈谷子烂芝麻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子车：……
子车：(小声)该死的太岁女……
子车：(警惕)你没录音吧？
佚名：这回没有
子车：哦……
佚名：下回就不好说了
子车：……
佚名：(笑)我录了音你也无所谓吧，你欠狄姐的债也不差这一桩
子车：就你话多。
子车：你真要看啊？
子车：也不是不行，就是我用这张拼凑的脸是有有原因的，我原来那张脸我怕……
佚名：丑到我？
子车：……
子车撤回了一句脏话(
子车：(摘下头套)满意了？
佚名：嗯。
子车骂骂咧咧地走了，佚名留在原地回味那张和子车平日里风格大相径庭的阴沉的脸，有点明白了子车为什么不想用了
确实是不太亲切，看着随时可能会杀人

——

5.9-5.10的更新衍生

子车从殷王墓回来后当晚做梦，梦见佚名发现他们要调查的事情和殷王墓有关系，过来问他详细内容
佚名：子车甫昭，你来说说？
子车：当时我想说你还不让我说呢，现在你想听了就来让我说？天下哪有这种好事？没门！
佚名：那要怎么你才会说？
子车：嗯……(佯装在思考)
子车：我也不要什么

子车：你求我吧！
佚名：求你了。

子车正美滋滋地做梦呢，被佚名求了他别提有多美了（……），忽然一个电话把他吵醒了，子车不高兴地接了电话，对面传来佚名的声音：你帮我绑个人回来。
子车：……
和梦里的落差太大，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才问：凭啥？
佚名：那你赔我车。
子车：……行行行，绑谁？

关于子车喜欢吹牛的一些

子车：（喝大了）你们说说，你们评评理！我给他当男朋友，我每天带饭，接送上下班，晚上还要当打桩机，我够称职了吧！他呢！他尽了什么男朋友的义务了！！
佚名：。

佚名：我会听你吹牛。
花堇：（倒吸一口冷气）新人，你真是牺牲太大了！！
狄姐：是呀，你给他带一百年的饭也抵不过他愿意听你讲故事。

佴和：爹啊，不合适尽早分啊，千万别委屈自己。
子车：……

子车你怎么能让西封给你调停夫妻矛盾呢，西封都是佚名的娘家人，只会拉偏架（）

＊造谣一些老夫老妻和一家三口（。）

＊私设如山，致歉一切！！如有不适请立即退出。

＊5500字

（一）

怀蕴清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马尾辫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他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子车甫昭这种莫名其妙的要求。

他留长发很多年了，每天不管上班有多么着急，都会把头发扎的很漂亮，他手很巧，打理起那一头秀发对他而言是很轻松的事情，他平常扎的最多的是低马尾，看似简单的发型却让他扎的无比精致，仔细看看才能发现他藏在头发下的小辫子，每天还是不同的辫子，总之很精致，他偶尔也会扎一些其他的发型，不过不管怎么样都是很好看的，发丝像能听懂话似的永远都那么整齐，那么恰到好处，就像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是整洁的，一丝不苟的。

而今天看起来却有些不一样了。

怀蕴清的穿着依然整洁，像往常一样拎着早餐坐到了他的办公桌前默默地啃着，旁边有几个同事盯着他看了一会有些好奇地凑上来：“呀，怀老师，今天起晚了吗？”

“怎么了？”怀蕴清抬起头跟他们对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一头乱七八糟的高马尾，马尾中还夹杂着几根歪歪扭扭的辫子，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继续啃他的早餐，觉得真的是太丢人了。

“你要重新扎一下头发吗怀老师，我这里有镜子。”其中一个同事问到，一边拉开抽屉取出一面小巧的镜子递给他。

“我这里有梳子。”另一个同事掏出一把梳子递给他。

看着同事们热情的模样，他笑了笑拒绝了：“谢谢大家的好意，不过我觉得我暂时不需要换发型。”

同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脸上露出震惊又好奇的表情，难道他今天突然抽疯了吗？

大家很好奇，但是又不敢问，于是在微信群里疯狂地讨论着可能发生的事情。

怀蕴清像平时一样去教室上课，除了收获了一些同学们没有什么恶意的笑声之外，其他的跟往常也没有什么不同嘛，他自我安慰到，坐在办公桌等待着下班。

在下班前五分钟，终于有同事憋不住凑上来问他了：“怀老师，你今天这发型怎么回事啊？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啦？”

“……不是，这……其实是我家里人给我扎的。”怀蕴清淡淡一笑看了他一眼。

“哇，家里人？该不会是怀老师的老婆吧？没想到看起来年纪轻轻的怀老师都结婚啦？虽然，呃，手不是很巧吧，但是也能看，顶着家里人扎的发型来上班，好幸福哦怀老师。”同事说着话，眼里的八卦之火正在燃烧。

怀蕴清打着哈哈应付着“是啊是啊，下班时间到了我先走了，拜拜。”话刚说完就一溜烟似的跑出去了，留下办公室的同事们哈哈大笑，八卦着怀蕴清的老婆会是什么样的人。

怀蕴清刚走出校门口，就看到了骑着小电驴等他下班的子车甫昭，那人今天格外高兴的样子，连衣服都穿的整整齐齐，不像平常那样长一截短一截还皱皱巴巴的，他定睛一看，原来这人偷穿了自己的衣服，怪不得呢，差点以为他的品味提升了。两个人身高相似，这人老偷穿他的衣服，可是又没什么办法，这一个不留神，他又把自己衣服穿走了……子车甫昭看见他顶着那头鸡窝头过来了，朝他招招手露出一口大白牙：“走吧老怀，去接小芝。”

“你怎么又偷穿我衣服？”怀蕴清打量了他一番问到。

“什么叫又什么叫偷啊？咱俩不是一家人吗？说这么见外干什么。”子车甫昭理直气壮的回到。

“你……”怀蕴清觉得这人脸皮实在是太厚了。

“你什么你，别墨迹了快上车吧。”子车甫昭催促到。

怀蕴清有些无奈地坐上车的后座问他：“你骑车能行吗？这会放学人多，要不还是我来？”

子车甫昭一边伸手抓住怀蕴清的手往自己的腰上放一边转过去看着他的眼睛：“怎么着老怀，到现在还不相信哥的技术是吧？放心吧，你抓紧点就没事了。”

怀蕴清在心里默默地捏了把汗，双手抓紧了子车甫昭的衣服，祈求着最好不要死在这条街上。

子车甫昭骑着小电驴在街上横冲直撞的，嘴里还哼哼着什么歌曲，一副中了彩票似的喜庆样，随时要摔倒的技术让坐在后面的怀蕴清不得不搂紧了他的腰贴在他的背上。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抬起头，平常贴在他背上的时候总会被那头刺猬似的头发扎的脸疼，今天鸡窝头消失了，看着子车甫昭平时的鸡窝头现在这么整齐的扎在脑后，中间还穿插着几根用丝带扎起来辫子，发尾还绑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这么漂亮的发型出现在子车甫昭的头上，还真有点不习惯呢，他突然笑了。

子车甫昭转过来问他笑什么，他回答到：“笑子车哥这头‘秀发’收拾一下还挺好看的，我手艺真好。”

他笑着故意将秀发两个字咬的很重，对方也没生气，附和到：“是是是，多谢怀老师的一双巧手了，但要不是我长得帅，你手再巧也救不了，嘻嘻 。”

两个人吵吵闹闹地拌着嘴朝小芝的学校赶去。

（二）

子车甫昭也有一头长发，只不过他非常不愿意打理，连梳几下都觉得麻烦，又不愿意剪短，于是每天都顶着乱七八糟的发型去上班，领导曾经批评他影响办公室的形象，他为此没少跟领导吵架，说自己走的是慵懒风，骂大家都是一群没有品味的人。

子车甫昭今天上班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他今天格外的亢奋，见到谁都要过去打个招呼聊两句，还要拿起垂在胸前的小辫子甩一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今天早上中大奖了，嗯，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平常看起来不修边幅的人今天突然穿戴整齐起来了，连乱七八糟的鸡窝头也规规矩矩的扎好，难道他突然良心发现准备洗心革面了吗？又或者是被鬼上身了？子车甫昭的同事们看着他那一副骚包样忍不住暗自吐槽。

“哎，子车哥，你今天怎么不走丐帮风啦？”一个同事打趣到。

“滚滚滚，哥那叫慵懒风，懂不懂啊你，真没品味。”子车甫昭扔给他一个白眼朝前走去。

“喂，你看看，哥今天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啊？”子车甫昭凑到正在嗦粉的同事旁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问到。

“好像……没有吧？”那人看了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回答到，不知道他今天又发什么疯。

“我去，你他妈的眼睛出问题了吗？”子车甫昭有些不爽，于是又抓起他的小辫子捏在手里甩着，还漏出那个小蝴蝶结来。

看着他疯狂的炫耀着他的新发型，同事发出一声赞叹：“哎呀子车哥你终于舍得做个正经发型了，不不不，是做个漂亮的发型了，你还真别说，挺好看的呀，没看出来子车哥你手这么巧啊。”同事浮夸地叫着，子车甫昭却听的很满意。

“不不不，我手哪有这么巧呢，你猜猜是谁给我做的发型呀？”他伸出一根手指晃晃，又故作神秘地问到。

“哪家托尼老师手这么巧呀，推荐一下呗，我改天也去试试看。二百五的头能做出五百块钱的效果来，真的是太值啦！”同事配合着他的表演，还不忘暗戳戳的骂他两句。

“你没机会了，因为，这是我老婆亲手给我扎的，好看吗，好看吗？嘻嘻。”子车甫昭贱兮兮地说到。沉浸在自己炫耀的喜悦中，显然还没发现同事骂他是二百五这件事。

“……”同事一脸无语地看着子车甫昭扬长而去。想了想刚刚已经当面骂过他了还没被反骂，有些窃喜地对着其他同事分享到，以至于别人在夸他的时候都加上一句“250的头剪出500块钱的效果。”以至于到后面有的同事为了骂他一句“二百五”专门凑过来跟夸夸他的新发型。

子车甫昭就像打了激素一样兴奋了一整天，在下班前，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今天的发型是他老婆亲手给扎的，他有事没事就在座位上大声外放着《哥有老婆》这首很魔性的歌，直到领导看不下去了冲过来警告他再放歌就把他开除了，他才消停了一会。

“哼，你们都是嫉妒哥有老婆罢了，一群小气鬼。”子车甫昭下班前翻了个白眼随后骑着小电驴高高兴兴的去接怀蕴清下班。

  

 （三）

小芝的头发不是很长，但是怀蕴清每天都会给她扎漂亮的小揪揪，而且每天都换不一样的发型，戴各种各样的发卡，她觉得很幸福很满意，直到今天子车叔叔突然抽疯了一样地非要给她扎头发……

小芝刚走出校门就看到了怀蕴清和子车甫昭在校门口对面等她，她看着他们两个的样子一瞬间有些懵懵的，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扑进来了怀蕴清怀里。

“怎么了小芝。”怀蕴清温柔的问。

“……我明天能不扎这个发型了吗，同学们都笑我。”小芝有些委屈。

“……”怀蕴清看了看小芝一边整整齐齐的小花苞头和另一边跟子车甫昭以前的鸡窝头一模一样的发型时，有些无语，他转过去瞪了子车甫昭一眼。

“哎呀，明明这么好看，是他们那些人没有品味，不懂得欣赏。”子车甫昭看着小芝乱七八糟的发型有些想笑，但还是强装镇定说到。

“哇——我不要——”小芝哭了出来。

“子车甫昭！”怀蕴清一字一句的喊到。

“好好好，明天不扎了行吗。”子车甫昭说着抱着小芝坐在车的后座“赶紧回家吧。我都要饿死了，”

怀蕴清看着子车甫昭一副假装乖巧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骑着车带着他们回家了。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坐在小电驴上，子车甫昭搂着怀蕴清的腰将小芝圈在怀里

“小芝，你同学都怎么说你的呀？”子车甫昭没话找话地问到。

“他们都说我是疯子……都怪你子车叔叔！”小芝说着又带上了哭腔。

“怎么会呢，你看你爸也扎这发型，这明明是时尚……哎呀都是你那一群土鳖同学什么都不懂才会说你的，你要不问问你爸看看有没有人说他，肯定都夸他呢。是吧老怀？”子车甫昭向小芝解释着。

“老怀？你听见没？”叫了几声怀蕴清都没有理他，他有一丝丝慌张，他想起来刚刚怀蕴清走出校门的时候好像并没有特别开心，“老怀，你该不会也被你没品味的同事说三道四了吧？”他说着一边想着真有这么丢人吗？

“好啦，没有的事，别想多了，别干扰我骑车，这会放学人多，抓紧点别把小芝摔了。”怀蕴清被他吵的有些头疼，但还是得先安慰他两句。

“哦哦，我就知道……”他抱在怀蕴清腰上的手又收紧了一些，转头又去看小芝。

小芝则被怀蕴清乱七八糟的头发所吸引，伸出手去扯他的头发，他看着怀蕴清和她相似的发型，突然觉得好像也挺好的，说不定就是当下的潮流呢。

子车甫昭暗爽：“小芝，现在喜欢了吗？”

小芝抬起头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哎呀我就知道你们都喜欢，那我明天还给你们扎！明天给你换另一种。”他自顾自的说起来，也不管愣住的小芝，“为了感谢你们对我的喜爱，我决定了，今天亲自下厨给你们做一顿大餐！”子车甫昭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

怀蕴清想起曾经被炸的厨房，小芝想起黑乎乎的一团恶心的食物，俩人同时朝他喊到：“闭嘴！”

子车甫昭还想再说些什么，怀蕴清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小芝也抬起头看着他，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却仿佛什么都说了，他默默地闭上嘴不说话了，但是不到两分钟又自顾自地哼起了小曲。

此刻的其他两个人内心：

怀蕴清：你再发出一点声音试试呢。

小芝：我的命也是命啊。

（四）

吃完晚饭，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回想起了这奇妙的一天。

事情的一切都是源于昨天晚上两个人在床上话赶话说出来的，子车甫昭抱怨着公司里的人真没品味，还有无趣的领导居然说他影响办公室形象，越说火气越大，怀蕴清为了安慰他摸摸他的头说那明天我给你扎头发行吗？子车甫昭抓住他的手腕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问真的吗，怀蕴清有些无奈地说当然了，我还能骗你吗？

子车甫昭很感动，在心里暗暗地决定也要帮他扎头发。于是第二天早上五点就把人从床上拉起来开始了，怀蕴清睡眼松懈地看着子车甫昭笨拙又真诚的努力着，也不好再说什么，直到小芝过来叫了他两声，他抬起头来看着小芝有些震惊和迷惑的眼神，他随手拿起旁边的镜子看了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看着这诡异的造型配上自己这这张脸，实在是太滑稽了，一瞬间困意都消散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子车甫昭笑嘻嘻的凑过来问：“咋样啊老怀，好看吗好看吗？我觉得还挺合适的。”

怀蕴清很无语，但也不好直接开口打击他，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到：“你开心就好。”

随后又拉着子车甫昭给他扎头发，昨天晚上才刚洗过的头发今天一早就打结了，怀蕴清有些震惊，这人的头发到底是什么材质做成的，他叹了口气开始把头发从发根掉到发尾梳顺，然后再耐心地给他扎上小辫子，发尾还很细心地绑成蝴蝶结，他很满意自己的作品，他还没开心几分钟就看到了子车甫昭怀里的小芝，而此刻小芝的头发正攥在子车的手里，小芝窝在子车腿间，子车坐在地毯上，怀蕴清坐在凳子上，三个人整整齐齐地连成一条线，看上去十分滑稽，诡异的气氛持续了两分钟，子车问到：“扎好了没啊老怀？你看小芝这个扎的还不错吧？”

“好了。”怀蕴清看着子车甫昭拿着镜子照来照去很满意的样子，默默地拉过了小芝替她扎好另一边，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当着子车的面把小芝那边的鸡窝头拆掉，于是想着出门前也给小芝戴一顶帽子好了。

煎熬的一早上终于要过去了，一家人看着表急急忙忙的出门，怀蕴清刚拿起自己和小芝的帽子，子车甫昭就黏在了他的背上幽幽地叫了一声“老怀”，他只能尴尬的笑了两声之后把帽子放回原处，心里想着这下完蛋了，自己和小芝都要丢人了，看见他放回帽子这一举动，子车甫昭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了，催促着两人赶紧出门。

夜晚，子车甫昭拉着怀蕴清给他梳完头发以后，有些依依不舍的摸了摸怀蕴清早上给他扎的辫子。

“舍不得拆？”怀蕴清觉得有些好笑。

“谁让你手太巧了，扎这么好看干什么。”子车甫昭把梳子扔给他。顺便说了同事对他二百五的评价。

“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天天给你扎怎么样。”怀蕴清一边拿着梳子给他梳头一边说到。心里想着你同事还挺会骂人的这你都没听出来。

“就等你这句话了！”子车甫昭突然转过来把人压到床上，手不老实地在他身上游走着。

“我觉得我技术其实也挺好的。”子车甫昭低声说到。

“……”怀蕴清沉默。

“我是说扎头发的技术。”子车甫昭笑到。

“怀老师不满意？要不你教教我呗？我们深入探讨一下。”子车甫昭说着，长发已经垂落到对方雪白的皮肤上了。

次日清晨，一家三口急急忙忙地出门，谁也没扎头发，全披着出去了，子车甫昭送完小芝后带着怀蕴清骑着车朝着单位狂飙。

“都怪你，起那么晚，早饭都没得吃了，头发也没时间扎了。”子车甫昭抱怨到。

“怪我？行，那你从今天晚上开始就睡沙发吧。”怀蕴清丢下一句话就朝着学校狂奔，留下子车甫昭在风中凌乱。

小芝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不开心，她在日记本里写着：我们三个人今天都没有扎头发，可能这也是当下的潮流吧。不过最起码不用被嘲笑了，也挺好的。其实我一直觉得子车叔叔给我扎的辫子很丢人，不过爸爸看起来很喜欢，爸爸喜欢我也喜欢，但是我还是最喜欢爸爸给我扎头发。

日记的结尾小芝总结到：一家人丢人也要整整齐齐。

wb更新，佚名的生死观和子车真是搭对（搭对），只不过一个是人外，不理解人类对死亡的恐惧，一个是人类，知道对方不想死但是管他呢先宰了再说，哥这是为你好啊.jpg

佚名就是那种……（比划）（比划失败）

比如说随便拉一个得了重病的人来，全身重度烧伤，抢救回来了，死是死不了，但下半辈子会在痛苦中度过

这个人以前是靠脸吃饭的，没了脸之后整个人都崩溃了，在病床上心情低落得不行，天天想死

佚名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对方，关系也不错，是朋友，佚名看他这么痛苦，就告诉了对方自己的能力，然后又说，我可以替你活下去，替你承担这些痛苦，替你完成你没有来得及完成的事情，替你去看你想去看的风景

那人本来就很崩溃，听到佚名这么说之后就像中了蛊一样点头同意了，那之后心情也好了一些，天天和佚名商量，等佚名替换他之后要去哪里玩，要吃什么好吃的，要替他完成什么心愿，等等，列了一个很长的心愿单。

如果这是童话故事，佚名是来帮助对方的小精灵，那么故事的结局会是，小精灵对他说，你看，生活还是很美好的，这些心愿还是你自己活着实现吧！

说完后小精灵消失了，此人也不崩溃了，振作起来决定面对现实，继续自己的人生

但这并不是童话故事，佚名也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在过了一两个月，那人还在兴致勃勃把佚名当免费陪聊讨论自己那长得没边儿的心愿单的时候，佚名不说话了，盯着他的眼睛，忽然问了一句

“你怎么还不去死？”

长久的沉默，然后是那人尴尬地笑，我这不是……我这不是心愿单越列越长，列完了我就把八字告诉你。

佚名还是盯着他，又问，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死？

那人连忙赔笑，说这哪能呢？你看我每天过得这么痛苦，你说得对，我早死早超生啊。

佚名不说话了，继续聊心愿单，聊完了佚名走了，那人赶忙跟护士说了一声，说以后如果看到佚名再来探望不要放他进来，他怕佚名拔了他的氧气管子。

这之后佚名果然没再来了。

那人松了口气，继续过他的养病生活，直到一天夜里，护士来给他换输液的药物，那人莫名其妙地觉得护士有些眼熟，但也没多想，直到他喘不上气来，扭头一看，护士拎着氧气机的管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一瞬间，这人无师自通了这个护士壳子里面的是谁，顿时屁滚尿流了，在渐渐呼吸不上来的间隙里求佚名把氧气管插上，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我不想死，我反悔了，你能不能把管子插上，你都想替我承担痛苦替我活下去了，还和我聊了那么多未来，你那么好，你不会杀我的对不对？

声音渐渐地弱了下来，佚名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人眼看自己活不下去了，只好哭着吐露了一个八字，说你替我活下去吧，我不想让我的亲人朋友伤心。

佚名这个时候终于开口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人，吐出了几个字：我已经不需要了。

那人终于明白了，佚名只是来杀他的，之前说过的一切都不再算数。

监视心跳的仪器传来警报声，佚名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看着曾经算是朋友的人的生命如流水般消逝。

这种人他见了不少，明明活得很痛苦也抑郁想死，死到临头却总是会反悔，人对死亡似乎有一种本能的恐惧……佚名还不是很能理解人类的感情。

至于为什么他不想接管这个人的八字了，佚名自己也不是很明白，他对这个人没有什么感情，连厌烦都没有，就只是忽然不想了，可能是对方的心愿单实在太长了吧，他有近乎无限的时间，但也不是很想浪费在这些琐事上。

果然，不是所有人都是梁颜梅啊。

梁颜梅可能是真抑郁吧，这人算不上抑郁顶多算网抑云（

（没有任何冒犯抑郁症患者的意思）（也没有任何冒犯烧伤患者的意思）（更没有劝人死的意思，这是一款亭亭的问题，是亭亭不正常）（叠甲.jpg）

佚名就是那种，在对方后悔了说不想死的时候会觉得很奇怪，你都那么痛苦了为什么会反悔，然后根本不理对方就静静地看着对方死掉……的那种人外

人外好！

       算是廉价生命的后续吧，反正是很散的片段➕流水账，没看廉价生命也没关系

　　车婷➕顺婷

　　

　　今年的庙会离雨婷本来没打算参加，她可没忘去年一整个下午晚上都待在警察局的时光。

　　罪魁祸首倒是恬不知耻，死皮赖脸和她发短信说出来嘛出来嘛哥带你去逛庙会！那两个小鬼被我丢给卢秘了！

　　……摊上你这么个哥也是阿磬小鱼倒霉了。

　　离雨婷抽抽嘴角回复道。

　　要是去年她还可以袖子一甩直接走人，今年就不行了，今年她要是不答应，子车甫昭那王八蛋准会爬上她门前那棵树来撬她窗户把她摇醒。

　　就当是看在窗户的份上。

　　离雨婷这么安慰着自己，摁掉闹钟开始套衣服。

　　还没等她找出她的小仓鼠耳罩，她的手机就在床头柜上震个不停。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

　　离雨婷叹了口气，走到卧室窗边拉开窗帘又把窗户打开，冷风灌了进来，她打了个寒颤，低头一看，子车甫昭正围着围巾冲她笑嘻嘻地挥手。

　　“哥给你——带了——早餐——”

　　他把手里的塑料袋像是献宝那样举向离雨婷，她懒得开口灌一肚子冷风，于是敷衍地比了个ok的手势就把纱窗拉下来。

　　等到离雨婷摸着兜里的门钥匙走出家门时才发现子车甫昭身后还跟了个冷得畏畏缩缩的符顺。

　　“来来来！哥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城头那家包子铺的鲜肉包和无糖豆浆。”

　　子车甫昭热忱地把塑料袋递给她，她打开塑料袋，被蒸腾的热气糊得眯了眼，没等她动作，子车甫昭就伸手过来要捏她的脸，被她眼疾手快啪一下打落。

　　“没个正形。”离雨婷说。

　　“捏一下脸而已！大过年的！”子车甫昭抗议道。

　　“拿着，你也知道是大过年的。”离雨婷把早餐挂回子车甫昭手里，抬手指了指他身后还在发抖的符顺，“冷成这样，怎么不给你小弟多套件衣服？”

　　子车甫昭跟听到什么惊天秘闻一样瞪大了眼：“我又不是他妈，我干嘛要管这个？”

　　说着还剜了符顺一眼，吓得他赶紧抽了抽鼻子说：“没事婷姐，我不冷。”

　　离雨婷用一种“你瞧你说的有说服力吗”的眼神看着他俩。

　　子车甫昭先败下阵来。

　　“好好，等会儿给他搞一件来就是了，倒是你，怎么跟那下毒女一样东管西管了……”

　　“讲点礼貌子车甫昭，再让我听到你给我朋友起这种绰号我就不跟你出来了。”离雨婷一边威胁子车甫昭一边朝符顺走去。

　　符顺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她双手对着自己上下比划了一下。

　　“差不多，没比我高多少……等我回去拿件外套给你。”

　　离雨婷正要转身回家，就被子车甫昭抓住了手腕，一转头，那人正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她。

　　“你干嘛？”

　　“你要给他拿衣服？”

　　“不然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的‘搞一件’是什么意思，大过年的，想让我们都去警察局里待着？”离雨婷冷笑着反问。

　　子车甫昭想起了一年之前的这天，最后还是老怀来接的他。

　　他吃瘪地松开手，警告道：

　　“仅此一次啊。”

　　“是是，东管西管的大少爷。”离雨婷用子车甫昭的原话呛声回去，随后回家翻出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拿出来。

　　“喏，穿着。”她递给符顺的时候符顺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难以置信地看看离雨婷，又转头看看子车甫昭。

　　子车甫昭没好气地命令道：“你姐让你穿你就穿，哪那么墨迹？”

　　符顺连忙接过衣服套上，一边道着谢：“谢谢姐……”

　　“没事，穿完记得洗了还我就行。”离雨婷话还没说完就被子车甫昭打断。

　　“你那冲锋衣给他洗？笨手笨脚的也不怕他给你搓烂？”

　　“那就不还了，我本来也不喜欢这件，是我一个讨人厌的远方表哥送的。”离雨婷重新接过子车甫昭手里的早餐，小口小口地吃起包子。

　　“不还吗……？”符顺紧张地捏着衣角，这衣服穿他身上倒也合适，也暖和。

　　“就当是新年礼物了。”

　　子车甫昭听到这话一下子不乐意了，双手伸过去就是恶狠狠地搓离雨婷鼓鼓囊囊的两颊。

　　“哥的新年礼物呢？”

　　离雨婷差点没被挤到咽喉的食物噎死，赶忙吸了几口豆浆急救，等食物安全咽下后才得空对凶手怒目而视。

　　“子、车、甫、昭。”她冷笑着念着子车甫昭的名字，抬腿就是一脚踹过去，“还新年礼物，隔天我就去找狄姐要糖把你毒死就算给你的新年礼物了。”

　　

　　离雨婷讨厌人太多的地方，但她的手现在在子车甫昭手里，跟小孩捏根棍子一样都要捏出红印子了，被牵着在人山人海里穿梭。

　　她无数次在心中默念下次一定不信子车甫昭的鬼话出来了，人多的她快要窒息了，还得分神回头去看没人管的被挤得跟块曲奇小饼干样的符顺有没有跟上。

　　虽说被挤得很惨，但符顺却跟有个狗鼻子似的，总能在自己即将离开离雨婷视野范围时找到他们的位置，艰难地朝这边移动。

　　不知过了多久，离雨婷终于听到子车甫昭兴奋的声音：“到了！”

　　随后她被扯出人群，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抬头，面前是一个刚好空出位置的打气球的摊位。

　　“不是吧，你去年把人家摊位东西打完了今年还来？”离雨婷鄙夷地看着子车甫昭，被控诉的人倒是脸皮赛过城墙厚，松开拉住她的手指了指大奖。

　　“哥听说今年的大奖是五百元，而且这不是去年那家了，去年那家被我打怕了。”

　　“等我把大奖打下来带你们去吃大餐！”

　　哪那么容易。

　　离雨婷摇摇头，抱着手看子车甫昭找店老板付钱。

　　敢拿五百元现金当头奖那肯定是早就做了手脚的。

　　符顺这时候才挤到他们身边，弯着腰喘气。

　　“顺子，去买两杯银耳汤！”离雨婷眼尖，看见子车甫昭揽过符顺的肩拍了拍，又捏了两下，然后甩给符顺两张票子指使他去买饮料，符顺点头哈腰，拿着票子绕过搭着棚子的摊位从后面跑去买饮料。

　　离雨婷挑了挑眉，子车甫昭看见她的神色，笑了笑，把枪塞到她手里：“你试试？”

　　“我可打不来，这三十颗小黄球要全部打中才能拿大奖。”

　　“唉，你别管这个，大奖交给我，你玩就是了，看你以前也不像玩过的样子。”子车甫昭做了个请的姿势，给离雨婷让出了位置。

　　“这可是你说的，打得烂别赖我。”

　　离雨婷接过气球枪，在手里掂了掂，枪管松垮垮地直响，塑料零件晃悠悠得跟要掉了一样。她不在乎自己等会儿能打中几个气球，倒是真开始有点好奇子车甫昭那自信满满打包票的原因了。

　　她从前确实没打过气球，这种游戏一般店家都会在枪支上做手脚，不同的摊位做的手脚不一样，再老练的人也难以一两次就找出诀窍，又都是流动摊位，等到找出了诀窍，人家早就收拾东西到下一个地方摆摊了。

　    没意思。她本来也不喜欢这种吵闹的打枪游戏，比起这个，她更喜欢窝在家里看书或者重温经典的电影。

　　不过钱是子车甫昭付的，枪也是他给的，子车甫昭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秉承着这样的观念，离雨婷仿照着电影里瞄准的样子开了一枪。

　　小黄球打到气球边上，反而被弹开了。

　　“打中间最薄的地方，其他地方这破枪打不穿。”子车甫昭压低声音指导着。

　　“说得轻松，它这枪根本瞄不准，弹射力也是一塌糊涂。”离雨婷再次举枪，这次她把枪口朝下面压了点，一枪打出去又空了。

　　“瞄不准就不瞄，你随便打就是了，哥一会儿帮你找场子。”子车甫昭笑着揽着离雨婷的肩膀，遭了自家女友一个白眼。

　　“我还是那句话，别给我找进派出所就行。”

　　“那哪能啊，你再信我一回。”子车甫昭收回手，敲了敲枪管，意味深长地说道。

　　离雨婷的三十枪里有二十五枪都空了，只打破了五个气球，拿了个画着丑丑笑脸的小卡片做安慰奖。

　　子车甫昭也没说什么，付了第二轮的钱，端起枪时符顺正拿着两杯银耳汤赶过来，还没等老大发话就心领神会递给离雨婷一杯。

　　“我不喝，庙会的这个太甜了。”离雨婷本想拒绝，结果符顺却直接塞了过来。

　　“没事姐，我专门要的不加糖的。”

　　……好吧。

　　离雨婷接过银耳汤，吸管已经被符顺插好了，看得出来插进去的时候过满的糖水溢了一点出来，留下了干涸的痕迹。

　　她喝了一口，确实符合她的口味。

　　可没等她咽下去，就听到子车甫昭压抑怒气的声音：“你他妈搞什么鬼？”

　　离雨婷迷惑地抬起头，正看到符顺手忙脚乱地用右手在兜里掏东西，左手握着还滴滴答答往外流的银耳汤，而子车甫昭的手上也挂上了黏糊的糖水。

　　“我这里有……”离雨婷正要打开自己的小挎包抽点纸巾出来，却见符顺慌忙满头大汗地把一张皱巴巴的手绢掏出来，被子车甫昭劈手夺过。

　　“白痴。”他边骂边去擦手上的液体，擦完就翻了面去擦枪管，一边还转身跟摊位老板道歉，“不好意思，这家伙从小脑子有点问题，手不利索，我帮你把弄脏的枪擦一下。”

　　“对……对不起……”符顺吞吞吐吐地说，被子车甫昭一把摁着头鞠了个躬。

　　“自己喝去，别站旁边碍老子的眼。”

　　“是是，老大……”

　　符顺退回离雨婷旁边，离雨婷偏过头看看他，他一副如蒙大赦的样子，正双手捧着糖水喝起来，也不管手上沾着甜的。

　　离雨婷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纸巾。

　　“擦擦吧。”

　　“谢……谢谢……”符顺结巴着道谢，正要接过纸巾，那边却捏得紧紧的。

　　“作为交换，告诉我子车甫昭刚才让你去做了什么手脚。”

　　离雨婷笑着问道。

　　符顺咽了咽口水，看了眼刚才擦完枪正把他的手绢嫌弃地扔到地上的子车甫昭，又看看还保持着恶趣味笑容的离雨婷，嘴巴开开合合，最后还是没法，欲哭无泪地凑过来小声地跟离雨婷咬耳朵。

　　“姐……老大不让我说的……”

　　“说，我给你的权利。”离雨婷看着子车甫昭端枪，第一枪就正中气球中央，那个红色的气球嘭一下破了，子车甫昭吹了声口哨，回头朝离雨婷得意洋洋地笑了一下，符顺缩得很快，等子车甫昭再回头专心致志打气球时才又把脑袋凑过来。

　　“那我告诉你了等会儿老大再说的时候你要装做第一次听的样子，要不然我要被老大打成肉饼的……”说着他还哆嗦了一下，离雨婷觉得好笑，抬手逗小狗一样摸了摸符顺的头。

　　“好，我答应你。”

　　符顺头一次被人摸脑袋，愣了愣，不自在地抬手去整理自己脑袋上的小红花。

　　“老大昨天就打听到这个摊位了，气球板子薄，后面就挨着篷布的，篷子角落里有油漆，他让我去舀半桶和摊位篷布一样颜色的油漆，往里面加了磁铁粉，流动摊位也没有固定服装，我带个口罩就把他们骗了，以为我是摊位老板请来刷漆的工人。”

　　“我把磁铁粉刷上去，又悄悄把那些子弹调换了，换成了老大自己做的装了铁粉的小黄球，小黄球飞到气球旁边直接被吸过去，准会打破。”

　　符顺小声地说。

　　“那枪支本身呢？我刚才打的时候枪管很松，打出来弹道也是乱的啊？”

　　符顺嘿嘿一笑：“哈，你以为我为什么刚才要把银耳汤倒到子车哥手上？那块手绢正面是好的，背面是沾了磁铁粉的胶水，老大擦的时候只擦了枪管下面，那些子弹出来都是压着枪管出来的，一个轨迹。”

　　“……”离雨婷扶了扶额，松开了捏着纸巾一角的手，符顺倒是开心，抛下一句“谢了姐！”乐滋滋地喝着糖水，还不忘带着人群给子车甫昭叫好，简直堪称尽职尽责。

　　“你们去年也这么搞？”她压低声音问。

　　“没呢，去年老大拿我表演了个杂技，趁机拿纸折的玩偶调包的真玩偶。”

　　“纸折的怎么……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你们这些戏法，那么多玩偶不会都被你们带回家了吧？我记得最后不是你抱着玩偶留在警局的吗？”

　　符顺的身体僵了僵。

　　“卖了，老大后来折回来挑了两个给他弟弟妹妹，其他的让我卖给小孩了。”

　　“钱在你手里？”

　　“算是吧，他拿了一半走。”符顺撇过头去，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离雨婷点点头，忽然又问道：“你把油漆弄手上了？”

　　“可能溅了一点出来，没注意。”

　　“我闻一下。”

　　她话音刚落，没等符顺反应就夹起他刚才擦干净的左手食指指根放到鼻尖嗅了嗅，符顺没敢动，就僵着等她放下。

　　“好吧。不是大事，但是你记得等会儿洗个手，一股难闻的油漆味，洗手前别挠你的脸。”

　　“哦哦，好。”

　　子车甫昭不知道他小弟已经把秘密抖完了，乐呵乐呵地在老板逐渐震撼的眼神里打破三十个气球，伸手指了指那上面的头奖。

　　“老板，30个气球打完了，头奖拿来吧。”

　　人群里发出惊叹，那老板走过来扯过子车甫昭到后台商量能不能用任意挑选后台的其他玩偶来换，离雨婷扯着符顺袖子也跟过来时还庆幸好在她来的时候子车甫昭只是满脸不耐烦，没有直接动手开打。

　　“小兄弟，我这也是要做生意的对吧，我认得你，你家开杂技班的，那你也知道这些什么头奖都是噱头是吧？跟你们杂技一个样。”

　　“呸，跟我的戏法一个样？真会往你脸上贴金。”子车甫昭冷哼一声，伸手就要去扯比他矮上半个头的胖老板。

　　“住手。”离雨婷及时赶到，扯了扯子车甫昭的衣服后摆。“别老是武力解决问题。”

　　“那怎么办，老子可是凭本事打的气球。”子车甫昭没有被扯动半步，但确实收回了手上动作。

　　对对，凭本事，凭你坑蒙拐骗的本事。

　　离雨婷就差没对着子车甫昭正脸翻白眼了，她松开拉着符顺袖子的手，扯着子车甫昭示意他后退到自己身后。

　　子车甫昭老大不情愿，哼哼两声，磨磨蹭蹭地退了回去。

　　“老板，先说你的补偿方式吧。”

　　“好说好说，这房间里的玩偶你们随便挑十多个走，怎么样，够意思了吧？”老板搓着手笑得狗腿，还没等离雨婷说话，符顺先开口骂道：

　　“你这破烂东西你以为我们老大稀罕？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那些二手货都是他妈哪个垃圾场刨来的！”

　　“小鬼，你这话就不厚道了，我这是正经做生意了，你污蔑我商品来源是几个意思？”老板听了符顺的话明显不高兴，皱着眉头看向他。

　　“符顺。”离雨婷喊住了就要上前一步的符顺，着实对这俩添乱的家伙颇为头疼。

　　符顺倒是一贯听话，迅速收回脚步，站在离雨婷背后和子车甫昭并排着，莫名给了她身后有一高一矮两只龇着牙的恶犬守着她的感觉。

　　还挺有安全感的。

　　一秒钟后离雨婷又把这个想法抛出脑子——什么安全感，要是她没跟这俩扯上关系窝在家里看书那才叫安全感。

　　离雨婷向前走了一步。

　　“只是玩偶确实有点亏了，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小姑娘，随便挑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这个最大的玩偶你也可以拿走哦。”老板指了指那个长度足足一米多的白兔子。

　　离雨婷耸了耸肩，平淡地掏出手机，摁亮屏幕朝胖老板晃了晃。

　　“即使算上这个也仍然没商量？”

　　屏幕上， 几桶标注着“水性工业漆”的油漆桶正放在棚子一角，离雨婷指尖一划，下一张是油漆桶里面放的淡黄色油漆。

　　“水性工业漆这五个字是你自己拿黑漆刷的，这年头冒充一家小小的油漆公司成本还挺低是吧？”

　　“再者这桶里表面这黄色好像不太像正常水性漆的颜色吧，不如说倒是跟油性漆如出一辙？”

　　“篷布是拿这个漆刷的吧？撑着篷布的木杆子和气球板，包括打枪游戏的桌子，哪一样不是拿这个漆刷的？”

　　离雨婷一边笑得恶劣一边摁灭了手机屏幕，而老板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暂且不说你冒充他人公司制作假冒产品，光是油性漆替代水性漆这件事，要是报上了环保局，不说吊销营业执照，光罚款就已经是这个数了。”

　　离雨婷比了一个五，随意地朝胖老板晃了晃。

　　“不知道你是愿意付那五百的头奖呢？还是愿意付这上万的罚款？”

　　

　　“看不出来啊，你威胁人还真有一套。”

　　“闭嘴吧，唯独不想被你这样夸。你们这些上去就是一拳的蠢货，要是我不说话就又得去见程警官了。”

　　离雨婷狠狠拧了一把子车甫昭的胳膊，可惜黄布缠着的，也拧不痛。

　　“哎呀，姐，我都是派出所老熟人了，程sir通融通融咱就可以出来了，有什么大不了嘛。”子车甫昭欠揍地用右手拍了拍离雨婷的肩膀，随后又用夹着三百元钞票的左手揽过正抱着三个大玩偶的符顺，符顺被扯了个趔趄，差点左脚拌右脚摔在地上。

　　“走，哥晚上带你们去吃顿好的！”

　　子车甫昭刚这么得意地宣布了，又埋下头神秘地问道：“不过婷姐，你怎么不直接拿那五百元啊？”

　　离雨婷戳了戳被挤到她面前的仓鼠玩偶，无所谓地回答道：

　　“别人出来摆摊也不容易，我不像你，一下子把人家扒干净。”

　　“差不多就行了，你也是，别老那么锱铢必究，再有下次我被和你有仇的人拦下……”

　　“你就不跟我一路走了，真是的，你都没点创新吗……”子车甫昭接上话茬，然后就被面无表情的离雨婷拧住了耳朵。

　　“嘶——姐！姐！我错了你最会创新了！”

　　“子车甫昭，没话说就别硬扯，没活整就给我死安分。你的麻烦找到我头上我第一个把你甩了，懂吗？”

　　离雨婷把子车甫昭的脑袋扯到自己嘴边，对着那听不进话的耳朵冷笑。

　　“好好好，我懂我懂，麻烦哪找得到你头上？我可还好生生挡在你前面呢，对吧？”

　　离雨婷松了手，子车甫昭也抽走搭着两人肩的双手去揉那被扯红的耳垂，眯着眼笑道：

　　“再说，你手段也不见得比我少嘛，我不相信还有对你来说比我更大的麻烦。”

　　离雨婷抱着手面无表情，对上子车甫昭明晃晃的笑容，几秒钟后忽然也跟他一样笑着：“没想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那你也该明白我总有一天会解决你这个麻烦的吧？”

　　“行，那到时候就看是你离雨婷本事更大，还是我子车甫昭更会耍人了。”

　　子车甫昭像挠小猫一样挠了下离雨婷的下巴。

　　“别忘了啊，哥可是耍杂耍长大的。”

　　离雨婷还没反驳，子车甫昭的手已经垂了下来，转而勾住了离雨婷的小拇指。

　　“今晚我请元枰李庵他们几个吃饭，你都知道的人，赏个面子来？”

　　“不要。我可不想背着比我高一个头的醉鬼回去。”离雨婷带着嫌弃地说，但却任凭手指被虚虚地勾着。

　　“那不行，你不去那帮家伙不信我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他们信不信管我什么事？”

　　“婷姐，给个面子嘛。我回去给你表演戏法？”子车甫昭装作可怜地看着离雨婷，“而且卢秘刚才发消息说他已经把阿磬小鱼带到饭店了，你不管我总得管管小鬼们吧？”

　　离雨婷抬腿就是一脚踹过去：“行啊，已经学会拿小孩子要挟我了，你还真是个好哥哥。”

　　“那是有你这个好姐姐当榜样。”

　　“我发现我还是最喜欢你不说话的时候，劳驾合上你那张嘴。”

　　“是是。”子车甫昭牵着离雨婷，嘴巴没闭两秒又找着话茬了。

　　“你选这几个玩偶是？”

　　“哦，红仓鼠是我的，这只猫是你的，白兔子是给符顺的。”离雨婷平淡地回答。

　　“为什么，我又不喜欢玩偶。”子车甫昭纳闷地戳了戳把符顺头都遮住的白兔子。

　　“你不觉得那猫笑得贼兮兮的很像你吗？”

　　“……行吧，你说像就像了。”

　　“那符顺也不像白兔子啊？”

　　符顺听到子车甫昭的质问，把脑袋又往白兔子后面缩了缩，企图让自己的存在感再降一点。

　　“你管那么多……等下，你刚才说阿磬小鱼已经在饭店了？”离雨婷她突然停下脚步，不耐烦的语气也戛然而止。

　　“对啊，怎么了？”

　　“他们的新年礼物我还放在家里桌子上的。”离雨婷黑着脸甩开子车甫昭的手，转身还没来得及跑就被身后人拽住了后衣领。

　　“不用着急，礼物明天再给也无所谓，他们又不是急着要，你还是先想想等会儿饭桌上怎么接那帮家伙的话更好。”

　　……所以说我最讨厌去饭局了。

　　离雨婷后悔莫及，在心里再一次警告自己：

　　明年！明年过年的时候一定不要跟这家伙扯上关系了！

　　

　　End.

　　

　　非常流水账的一篇，本来说是写个片段的结果又爆字数……校园pa给我的感觉就是大家是坏小孩但是又不是很坏，不至于像正剧那么苦大仇深，所以写了点甜甜小情侣日常拌嘴插科打诨。

　　年复一年嘛婷姐，甩不掉子车哥明年还得这样过咯。

还是我流设定的子车家普通人au

睡不着写点，非常ooc

设定之类的可以看合集里前面几篇

诶嘿我乱造谣，藏了个电影梗（觉得很有意思就用了）

离家出走后有段时间，弟妹们对子车甫昭的了解并不深，只知道自己大哥每天都很忙的样子，回家也很晚，身上偶尔还会带点血。子车甫磬担心他，问过，子车甫昭拎着装了菜的塑料袋推开厨房的门，让他甭管。既然大哥都发话了，那子车甫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闭了嘴回客厅陪妹妹写作业，只是眼睛还在偷偷往大哥沾了血的校服上瞅。

子车甫昭聪明，但他懒得学，也不愿意教，子车甫磬拿着书去问他，他瞥了一眼，然后摆摆手赶子车甫磬走，去去去，不会。然后转头给自己班主任打电话，张口就问他初中题能不能教，怀蕴清在电话那头举着油画棒无从下手，长叹了口气，反问子车甫昭知不知道幼儿园家庭作业该画些什么。子车甫昭想都没想，画小狗小猫小花呗，他弟弟在这时候拿着书凑过来，子车甫昭反应过来，骂骂咧咧地说是老子问你怎么反变成你问老子题了。

自从子车荟鱼在作文里写子车甫昭如何如何艰辛，怎样怎样克服困难把小狗带回家后，子车甫昭就再也没去过她的家长会。元枰听说后当着子车甫昭面笑了出来，在子车甫昭拳头落自己身上前说，还好你妹没写你在下雨天背着她去医院。

结果这一天就这么来了，只是发生在子车甫磬身上。子车甫昭大半夜睡着睡着感觉有什么热乎的东西贴着自己的背，热得要命，给他热醒了。子车甫昭干脆坐起来，开了台灯，看到子车甫磬的脸红的不正常，额头冒了一层汗。他发觉不对，伸手一摸，烫的。外头淋淋漓漓下着雨，子车甫昭给烧糊涂的子车甫磬草草套了个雨衣，骑着三轮车往医院跑。他本不想管的，但是又怕给子车甫磬烧成傻子，自己这便宜弟弟本来就够傻了，再傻那还得了。

到了后半夜，子车甫磬的烧总算退了下去，子车甫昭躺在隔壁床位，他不挑，反正空着，有被子盖就行。子车甫磬一醒就喊渴，子车甫昭没睡熟，又爬起来，不耐烦地给他倒水喝，这么来回走了一遭，他脑子里那点瞌睡虫也就跑的差不多了。子车甫磬喝完了水，靠在床头眯着眼看子车甫昭，子车甫昭被他盯得不自在，突然脑内冒出前些日子元枰说过的话。

别学你妹，搁作文里瞎写。这是子车甫昭自子车甫磬醒来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他弟弟没忍住笑了，他想说自己不是小学生了，话到嘴边又没来得及说出来，子车甫昭转头看向医院里头挂着的钟，算算时间差不多了，让子车甫磬在这边乖乖待着等自己，他回家一趟。

子车甫昭回家路上碰到个赶早市的老头，给自己三轮车装了个棚，怪实用的，上头还印着装棚的广告电话，他记性好，看了眼便记住了。子车荟鱼还在房里，抱着个大腊肠犬的玩偶——前段时间去游乐园子车甫昭给打下来的，她二哥试了好几十块钱，玩偶纹丝不动，最后还是她大哥出手——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睡得正香。子车甫昭站在那催命似的敲了快一分钟的门，子车荟鱼才揉着眼睛走过来开门。

穿衣服，洗漱，赶紧的，上学去了。子车甫昭边念边给子车荟鱼收拾书包，桌上的书也不管名写的是谁的，拿了哪本算哪本，往包里一塞，拉链一拉就完事。子车荟鱼站在门口看他，在子车甫昭背起她的包后问，二哥呢？

平时负责接送她的都是子车甫磬，而她也更喜欢她二哥。子车甫昭随便抓了个包子塞进嘴里，医院，吊水呢。子车荟鱼“哦”了声，认命地爬上了那辆三轮车。到了下午子车甫磬就重新变得生龙活虎了，跟在子车甫昭后面帮他拎了不少菜。

头回撞见大哥在家外活动，还是大哥在巷子里打群架的时候。子车荟鱼揪着她二哥的衣服，躲在他身后声都不敢出。她扯扯子车甫磬的袖子，想喊他离开这里，结果她二哥呢，眼睛都看直了。自家大哥脚下踩了个人，手里抓着个人的衣领，还要注意有没有人拿刀子暗算他，应该算自家大哥小弟的人站在战斗圈外挥舞着长出来一截的校服袖子，在那呐喊助威。

多少还是有点害怕的，子车甫磬带着妹妹往前走了两步，扯着嗓子喊了他声“哥”。子车甫昭这时候打上了头，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求饶来了，头都没回，骂道，谁他妈是你哥，老子是你爹。收拾完手头的人，转头便和那张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对上了，子车甫磬身后还跟着满脸惊恐的子车荟鱼。

子车甫昭也没想到他们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愣了一下，就这会功夫，有个人从李庵的控制下挣脱了开，挥着拳头往子车甫昭身上冲。子车甫昭听到响动，脸黑了下来，拽下子车甫磬背着的书包，用力往那人身上一砸。不知道是谁报警了，子车甫昭骂了句，操，怂货。他一手一个拽着他那俩傻在原地的弟妹就跑，顺带捡回了弟弟的书包，留下他那几个小弟杵着那，反应过来后也一哄而散，那阵仗，跟捅了蟑螂窝似的。

回家后的子车荟鱼沉默着吃完饭就下了桌，子车甫磬眼里闪着光，说哥你跑的真快，我也想当街头霸王。子车甫昭脸垮了下来，放你娘的屁，好笑吗？你先把作业做了再说。子车甫磬又笑了两声，低头吃自己的饭了。

子车甫昭和子车荟鱼不是特别亲，两个人没什么说话的机会，有什么事也几乎都是由她二哥转述给子车甫昭，子车甫磬提过，以前在国外的时候子车荟鱼就是这性子。两兄妹的交流基本只停留在“吃饱了没”“嗯”等诸如此类对话上。吵架倒是经常发生，一到那时候子车甫昭单方面话就会多起来，机关枪似的直往外冒，子车荟鱼就红着眼，眼泪要掉不掉的，就往她二哥身后躲。子车甫磬脾气好，往往充当化解矛盾的那个，这边劝劝那边劝劝。子车甫昭连带着他一块骂，子车甫磬没啥事，笑笑就过去了，子车甫昭看着他那傻乐样，气也消了大半。子车荟鱼那边比较难哄，子车甫磬拿出他哥给他的那份零花钱，给妹妹买了条大鱼回来，搬进厨房往砧板上一放，子车甫昭这时候就看不下去了，把子车甫磬赶出厨房自己操着刀处理。

晚上仨人挤在一张桌上吃饭，子车甫磬给妹妹夹了一筷子鱼肉，自己也吃了一口，笑着说哥你做的鱼真香。然后又转向子车荟鱼，他妹妹扒着碗里的饭，低低“嗯”了一声，再一抬头，子车甫昭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终于有一天，子车甫昭如愿以偿给他的三轮车装上了棚子。能遮风能挡雨，子车甫昭很满意，他弟弟由衷替他感到高兴，子车荟鱼踩了她一股子兴奋劲的二哥一脚，嘟嚷着说这车更丑了。

上一棒：@SCu 

下一棒：@未响应 

和各位老师一起参加活动是哇达西的荣幸。。

五一快乐！！！（虽然已经过了）

食用愉快，注意避雷！

对于从别人那抢来的玩意儿，子车甫昭的态度一向明确：带着呗，腻了就丢，或者送人，反正不值几个子。

街边某个有钱商贩脖子上围的围巾，觉着好看，抢过来围脖子上；老怀帽子上挂的彩珠，看着新奇，就抢过来戴；还有这条命，也是他抢来的，他能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全靠抢。

不过，活了这些年了，他还怕死吗？恐怕连子车甫昭自己都说不清。比起这个，子车甫昭更好奇身旁这个看上去跟自己没什么两样，有鼻子有眼，披着人皮的怪物，是不是比自己更怕死。

他们本来不会有什么纠葛，直到佚名成了杂志社的实习期“新人”，两条极细的因果线才堪堪系到一块儿去。子车甫昭透过铜钱孔看过一回，那系在一起的绳结松的很，是个活结，只要稍微用力一扯，就断开了。

子车甫昭身上的因果线很多，密密麻麻缠满了全身，有粗有细，有黑有红，把他裹成了一个巨大的毛线木乃伊。而最粗的，同时也是颜色最深的那根因果线，正缠在他的脖子上，绕了一圈又一圈。佚名放下手中的铜钱，坐在对面的子车甫昭喝干了碗里的酒，站起来伸着手，一把抓住了佚名面前盘子里的鸡腿。他脸颊微红，用尚且干净的手支住发沉的脑袋，笑眯眯地说：“哟，这还是我第一回瞅见你用。”

“看看是不是真货。”佚名说着，把铜钱塞进了衣领，结果被凉的一哆嗦。

看他抿着唇整理衣领的样子，子车甫昭“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兴许是酒意上了头，子车甫昭动作夸张地拍拍胸口：“你子车哥什么时候给过你假货，那都是真玩意儿。”

酒鬼兀自耍着酒疯，一会儿是赌天上的月亮什么时候会掉下来，一会儿又是试图把盘里那几颗板栗垒起来。清醒的那个默默收拾了东西，把两人的饭钱付了就走。

“诶，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们这能力还挺好用。”子车甫昭跟佚名扯东扯西的时候用头套罩着脑袋，“什么因果牵连，换个壳子就清干净了。”

他走路一向没个正行，又是个驼背的，戴着那头套走在路上，更显得诡异，叫人看了直竖寒毛。佚名不想太过于显眼，于是就装哑巴，装不认识。子车甫昭见他不应，闷在头套里，声音有些沉，带了点玩味的意思，他问：“那你们佚名一族，是不是也会怕死？”

“死”对于佚名来说并不陌生，他的手也算不上干净，只是现在在用的这副皮囊还没杀过谁，活了这么久，离“死”就差一步的事也不是没遇到过。在他的理解中，“死亡”差不多就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慢慢失去温度，逐渐变得僵硬，最后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壳子。遗憾的是他记性很好，有些不愿意提起的事情就在脑子里，就好像一辈子都散不去了。

佚名什么都没说，子车甫昭却像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把话题扯到了其他东西上。

如果说是命运安排，那子车甫昭高低要骂老天爷一句“操蛋的”。也不知道是谁惹了哪路的神仙，总之两人都被关了起来，一个封闭的房间。子车甫昭踹了两脚墙，确定两人是结结实实被困在这里后，先是垮着脸骂了一句，随后回过头，说：“喂，佚名仔，是不是你惹着哪个邪神了？”责任撇的那叫一个干净。

佚名没好气地冲回去：“我可是什么都没干。倒是子车哥你，怕不是又瞎拜，这回真给你请到了也说不定。”

子车甫昭“嘁”了一声，无用的争吵算是暂时画上了休止符号。他沿着墙摸索了一遍，最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瓜子，咔嚓咔嚓开始嗑，就跟能不能出去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似的。佚名没管他这吊儿郎当的态度，在房间内转了几圈，把子车甫昭给看烦了。

“看出名堂没啊？”子车甫昭皱着眉，把瓜子壳随便往地上一丢，“真他娘麻烦。”

佚名瞥他一眼，摸出防身用的匕首，朝墙上捅了一下，留下个小坑，但是很快就恢复如初。不管是谁搞的鬼，看样子是不会让他俩就这么轻易出去了。子车甫昭这时候凑过来问，你说，他是不是想让咱俩自相残杀，活的那个出去。

他不是什么杀人打架的料，那点武力值也就能防着点普通人，奈何子车甫昭算不上什么普通人。佚名很快就被他按在了地上，子车甫昭骑在他腰间，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高举着从他手里夺回的匕首。

身下这脆弱的文职乍一看似乎没什么大的情绪起伏，只是被他掐着脖子感到些许窒息，这才微微皱起了眉。子车甫昭举着匕首没动，阴森森地盯着佚名的脸看。

他不合时宜的想，虽说这只是个套着壳子的怪物，但要是用刀划开胸腔，能不能看见那跳动的脏器，就和普通人类一样。子车甫昭莫名其妙笑了，举着刀子的手都在抖，似乎在为自己的发现而感到愉悦。

就连这怪物也会怕死，子车甫昭想着，感觉到脖颈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透不过气。

在自己把佚名摁住的一瞬间，他真真切切从佚名的眼中看到了对“死亡”的恐惧。他听说佚名一族死后是不会有转世的，死了就是死透了，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了。子车甫昭忍不住感叹，真方便，死了都不用下地狱受刑。

压着脖颈的力道松了，大量的空气涌入肺部，佚名咳嗽着支起身，子车甫昭已经退到了一边，丢着手里的刀玩。佚名揉了两下脖子，抬头便看到他装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姿态，悠哉悠哉地伸了个懒腰，脸却是染上了红。

子车甫昭刚刚是真的对自己起了杀心，再迟钝的人都能感觉得出来，只是因为某些因素，才放过了他，佚名也猜了个大概。在这之前的几次短暂的相处中，佚名倒是没见过子车甫昭这样发疯，瞪着眼睛乱咬人。

他撑着地站了起来，子车甫昭把匕首递过来，意思是让他收好。见佚名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子车甫昭笑了起来，摆了摆手：“诶，还记着仇呢，你子车哥这不是没下死手嘛。”

“子车先生，你还挺怕死的。”佚名冷笑着，“下手这么快，生怕我先一步把你脖子划了？”

“没弄错的话，不光是你身上那堆东西，耳朵后藏着的蛊虫也好，脖子那挂着的铜钱也好……

“就连你这条命，都是抢来的吧？

“怕不是抢来抢去，最后真当成自己的东西了。

“子车甫昭，别的我就不过问了。”

佚名看着子车甫昭冷下去的脸，异常冷静地开口道：

“你的命，抢的谁的？”

子车甫昭不会动他，佚名心里清楚，他还要靠自己离开这个鬼地方，除非他想就这么同归于尽。所以佚名才敢这么激怒他，以报复他。

他没能得到回复，但这也是意料之中。至于怎么才能出去，佚名已经有了答案。这房间说白了就是专门用来养鬼的，子车甫昭压在自己身上时，他意外从子车甫昭脖子上垂下来的铜钱孔窥见了一张铁青的鬼脸，右边眼珠子挂在眼眶外，好奇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刚开始可能就只有那么一只两只，到后来越来越多，挤在一个屋子，惨死的鬼怨气够重，导致后面的人怎么也破不开那面墙。佚名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长时间沉默的子车甫昭终于动了动，他嗤笑一声：“行，画张符的事。”

“别耍花招，我们俩的命现在可是连在一起的，你心里清楚。”佚名看到他翻了个白眼，转身把刚咬破手指用血写好的黄符拍到了墙上。

墙体轰然倒塌，佚名感觉自己大脑空了一瞬间，再反应过来时，拿把被自己收进包内的匕首的刀刃，正贴着自己的脖颈，稍一用力就能划开个口子。

“子车甫昭。”佚名头都没回。

“开个玩笑，你子车哥哪能害同事啊。”

子车甫昭笑着，收回了匕首，等佚名转过身，他已经恢复了常态。子车甫昭捻着铜钱，透过铜钱孔看向面无表情的佚名。

一根细长的因果线连着两人，半死不活吊在那，好像一扯就能断。子车甫昭露出个阴恻恻的笑：“佚名仔，刚刚咱俩的因果线缠得那叫一个紧啊，现在倒是……”

子车甫昭突然觉得有意思，伸手勾住那条线，绕了食指两圈，接着用力一拉——

“哈哈，佚名仔，你猜哥看到什么了？”子车甫昭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笑得合不拢嘴。佚名不明白他这又是在疯笑些什么，只好学着他的样子，摸出藏在衣服里的铜钱，闭上一只眼看去。

那根因果线好端端连着，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上了死结，或许罪魁祸首就是对面那个也说不定。不过佚名并不担心，等到换下一个身份，这具身体所有的因果就会清空，包括这条。

他收起铜钱，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打算把被耽误的工作补上，就当加班了。

*莫承威×佚名，不分男女主

剧情概要：情侣吵架之后

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分尸比分手简单

 

-

壹

还有半层台阶，佚名就已经看到门口摆着一个快递箱，用玻璃胶带粗糙地裹了几圈，上面还贴着“请轻拿轻放”的标语。在他试图忽视箱子直接进门的时候，箱子突然挣扎起来，里面好像有什么格外活泼的东西，把垫脚的地毯都蹭得皱巴巴，纸箱的一角撞着他的小腿，存在感十足。

佚名权衡再三，还是把这个东西抱进了家门。

箱子果然安静了许多，只不过里面的东西还是很兴奋，佚名托着箱子的手能感受到有什么隔着一层纸板在他手心里滚过来，又蹭过去。直到佚名找出一把剪刀后才稍微消停下来。

他打开快递，里面是一对黑色的眼珠子，蹦到他手里，有点凉又有点湿。眼珠蹭着他的手心，留下一道湿痕，又很快顺着墙缝消失在沙发底下了。

佚名握着自己被蹭过的手，像是被小动物摸了，但如果这个小动物是一对眼珠子的话……还是稍显诡异。

反正他是不会承认这东西还有点可爱的。

 

贰

今天是一个长条状的盒子，比昨天大了很多，存在感十足地占据了门口的整片地面。

盒子死沉，又没有搭手的地方，佚名废了一番劲才把盒子拖进客厅。还没有拆开缠裹的胶带，佚名就隐约闻到一股香味，淡淡的甜，像糖酥。

他剪开胶带，从泡沫纸中扒出一副……躯干，断茬处的肉还是粉色的，看着很新鲜。躯干的肚腹大开着，内脏被去掉了，取而代之的又是一叠摞起来的纸包。佚名挨个将它们拆开，里面是豆沙饼、云片糕、花生糖……捧在怀里沉甸甸的，油和糖的香味笼罩着他，诱惑他在上面咬下一口。

佚名把纸包都拎出来，躯干随便踢到茶几旁边。从尸体肚子里掏出来的点心，无论如何他都是不会吃的，佚名凉凉笑道：“怎么不把自己包成叫花鸡送过来。”

说完才想起这个人的耳朵不在，就算说了也压根听不见。

 

叁

“陶瓷娃娃手臂素体替换件仿真皮肤质感……”

佚名把标签又念了一遍，差点咬到舌头。那两节“仿真手臂”还拴在他的门把手上，把着一只马克笔，在本子上艰难地写：“整个人太大了，没办法一起寄过来。过两天就拼回去了^ ^……”

可能是他出现幻觉了，好像透过文字看到有人在笑。

佚名没收了本子，把手从门口抱回来：“下次别往我门口扔垃圾。”

手有点不安分地待在他怀里，时不时扯一下衣袖，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但苦于没有途径表达，只能凌乱地比划。佚名百忙之中瞄了一眼，大概看出是想要表达一个“其他部分也在努力赶回来”的意思。

佚名收回眼神：“别回来了，没留饭。”

有什么撞了他一下，佚名低头一看，先前的眼珠不知道从哪里又滚了出来，咕嘟咕嘟流眼泪，看着有几分委屈和可怜。

佚名：“……别哭了！”

他还要拖地！

 

肆

今天是一个生鲜航空箱，刚掀开盖子就是一阵扑面的冷气，干冰堆底下埋着抽了真空的袋子，是一副内脏，连带一截形状秀美的下颌。

佚名刚把这部分东西拿出来，肺叶鼓动，它就迫不及待张开了嘴，连带舌头、咽喉、声带都是完整的：“里面好冷，能抱我一下吗？”

佚名捧着这副黏糊糊的内脏，心脏在他手里砰砰直跳，像什么活力四射的小动物一样：“不。”

裤脚又被拽住了，手松松地勾着他的脚腕，是一个可以轻易挣脱，但又会感受到一点阻力的程度。嘴也在他怀里趁火打劫，添油加醋，麻烦程度简直更上一层：“我都是为了尽快回来见你……冷链运输真的很冷。”

佚名把内脏往躯体里一塞：“又不是我强迫你寄的快递。”

怎么论因果也怪不到他头上。

嘴巴又张开了：“不生气了好不好，我一直都是最喜欢你的。”

佚名随手捏起一块酥饼塞进嘴里：“吃都堵不上你的嘴吗？”

 

伍

“如果没穿裤子，我就把你的下半身再丢出去。”

嘴巴罕见地犹豫了：“我不会的、我应该是不会的。”

一个完整的人是不会，但只剩半截的话，可不一定好说。

佚名又从门外拖回来一个长条形的箱子，也很沉，但这次有两只手帮他一起抬，还贴心地给他递了剪刀。佚名接过剪刀，在箱子上比划了两下，突然想起来什么地抱着手臂：“你不能自己做吗？”

手立刻不动弹了，倒在地上假装自己只是陶瓷娃娃手臂素体替换件。

嘴巴立刻道：“帮帮我吧……没有你，我一个人是不行的。”

佚名抄起剪刀：“明明能耐挺大的。”

扔那么远，还能把自己寄回来。

他剪开箱子，里面果然是两条腿，好在穿着长裤，蜷缩着放置，没有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佚名把腿拖出来，扔在躯干旁边。

嘴巴微微一张：“能不能再帮我……”

佚名一松手，腿砸下来差点把两只手压住：“不能，自己装。”

 

陆

头颅被放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盒里，被很多粉白的永生花簇拥着，还打着浅粉色的蝴蝶结缎带。佚名心如止水地把它捧进来，点评道：“花里胡哨。”

嘴巴：“你不喜欢吗？”

佚名把盒子举起来，这个头颅并不完整，下半脸此时正在他的客厅里装委屈。它闭着眼睛，黑发垂下来掩住了空洞凹陷的眼眶，看上去甚至有一些安宁。如果忽略自脸侧蔓延的细密裂纹，单论这张脸，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符合他的审美。

佚名笑了一下：“挺喜欢的。”

他把头颅也接到躯干上，随着这个人一点点被拼完整，在长久的寂静中，他意识到嘴巴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了。

莫承威仍然闭着眼睛，声音有点涩，像刚刚被接上的齿轮：“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佚名帮他理了理头发：“不知道。”

“我在想你亲我。”

佚名差点把刚接上去的头颅再拍歪：“想得美。”

 

柒

佚名刷了刷新闻，最近出现了好几起自杀案件，有的跳河，有的跳立交桥，还有的甚至直接站在车流当中。他们之间唯一的共同点，好像就只有自杀之前寄出了一份快递。

佚名熄灭了手机屏幕，不再去看监控里浑浑噩噩的自杀者。有人敲他的房间门，莫承威站在门口问：“早上想吃什么？”

佚名想了想说：“荷包蛋。”

“还有呢？”

“没有了。”

莫承威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倚在门边，弯着嘴角：“我也是很辛苦的，真的不亲一下吗？”

佚名学着他的样子笑：“我可以把你拆开来再扔一遍。”

 

-end

把我分尸可以，但我没同意我们分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