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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亦亦亦亦子

【秒速11.19KM向你】此间

我,亦子,第一个,来认领我的文了!❤️


这是一篇未足月就出生的文。

我是在离发文的19:19还有约22个小时的时候在word上打出的第一个字,而在这22个小时里,我还睡了个觉,答了个辩,吃了两顿饭。

同时这段时间因为三次元生活过分忙碌,所以整个人身心疲惫,没有什么灵感来源。

在这种主客观条件都不太好的情况下,我不得不选择把原本打算更加认真细致去写的一个脑洞提前拿出来作为联文发出,也就是你们看到的《此间》了。

历史知识全还给老师了,本来还应该多看一些那时候的资料写起来才不会出bug,但很可惜当时实在没那个时间。


我不愿意辜负一个我喜欢的设定和剧情,所以非常努力地想让自己这篇文...

我,亦子,第一个,来认领我的文了!❤️


这是一篇未足月就出生的文。

我是在离发文的19:19还有约22个小时的时候在word上打出的第一个字,而在这22个小时里,我还睡了个觉,答了个辩,吃了两顿饭。

同时这段时间因为三次元生活过分忙碌,所以整个人身心疲惫,没有什么灵感来源。

在这种主客观条件都不太好的情况下,我不得不选择把原本打算更加认真细致去写的一个脑洞提前拿出来作为联文发出,也就是你们看到的《此间》了。

历史知识全还给老师了,本来还应该多看一些那时候的资料写起来才不会出bug,但很可惜当时实在没那个时间。


我不愿意辜负一个我喜欢的设定和剧情,所以非常努力地想让自己这篇文不要低于我原来其他文的平均水平,并且实在是舍不得把许多小细节草草带过,所以硬生生写到了一万字。


但我也必须承认,短时间赶工出来的东西经不起细看,转场生硬且有些地方过分累赘,想写的太多而写的不够多。这些的确是我没有办法用“太忙了没空写”而能随便搪塞自己的问题。


所以也特别特别感谢给我评论说喜欢的各位,一定是两位正主的美好让你们选择性忽视掉了这篇文的种种缺点❤️


最后,另一结局已补,其实所谓另一结局不过就是多加了两句话。可以点进去查看了哟~

爱你们呀❤️


小丁诞辰纪:

《此间》——英筝


台上咿咿呀呀唱情爱欢好,叹家国兴衰;台下窸窸窣窣吃瓜子果脯,谈唱腔身段儿。

明明是冬季的深夜,戏院里却如飘浮着一团火,把大家的脸烤得通红。


时年北方战火已起,街上的卖报小童每天扯着嗓子喊着着战报,手里的报纸簌簌响,城里的人却像是隔岸观火。知道往北看是战火纷飞,那便选择朝南坐;捂起耳朵听不见炮响,眼前便真的是和平了。

周彦辰坐在二楼雅间,雕花椅梨木案,支颐着,眼睛眯缝着,台上唱着春闺梦,台下他快要去见周公。


“周公子难道是觉得今天我请的角儿不好吗,怎么兴致如此消沉?”坐在周彦辰旁边的一个穿着改良过的西装,头发留得半长不长的男人嬉皮笑脸地打量着周彦辰不感兴趣的模样。


“王公子才是说笑了”周彦辰皱一皱眉,掀起眼皮打起精神,重新看向戏台。今天是有人邀自己来看玉梨院最有名的戏子绮罗的戏。这位名叫绮罗的正旦名声在外,每每唱戏必是座无虚席,坊间传闻若是打赏多了,还可一亲芳泽。因此各家公子竞相带着金银珠宝,古玩奇珍,只守着等绮罗一人的戏,好将千金散尽,博一个暖帐良宵。

即使是坐在高处,所有观众仍然觉得自己被他黛青眼角飞出的眸光温柔照顾,只消看着他的脸,便可想象饱蘸朱砂的笔如何将油彩抹上他颊侧微凹,再伴着戏服翩袂,怨不得无数人为之倾倒。

 

可周彦辰最厌看戏,更厌施错力的讨好。


他生在世家,去大不列颠游了两年,辗转回国,学识有没有满腹另说,平常玩的够欢,无所事事与纨绔子弟无异,洋人扎堆儿的剧院歌厅他摸得门儿清,梨园戏院更是道上有名。

别人请他去,他从不拒绝,即使那唱一字拖一腔的唱法直让他头疼。

 

说起周家公子,大家两派说辞,有的说他数典忘祖,不学无术,又有人说他机灵乖巧,堪担重任。再问他家长辈怎么看,嘴唇一抿摇摇头,不说也罢。


世人当他家长辈对这小子透顶失望,可人家深宅重门一闭,谁也不知那朝天院儿里演的又是什么戏。

 

不过今天,很明显,周彦辰看出身边人想自导自演一出怎样的大戏。果然那位王公子凑过来,腆着脸举着杯酒对周彦辰说“以你周家的身家权势,想把绮罗公子拿下”他做了一个一把捏住的动作“如探囊取物吧。”


也不知道是谁教他说的这几句话,周彦辰心里嗤笑,就这么一位除了读书什么都愿意做的公子哥,竟然有一天能从他嘴里听出个成语,也不怕一下就被人识破。“听说名妓都有些脾气,我性子直,还是不冒犯了吧。”一边礼貌地拒绝一边往另一方向躲闪,周彦辰旋开目光,眼中厉光乍现。


这阵子的第几次了?周彦辰心里默默盘算,不过是见北方纷战,想要巴结作为上海最大资源关脉的周家,做点见不得人的勾当发笔国难财罢了。


绮罗一幕唱毕,翩身下台去换衣服准备唱下一折《浣纱女》,听说这是绮罗最拿手的戏,还是刚刚王公子特地拿几百银元让他加演的。

 

身边的人还在焦急地向周彦辰絮絮叨叨绮罗的好,他却定定望住上来过长的一众伶人里最旁的一个——那是个小生打扮的戏子,头戴文生巾,穿着褶子拿着扇,却有点儿小旦角的潋滟眉目,明明是英气的五官,顾盼间却独有风情。


这号人物周彦辰没见过,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大概是玉梨园新出戏的小角,还没资格自己独唱一台戏,只好跟着许多人一起串场子。观众们这时也不太认真看他们表演,或自顾自的说笑,或指指点点,哪有人尊重下九流戏子的表演,权当中场休息。

也许是感到新鲜,周彦辰的视线在他身上多停了一会,刚好那小生挥扇指天唱起来,抬眸瞬间与周彦辰正正对上。杏核似的眸子里水光一漾,仿佛泪滴堪落,缱绻多情。


但深深望去,里面只有一片寂静的黑,带着深藏的清肃。


班主在底下匆匆打手势哄这帮小戏子下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周彦辰挑一挑眉,看着绮罗又缓缓上台,水袖一翻便是满堂彩,心里只有更重的厌倦——


浓妆艳抹扮浣纱女,就好像今天这些人费尽心机在他面前装无知,失掉本味的总更加恶心。

刚刚那个小生…….如果第一眼的妩媚多情是戏班子的训练,想必之后的清隽才是因还没训练成熟而留下的本性吧?想到这里周彦辰有点不悦,大概是可惜一件美玉在俗人眼中落了尘。


恍惚间绮罗的戏已经全部结束,坐在周彦辰身边的王公子有些懊丧,虽然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打了什么主意要让自己把绮罗送给周彦辰,更不明白这样的美人周彦辰有什么理由不收,但终归今天玩不成任务回家是要挨骂的。他悻悻地跟周彦辰一起往戏院外走,一路上跟别家富贵子弟没精打采地寒暄,终于在戏院门口遇上了点让他兴奋的事。


戏院门口一通哄乱,王公子拨开众人往事件最中心处走,一边还不忘竖起耳朵听发生了什么。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没什么比看热闹更有趣了。

周彦辰一向不喜欢接近这种场面,更别说多管闲事了。只是面上作为被王公子邀请来看戏的人,不能丢下他一个人先走,只好站在外围等他。


“哟。玉梨园什么时候连个十八岁的小戏子都管教不住了?”周彦辰听见王公子的讥讽,仿佛是要把今晚在周彦辰那里碰的壁和敢怒不敢言都发泄出来。

“是是是…….让王,王公子见笑了”班主诚惶诚恐地答应着王公子,一转头却换了一副指手画脚的腔调“来人,把他给我绑了,直接送去卫府上!”


人群中又是一阵骚乱,好像是有人在挣扎自己被他人安排的命运,但最终被班主喊来的两个壮汉镇压住。这档子事周彦辰听说过不少,亲眼看见倒是头一遭,看着这一层层向上阿谀向下欺压,他觉得无比心寒。

“要我说啊”王公子轻薄调笑之声从人群中心传来“卫家好歹是个军阀老爷家,人家既看得上你,不如老老实实从了。否则当个低贱戏子,苦寒一辈子,埋没了你这张小脸。”有呜呜咽咽的声音传来,应该是被绑住的那人还被捂了嘴无法反驳,免得冒犯了王公子这位贵客,班主担不起这责任。


“王公子”周彦辰看不过,不顾身边心腹暗自拽他袖子的警示,出声制止“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已经如此……怎么是你?”


周彦辰甫一出声,看热闹的人们中便有人立刻认出这是现在叱咤上海的周家公子,纷纷退开让出一条路来,周彦辰这才看清站在王公子对面,手被反绑在身后,双肩被两个壮汉挟制,嘴还被其中一人死死捂住的,正是方才唱小生的伶人。

“这怎么回事?“周彦辰问班主。班主这时早已冷汗涟涟,早知道就暗地里绑了人送走。现在一个不妨被人挣脱,搅进了王公子还不算,现在连周公子也被牵扯进来。周、王、卫三家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班主能得罪得起的,一个不小心别说是继续做生意,恐怕命都不知道丢在哪里。


“这…….方才卫公子看中了我们这的一个清倌,给,给,给了不菲的价格要带他回府…….”

“既是清倌,怎么还能说要就要呢?”

“哎…….两位公子的知道的”班主一个劲的点头哈腰,急红了脖子解释道“特殊时期,特殊时期嘛…….”

 

周彦辰明白过来,现在北方战乱,上海虽有租界,却难保炮火不会延伸到这里。一旦战争开始,戏班子便再无可存之地,这班主打着一手好算盘,想多捞几笔再一走了之。


“周公子你看这事…….”看着两边陷入沉默,王公子主动挑起话来。虽然他与卫家两位公子交情都不错,但周家现下一家独大,他也犯不着为了个戏子得罪了周彦辰。

“卫家两位公子若问起来,就说人我带走了”周彦辰顿一顿,对着班主说“价你自己开,来周府领就是。”


班主苦着脸还想说什么,周彦辰冷冷一眼扫过去,便连王家公子也不敢多加劝阻了。周彦辰身后带的随从上前去给那小生松绑,半邀请半拉扯着带他上了来接周彦辰的进口庞蒂小汽车。

周彦辰也没说什么,稍微和王家公子点点头示意便丢下还没从周家少爷现场抢人的事件中回过神来的众人离开。等人群逐渐从惊异的安静开始嘈嘈杂杂议论纷纷,周家的车早已不见踪影,王公子垂下眼,脸上轻浮笑意消失殆尽,只留下眼底久久不散的阴霾。

 

 

丁泽仁在车上如坐针毡,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端端正正坐好,身体无比僵硬。从理智上他并不觉得被哪位军阀家的公子带回家养成家伶有什么不同,但刚刚舞台上一瞥让他看见了与那些打量猴子一样打量他们的观众完全不一样的抽离感。也因为这个,他不清楚周彦辰有什么非带他走的必要,总不能是……故意与卫家交恶吧?


他身边的这位周家少爷显然没有注意他极速旋转的头脑,自顾自地摆弄起一台大小恰可放进口袋的收音机。


收音机是八年前才被允许在民间使用的,还是个稀罕玩意,丁泽仁只在班主的卧房里见过一次,体积还很大,不可能随身携带。现在看到了这么小巧的收音机,还能亲耳听听收音机里的声音,丁泽当下便暂把那些恐惧放到一边,心大地竖起耳朵听收音机里的声音。或许会是什么评戏歌曲吗?丁泽仁心想,世家的这些公子还能听些什么呢?


可伴随电流的滋喇声,电台主持人疲惫冷漠的声音一点点迸出来“继一月山海关失守后,各方正在通过努力减损失,中央已将北平故宫重要古物南迁。”

“参战国军东北边防军第九旅400余人殉国,二、三、四、五连连长牺牲,负伤……”

 

丁泽仁正一边聚精会神听着,一边惊讶周彦辰这样的在他眼里奢靡无度的人居然也会听战时新闻。突然“啪嗒”一声,收音机掉落在地,棱角碰在地面上弹了几下,应该是压到了天线,杂音骤然加大,嗡嗡搅得人心烦。


周彦辰把头靠在车窗上,似是沉沉睡去,连电流杂音也没影响他。


敢情是在用这个催眠。

丁泽仁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果然还是不应该对这样金玉其表的人报什么期待。

 

他俯身去捡那个收音机,一来不让噪音再继续,二来他终于不用千求万请让戏班里打杂的小厮帮自己买报纸看新闻,而可以直接从收音机里听到战况,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你叫什么?”手指刚触碰到收音机,还没抓紧,丁泽仁就听到那个看起来已经睡熟了的人的发问。


“……啊?”

“车里只有你我,你说我问谁?”周彦辰睁开眼,看见丁泽仁以奇怪的捡东西的姿势僵在原地。

“泽仁……”丁泽仁把收音机捡起来,恭恭敬敬递给周彦辰“我叫丁泽仁”

“嗯。”周彦辰摁掉收音机的开关,“在戏院呆多久了?”

“从小就在”丁泽仁低下头,轻轻回答“十多年了吧”


此后一路无言。周彦辰再次撑着头闭上了眼睛,仿佛没有了继续谈话的欲望。而丁泽仁更是什么都不敢说,只能假装乐观地在心里吐槽要是周彦辰能打开收音机,至少气氛不会这么尴尬。

直到车驶进周家那幢令人羡艳的小洋楼,一直坐在前副驾驶的周彦辰的心腹才一边盯着后视镜看丁泽仁的反应一边开口“家里人说夫人睡了,少爷等会从偏门入吧。”


“好。”周彦辰倒从善如流,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大晚上也不适合再吃别的,去吩咐煮两碗粥来,给这位丁公子接风吧。”

丁泽仁正要婉拒,就看见周彦辰幽深的眼睛直直盯着自己,一时间看不见却十分巨大的压迫感笼罩住他,由不得他拒绝,只好嗫嚅着胡乱应了。


周家的房子是西式的,院子却是中式,丁泽仁跟在周彦辰身后在青石路上曲曲折折来回环绕,不说晚上幽深清雅,就算白天想要细细走一遍记住每条小路也得一两个时辰。沿路亮着嵌在墙内雕成了花球状的灯,暖黄灯光从镂空灯罩中透出来,洒下细碎斑驳。

七拐八拐进了楼房里,周彦辰走到二楼一间小房间里推开门,干干净净的桌面地板显然是有人定期打扫,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大储物柜和床头墙面上挂的字。


丁泽仁没怎么读过书,但这几个字简单,他虽不懂却也认识,那是“与谁同坐“四个大字。

周彦辰也没客气,拉开桌边椅子就坐,并示意丁泽仁坐在床上。两人没有尴尬很久,管家就送来两碗粥,一碗恭恭敬敬放到坐上,另一碗也双手奉到丁泽仁手中。

丁泽仁拿勺子轻轻搅动,粥已经熬成了半透明的胶状,珍珠色的米粒糯软粘稠,粥里还加了红枣、薏仁等滋养气血的东西,皆磨得细碎,熬得软烂化渣,他这么一搅,清甜的香气更盛,争先恐后地刺激着他为了登台表演快三个时辰水米未沾的胃。


即使对方在粥里下了药,他也抵抗不住这样的香气。丁泽仁送了一口粥入口,从喉咙暖到胃的细糯竟让空了很久的胃发出“咕咕“叫声。

丁泽仁的脸一下子红了,心里不断翻滚着这种大户人家,不会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连胃也不准出声吧。


但周彦辰只抬了抬眼又垂下头,自顾自一口一口吃粥,连吃了好几口才说“玉梨园的糕点也太甜腻,每次吃着都难受得很,所以每次晚上出去看戏,家里人都会备点夜宵。“语气里竟透着几分委屈。

丁泽仁心里明白这是在给他解围了,默默领了情小口小口开始吃起来。只是碗里的才刚刚下去小半碗,他便停了手,拿出自己内衬里的帕子擦嘴。

“你就吃这点?“周彦辰讶异。


“我们比不得各位公子少爷“丁泽仁弯起嘴角,周彦辰这才看见他有两个酒窝“班里有班里的规矩,上台前两个时辰不能吃东西保持最佳状态,平时吃饭也不能超过五分饱,不然体态就没有了。”

“这么说来这十几年你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


“……是”丁泽仁眨眨眼睛,想起那些没禁住诱惑多吃了几口的同伴们的下场,“吃饱了,就会被饿死。”

“吃完。”周彦辰把粥碗往丁泽仁那里推了推,“现在你不归班主管了,我让你吃完它。”

“……是”丁泽仁觉得那种无形的气场又漫上来,端起碗继续小口小口喝完了粥,甚至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眼神里是混杂在一起的满足和懊恼。


终于看起来像个孩子了,周彦辰很满意。


丁泽仁心里却盘算着另外的事,他很小的时候学戏时,班主就告诉他们唱戏不仅要有“形”,更要有“气”,譬如演书生便不能有粗狂气,扮武生就不能眼露扭捏,要不唱一词就能让观众感觉到你的角色,这才算是名角。

直到今天见了周彦辰,他才算见识了有形的“气”,无论是在众人面前抢人时叫人敬畏的气势,还是方才在车上与他对比明显的从容气度,大概是多年贵族子弟的生活养出来的气场,绝非他一个被烙上贫困低贱烙印的人能够相比的。


“哎”周彦辰突然开口“以后在我家,就说你是我从外面带回来的侍从,可别说自己是戏子了。”

……果然,是自己无法相比的啊。


周彦辰好像看出丁泽仁的心思,给他解释说“你放心,在我家,不会有人瞧不起你。只是我家风严明,母亲决不会允许我养戏子的。”

丁泽仁点点头表示理解,周彦辰便起身离开。此时夜已很深,夜色朦胧人间,寂月静静渐染隅角深院。

 

一连几天,丁泽仁都没再见到周彦辰,这个大忙人仿佛是完全忘了自己,既没有让他做小厮的活,更没有叫他去唱戏。丁泽仁也不好没事去打扰人家,恰好给了他机会摸清整个周府的构造。凭着好记忆力,他已经记下周府几个门的下钥时间和守门人交替换班的时间。


既然生非同类人,迟早我还是要离开,不如趁人不注意,偷偷走掉吧,丁泽仁这么想。

好不容易等来一个月色黯淡,花影无光的日子,丁泽仁把本来就单薄的包袱背在身上,算准了西侧门换班时间和那个爱喝酒的守门刚好当值,必然看管不严,等里的灯熄得差不多就蹑手蹑脚地离开自己的小房间,就当成功在眼前——踏出门就是广阔天地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你去哪?”


丁泽仁回头一看,一身银灰色的西装,剪裁得体,身长腿长,除了周彦辰还能是谁。


怎么要巧不巧,这个时候碰到这位祖宗啊…….丁泽仁欲哭无泪。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周彦辰的书房沙发上了。这是丁泽仁第一次到周彦辰的房间,西学东渐早已时兴,书房里处处都能见得痕迹。一面工笔花鸟屏风侧是漆金的留声机;花梨案包浆匀称,后方是工艺精致的女神像雕塑;墙上挂着金框油画,小案上摆着点了香水的双耳金漆小炉。

不过丁泽仁现在没空欣赏这些,他小心翼翼觑着周彦辰的脸色。他很清楚像他这样的戏子身份,对方若是买了人,便是一道买了他的命,要杀要剐都使得。现在被抓个现行,还不知道对方会怎样发怒。


“周……周公子你别生气”丁泽仁觉得气氛实在压抑地喘不过气,虽然知道自己无可辩驳,也要说点什么打破尴尬。“我就是觉得,我天天什么都不干,还在你家白吃白喝的不太好。又找不着你人…….”

“唉”周彦辰用一种“你觉得我会相信吗”的表情看向丁泽仁,“那你告诉你,你除了会唱戏,还有什么擅长的?”


“啊?”丁泽仁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问,当下就懵了,思考半天也没想出自己有什么技能是周彦辰身边人做不到的,只好小小声说了句“我……我以前经常给班主剥瓜子仁儿吃……手法娴熟……”

“咳咳”周彦辰一个没防备被自己的口水呛住,转身咳了好几声才哭笑不得地指着桌上放的一袋香炒瓜子说“那你去拿来,就剥瓜子给我吃吧。”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丁泽仁哪敢反驳,只好拿着瓜子一颗颗剥到小玻璃碗里。从前在班主那里只剥过煮出来的瓜子,大世家到底还是不一样,瓜子都这么香,丁泽仁想。


“你说你在戏院呆了那么久”周彦辰突然转了话题,“给我讲讲,它这咿咿呀呀都唱了个啥?”


丁泽仁又是一怔,见周彦辰没有再解释的意思了,只好开口回话:“比方说上次我唱的《陇西行》里那名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男女初婚娶,儿童未长成,老母无人顾,几家男的被强征了兵去,有的逃回家,有的阵前死。妻子在家中苦等,积思成梦,梦见解甲归来,又梦见血肉骷髅,蓦然惊醒,才发现不过一场春闺梦。”


“……然后呢?”沉默了一会,周彦辰喃喃问。

“然后?”丁泽仁苦笑“没有然后了啊”

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丁泽仁这样评价周彦辰。不喜欢悲情,喜欢欢闹,所以常去歌舞厅看五光十色的喧哗,还喜欢有头有尾的故事,所以天真的问他这出戏的结局。

“那在家思念的亲人、朋友就只能等,可能等到第二天,等到打完仗,或许永远等不到一个死亡的消息。”丁泽仁手中动作不停,只是用了不少力气揉捏着瓜子壳。


“你给我唱两句吧,就唱末尾两句。”周彦辰要求。

丁泽仁清清嗓子,拍掉手上留下的渣滓,唱道


“今日盼来明日等,那堪消息更沉沉,明知梦境无凭谁,无聊还向梦中寻……”


这一句凄婉异常,尾音深深荡漾,虽然丁泽仁的戏功并非一等一的好,周彦辰竟也一时听入迷。丁泽仁见他不动,自己又复拿起瓜子,尽心尽力剥起来,不一会便攒了小半碗。

良久,周彦辰猛地转过头来,眸子精亮,却低声说话:“不等不行吗……不向那梦中寻,我们自己不也有手有脚,不也能做些什么吗……”

 

丁泽仁剥瓜子的手一顿,抬起眼皮看他,被人道破心事一般瞳孔一震。


然而好像刚刚的都是假象,下一秒钟周彦辰突然变成嬉笑模样冲他一笑,见牙不见眼,迅雷之势把小碗里的瓜子仁一股脑倒进了嘴里,末了还冲丁泽仁挑挑眉。

“哎哎哎!我自己还想尝一个呢!周公子怎么欺负人?”丁泽仁见周家少爷难得调皮,不知怎的多了几分亲切,索性扔了身份嚷起来。

“行行行!我也给你剥还不行吗,没大没小的。”周彦辰笑意更深,顺手拿了瓜子,换了别的话题来聊。


两人相视一笑,像是刚刚某句话里通了暗号,聊至天色微熹,一个回房补觉,一个再出去应酬事务,谁也没再提什么劳什子戏。

 

后来丁泽仁知道周彦辰真的很讨厌听戏,只是戏院这种地方最适合探听消息,有别的目的才经常光顾。

后来周彦辰知道丁泽仁一直有参军报国的志向,如果今日真从周家跑出去,大概就会去前线作战。


后来丁泽仁还知道那天听着收音机突然失手,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就是国军东北边防军第九旅的连长。而其父不幸的消息在上海不胫而走,卫、王两家对周家虎视眈眈,周彦辰不得不小心应对,从此更常晚归。而一旦晚归,丁泽仁就会在西侧角门罩着大袄跟那爱喝酒的守门人闲聊,等周彦辰回来获知最新的情况。

当然了,也是防止对方一声不吭又找不到人的状况再出现。


一来二去,上海滩就传遍周家公子认了个不知何处来的义弟,感情甚好,成日不离。也有些风言风语传出,但谁在意呢?炮火终于近在眼前,人人都只剩为自己打算的力气。

 

 

三月后的某天,已过丑时,周府的少爷周彦辰才踉踉跄跄独自一人从西边侧门回来,左手紧紧捂住侧腹,半脱的西装外套在手腕上一晃一晃,被捂住的地方血止不住往外涌。

在门口等着的丁泽仁吓了一跳,他只听说周彦辰今天要去跟王家谈军火事务,虽然对方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却也放肆不至此。当下也来不及细文,只扶着周彦辰进了自己的房间。


“能去医院吗?”丁泽仁问。

“不能。”周彦辰就像在回答自己能不能喝酒一样冷静自然“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等明天请家庭医生吧。”

丁泽仁转身从那个大储物柜里搬出一个箱子,打开来是码放整齐的医用工具。

周彦辰往里瞅了一眼“哟,装备齐全,没想到你还藏了一手?”明明已经声不成声,还强撑着失血和疼痛粉饰太平。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最后的东西了”丁泽仁带上一次性手套,消毒准备的一系列动作看着熟练得不行,便忙活边说“本来我父母都是医生,差点就能赶上学西医那一套诊方了,没想到都去得早,这些东西我也好久没碰,光顾着在戏院讨生活了。拿你给我练手,我好像还要谢谢你?”


说着丁泽仁剪开周彦辰的衣服,一枪中在侧腹,观感上已经有些血肉模糊的味道。

“我可,真的帮你取子弹了啊”丁泽仁下不定决心似的,手指轻轻发抖。“而且我没麻药,也不知你怕不怕。”

“有酒吗,给我喝点装装麻醉也行”周彦辰翻个白眼。

丁泽仁笑出声,他知道周彦辰不喝酒,不过是说来让他安心。


过程非常顺利,除了伤口缝合得像一条小蜈蚣,周彦辰也疼得紧,咬着牙不肯吃痛出声。本来丁泽仁以为周彦辰差不多也该昏过去了,就起身擦擦汗准备清洗工具,却听见周彦辰打着颤的声音“多谢啊泽仁。”

“没事。”丁泽仁低下头细细把手术刀上的血污擦掉,“可能现在问这个不太合适,不过能不能告诉我是谁干的?”

 

“哼”周彦辰话语里是深深的厌烦,“明明外有炮火指着城门,里面的枪口却对准同类。”

之后再没出声,收拾东西丁零当啷一通,丁泽仁再回头去看,周彦辰已经闭上眼睛了。他拿毛巾给周彦辰擦去额头上因疼痛憋出来的冷汗,心下忍不住叹,这人身材怎么这么好,不显山不漏水以为公子哥儿一身虚浮,结果还都是腱子肉。


想到这里,突然看见周彦辰睁了眼,眼睛有点肿,眼神却清亮,直直盯着他看。

丁泽仁被看得不好意思,轻轻打他头“都这样了还不睡,真这么能忍疼?”

“你能不能对我好点”周彦辰埋怨“平时一口一个彦辰哥叫得多好,受了伤反而变成家长一样。”


丁泽仁笑出来“好好,今天我救了你一命,不知道周大公子准备怎么谢我。”

“那就抵我三月前救你性命之恩呗,听说卫家那两个不要脸的,最喜欢一起玩弄戏子致死呢”周彦辰勾起嘴角,“这样我们两清了,你再走我也不会追你回来还债的。”


丁泽仁就笑,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你是共产党啊?”语气努力平常,好像在问天气。

周彦辰盯着他看,汗泪浸湿的眼睫半遮着眼珠,那视线却有如实体,几秒钟后才开口道:“不是。”

“那还是因为我了”丁泽仁深深叹气,最近剿共的势力特别凶猛,一定是有人借这个机会向周彦辰报当年抢人之仇。


白炽灯光线惨淡,两个人在灯光下暗潮汹涌。


周彦辰没接话,过了一会问丁泽仁“你想不想学医去?你要是不想,过几个月我们家要搬到南边儿去,我们就一起去。”

“……也是,这仗越打越凶,南边还太平点。”丁泽仁看着天花板,视线涣散。

“嘶…….也太平不了几年,早晚的事”周彦辰不小心扯着伤口,龇牙咧嘴了好一会才回答。“也不是什么很难看出来的事,你看看我今晚这样的事还少吗?其实你不比我清楚?”


两个人又是像当年那样,几句话又有了什么共识。


 “哎”果然丁泽仁问,“几个月前你说‘不等,不向那梦里寻’你现在还这么想吗?“

周彦辰拽过一旁丁泽仁的被子盖在身上,丁泽仁看着也不说什么。周彦辰摩挲着枕头面儿,微微嗅到被子上丁泽仁身上的味道,荡开笑说:“自然,我有手有脚,有心有脑,绝不吃饱了撑的,向那空荡荡的梦里寻。”

紧接着他又再次回到刚刚的话题:“我实在不想听家里人的到国外学医了,你就替我去了呗?”


丁泽仁听了,没有回答,给周彦辰掖好被角,自己默默脱了外裳躺到周彦辰身边,感受到对方的手揽住自己的腰,就更往他怀里靠了靠,一宿无话。

 

 

1933年5月,周家举家南迁,周家少爷周彦辰外出留学。

次年10月,红军长征。有消息传到上海,说那去留学的根本不是周彦辰,而真正的周公子早不知去向,气得周彦辰的母亲卧床月余。

1936年,西安事变。国/民/党军第六十六军成立,听闻其中有一气度不凡者,凭着学识胆量,很快成为将领。

1937年,全国抗战爆发。

 


周彦辰窝在一个小帐篷里对着地图拼了命的研究,写写画画恨不得把所有路线拟个遍。他一身邋遢,除了依旧意气风发,衣着上再没了当年做少爷时的讲究。

一个小兵突然进帐来,干巴脆地说:“报告!有一个自称是医生的人在外面!说是、说是来投奔您!”


周彦辰一听是医生,忍不住想起来当年给他取子弹的那个人,小酒窝若隐若现的,几年来一直在他心里闪烁。当年支他出去学医,就是不想让他再回来面对战争。不知现在在做什么?如果在国外当个医生就好了,这仗怎么也打不到医生身上。

“我去看看。”说着整理了一下已经无力回天的仪表,揣了把枪就出去。

是入秋的天气了,周彦辰大老远就看见远处一人背着医药箱,背对着他在和一个兵说话,脊背绷得笔直。


那在他心里荡了好几年的杏核一样的眼睛就在眼前了。丁泽仁像是自带雷达似的,毫无预兆的转过头来。

远处还有稀疏的枪声,空气里都是散不尽的硝烟味道,两个人在蓝天白云下对望。

丁泽仁朝周彦辰笑得灿烂,走到他面前,说:“彦辰哥我来投奔你了,走后门收我做个军医怎么样?我水平你知道的,不亏吧?”

周彦辰稳声道:“不亏,赚了。”


他把丁泽仁一把搂过,揽着进了帐篷,把一干兵全挡在门外,转头把丁泽仁按在椅子上,两手一撑把他困在了方寸之间。

周彦辰发着抖,呼吸都颤,眼睛逼红。

丁泽仁以为他要发飙,听说上战场久了的人性情会变急躁,结果周彦辰重之又重,几乎小心翼翼地吻在了丁泽仁唇上。


“你吓死我了……”


战火纷飞不断,这是历史铭刻的动荡年代,压下了悲欢离合,压下了儿女情长。

有人在战壕间偷空接了一个吻,便是此间能有的最大浪漫。




End.


⚠️想看纯HE的就此打住!










————————————————————————————

以下史实重锤


1937年,淞沪会战爆发,同年冬天,上海沦陷。

南京岌岌可危。委员长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南京城。


1937年12月8日,南京沦陷。


国/民/党第六十六军五十一师官兵,全体殉国


R.I.P


是历史和战争动的手。


小丁诞辰纪

十篇联文已经全部发送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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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19岁的丁哥生日快乐❤️请坚定地走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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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丁诞辰纪

【秒速11.19KM向你】常谈

《常谈》——冬阴功


丁泽仁推门进来的时候,周彦辰正在厨房里煮面条,旁边另一个锅里用小火炖着冬阴功汤,酸辣气味从厨房里扑出来,弥漫进屋子里。不大的公寓里充满了好闻的汤味。丁泽仁轻手轻脚的把背着的包放在椅背上,久违的呼吸了一口人间烟火气。

  虽然汤不是现煮的,周彦辰刚工作不久,日常忙的要命,并没有时间去炖上几个小时的汤。为了节省时间,他先放了一个大锅在旁边煮开一整锅水,一会儿就不用再另烧水费时间。在等待水开的时间里慢慢剥虾,速食汤料只是一味酸辣,加上鲜虾炖方能煮出甜味。

  焯青菜煮面条,窝上两个鸡蛋,都是些易熟的东西,很快就能煮好,周彦辰分盛进两个碗里,试图叫丁泽仁过来帮忙。...


《常谈》——冬阴功


丁泽仁推门进来的时候,周彦辰正在厨房里煮面条,旁边另一个锅里用小火炖着冬阴功汤,酸辣气味从厨房里扑出来,弥漫进屋子里。不大的公寓里充满了好闻的汤味。丁泽仁轻手轻脚的把背着的包放在椅背上,久违的呼吸了一口人间烟火气。

  虽然汤不是现煮的,周彦辰刚工作不久,日常忙的要命,并没有时间去炖上几个小时的汤。为了节省时间,他先放了一个大锅在旁边煮开一整锅水,一会儿就不用再另烧水费时间。在等待水开的时间里慢慢剥虾,速食汤料只是一味酸辣,加上鲜虾炖方能煮出甜味。

  焯青菜煮面条,窝上两个鸡蛋,都是些易熟的东西,很快就能煮好,周彦辰分盛进两个碗里,试图叫丁泽仁过来帮忙。


  喊上两三声没人答应,他决定自力更生,找了个托盘一起端出去。

  周彦辰端着锅从厨房里绕出来的时候,丁泽仁正在刷手机,带着耳机乐不可支的样子,完全隔绝了外界的声响,周彦辰喊他都没听见。等人忙完到了面前,一把抽走他的手机,说,晚饭做好了吃饭吧。


  真的一段时间没见了,两个人上一次面对面坐下,还是两个月前的事情。周彦辰中午开门进屋的时候,托空气质量差的福,椅子餐桌上都蒙上一层薄薄的灰,还好屋子也不算大,一桶水抹干净了事。

  分好碗筷落座吃饭,房间实在太安静,丁泽仁不是安静性子,尽力想找个话题出来聊,频繁聊死几个话茬后,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丁泽仁困惑的戳了戳碗里的荷包蛋,半凝固的蛋黄流出来,遇到还冒着热气的面缓慢凝固,整个房间的气氛似乎也随着它一起凝固了。

  周彦辰站起来,动作带动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出声响,打破了安静氛围,他没看到丁泽仁好像想说点什么的表情,径直去冰箱里拿了一瓶可乐,和两个装着冰块的玻璃杯。

  尽管已经是秋天,也并不耽误喝冰凉饮料,二氧化碳从液体里跑出来,细小气泡堆叠爆裂,迅速消减。


  “碰个杯。”

  “祝你生日快乐。”

  两个人碰了杯可乐,冰块丁零当啷的撞在一起,发出悦耳声音。


  丁泽仁低头小口抿了一下,饮料还是有点凉,他抬眼瞄一眼端着杯子仰头吨吨吨的周彦辰,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就走神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周彦辰看他一双杏仁眼露出一部分下眼白,目光不止落在何处,自己还不自觉的样子。突然想起校园广播里念的一句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然后被自己酸的一哆嗦。

  周彦辰随手把喝光的杯子放在碗旁边,添杯的时候凭空打下一声惊雷,瓶口一抖撒出来一些饮料在桌面上,用几张面巾纸抹掉,洇出淡褐色痕迹,纸巾被团成一团隔空丢进垃圾桶。外面很应景的下起了雨,先前为了通风窗户都打开了,此时雨一丝丝飘进来,丁泽仁坐在背靠窗的位置上,先感受到凉意,扭过身伸手在空气里晃荡几下,站起来说。


  “我,我关个窗。”

  窗户疏于使用卡的很紧,他用了点力气才关上。窗户合上隔绝了外界的空气,房间里又更安静几分。

  周彦辰在他起身去关窗时就放下了筷子,指尖对着搭成一座塔,脸上挂着若有所思的表情。

  距离在大学里认识,已经过去两年时间,对方还是象牙塔里的学生。此时低头吃饭的神态和第一次见面,就端着餐盘自来熟的坐在他对面介绍自己的样子,缓慢重叠在一起。


  周彦辰这么想着,伸手越过碗筷,摸了摸他的下颌,指尖快速荡过去,惹得丁泽仁偏头躲开,细微痒意带的他乐出来,笑意如铃砸在地上,话里都带着笑。

  “你当摸猫哪?!”

  周彦辰不为所动,手指顺着溜到他后颈,捏一起来一块肉,故作正经的回他。

  “是抓兔子。你不是很喜欢微博发兔子表情吗。”

  “……”


  不甘心就这么吃了瘪,但回想自己最近发的动态,承认对方讲得也是实话,丁泽仁嘴上弱弱的反驳一句,兔子表情是真的很可爱嘛……心里还在想着怎么给自己找回场子。

  气鼓鼓的也想不出来什么,索性低头扒饭,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汤,辣的嘴唇微微发红。

  “泽仁。”

  “嗯?什么事?”

  “让我抱一会儿。”


  周彦辰从后面靠在他肩膀上,手臂绕着腰围成一圈,呼出的气温温热热打在耳边。接下来却是没了动静,丁泽仁心里挂上一万个问号,啊?还真是就抱抱啊??

  “那个……”

  周彦辰维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时间久的让丁泽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饭都凉了……汤一会儿该腥了……”


  丁泽仁小声讲,身后人安安静静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迟疑的转动眼珠,用余光打量到对方,周彦辰眼睛已然阖上,就差小声打起呼噜。还真睡着了,感情自己被当成人肉抱枕了……什么嘛,明明过生日的是自己,丁泽仁有些不满的在内心吐槽,却一时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放。直接叫醒好像有点不人道,但是……丁泽仁揉了揉肚子

  他真的饿了。吃了一半根本没吃饱,丁泽仁在内心比较了一下,决定用一个比较柔和的方式叫醒他。

  俗话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也伸手摸摸下巴,捏那一小块软乎乎的肉,心里想,还真的很好捏……


   任他揉捏一会,周彦辰才睁开眼睛,还是黏黏糊糊的抱着他不放手,丁泽仁实在没法子了,岔开话题问他,给我准备生日礼物了没有?对方这才如梦初醒,说,你不提我都忘了,在袋子里呢,你自己去拿吧。

  丁泽仁总算得以摆脱,从客厅椅子上找到周彦辰的包,用一个袋子包装着,费了点劲拆开来,盒子上的字告诉他,是一条髌骨带。

  周彦辰的声音从餐厅传过来,带着笑意问他喜欢不喜欢。丁泽仁没回应,攥着那条带子,自顾自笑了出来。

  


  后记:虽然这个礼物被丁泽仁的朋友们轮番嘲笑了一边可以入选今年最佳直男礼物,但他还是挺喜欢的。毕竟,他又不止收到这一个盒子。


小丁诞辰纪

【秒速11.19KM向你】此间

《此间》——英筝


台上咿咿呀呀唱情爱欢好,叹家国兴衰;台下窸窸窣窣吃瓜子果脯,谈唱腔身段儿。

明明是冬季的深夜,戏院里却如飘浮着一团火,把大家的脸烤得通红。


时年北方战火已起,街上的卖报小童每天扯着嗓子喊着着战报,手里的报纸簌簌响,城里的人却像是隔岸观火。知道往北看是战火纷飞,那便选择朝南坐;捂起耳朵听不见炮响,眼前便真的是和平了。

周彦辰坐在二楼雅间,雕花椅梨木案,支颐着,眼睛眯缝着,台上唱着春闺梦,台下他快要去见周公。


“周公子难道是觉得今天我请的角儿不好吗,怎么兴致如此消沉?”坐在周彦辰旁边的一个穿着改良过的西装,头发留得半长不长的男人嬉皮笑脸地打量着周彦辰不感兴趣...

《此间》——英筝


台上咿咿呀呀唱情爱欢好,叹家国兴衰;台下窸窸窣窣吃瓜子果脯,谈唱腔身段儿。

明明是冬季的深夜,戏院里却如飘浮着一团火,把大家的脸烤得通红。


时年北方战火已起,街上的卖报小童每天扯着嗓子喊着着战报,手里的报纸簌簌响,城里的人却像是隔岸观火。知道往北看是战火纷飞,那便选择朝南坐;捂起耳朵听不见炮响,眼前便真的是和平了。

周彦辰坐在二楼雅间,雕花椅梨木案,支颐着,眼睛眯缝着,台上唱着春闺梦,台下他快要去见周公。


“周公子难道是觉得今天我请的角儿不好吗,怎么兴致如此消沉?”坐在周彦辰旁边的一个穿着改良过的西装,头发留得半长不长的男人嬉皮笑脸地打量着周彦辰不感兴趣的模样。


“王公子才是说笑了”周彦辰皱一皱眉,掀起眼皮打起精神,重新看向戏台。今天是有人邀自己来看玉梨院最有名的戏子绮罗的戏。这位名叫绮罗的正旦名声在外,每每唱戏必是座无虚席,坊间传闻若是打赏多了,还可一亲芳泽。因此各家公子竞相带着金银珠宝,古玩奇珍,只守着等绮罗一人的戏,好将千金散尽,博一个暖帐良宵。

即使是坐在高处,所有观众仍然觉得自己被他黛青眼角飞出的眸光温柔照顾,只消看着他的脸,便可想象饱蘸朱砂的笔如何将油彩抹上他颊侧微凹,再伴着戏服翩袂,怨不得无数人为之倾倒。

 

可周彦辰最厌看戏,更厌施错力的讨好。


他生在世家,去大不列颠游了两年,辗转回国,学识有没有满腹另说,平常玩的够欢,无所事事与纨绔子弟无异,洋人扎堆儿的剧院歌厅他摸得门儿清,梨园戏院更是道上有名。

别人请他去,他从不拒绝,即使那唱一字拖一腔的唱法直让他头疼。

 

说起周家公子,大家两派说辞,有的说他数典忘祖,不学无术,又有人说他机灵乖巧,堪担重任。再问他家长辈怎么看,嘴唇一抿摇摇头,不说也罢。


世人当他家长辈对这小子透顶失望,可人家深宅重门一闭,谁也不知那朝天院儿里演的又是什么戏。

 

不过今天,很明显,周彦辰看出身边人想自导自演一出怎样的大戏。果然那位王公子凑过来,腆着脸举着杯酒对周彦辰说“以你周家的身家权势,想把绮罗公子拿下”他做了一个一把捏住的动作“如探囊取物吧。”


也不知道是谁教他说的这几句话,周彦辰心里嗤笑,就这么一位除了读书什么都愿意做的公子哥,竟然有一天能从他嘴里听出个成语,也不怕一下就被人识破。“听说名妓都有些脾气,我性子直,还是不冒犯了吧。”一边礼貌地拒绝一边往另一方向躲闪,周彦辰旋开目光,眼中厉光乍现。


这阵子的第几次了?周彦辰心里默默盘算,不过是见北方纷战,想要巴结作为上海最大资源关脉的周家,做点见不得人的勾当发笔国难财罢了。


绮罗一幕唱毕,翩身下台去换衣服准备唱下一折《浣纱女》,听说这是绮罗最拿手的戏,还是刚刚王公子特地拿几百银元让他加演的。

 

身边的人还在焦急地向周彦辰絮絮叨叨绮罗的好,他却定定望住上来过长的一众伶人里最旁的一个——那是个小生打扮的戏子,头戴文生巾,穿着褶子拿着扇,却有点儿小旦角的潋滟眉目,明明是英气的五官,顾盼间却独有风情。


这号人物周彦辰没见过,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大概是玉梨园新出戏的小角,还没资格自己独唱一台戏,只好跟着许多人一起串场子。观众们这时也不太认真看他们表演,或自顾自的说笑,或指指点点,哪有人尊重下九流戏子的表演,权当中场休息。

也许是感到新鲜,周彦辰的视线在他身上多停了一会,刚好那小生挥扇指天唱起来,抬眸瞬间与周彦辰正正对上。杏核似的眸子里水光一漾,仿佛泪滴堪落,缱绻多情。


但深深望去,里面只有一片寂静的黑,带着深藏的清肃。


班主在底下匆匆打手势哄这帮小戏子下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周彦辰挑一挑眉,看着绮罗又缓缓上台,水袖一翻便是满堂彩,心里只有更重的厌倦——


浓妆艳抹扮浣纱女,就好像今天这些人费尽心机在他面前装无知,失掉本味的总更加恶心。

刚刚那个小生…….如果第一眼的妩媚多情是戏班子的训练,想必之后的清隽才是因还没训练成熟而留下的本性吧?想到这里周彦辰有点不悦,大概是可惜一件美玉在俗人眼中落了尘。


恍惚间绮罗的戏已经全部结束,坐在周彦辰身边的王公子有些懊丧,虽然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打了什么主意要让自己把绮罗送给周彦辰,更不明白这样的美人周彦辰有什么理由不收,但终归今天玩不成任务回家是要挨骂的。他悻悻地跟周彦辰一起往戏院外走,一路上跟别家富贵子弟没精打采地寒暄,终于在戏院门口遇上了点让他兴奋的事。


戏院门口一通哄乱,王公子拨开众人往事件最中心处走,一边还不忘竖起耳朵听发生了什么。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没什么比看热闹更有趣了。

周彦辰一向不喜欢接近这种场面,更别说多管闲事了。只是面上作为被王公子邀请来看戏的人,不能丢下他一个人先走,只好站在外围等他。


“哟。玉梨园什么时候连个十八岁的小戏子都管教不住了?”周彦辰听见王公子的讥讽,仿佛是要把今晚在周彦辰那里碰的壁和敢怒不敢言都发泄出来。

“是是是…….让王,王公子见笑了”班主诚惶诚恐地答应着王公子,一转头却换了一副指手画脚的腔调“来人,把他给我绑了,直接送去卫府上!”


人群中又是一阵骚乱,好像是有人在挣扎自己被他人安排的命运,但最终被班主喊来的两个壮汉镇压住。这档子事周彦辰听说过不少,亲眼看见倒是头一遭,看着这一层层向上阿谀向下欺压,他觉得无比心寒。

“要我说啊”王公子轻薄调笑之声从人群中心传来“卫家好歹是个军阀老爷家,人家既看得上你,不如老老实实从了。否则当个低贱戏子,苦寒一辈子,埋没了你这张小脸。”有呜呜咽咽的声音传来,应该是被绑住的那人还被捂了嘴无法反驳,免得冒犯了王公子这位贵客,班主担不起这责任。


“王公子”周彦辰看不过,不顾身边心腹暗自拽他袖子的警示,出声制止“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已经如此……怎么是你?”


周彦辰甫一出声,看热闹的人们中便有人立刻认出这是现在叱咤上海的周家公子,纷纷退开让出一条路来,周彦辰这才看清站在王公子对面,手被反绑在身后,双肩被两个壮汉挟制,嘴还被其中一人死死捂住的,正是方才唱小生的伶人。

“这怎么回事?“周彦辰问班主。班主这时早已冷汗涟涟,早知道就暗地里绑了人送走。现在一个不妨被人挣脱,搅进了王公子还不算,现在连周公子也被牵扯进来。周、王、卫三家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班主能得罪得起的,一个不小心别说是继续做生意,恐怕命都不知道丢在哪里。


“这…….方才卫公子看中了我们这的一个清倌,给,给,给了不菲的价格要带他回府…….”

“既是清倌,怎么还能说要就要呢?”

“哎…….两位公子的知道的”班主一个劲的点头哈腰,急红了脖子解释道“特殊时期,特殊时期嘛…….”

 

周彦辰明白过来,现在北方战乱,上海虽有租界,却难保炮火不会延伸到这里。一旦战争开始,戏班子便再无可存之地,这班主打着一手好算盘,想多捞几笔再一走了之。


“周公子你看这事…….”看着两边陷入沉默,王公子主动挑起话来。虽然他与卫家两位公子交情都不错,但周家现下一家独大,他也犯不着为了个戏子得罪了周彦辰。

“卫家两位公子若问起来,就说人我带走了”周彦辰顿一顿,对着班主说“价你自己开,来周府领就是。”


班主苦着脸还想说什么,周彦辰冷冷一眼扫过去,便连王家公子也不敢多加劝阻了。周彦辰身后带的随从上前去给那小生松绑,半邀请半拉扯着带他上了来接周彦辰的进口庞蒂小汽车。

周彦辰也没说什么,稍微和王家公子点点头示意便丢下还没从周家少爷现场抢人的事件中回过神来的众人离开。等人群逐渐从惊异的安静开始嘈嘈杂杂议论纷纷,周家的车早已不见踪影,王公子垂下眼,脸上轻浮笑意消失殆尽,只留下眼底久久不散的阴霾。

 

 

丁泽仁在车上如坐针毡,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端端正正坐好,身体无比僵硬。从理智上他并不觉得被哪位军阀家的公子带回家养成家伶有什么不同,但刚刚舞台上一瞥让他看见了与那些打量猴子一样打量他们的观众完全不一样的抽离感。也因为这个,他不清楚周彦辰有什么非带他走的必要,总不能是……故意与卫家交恶吧?


他身边的这位周家少爷显然没有注意他极速旋转的头脑,自顾自地摆弄起一台大小恰可放进口袋的收音机。


收音机是八年前才被允许在民间使用的,还是个稀罕玩意,丁泽仁只在班主的卧房里见过一次,体积还很大,不可能随身携带。现在看到了这么小巧的收音机,还能亲耳听听收音机里的声音,丁泽当下便暂把那些恐惧放到一边,心大地竖起耳朵听收音机里的声音。或许会是什么评戏歌曲吗?丁泽仁心想,世家的这些公子还能听些什么呢?


可伴随电流的滋喇声,电台主持人疲惫冷漠的声音一点点迸出来“继一月山海关失守后,各方正在通过努力减损失,中央已将北平故宫重要古物南迁。”

“参战国军东北边防军第九旅400余人殉国,二、三、四、五连连长牺牲,负伤……”

 

丁泽仁正一边聚精会神听着,一边惊讶周彦辰这样的在他眼里奢靡无度的人居然也会听战时新闻。突然“啪嗒”一声,收音机掉落在地,棱角碰在地面上弹了几下,应该是压到了天线,杂音骤然加大,嗡嗡搅得人心烦。


周彦辰把头靠在车窗上,似是沉沉睡去,连电流杂音也没影响他。


敢情是在用这个催眠。

丁泽仁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果然还是不应该对这样金玉其表的人报什么期待。

 

他俯身去捡那个收音机,一来不让噪音再继续,二来他终于不用千求万请让戏班里打杂的小厮帮自己买报纸看新闻,而可以直接从收音机里听到战况,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你叫什么?”手指刚触碰到收音机,还没抓紧,丁泽仁就听到那个看起来已经睡熟了的人的发问。


“……啊?”

“车里只有你我,你说我问谁?”周彦辰睁开眼,看见丁泽仁以奇怪的捡东西的姿势僵在原地。

“泽仁……”丁泽仁把收音机捡起来,恭恭敬敬递给周彦辰“我叫丁泽仁”

“嗯。”周彦辰摁掉收音机的开关,“在戏院呆多久了?”

“从小就在”丁泽仁低下头,轻轻回答“十多年了吧”


此后一路无言。周彦辰再次撑着头闭上了眼睛,仿佛没有了继续谈话的欲望。而丁泽仁更是什么都不敢说,只能假装乐观地在心里吐槽要是周彦辰能打开收音机,至少气氛不会这么尴尬。

直到车驶进周家那幢令人羡艳的小洋楼,一直坐在前副驾驶的周彦辰的心腹才一边盯着后视镜看丁泽仁的反应一边开口“家里人说夫人睡了,少爷等会从偏门入吧。”


“好。”周彦辰倒从善如流,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大晚上也不适合再吃别的,去吩咐煮两碗粥来,给这位丁公子接风吧。”

丁泽仁正要婉拒,就看见周彦辰幽深的眼睛直直盯着自己,一时间看不见却十分巨大的压迫感笼罩住他,由不得他拒绝,只好嗫嚅着胡乱应了。


周家的房子是西式的,院子却是中式,丁泽仁跟在周彦辰身后在青石路上曲曲折折来回环绕,不说晚上幽深清雅,就算白天想要细细走一遍记住每条小路也得一两个时辰。沿路亮着嵌在墙内雕成了花球状的灯,暖黄灯光从镂空灯罩中透出来,洒下细碎斑驳。

七拐八拐进了楼房里,周彦辰走到二楼一间小房间里推开门,干干净净的桌面地板显然是有人定期打扫,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大储物柜和床头墙面上挂的字。


丁泽仁没怎么读过书,但这几个字简单,他虽不懂却也认识,那是“与谁同坐“四个大字。

周彦辰也没客气,拉开桌边椅子就坐,并示意丁泽仁坐在床上。两人没有尴尬很久,管家就送来两碗粥,一碗恭恭敬敬放到坐上,另一碗也双手奉到丁泽仁手中。

丁泽仁拿勺子轻轻搅动,粥已经熬成了半透明的胶状,珍珠色的米粒糯软粘稠,粥里还加了红枣、薏仁等滋养气血的东西,皆磨得细碎,熬得软烂化渣,他这么一搅,清甜的香气更盛,争先恐后地刺激着他为了登台表演快三个时辰水米未沾的胃。


即使对方在粥里下了药,他也抵抗不住这样的香气。丁泽仁送了一口粥入口,从喉咙暖到胃的细糯竟让空了很久的胃发出“咕咕“叫声。

丁泽仁的脸一下子红了,心里不断翻滚着这种大户人家,不会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连胃也不准出声吧。


但周彦辰只抬了抬眼又垂下头,自顾自一口一口吃粥,连吃了好几口才说“玉梨园的糕点也太甜腻,每次吃着都难受得很,所以每次晚上出去看戏,家里人都会备点夜宵。“语气里竟透着几分委屈。

丁泽仁心里明白这是在给他解围了,默默领了情小口小口开始吃起来。只是碗里的才刚刚下去小半碗,他便停了手,拿出自己内衬里的帕子擦嘴。

“你就吃这点?“周彦辰讶异。


“我们比不得各位公子少爷“丁泽仁弯起嘴角,周彦辰这才看见他有两个酒窝“班里有班里的规矩,上台前两个时辰不能吃东西保持最佳状态,平时吃饭也不能超过五分饱,不然体态就没有了。”

“这么说来这十几年你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


“……是”丁泽仁眨眨眼睛,想起那些没禁住诱惑多吃了几口的同伴们的下场,“吃饱了,就会被饿死。”

“吃完。”周彦辰把粥碗往丁泽仁那里推了推,“现在你不归班主管了,我让你吃完它。”

“……是”丁泽仁觉得那种无形的气场又漫上来,端起碗继续小口小口喝完了粥,甚至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眼神里是混杂在一起的满足和懊恼。


终于看起来像个孩子了,周彦辰很满意。


丁泽仁心里却盘算着另外的事,他很小的时候学戏时,班主就告诉他们唱戏不仅要有“形”,更要有“气”,譬如演书生便不能有粗狂气,扮武生就不能眼露扭捏,要不唱一词就能让观众感觉到你的角色,这才算是名角。

直到今天见了周彦辰,他才算见识了有形的“气”,无论是在众人面前抢人时叫人敬畏的气势,还是方才在车上与他对比明显的从容气度,大概是多年贵族子弟的生活养出来的气场,绝非他一个被烙上贫困低贱烙印的人能够相比的。


“哎”周彦辰突然开口“以后在我家,就说你是我从外面带回来的侍从,可别说自己是戏子了。”

……果然,是自己无法相比的啊。


周彦辰好像看出丁泽仁的心思,给他解释说“你放心,在我家,不会有人瞧不起你。只是我家风严明,母亲决不会允许我养戏子的。”

丁泽仁点点头表示理解,周彦辰便起身离开。此时夜已很深,夜色朦胧人间,寂月静静渐染隅角深院。

 

一连几天,丁泽仁都没再见到周彦辰,这个大忙人仿佛是完全忘了自己,既没有让他做小厮的活,更没有叫他去唱戏。丁泽仁也不好没事去打扰人家,恰好给了他机会摸清整个周府的构造。凭着好记忆力,他已经记下周府几个门的下钥时间和守门人交替换班的时间。


既然生非同类人,迟早我还是要离开,不如趁人不注意,偷偷走掉吧,丁泽仁这么想。

好不容易等来一个月色黯淡,花影无光的日子,丁泽仁把本来就单薄的包袱背在身上,算准了西侧门换班时间和那个爱喝酒的守门刚好当值,必然看管不严,等里的灯熄得差不多就蹑手蹑脚地离开自己的小房间,就当成功在眼前——踏出门就是广阔天地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你去哪?”


丁泽仁回头一看,一身银灰色的西装,剪裁得体,身长腿长,除了周彦辰还能是谁。


怎么要巧不巧,这个时候碰到这位祖宗啊…….丁泽仁欲哭无泪。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周彦辰的书房沙发上了。这是丁泽仁第一次到周彦辰的房间,西学东渐早已时兴,书房里处处都能见得痕迹。一面工笔花鸟屏风侧是漆金的留声机;花梨案包浆匀称,后方是工艺精致的女神像雕塑;墙上挂着金框油画,小案上摆着点了香水的双耳金漆小炉。

不过丁泽仁现在没空欣赏这些,他小心翼翼觑着周彦辰的脸色。他很清楚像他这样的戏子身份,对方若是买了人,便是一道买了他的命,要杀要剐都使得。现在被抓个现行,还不知道对方会怎样发怒。


“周……周公子你别生气”丁泽仁觉得气氛实在压抑地喘不过气,虽然知道自己无可辩驳,也要说点什么打破尴尬。“我就是觉得,我天天什么都不干,还在你家白吃白喝的不太好。又找不着你人…….”

“唉”周彦辰用一种“你觉得我会相信吗”的表情看向丁泽仁,“那你告诉你,你除了会唱戏,还有什么擅长的?”


“啊?”丁泽仁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问,当下就懵了,思考半天也没想出自己有什么技能是周彦辰身边人做不到的,只好小小声说了句“我……我以前经常给班主剥瓜子仁儿吃……手法娴熟……”

“咳咳”周彦辰一个没防备被自己的口水呛住,转身咳了好几声才哭笑不得地指着桌上放的一袋香炒瓜子说“那你去拿来,就剥瓜子给我吃吧。”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丁泽仁哪敢反驳,只好拿着瓜子一颗颗剥到小玻璃碗里。从前在班主那里只剥过煮出来的瓜子,大世家到底还是不一样,瓜子都这么香,丁泽仁想。


“你说你在戏院呆了那么久”周彦辰突然转了话题,“给我讲讲,它这咿咿呀呀都唱了个啥?”


丁泽仁又是一怔,见周彦辰没有再解释的意思了,只好开口回话:“比方说上次我唱的《陇西行》里那名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男女初婚娶,儿童未长成,老母无人顾,几家男的被强征了兵去,有的逃回家,有的阵前死。妻子在家中苦等,积思成梦,梦见解甲归来,又梦见血肉骷髅,蓦然惊醒,才发现不过一场春闺梦。”


“……然后呢?”沉默了一会,周彦辰喃喃问。

“然后?”丁泽仁苦笑“没有然后了啊”

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丁泽仁这样评价周彦辰。不喜欢悲情,喜欢欢闹,所以常去歌舞厅看五光十色的喧哗,还喜欢有头有尾的故事,所以天真的问他这出戏的结局。

“那在家思念的亲人、朋友就只能等,可能等到第二天,等到打完仗,或许永远等不到一个死亡的消息。”丁泽仁手中动作不停,只是用了不少力气揉捏着瓜子壳。


“你给我唱两句吧,就唱末尾两句。”周彦辰要求。

丁泽仁清清嗓子,拍掉手上留下的渣滓,唱道


“今日盼来明日等,那堪消息更沉沉,明知梦境无凭谁,无聊还向梦中寻……”


这一句凄婉异常,尾音深深荡漾,虽然丁泽仁的戏功并非一等一的好,周彦辰竟也一时听入迷。丁泽仁见他不动,自己又复拿起瓜子,尽心尽力剥起来,不一会便攒了小半碗。

良久,周彦辰猛地转过头来,眸子精亮,却低声说话:“不等不行吗……不向那梦中寻,我们自己不也有手有脚,不也能做些什么吗……”

 

丁泽仁剥瓜子的手一顿,抬起眼皮看他,被人道破心事一般瞳孔一震。


然而好像刚刚的都是假象,下一秒钟周彦辰突然变成嬉笑模样冲他一笑,见牙不见眼,迅雷之势把小碗里的瓜子仁一股脑倒进了嘴里,末了还冲丁泽仁挑挑眉。

“哎哎哎!我自己还想尝一个呢!周公子怎么欺负人?”丁泽仁见周家少爷难得调皮,不知怎的多了几分亲切,索性扔了身份嚷起来。

“行行行!我也给你剥还不行吗,没大没小的。”周彦辰笑意更深,顺手拿了瓜子,换了别的话题来聊。


两人相视一笑,像是刚刚某句话里通了暗号,聊至天色微熹,一个回房补觉,一个再出去应酬事务,谁也没再提什么劳什子戏。

 

后来丁泽仁知道周彦辰真的很讨厌听戏,只是戏院这种地方最适合探听消息,有别的目的才经常光顾。

后来周彦辰知道丁泽仁一直有参军报国的志向,如果今日真从周家跑出去,大概就会去前线作战。


后来丁泽仁还知道那天听着收音机突然失手,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就是国军东北边防军第九旅的连长。而其父不幸的消息在上海不胫而走,卫、王两家对周家虎视眈眈,周彦辰不得不小心应对,从此更常晚归。而一旦晚归,丁泽仁就会在西侧角门罩着大袄跟那爱喝酒的守门人闲聊,等周彦辰回来获知最新的情况。

当然了,也是防止对方一声不吭又找不到人的状况再出现。


一来二去,上海滩就传遍周家公子认了个不知何处来的义弟,感情甚好,成日不离。也有些风言风语传出,但谁在意呢?炮火终于近在眼前,人人都只剩为自己打算的力气。

 

 

三月后的某天,已过丑时,周府的少爷周彦辰才踉踉跄跄独自一人从西边侧门回来,左手紧紧捂住侧腹,半脱的西装外套在手腕上一晃一晃,被捂住的地方血止不住往外涌。

在门口等着的丁泽仁吓了一跳,他只听说周彦辰今天要去跟王家谈军火事务,虽然对方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却也放肆不至此。当下也来不及细文,只扶着周彦辰进了自己的房间。


“能去医院吗?”丁泽仁问。

“不能。”周彦辰就像在回答自己能不能喝酒一样冷静自然“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等明天请家庭医生吧。”

丁泽仁转身从那个大储物柜里搬出一个箱子,打开来是码放整齐的医用工具。

周彦辰往里瞅了一眼“哟,装备齐全,没想到你还藏了一手?”明明已经声不成声,还强撑着失血和疼痛粉饰太平。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最后的东西了”丁泽仁带上一次性手套,消毒准备的一系列动作看着熟练得不行,便忙活边说“本来我父母都是医生,差点就能赶上学西医那一套诊方了,没想到都去得早,这些东西我也好久没碰,光顾着在戏院讨生活了。拿你给我练手,我好像还要谢谢你?”


说着丁泽仁剪开周彦辰的衣服,一枪中在侧腹,观感上已经有些血肉模糊的味道。

“我可,真的帮你取子弹了啊”丁泽仁下不定决心似的,手指轻轻发抖。“而且我没麻药,也不知你怕不怕。”

“有酒吗,给我喝点装装麻醉也行”周彦辰翻个白眼。

丁泽仁笑出声,他知道周彦辰不喝酒,不过是说来让他安心。


过程非常顺利,除了伤口缝合得像一条小蜈蚣,周彦辰也疼得紧,咬着牙不肯吃痛出声。本来丁泽仁以为周彦辰差不多也该昏过去了,就起身擦擦汗准备清洗工具,却听见周彦辰打着颤的声音“多谢啊泽仁。”

“没事。”丁泽仁低下头细细把手术刀上的血污擦掉,“可能现在问这个不太合适,不过能不能告诉我是谁干的?”

 

“哼”周彦辰话语里是深深的厌烦,“明明外有炮火指着城门,里面的枪口却对准同类。”

之后再没出声,收拾东西丁零当啷一通,丁泽仁再回头去看,周彦辰已经闭上眼睛了。他拿毛巾给周彦辰擦去额头上因疼痛憋出来的冷汗,心下忍不住叹,这人身材怎么这么好,不显山不漏水以为公子哥儿一身虚浮,结果还都是腱子肉。


想到这里,突然看见周彦辰睁了眼,眼睛有点肿,眼神却清亮,直直盯着他看。

丁泽仁被看得不好意思,轻轻打他头“都这样了还不睡,真这么能忍疼?”

“你能不能对我好点”周彦辰埋怨“平时一口一个彦辰哥叫得多好,受了伤反而变成家长一样。”


丁泽仁笑出来“好好,今天我救了你一命,不知道周大公子准备怎么谢我。”

“那就抵我三月前救你性命之恩呗,听说卫家那两个不要脸的,最喜欢一起玩弄戏子致死呢”周彦辰勾起嘴角,“这样我们两清了,你再走我也不会追你回来还债的。”


丁泽仁就笑,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你是共产党啊?”语气努力平常,好像在问天气。

周彦辰盯着他看,汗泪浸湿的眼睫半遮着眼珠,那视线却有如实体,几秒钟后才开口道:“不是。”

“那还是因为我了”丁泽仁深深叹气,最近剿共的势力特别凶猛,一定是有人借这个机会向周彦辰报当年抢人之仇。


白炽灯光线惨淡,两个人在灯光下暗潮汹涌。


周彦辰没接话,过了一会问丁泽仁“你想不想学医去?你要是不想,过几个月我们家要搬到南边儿去,我们就一起去。”

“……也是,这仗越打越凶,南边还太平点。”丁泽仁看着天花板,视线涣散。

“嘶…….也太平不了几年,早晚的事”周彦辰不小心扯着伤口,龇牙咧嘴了好一会才回答。“也不是什么很难看出来的事,你看看我今晚这样的事还少吗?其实你不比我清楚?”


两个人又是像当年那样,几句话又有了什么共识。


 “哎”果然丁泽仁问,“几个月前你说‘不等,不向那梦里寻’你现在还这么想吗?“

周彦辰拽过一旁丁泽仁的被子盖在身上,丁泽仁看着也不说什么。周彦辰摩挲着枕头面儿,微微嗅到被子上丁泽仁身上的味道,荡开笑说:“自然,我有手有脚,有心有脑,绝不吃饱了撑的,向那空荡荡的梦里寻。”

紧接着他又再次回到刚刚的话题:“我实在不想听家里人的到国外学医了,你就替我去了呗?”


丁泽仁听了,没有回答,给周彦辰掖好被角,自己默默脱了外裳躺到周彦辰身边,感受到对方的手揽住自己的腰,就更往他怀里靠了靠,一宿无话。

 

 

1933年5月,周家举家南迁,周家少爷周彦辰外出留学。

次年10月,红军长征。有消息传到上海,说那去留学的根本不是周彦辰,而真正的周公子早不知去向,气得周彦辰的母亲卧床月余。

1936年,西安事变。国/民/党军第六十六军成立,听闻其中有一气度不凡者,凭着学识胆量,很快成为将领。

1937年,全国抗战爆发。

 


周彦辰窝在一个小帐篷里对着地图拼了命的研究,写写画画恨不得把所有路线拟个遍。他一身邋遢,除了依旧意气风发,衣着上再没了当年做少爷时的讲究。

一个小兵突然进帐来,干巴脆地说:“报告!有一个自称是医生的人在外面!说是、说是来投奔您!”


周彦辰一听是医生,忍不住想起来当年给他取子弹的那个人,小酒窝若隐若现的,几年来一直在他心里闪烁。当年支他出去学医,就是不想让他再回来面对战争。不知现在在做什么?如果在国外当个医生就好了,这仗怎么也打不到医生身上。

“我去看看。”说着整理了一下已经无力回天的仪表,揣了把枪就出去。

是入秋的天气了,周彦辰大老远就看见远处一人背着医药箱,背对着他在和一个兵说话,脊背绷得笔直。


那在他心里荡了好几年的杏核一样的眼睛就在眼前了。丁泽仁像是自带雷达似的,毫无预兆的转过头来。

远处还有稀疏的枪声,空气里都是散不尽的硝烟味道,两个人在蓝天白云下对望。

丁泽仁朝周彦辰笑得灿烂,走到他面前,说:“彦辰哥我来投奔你了,走后门收我做个军医怎么样?我水平你知道的,不亏吧?”

周彦辰稳声道:“不亏,赚了。”


他把丁泽仁一把搂过,揽着进了帐篷,把一干兵全挡在门外,转头把丁泽仁按在椅子上,两手一撑把他困在了方寸之间。

周彦辰发着抖,呼吸都颤,眼睛逼红。

丁泽仁以为他要发飙,听说上战场久了的人性情会变急躁,结果周彦辰重之又重,几乎小心翼翼地吻在了丁泽仁唇上。


“你吓死我了……”


战火纷飞不断,这是历史铭刻的动荡年代,压下了悲欢离合,压下了儿女情长。

有人在战壕间偷空接了一个吻,便是此间能有的最大浪漫。




End.


注:本文还有另一结局,联文结束后编辑补充。

小丁诞辰纪

【秒速11.19KM向你】Knowing

《Knowing》——慈母手中线


祝小丁生日快乐

此处应有音乐:余佳运的了解。(来自小花歌单)

BGM请戳:《Knowing》余佳运


00.


流光溢彩的浩瀚星河不属于我,仅愿借你的片面辰光,去到有你的梦里流浪。


01.


温燥的风是夏天的尾巴,一早便在微亮的阳光中高呼飞驰,掀起了路边小姑娘的校服裙,又顽皮地翻动了车内人手中的书,哗啦啦的书页在风中乱摆,像是把谁青春的画面在眼前过了一遍。


丁泽仁把书合上,将车窗关小了些。

他喜欢坐在第一排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一闪...

《Knowing》——慈母手中线




祝小丁生日快乐

此处应有音乐:余佳运的了解。(来自小花歌单)

BGM请戳:《Knowing》余佳运




00.

 

流光溢彩的浩瀚星河不属于我,仅愿借你的片面辰光,去到有你的梦里流浪。

 

 

01.

 

温燥的风是夏天的尾巴,一早便在微亮的阳光中高呼飞驰,掀起了路边小姑娘的校服裙,又顽皮地翻动了车内人手中的书,哗啦啦的书页在风中乱摆,像是把谁青春的画面在眼前过了一遍。

 

 

丁泽仁把书合上,将车窗关小了些。

他喜欢坐在第一排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沿途风景,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熙熙攘攘,上上下下。

好在上学的时间较早,错开了搭乘公交的高峰期,在第一站上车的他总能坐到自己认定的那个位置。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周彦辰。

 

 

车缓缓地开动,后面不远处传来呼喊声:“师傅,等一下!”丁泽仁回过头看向窗外,周彦辰迈着大步追着车,一手抓着斜挎的大包一手招呼示意。太阳高高地悬在他背后,黑色的短袖衬衫在风里飞扬。

 

 

“师傅!师傅!还有一个人。”丁泽仁紧张地站起来提醒司机,不知道的还会以为他跟周彦辰早就相识了。

 

 

周彦辰气喘吁吁地上了车。他很高,车顶的压迫感让他自觉地压着身子,低着头紧张地在大包里翻找着公交卡,细小的汗珠在他的额边亮闪闪的。

 

 

烦躁渐渐爬上了他的眉头。

 

 

滴。看不过去的丁泽仁拿出自己的卡帮他刷了。周彦辰一抬头正好对上丁泽仁的视线,带着笑意的眼睛干净清澈,仿佛能将人一天的阴霾瞬间驱散。

 

 

“谢谢!”周彦辰顺势坐到了丁泽仁隔壁的空位,一笑露出了一排大白牙,很是晃眼,“你一直坐这条线的吗?我下次还你。”跟周彦辰对视丁泽仁显得有些羞涩拘谨,闪烁的眼神转移到自己抱着的书包上,“没事,不用那么客气”,随意地摆摆手,宽大的校服袖子掩住了他半个手掌,只露出了几个手指头显得格外可爱。

 

 

丁泽仁照常看着窗外风景,只是心却总不自觉地飘向周彦辰。他坐得近,能闻到他衣服干干净净的洗衣液的香味,能听到他耳机里传来的微弱的音乐声,丁泽仁很想提醒他音量过大对听力不好,但也只是心里想想而已。

 

 

眼光落在他那个大包上,明明该是个休闲包的款式却是个旅行包的尺寸,金属拉链上还挂着一只可爱的暴力熊公仔,刚才在他奔跑的时候在风里一颠一颠的……

 

 

“xx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到站的语音播报声把丁泽仁从漫无目的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反应过来时别人都已经陆续下车了,丁泽仁急忙抓起书包示意周彦辰让自己过去。

 

 

周彦辰倒是不慌不忙,起身让出路后微张着嘴迷迷糊糊地辨识着站牌,像是确认后才拎起他的大挎包也跟着下了车。

 

 

这是一个学校站,来来往往的学生让走道有些拥挤,丁泽仁正想回头跟周彦辰说点什么,两人却被人潮冲散了。寻找的目光越过人群,丁泽仁站在原地看着周彦辰渐行渐远的身影,心里蓦地生出了许多期待来。



 

02.

 

翌日。

 

 

丁泽仁老远就看到了那颀长的身段,那一抹清新的蓝映入眼帘,让人心旷神怡。

 

 

“早啊!”简单的一句问候,丁泽仁却已经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装作自然淡定的背后,就是小手紧张得手指间不安分地搓动。

 

 

“早。”周彦辰礼貌性地微笑,刚落座就猛地拍了拍自己脑袋:“你看我这记性,我还欠你昨天的车费。”

 

 

丁泽仁原地石化三秒,心想我这一早上对着镜子精心调配的完美表情,都细致到酒窝要露出几分才好,结果却被当作是催债的嘴脸?

 

 

“才几块钱的事,别这样。”丁泽仁话音刚落,见周彦辰仍要不依不饶地说还钱的事连忙转移话题,“欸,今天怎么没见你背昨天那个装小孩的包了?”

 

 

“啊?”周彦辰嘴巴张成了方形,亮白的牙齿露了出来,然后自己无奈地笑了笑,“那个包呀。昨天是因为刚好要带很多东西去公司,所以就背了。平时就没怎么用,毕竟大了也不方便。”

 

 

丁泽仁深有体会似的点点头,“对,主要是,追公交不太方便。”说完还满脸期待地盯着周彦辰,哪知道周彦辰愣在那了,就在丁泽仁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的时候被周彦辰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不禁感慨这反射弧是绕了几圈地球才到达大脑。

 

 

“我是丁泽仁,A高的学生。你呢?”丁泽仁偏过身子热切地介绍着自己,那兴奋的样子像是差点要激动握手以示相见恨晚的情绪。

 

 

“我叫周彦辰。”他微微点头,尽管对着的是一个比自己小的弟弟,但还是表现得谦恭有礼。

 

 

“周盐晨?”

 

 

“周彦辰,一个有颜色的早晨,颜去掉页字,晨去掉日字,没日没页(夜)。就是我的名字。”

 

 

看着周彦辰耐心解释的样子丁泽仁情不自禁地走神,他的眼眸似秋水映出柔光点点,声音像潺潺的清泉缓缓流进心底。

 

 

周彦辰,真好听的名字。

 

 

车一路上走走停停,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转眼间又到站了。

 

 

“先走啦。”周彦辰一手插着口袋,肩上挎着单肩背包,清爽帅气的模样一下车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周彦辰”,丁泽仁喊住了那个三两步又要消失的背影,神采奕奕地冲周彦辰挥了挥手,“明天见!”

 

 

周彦辰停住脚步回过头,给了他一个标准的露齿笑。

 

 

丁泽仁陷入了对方的温柔笑意之中,就像无意间打开门窗,与清晨的风撞了个满怀。




 

 

03.

 

丁妈妈发现最近的丁泽仁很是奇怪。

 

以前每天赖床要她连拖带打才起床的人,现在起得比鸡还早,却在镜子前浪费了大部分时间倒腾来倒腾去的,在她的再三催促下才开始吃早餐,还不忘时刻关注着手表上的时间,这又是胡乱扒了几口就迫不及待地出门去了。

 

 

“我走了!”丁泽仁叼着块面包边跳往门口边整理没穿好的鞋。

 

 

“这不是还早嘛!多吃一点!”

 

 

“不行,晚了赶不上公交,我先走啦!”循声望去那人早就一溜烟跑没了,只剩他爽朗的声音在空中消散。

 

这孩子,该是恋爱了吧。




 

 

04.

 

周彦辰从来都没有想过为什么每次上车丁泽仁的隔壁位置总会空着,就好像那个位置理所当然是为他准备的似的。却不知道丁泽仁每天上车后就坐在靠走道的位置,把书包放在隔壁的空位上霸着,就等着到了周彦辰上车的那一站,给他腾出个座位来。

 

 

但凡事总有个意外,比如这天早上,车上突然涌现一波老年人购物团——听说附近超市搞了个特价活动,早上买菜折上折。

 

 

当老大爷颤颤巍巍走到丁泽仁面前露出“慈祥”面容时,丁泽仁自觉地把书包抱回怀里,怂怂地给他让出个位置来,心里却默念祈祷着老天爷赶紧让他们下车赶紧下车。

 

 

下一站就是周彦辰上车的站点了。热锅上的蚂蚁仁索性改变了计划,在巡视了一周后硬是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唯一站着的穿着背心露出健硕肌肉的一米九的壮汉,搞得人家直接露出了黑人问号脸:老子哪里像老弱病残需要你一个小学鸡来给我让座?

 

 

“大哥帮帮忙,这是我的学业任务,乐于助人的社会实践活动,配合一下,好人一生平安!”丁泽仁笑嘻嘻地就这样硬是把人给摁到座位上去。

 

 

看着窗外的事物飞速向后逝去,丁泽仁握着扶手杆的手不自觉地用力,他有些紧张。因为他知道在下一个站口会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见面的时候要怎么打招呼要说些什么要怎么告别,丁泽仁都在心里打了个草稿,像临考试前在抓紧回忆知识似的。

 

 

周彦辰进入车窗视野的时候丁泽仁承认自己的心还是不自觉地颤动了。车缓缓停下,仿佛世界上所有的运转变化都围绕着他,只为留住有他的一瞬间。

 

 

他穿了个简单的黑T恤,柔软的褶皱有些慵懒,修身的破洞牛仔裤把他的大长腿显露无遗,低着头好像在忙着什么,眼睛不离手机屏幕,纤长的手指快速地打着字,习惯性地走到自己的座位就要一屁股往下坐。

 

 

“嘛呢!这还坐着人呢!”老大哥凶神恶煞地一声吼把周彦辰吓了一激灵,惊讶的表情停留了几秒后连连道歉,像是寻找什么似望地向车后,接着又低着头边码着字,边迷迷糊糊地挪到旁边的扶手杆。

 

 

头也不抬就伸出了手,温热皮肤质感让他条件反射般缩回。“啊!不好意思!”一抬头才发现居然是丁泽仁,周彦辰警戒的表情立马松懈了下来,反倒是丁泽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颊变得红扑扑的。

 

 

他的手很冰。覆上手背的那一刻过电般的感觉闪过全身。丁泽仁直接把想好的一肚子要聊的话,开场白告别语全部忘了个精光。变成了尴尬的傻笑:“又见面了。”

 

 

有时候丁泽仁真的希望车可以开得再慢一点。哪怕两个人没有说话,光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周彦辰也就足够了。

 

 

尽管他还是没有发现自己今天的不同,特地吹的头发,新换的球鞋,书包上新买的暴力熊挂件。

 

 

太阳慢慢地爬高,阳光从车窗玻璃透了进来,道路两旁的斑驳树影忽明忽暗,一颗浮浮沉沉的心在那流年暗转的眸光微微颤动……

 

 



05.

 

当一个人的存在已经变成生活的一种习惯时,他的突然消失就如同从深渗入根的皮肉中慢慢抽丝剥离。

 

 

周彦辰消失的第一天。

 

丁泽仁想了一百个可能,他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休假了?是不是没赶上这班公车?

 

 

周彦辰消失的第三天。

 

丁泽仁仍旧抱着期待望向那个熟悉的站点,努力地在上上下下的人群里辨认着希望能看到心心念念的面孔。

 

周彦辰消失的第五天。

 

丁泽仁垂着头掩住脸上的失落,他依然用书包保留着隔壁的位置,不愿意任何人坐在他身旁。

 

 

企图把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私有化,听起来有些可笑。丁泽仁比谁都清楚,那些生长得轰轰烈烈的情感,填满的只是自己内心的框架罢了。回到现实中,却是平静得不留痕迹。

 


 

06.

 

翻篇似的记忆在脑海里过着,丁泽仁发现对周彦辰的了解,很少又很多。

 

 

他是个干净整洁的人,甚至有点强迫症,无论拿出什么都会仔细地整理叠好,放回自己的包里原来的位置;他许是个专一的人,他喜欢的衣服都很相似,同个款式的衣服买了许多不同的颜色,但是总能随意搭配出完全不同的感觉;他应该很忙,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总看到他匆匆忙忙地来了又去,留下的总是背影……

 

 

丁泽仁清晰记得关于周彦辰的一切细节,好看的笑容,清晰的侧脸轮廓,戴着耳机时漫不经心的表情,说过的每一句话。

 

 

但似乎,一切也仅此而已。

 

 

丁泽仁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散漫的目光聚焦到桌前贴的海报。突然想起上一次见面时周彦辰包旁塞着的活动宣传单——是一个漫展。丁泽仁立马弹坐起来,打开电脑浏览器噼里啪啦地在键盘打字,眼神停留在搜索的词条上。

 

 

也许,可以去撞撞运气。

 

 

丁泽仁有预想到会很热闹,只是没想到是这样人头攒动的场面,各式各样的人形立牌,许多熟悉的动漫周边,还有穿得花枝招展的coser,一经过那周围围着的一大群拍照的人都能把他挤到两米开外。

 

 

张望了许久。丁泽仁自认为自己是能从人群中一眼认出周彦辰的,可此时都已经觉得眼睛疲劳,搜寻无果。拿起桌上印刷精致的宣传册随意地翻阅着,心里嗤笑着自己居然因为一张也许只是别人无意塞到书包的传单跑到这来。

 

 

就在离开之际回头的一眼,竟在涌动的人群中看到了周彦辰时不时被影人遮挡的脸庞。是他!丁泽仁想都没想就往人群里冲,穿过重重障碍,视线里的所有除却周彦辰的人和事物都自动虚化模糊,清晰得只剩周彦辰跟朋友热切交谈的笑脸。

 

 

可待真正走近时丁泽仁却犹豫了。过去说些什么呢?搞不好还会被当作是跟踪狂?或是人家早就忘了丁泽仁这个人了。

 

 

“那么巧,你也在这?”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

 

 

看着周彦辰靠近的俊美脸庞,丁泽仁觉得有些眩晕。像琉璃葡萄般地黑色眼睛是温柔的陷阱,连鼻尖都泛着柔柔的光,微微上扬的嘴角勾人心弦。

 

 

心里的无数想念竞涌而出,显得梦幻而不真实。

 

 

“是啊……刚好看到这里办了个漫展,好奇,就过来看看了。”丁泽仁真的不擅长撒谎,闪烁躲避的目光写满了心虚,无处安放的手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心里的小鹿奔跑乱撞,懊恼起今天都没怎么好好打扮。

 

 

“你自己一个人?”周彦辰歪着头使坏似的去瞅把头压低了几分的丁泽仁,半信半疑的语气有些玩味。

 

 

“我我就是刚好路过啊!”丁泽仁红着脸理直气壮地挺直了腰杆,捏着圆圆拳头的样子像个着急较真的小孩子。

 

 

“噢~”周彦辰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认真地点了点头。

 

 

两人突然的安静凸显了周围的嘈杂和喧嚣,丁泽仁想起了更为重要的事情:“对了,怎么最近没有在车上看到你?”

 

 

“哦~我最近在忙着找新工作。”

 

 

“为什么要找新工作?你现在的工作不好吗?”丁泽仁突然走近,质问似的语气掩盖不了心里的着急和失落。在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时又退了几步。

 

 

新工作,也就是以后再也不会搭那班公交线路了。两人间唯一的交集,也会就此断了吧。丁泽仁想到这里,铺天盖地的悲伤情绪侵袭而来。

 

 

“也不是,就是之前到天天迟到被炒鱿鱼呗了。”周彦辰望着旁边巨大的犬夜叉展板,语气里满是轻松,仿佛丢了工作的是别人。

 

 

“可是我记得得那班公交没有误点过啊!”

 

 

周彦辰侧着头神情坚定地看着丁泽仁,睫毛轻轻颤动。让丁泽仁此刻此时两人如平时坐在彼此左右对话的错觉。

 

 

———“因为至从遇到了你,我每天都要走多往回一站的路。还好,我现在找到了新的工作,就在有你的那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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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两条平行的线慢慢蔓延过后真的会有相交的奇点。


End.

小丁诞辰纪

【秒速11.19KM向你】你害怕大雨吗?

《你害怕大雨吗?》——吧唧一个大脑袋


#唯愿与你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


[1]2018.10.20


  “泽仁,泽仁!”

  “别叫我,那只屠夫快追上我了,我还在跟他绕窗呢。”

  耳边听着Justin喊他,丁泽仁头也没抬,眼睛紧紧盯着屏幕。“刚才差点就被抓了,幸好他失误了,否则就完了。”

  以为知道他在打游戏就不会再来喊他了,结果Justin又像是不死心地猛推他。

  “别搞了,Justin,关键时刻呢!”

  下一秒,手里握着手机直接被抽走...

《你害怕大雨吗?》——吧唧一个大脑袋


#唯愿与你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


[1]2018.10.20


  “泽仁,泽仁!”

  “别叫我,那只屠夫快追上我了,我还在跟他绕窗呢。”

  耳边听着Justin喊他,丁泽仁头也没抬,眼睛紧紧盯着屏幕。“刚才差点就被抓了,幸好他失误了,否则就完了。”

  以为知道他在打游戏就不会再来喊他了,结果Justin又像是不死心地猛推他。

  “别搞了,Justin,关键时刻呢!”

  下一秒,手里握着手机直接被抽走,仿佛看见屏幕上的医生被砍了一刀,丁泽仁还没来得及气的打人,他就看到老师的身影出现在右前方。吓得差点一口气噎住,一阵猛咳。

  老师看来是没发现他刚才还在热火朝天地玩着游戏,听见他咳嗽声,只是瞟了他一眼,就转过身走回讲台。

  Justin在老师转身后把手机递了回去,脸上满满的是得意。

  “兄弟,谢了。”丁泽仁接回手机,手机屏幕上面大大的迷失两个字。

  “游戏输了是不是还想要打我啊。”

  “哪能呢!游戏输了就输了对不对。”

  “别贫了。”Justin翻了个白眼,“下次我一定看着你被老师抓。”

  “说上来,之前好像还不怎么看你玩游戏来着,怎么突然就开始玩第五人格了?”

  听见Justin这个问题,丁泽仁手中点开始案件还原的动作没有停下,嘴里面咕哝了几句话,格外含糊。

  “啥?”Justin又问了一遍。

  “就周彦辰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

  脑子里面出现一张斯斯文文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跳街舞的脸,记得之前这个叫周彦辰的还来找过丁泽仁一次,又不是为了妹子开打游戏,这有什么好含糊的?

  “就上次那个来找你借书的咯。你们好像是一个部门的?”

  “嗯。”丁泽仁应了一声继续沉迷游戏,一点都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Justin也对周彦辰和丁泽仁的什么交友过程没兴趣,继续自己的刷微博大业。

  沉迷王思聪抽奖热搜的他错过了丁泽仁手机上明显失误连连的遛屠,还有他看似冷静的脸上有些慌乱的眼神。


[2]2018.10.03


  “泽仁,怎么这么晚你还准备出门?”毕雯珺的声音从头顶床上传来。

  丁泽仁把耳机和鼠标塞进双肩包里。

  “我也不想这么晚出门啊,鬼知道我们部里面是怎么想的,晚上十点例会,到时候回来估计要深夜了。”

  “你们开会要那么久?”黄新淳边说边投来同情的眼神,“我们策划部开会只要半小时就完工了。”

  “我们不一样啊!我们这次还要教pr,我就一个跳舞的,怎么就当初脑抽想着要学门技术呢!”

  “不说了,出门啦。”说完他就包一甩到肩上,风风火火往小红楼跑去。

 等他赶到开例会的地点,不出所料的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他几乎是环视了一周,才在一个角落找到了点空隙坐下。

  刚落座,边上的高个男生向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作为这个部门里面唯二的男性,丁泽仁记得这个男生的名字叫做周彦辰。

  “你好,听说你也是这次舞蹈组的?”

  “这次新生见面会?对。”

  虽然不是一个自来熟,但是不得不说只要谈到舞蹈,丁泽仁简直就是个话痨,如果说周彦辰是想要开启一个话题的话,这个话题真的是开对了。

  “彦辰哥,你也是跳舞的,怎么不来这次的舞蹈组啊?”才十分钟时间,对周彦辰的称呼已经进化到了彦辰哥。

  “这个时候正好没时间。”周彦辰摊手以示无奈。

  “那下次我们一起去练舞吧,趁着舞蹈房没课的时候。”丁泽仁说完,眨巴着眼睛看着周彦辰,很快回神想到周彦辰刚说最近这段时间比较忙。

  他忙补救。“我是说,等你有空了以后。”

  “行啊。不用等我有空了,什么时候都可以,跳舞的时间还是有的。”

  丁泽仁眼前,周彦辰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


[3]2018.9.17


  “啊!我怎么就答应去轰趴了呢?部门里都是女孩子我要多尴尬啊!”丁泽仁边理着东西边嘟囔,一脸绝望。

  “你不是说你们部里面还有一个男的嘛。”李权哲趴在床沿上低头看丁泽仁。

  “我还不知道他来不来呢。”

  “放心吧,这种机会对方才不会放过呢,你以为谁都跟你一个脑子?”

  “李权哲!你啥意思?”

  “轰趴这个时候最容易刷小姑娘的好感度了,小心你在这个学校单身四年。”

  丁泽仁向他翻了个白眼,“李权哲我跟你说啊,单身四年这种事情你自己留着享受吧,我是不可能的啊。”

  “得了吧,就你这脑回路,来追你的也要被折成哥俩好。”李权哲刚说完,被迎头砸了一枕头,“嗷”的一声捂住脑袋,“丁泽仁!你没救了!还暴力!”

  他们选定的轰趴地点在郊区,离学校足足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跋山涉水赶到目的地以后,丁泽仁是感觉自己挤地铁挤得全身酸疼了。这年头真是挤车比练舞还累。

  眼前的别墅外面装修的风格偏欧式,米色的外墙和砖红色搭配,在夜灯下显得很是好看。

  前面几个小姑娘率先打开了门,丁泽仁走进门,迎面看见一个高个男生从厨房方向走出,正是周彦辰。暖黄色的光从他的斜上方照下来,看上去意外的温柔。

  “你们来啦?有没有人过来帮个忙?”厨房里又钻出个脑袋,学姐招呼着他们来帮忙准备火锅。

  “我来吧。”丁泽仁走上前,走过周彦辰身边,对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或许,他这次来轰趴真的是个超正确的选择。


[4]2018.10.12


  “泽仁,我们这里的动作好像有点效果不是最好。”看着舞蹈房镜子里面的自己,周彦辰皱着眉说到。

  “我觉得手肘那里应该再往下移个两厘米。”

  “试试看,我们再跳一遍。“

  空旷的舞蹈房里面《Yellow Way》的声音再次响起,偌大的空间正中央,两个人影舞蹈动作连贯流畅。

  “泽仁,这个动作你是不是应该再靠近一些?”一曲跳完,周彦辰突然拉进了和丁泽仁的距离,声音还带着刚跳完舞的喘息音。

  他的手虚搭在丁泽仁的肩上,鼻息似有似无地缠绕在对方的颈肩。丁泽仁只觉得后颈一片刷的烧了起来,肩膀上明明没被搭着,但温度是控制不住的上升。

  “彦辰哥你觉得大概多近比较好?”心里面有些乱七八糟的,丁泽仁强撑镇定答到。

  一低头看见丁泽仁微红的耳尖,周彦辰悄悄勾起一抹笑,“泽仁,你觉得呢?”

  他的这句话说的轻柔,仿佛就在耳边环绕,这下丁泽仁是真的控制不住大半张脸热了起来,记得他忙微微偏过头,不让自己微红的脸映在镜子里。

  “泽仁?”没得到丁泽仁的回答,周彦辰又问了一句。

  “彦辰哥要不我们再跳一边,我再找一下问题。”这个时候的丁泽仁脑子里哪还有当初他俩跳舞的瞬时记忆啊,满脑子都充斥着自己的心跳声和一片乱码的思绪了。

  “算了,今天也不早了,泽仁你明天还有早课对吧。”

  没想到一直是训练狂人的周彦辰竟然主动提出结束,丁泽仁一愣。

  “你彦辰哥也是会偷懒的人好不好,又不是机器。”

  “哈哈哈彦辰哥你知道他们私底下喊你练舞机器啦?”

  “我哪是练舞机器啊,泽仁你才是吧。”


[5]2018.10.31


  身边的同学一个个撑起伞从身边走过,丁泽仁站在走道边缘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又看看自己手里,空空的,走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会下雨,还下的那么大。

  冲回宿舍还是在这里等着?丁泽仁一时间有点犹豫。下午好像还有两节军理,要不找人代下课,自己就在这里跟雨耗着了。正巧宿舍里也都没人在,他们几个说什么为了进军演艺界做准备,跑去参加一个节目组当群演了,一时间那么多朋友却没人能给他送把伞来。

  楼外呼的一阵大风,吹的道路两边的梧桐树抖下大片枯黄的叶子。沙拉沙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吓人。

  又站在原地看了好几眼,身边最后一个一起等着的女孩被她的男朋友接走了,丁泽仁背着包转身走向自己刚走出的那个教室。

  手里面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

  谁给他发了消息?

  亮起的屏幕上面彦辰哥三个字的备注格外清晰。


  [泽仁,你们下课了吗??

  外面雨有点大,你是不是没有带伞。

  你在原地等等我。]


  彦辰哥是要来给他送伞吗?!丁泽仁看完这三条消息,走近教室的脚步顿住,三步并两步回到走廊靠门口的地方。

  外面又是一阵大风,噼噼啪啪的雨点砸在柏油路上,溅起一朵朵水花。教室门口地势较低的地方已经积起小水洼了。

  这样大的雨,就算是撑着伞走过来,只怕也是要鞋子全部湿掉。

  不知道彦辰哥出门了没有?这个雨量还是让他回去吧,他自己等着也没多大问题。

  发了消息没有回应,丁泽仁拨通电话。

  电话那头是呼呼的风雨声,周彦辰的声音有些失真。

  “泽仁,等急了吗?我马上就到了。”

  几乎是电话刚挂,丁泽仁就看见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紧握着黑色雨伞的身影,正是周彦辰。

  周彦辰急急地赶到教室门口,进了走廊把伞收起,抖落一片水。他的衣服上面深深浅浅的要好多水渍,裤脚管和鞋子都已经湿透了,好似还在淌着水。

  “等急了吗?”周彦辰把手里面的袋子递给丁泽仁,“雨鞋套上,我们一把伞凑合一下回宿舍。”

  丁泽仁愣愣地结果袋子,里面一双漂亮的透明雨鞋躺在里面。


[6]2070.1.1


  “丁爷爷,你当时是怎么和周爷爷在一起的?”小女孩坐在老人怀里,一脸好奇地仰头望他。

  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看上去是那么的温柔。

  “当时是你周爷爷告白的。然后我就答应了。”

  “诶?听上去好平淡啊。”

  “你丁爷爷当时就想着,能有一个让你不害怕大雨的人陪着你一辈子,没有比这个更幸福的事情了。”

 


End.

————————

感觉自己这篇文写的真的是超级日常又平淡,但蠢作是真的觉得很甜。其实这是蠢作自己的故事改编,所以不管怎么说我都觉得超级甜呀qwq


小丁诞辰纪

【秒速11.19KM向你】星球坠落

《星球坠落》—— Enchanted


外太空勘探计划实施的第三年。


丁泽仁和周彦辰隶属于并不相同的两个部门,丁泽仁服役在太空总署的军队,周彦辰则是众多勘探小分队里的一个小小的科学家。

科学家是丁泽仁给周彦辰的称呼,其实周彦辰只是一个穿着白大褂,架着金丝边眼镜的小研究员罢了,每天跟着研究组的专家看看数据,采集采集样本,飞行在不同的星球间,做着相似又相同,但也有可能是至关重要的事情。


丁泽仁就不一样了。每天都有固定时间的训练,每日仅有的消遣和期待,就是晚饭过后,到晚班轮岗的短短一个小时。在这一个小时里,丁泽仁可以不用穿军装,有时候做做彦辰哥的跟屁虫,有时候和彦辰哥炫耀自己的小成...

《星球坠落》—— Enchanted


外太空勘探计划实施的第三年。


丁泽仁和周彦辰隶属于并不相同的两个部门,丁泽仁服役在太空总署的军队,周彦辰则是众多勘探小分队里的一个小小的科学家。

科学家是丁泽仁给周彦辰的称呼,其实周彦辰只是一个穿着白大褂,架着金丝边眼镜的小研究员罢了,每天跟着研究组的专家看看数据,采集采集样本,飞行在不同的星球间,做着相似又相同,但也有可能是至关重要的事情。


丁泽仁就不一样了。每天都有固定时间的训练,每日仅有的消遣和期待,就是晚饭过后,到晚班轮岗的短短一个小时。在这一个小时里,丁泽仁可以不用穿军装,有时候做做彦辰哥的跟屁虫,有时候和彦辰哥炫耀自己的小成就,总队长的表扬有时候也有模有样的复述给周彦辰听听,希望得到哥哥一个表扬。

 

 

这是地球出现生命活力衰竭的第五年了。

人们在短短的五年时间里展现了前所未有的勇气。根据各项前期只是为了防患于未然而做出的探索的结果和报告,人类启动了紧急计划,在两年的时间里已经开发了七颗,在未来百年内可以稳定宜居的星球。


周彦辰和丁泽仁都没有走。

地球的生命体征就像是ICU病房里的病人,并不知道下一秒心电图上会不会拉出一条直线。地球上的储备资源并不明朗,地质灾害频发。

许多人仍然留在这里不肯走的原因,说到底不过就是“舍不得”这三个字而已。


舍不得这几亿年的浪漫进化,舍不得我和你之间的短暂情缘。

不过好在两个人都顺利通过了太空署的选拔,一同进入太空署,每天还能见面,尽管是在不同岗位上各自努力着。

知道假使这颗星球陨落,到了那个时候你还在我身边,我就会很开心。

 

 

一次平凡的任务。

周彦辰跟随所在的一支六人勘探小队,要去回收一个星球上的各项样本数据,顺便要做一些新的实验。

这是一个距离地球三个礼拜路程的星球,曾经发现水的痕迹,距离太阳的距离适中,昼夜温差比较其他星球而言并不大。唯一不足之处就在于这个星球,重力是地球上的1.2倍,正常在地球上出生的人无法长时间在该星球上生活,正常的骨骼结构,正常的心肺功能等机能,都无法承担这样的变化。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问题,时间一长,身体各项机能都会被快速破坏,直到死亡。

地球上的科学家们还在探索可行的解决方案,毕竟能够开发的星球越来越少了。

 

 

周彦辰去之前,和丁泽仁吃了一顿漫长的晚饭。

这并不是周彦辰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了,只是之前的每一次都挺近的,时间也没有这么久,通常就是一周之内就可以再见面了。

但是这一次的时间比较长,一来一回,加上在那个星球上要耗费的五天时间,丁泽仁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前前后后都快要两个月了。


于是这顿饭吃得也比之前的哪一次都要漫长。

丁泽仁很舍不得,他从来都没有试过和周彦辰分开这么长时间,心里总是隐隐约约的觉得难受,可是明明什么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丁泽仁都要觉得自己奇怪又矫情了。

 

 

周彦辰出发的那天早上丁泽仁没法去送他,有训练,没法请假。

操作精密仪器的丁泽仁在心里默念了一万遍“你到了记得给我发个消息”,但是这件事情估计要大半月以后才能有所回音。

周彦辰坐在飞船里,等待飞行平稳了以后就可以解开安全带在舱内活动了。

他跟丁泽仁说过这个概念。


第二宇宙速度是11.2km/s,超过这个速度以后物体就能挣脱地心引力飞向地球。而为什么会告诉丁泽仁,是因为周彦辰私心把这个临界点定在了11.19km/s。

不过丁泽仁一开始还是撅着嘴巴假装不开心的问周彦辰,那你为什么每次都要挣脱我的速度去黑漆漆的地方。

周彦辰总说,最后还是会用你的速度奔向你呀。

这句话一直就没变过。

 

 

丁泽仁的生活一直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指挥中心每天都会受到飞船发射回来的信号,以及每天的照片或者是一小段视频。

丁泽仁宿舍的桌前,贴着一张日历表,每过一天,丁泽仁就划掉一个数字。

而周彦辰现在待着的地方,说是飞船,其实地方很大,也不仅仅只有一个机舱。因为飞行时间比较长,地球上基本能看见的设备这里都有,还有一片小小的区域有运动器械,每天都不至于太过无聊。

虽然不能联系,但是直到对方都在想着自己,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丁泽仁很有耐心的等,周彦辰报平安的消息果然如约而至。

自己的腕表上出现了一条发件人显示是一组乱码的消息,消息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露着牙齿笑着的表情。

丁泽仁说了周彦辰很多次不要这样笑,看起来很傻。

结果后来丁泽仁发现自己好像也渐渐渐渐笑成了这样。

收到消息以后的丁泽仁也就没有多想,之后要做的也只是静静等待周彦辰回来而已。

结果就在周彦辰报平安的第三天,丁泽仁早上去队里报到的时候,看大家都行色匆匆,平日里不常见级别比较高的领导也来了队里。


丁泽仁还在心里想着这是什么稀客,结果远处就在吹哨集合了。

到了平常训练的地方,丁泽仁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本来以为就是一次简单的突击检查,但是丁泽仁错了。

半个小时以前,指挥中心收到了一条SOS消息,追踪定位后倒推出信号最后出现的地方,正是周彦辰所在的1.2倍重力星球。

丁泽仁的心里咯噔一下。

把大家召集起来也是为了组织队伍前去救援的,本着自愿的原则,丁泽仁在所有人中间第一个举了手。

因为情况紧急,困在那个星球上的人数也不少,有六个,所以地球紧急组建了一支十个人的队伍,紧急调拨装备硬件,准备好了十六个人未来两个月的医疗、生活物资,匆匆启程。

 

 

坐在飞船上,丁泽仁的额头不断出汗。

带队的队长看到丁泽仁一副非常紧张的样子也有点紧张,连续问了丁泽仁三次身体情况究竟还可不可以继续任务。

丁泽仁点点头。

飞船的速度已经是最快了,勘探小队做科研使用的飞船需要三个礼拜到达的路程,军用飞船最少最少也要十天的时间能够到达,这还是路上不发生任何意外的情况下可以做到的。

而周彦辰所在的勘探小队原计划在那个星球上停留五天时间,所有的装备物资应该都是按照一周的量佩戴的,轻装上阵。

在飞去的途中,队长陆陆续续的和大家讲述了那个星球上的故事。


一场监测设备和指挥中心都没有监测到的风暴席卷了星球,因为重力原因,持续的时间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长,当时大家都在户外进行样本的回收,猝不及防的被掀翻在地,又因为不太适应重力系统,所有的设备又是被翻在地上,对个别队员还造成了一定的压迫。

一时之间,狼藉一片。

不过好在最后六个人还是都活着回到了来时的飞船里。但是飞船经过了这一场风暴以后也伤痕累累,引擎无法发动,飞船外壁也遭到了一定的损害。

他们不知道的,其实还有他们并未察觉到的辐射的危险。

用没有彻底坏掉的信号塔发射的最后一条消息就是SOS,没能等到回复,就已经和地球彻底的失去了联系。

 

 

周彦辰有过一瞬间的绝望。

但是他总相信,彼此盼望的两个人应该能感受到彼此。

于是,丁泽仁来了。

东西越来越少,大家缺少补给,水都没地方去喝,每天渴了就把剩下不多的水抿一口,保持嘴唇的湿润。这种时候,大口喝水已经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周彦辰有点后悔离开之前的那顿饭,没有吃的时间更长一点。

原来最后的晚餐,是这个味道。

倒不是周彦辰过于丧气了,其实是丁泽仁教他的,不必期待过高,这样之后如果有所超越期待,就会收获更多的快乐。

只是没想到,这个道理是在这种时候被证明的。

 

 

丁泽仁所在的救援队伍和总指挥中心尝试多次和周彦辰所在的勘探小队取得联系,无一回应。

……

 

 

丁泽仁赶到的时候,周彦辰已经昏迷一天了。

心肺功能已经受到了一点的损伤,嘴唇有点发紫,血管在皮肤表面几乎也是清晰可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周彦辰是同行的人当中身材最高大,所以新陈代谢所需要的能量最多,于是被影响的才最严重的缘故,其他人的症状要比周彦辰轻一点。

随行的三名医生在交代了如何照顾剩下的五名队员之后,去给周彦辰进行手术了。

 

 

丁泽仁很平静。

他从来不会计较生死关头的亏欠之类。这是周彦辰告诉他的。周彦辰说,很多时候看到对一个未知星球的勘探如火如荼的进行,都会觉得下一个星球就会有希望。但是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推移,越来越多的星球被否决,被确认了没有生存的可能可意义,周彦辰也就习惯了去面对这一切,面对地球随时灭亡,随时陨落的可能一切。

 

 

等了快三个小时,医生总算走了出来,其中一个和丁泽仁的队长交代了病情,丁泽仁在一边听得一清二楚。

已经没有大碍了,但是可能要两三天才会醒来,因为辐射的相关原因,血液功能还是有一定影响,让地球方面做好接应准备。

丁泽仁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特别高兴,就像是早就知道周彦辰一定会醒过来一样。

 

 

后来的三天,都是丁泽仁陪在周彦辰的身边。

飞船偶尔会有颠簸,周彦辰躺着输液的地方,一边可以看见外面浩瀚的星空。

丁泽仁就一边抓着周彦辰的手,一边看着外面。

其实那些星星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好看,它们的形状并不规则,亮度也不统一。如果非要说美感的话,可能会被定义为抽象。

丁泽仁偶尔也会看见不明固体缓慢的飞向飞船,最后在离飞船不远的地方被击碎,按照他们来时的路一点点回去,缓慢的,看得见的。

丁泽仁难得这样安静的、真实的看着这样一块固体消失在自己眼前,而自己无从得知这块固体究竟来自何方,或者它会不会是哪一颗星球的曾经组成部分。

你不会消失在我眼前吧。

不会吧。

 

 

周彦辰醒过来的时候丁泽仁正在不远处吃东西,丁泽仁吃的很认真,为了不让碎屑掉到地上。

“我也饿了……”周彦辰偏偏头,艰难的看着远处的丁泽仁。

丁泽仁在周彦辰这一句话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饼干直接被扔到了地上,碎了一地。

丁泽仁跑过去,路上还被地上的什么东西差点绊了一下,吓得周彦辰刚恢复正常的心跳又加速了一下。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周彦辰伸出手,没什么力气,还是努力揉了揉丁泽仁的脑袋。

“你怎么才醒啊。”小朋友低头玩周彦辰的手指,表情看起来噘着嘴,还有点不高兴的意思。

“累了,就要睡一觉啊。”周彦辰笑了笑,又露出了两排大白牙。

“真的很傻诶。”丁泽仁扭头一嘟嘴。

“泽仁……我不在的时候,你对别人……也这么可爱吗?”周彦辰假装生气。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丁泽仁皱起了眉头。

“嘿嘿,”周彦辰又笑了,好像醒来之后就是特别喜欢笑,“我想起来。”

丁泽仁扶着周彦辰慢慢一点点的坐起来,生怕一用力周彦辰被折磨过的身体就要散架了。

周彦辰靠着丁泽仁,走到巨大的窗前,看着外面的天空。

原来宇宙真正的颜色不止是漆黑,还有一点暗暗的蓝紫色。那些星星也不全是冷白色,也有的会有点发黄。

周彦辰换了个姿势,紧紧握着丁泽仁的手。

远处有一颗星星,它在剧烈燃烧,不断下坠,慢慢缩小……

 

 

如果你相信,星球也有它的记忆。

它会记得我爱你的每个瞬间,还有我望向你的每个眼神。

第二宇宙速度可以逃离地球,速度是11.2km/s,而你说的临界点在11.19km/s,用你的速度,挣脱一切束缚,然后回到你身边。

在这浩瀚无垠的宇宙里,你是我想要奔向的唯一。


End.


maruko
小崽生日快乐 妈妈爱你 ❤

小崽生日快乐 妈妈爱你 ❤

小崽生日快乐 妈妈爱你 ❤

亦亦亦亦亦子

【官宣!】



【小丁诞辰纪——秒速11.19KM向你】



【11.19辰仁之美生日联文】






第二宇宙速度是11.2KM/S,物体在达到或超过11.19KM/S这个运动速度时能摆脱地球引力的束缚。逃离的是地心引力,奔向的是你。



即使挣扎在向心力边缘,你依然吸引着我的轨迹💗



是直男的浪漫?



更是虔诚的真心。...

【官宣!】

 
 
 

【小丁诞辰纪——秒速11.19KM向你】

 
 
 

【11.19辰仁之美生日联文】

 
 
 


 
 
 

第二宇宙速度是11.2KM/S,物体在达到或超过11.19KM/S这个运动速度时能摆脱地球引力的束缚。逃离的是地心引力,奔向的是你。

 
 
 

即使挣扎在向心力边缘,你依然吸引着我的轨迹💗

 
 
 

是直男的浪漫?

 
 
 

更是虔诚的真心。

 
 
 


 
 
 

十一月十九日,在丁哥十九岁生日之际,辰仁之美十位写手将联袂为您献上一场联文盛宴。

 
 
 

11.19中午12:19起至晚间21:19,每小时一篇直击心灵的辰仁文学,给您不同的感官狂欢。

 
 
 


 
 
 

本次参与联文的写手有:

 
 
 

 @第四丁目的鱼 

 
 
 

 @官鸠 

 
 
 

 @宁小贤 

 
 
 

 @牛仔背带裤 

 
 
 

 @Qcolao 

 
 
 

 @SaitoTEA 

 
 
 

 @舞动青春 

 
 
 

 @Weird 

 
 
 

 @屋檐下的蘑菇 

 
 
 

 @亦亦亦亦亦子 

 
 
 


 
 
 

(以上ID按照首字母顺序排列)

 
 
 


 
 
 

接下来介绍本次联文活动新玩法:

 
 
 

参与写文的写手将使用全新昵称,统一用该官博 @小丁诞辰纪 发送文字。

 
 
 

现邀请各位参与竞猜活动,即通过观感将文篇和写手对应起来。

 
 
 

一共10位参与者,对应出【5】位的朋友可以获得小礼物(该数值可视具体情况再调整)。竞猜时间从第一篇文发出开始,截至下周日(11月25日),有一周的时间让大家参与💗

 
 
 

各位可自行戳进各位老师的主页了解一下老师们的行文风格,或直接关注 @小丁诞辰纪 ,该博将掉落联文日常、吐槽、以及小线索哟~

 
 
 

这一次我们大胆尝试这种联文方式,除了希望大家能更有参与感之外,更是希望能带给老师们更多产出动力。冷圈产出不易,期待大家多多参与💗

 
 
 


 
 
 

最后,十一月十九日,风里雨里,我们在辰仁之美等你来💗

 
 
 


 
 
 

感谢策划: @Qcolao 

 
 
 

                  @屋檐下的蘑菇 

 
 
 

                  @亦亦亦亦亦子 

 
 
 

       文案: @屋檐下的蘑菇 

 
 
 

                  @亦亦亦亦亦子 

 
 
 

       美工: @亦亦亦亦亦子 

 
 
 


 
 
 

(看到这种宣传图也请不要拉黑我!)

 
 
 

(戳 @小丁诞辰纪 并关注,找我玩呀~)

SaitoTEA

百fo福利二【辰仁/毕丁】日出印象(血族paro,双be)

①是@舞动青春 老师的点梗(再次dbq拖了这么久🙇)xxj文笔……
②清水,血族与血猎的paro,cp双be(略偏向辰仁),不喜欢不要骂我🙏
③OOC,与真人无关,不要代入❌
④参考并致敬最喜欢的国漫《血族bloodline》
(最后希望大家多多评论🌠qwq)

“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

沉重的大门被强硬推开,在空旷的房间里发出闷闷的巨响。
映在毕雯珺眼中的,是天使臣服于恶魔的极端景象。
他就像一片叶子绵软无力地依靠在那个露出可怖的尖锐獠牙,苍白的面色与瞳孔的血红形成突兀对比的异端身旁,仿佛在遭受噩梦般地紧闭眼睛,主动献出自己白皙的脖颈,任凭锐物刺穿他的血管,吸食他的血液。殷红的血液静静地渗...

①是@舞动青春 老师的点梗(再次dbq拖了这么久🙇)xxj文笔……
②清水,血族与血猎的paro,cp双be(略偏向辰仁),不喜欢不要骂我🙏
③OOC,与真人无关,不要代入❌
④参考并致敬最喜欢的国漫《血族bloodline》
(最后希望大家多多评论🌠qwq)

“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

沉重的大门被强硬推开,在空旷的房间里发出闷闷的巨响。
映在毕雯珺眼中的,是天使臣服于恶魔的极端景象。
他就像一片叶子绵软无力地依靠在那个露出可怖的尖锐獠牙,苍白的面色与瞳孔的血红形成突兀对比的异端身旁,仿佛在遭受噩梦般地紧闭眼睛,主动献出自己白皙的脖颈,任凭锐物刺穿他的血管,吸食他的血液。殷红的血液静静地渗出,顺着流下浸染了他衬衫的领口。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几乎是没有半分犹豫地就拔出了随身携带的,浸泡过圣水的银剑。他想立刻就冲上去将那异端切割成数个肉块,丢掉日光之下让他化作灰烬。
平日里受训的战斗方法早已被自己抛到脑后,他现在就要杀了这个伤害丁泽仁的怪物,他不允许丁泽仁落入这该死的吸血鬼手中。
“滚开。”
周彦辰舔掉嘴边残留的少年的甜美血液,挑眉看着面前毫不收敛杀意的男人。看这架势应该是正经的血猎了,真是久违。周彦辰抚摸着因失血而发晕的丁泽仁的脸颊,丁泽仁因为浑身发冷而轻轻地打着寒战,他努力挤出力气开口道。
“珺哥…别…我没关系…”
“吸血鬼,滚开。”
毕雯珺几乎克制不住地想要冲上前去,而这时周彦辰的声音毫无波澜地在空气中响起。
“他是我的血仆。”
周彦辰淡淡地对毕雯珺说。

——一星期前。

丁泽仁一直觉得最近镇子里的氛围很诡异。
听自己的邻居黄明昊说,有人深夜在教堂后的墓地里看见了红瞳的恶魔,那恶魔面孔苍白,脸颊上满是鲜血。这个消息传出来后人心惶惶,人们口口相传不要在晚上独自外出去教堂附近。所有人都很好奇,这究竟是什么可怖的生物。
但是丁泽仁似乎是知道的。
他依稀记得童年时爷爷常和自己讲的睡前故事,提到的不老不死,吸食人血的异端。他们是人类的天敌,作为神忠实的信徒,爷爷与他的同伴们常常手握着银色的长剑,刺向敌人心脏的木桩,与他们死战。他们惧怕阳光,只要过了黑夜,他们就会在圣洁的光明下化作一摊可怜的灰烬。
在一场人类与他们的殊死决战后,这被神诅咒的种族终于被从这片土地上铲除。即使和平年代的人类,早已经遗忘了他们的恶名,但是幸存下来的血猎们却永远不会忘记。
丁泽仁不自觉地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血族。”——罪恶的吸血鬼。

“想什么呢。”
一根手指伸过来戳了戳丁泽仁的脸,丁泽仁猛然回过神,佯作生气地转过头去呛声。
“珺哥,你干什么啊!”丁泽仁鼓起嘴,用胳膊撞了撞旁边一脸笑意的人。
“礼拜的时候不专心?”
丁泽仁回过头看着旁边坏笑得像只大白鲨的青年的自己的发小,毕雯珺。他的父亲与自己的父亲是昔日的战友,彼此因此也自幼相识玩耍。
明明你自己也没认真,还故意逗我!丁泽仁心想。
“我哪有…!你也是,快点别看我了。”
毕雯珺眯起眼睛,又故意戳了下丁泽仁的脸,闭目低下头,双手合十。
丁泽仁忿忿地在心里把毕雯珺教训了一顿,抬眼注视着教堂上那幅古老而蕴含希冀的油画——《日出印象》。
他很喜欢这幅画作,每次去礼拜时,丁泽仁总会控制不住地将目光投向它。因为丁泽仁喜欢日出,喜欢生机,喜欢温柔的事物。

丁泽仁在同龄的青年人中,他对神最忠诚,最执着,性格也最单纯。毕雯珺常常对他的性子十分忧心,因为他知道彼此的出身并不容得下这一份可怜的单纯正直。他不像自己,即使在和平的年代也一直受父亲的训练而身为一名血猎,他被保护得太好了,所以才对一些事情一无所知。
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丁泽仁。
这是毕雯珺未曾启齿的内心的执着。很奇怪的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信念,是因为他太单纯,对身边的事物都深信不疑,让自己生发出保护他的责任感吗?当然,毕雯珺也不曾察觉自己对那个会让自己只是望着,就会不自觉露出微笑的小傻子的炽热感情。
如今想来,自己的迟钝实在是让毕雯珺后悔莫及。对丁泽仁的反常也好,对自己的那份不被允许的感情也好。

他忘记丁泽仁是在哪一天告诉他,自己在教堂旁教会医院的花园里捡到了一只流浪狗,丁泽仁给那只狗起名为旺财。
因为父亲不允许家里养狗,丁泽仁告诉毕雯珺自己每天晚上礼拜后都要去照顾它。毕雯珺起初顾在他的安全,想要和丁泽仁一同前往,却因为自己有训练任务不能随同,只好对丁泽仁叮嘱再三。丁泽仁总是对毕雯珺的这一点不乐意,自己都18岁了,老是把自己当成当初踩空把自己的脚弄伤的小孩子,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
可是毕雯珺还是不放心,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红瞳的恶魔,夜晚,教堂……
这份预感终究还是应验了。
每日越发的忙碌让他迟迟才关注到丁泽仁最近虚弱的身体,问起原因总是被丁泽仁转移话题——其中绝对有问题。而问题的关键恐怕就是丁泽仁每晚的出行了。
所以他才会故意翘掉一次训练跟在丁泽仁后面一探究竟。
所以他才会看见——
自己最珍惜的人落在吸血鬼的手中被伤害的样子。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接受父亲严苛训练的初衷,就是为了保护好你。
而现在,如此近的距离,我却连你的手都碰不到,连带你远离这可怖的恶魔的机会也没有。
那么我用双手握起这把银剑又有何意义呢。
一切都是这该死的异端的错。
对,都是“它”的错……

丁泽仁从未见过毕雯珺如此暴怒的表情,他对这样的毕雯珺感到无比陌生,下意识地因为恐惧抓住了周彦辰的衣角。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而起,要不是自己没有把事情解释清楚,两个人现在也不会这样对峙着。

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信任周彦辰呢?

几天前的一晚,丁泽仁窝在被子里思考着。
他只是看见周彦辰不惜化身蝙蝠暴露在对周彦辰来说是致命危险的阳光下,只是为了救自己照顾了很久的那只小狗而已。
他最后跟着那几只快被焚烧殆尽的蝙蝠追到医院地下室里的时候,他看见周彦辰喘着粗气,表情十分痛苦,忍受着身子半边的支离破碎,那残缺的肢体仿佛被气化了一样,黑色的蝙蝠使仆不停歇地修补着却功效甚微。而他唯一完好的手臂还在支持着抱住那只小狗。
丁泽仁只是觉得这样善良温柔的周彦辰,虽然是吸血鬼,但不应该是父辈口中残害人类,罪恶而可恶,需要赶尽杀绝的。这样的周彦辰,会为了一只狗而不顾自己安危的周彦辰,怎么会是坏人呢。
所以……
周彦辰抬眸,面前青涩的男孩毫不犹豫地向自己伸出一只手。
“那个,您需要帮助吗?”

还没等周彦辰开口回应,生气旺盛的小狗就从周彦辰的臂旁跃出,汪汪地欢叫了几声。气氛有些尴尬,丁泽仁艰难地转了转脑子,对还在酝酿力气说话的周彦辰问道。
“您也喜欢狗吗……?”
以一只小小的狗为纽带,一个血族,一个人类,就这样和平地相处了下来。

一天天过去,两个人在一起照顾旺财的不长的相处中,竟然越发熟稔起来,除了丁泽仁未曾提及自己的家世之外,彼此间日渐地进一步了解。
周彦辰坦言,自己是在那场对血族的屠杀后,世界上屈指可数的最后血族。他未曾为了鲜血而主动攻击人类,近几年来都以医院里的血袋勉强维持生命。怪不得周彦辰看起来瘦弱而没有精神,原来不是吸血鬼晒不到太阳的原因啊,丁泽仁懵懵地心想。

那天晚上,丁泽仁一如既往地过来照顾旺财,不出所料地看到了正注视着生气勃勃的小狗,倚靠在自己的庇护所——也就是一架古老的黑色棺材旁,服用血袋的周彦辰。可是今天周彦辰的神色似乎不同于往日。即使是那天将要被阳光灰烬,周彦辰也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丁泽仁把怀里揣着的狗粮小心地倒进旺财的食碗里,回头看了好几眼周彦辰,他都不动声色。他心里向来兜不住事,干脆直接开口问了周彦辰。
“彦辰哥,你今天有心事吗。”
周彦辰回过神来,望着面前单纯稚嫩的少年,开了开口却欲言又止,心里好像在不断盘旋,犹豫着应不应该将这个明明相识没太久却很是信任,对于丁泽仁而言十分过分,或者说是罪恶的请求摆出来。而丁泽仁对之后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还一无所知着。

——“命运的车轮转动着,碾过你,也碾过我。
我们在神的面前,都只是一粒灰尘罢了。”
教堂里,修女的吟唱声,此起彼伏,在空旷的建筑中混乱作响。

“泽仁,你愿意成为我的血仆吗?”
可是,为什么不行呢。这么温柔的周彦辰,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信任。

周彦辰之前的话语在自己的脑袋里横冲直撞,丁泽仁感觉自己的头生生地发疼。不可控的失血开始过了量,他瑟缩在周彦辰怀里,可周彦辰没有温度的躯体无法带给他一丝温暖。他眼前毕雯珺的身影也似乎变得隐隐约约,强咬下唇让自己清醒一些。明晰后的视线中是毕雯珺更加愤怒的面孔。
“你,说,什,么。”毕雯珺几乎是一字一句地道。
丁泽仁想开口解释些什么,可惜毕雯珺现在已容不下他半句的解释。
“血猎的后裔怎么能为吸血鬼的仆人,泽仁?!”
身后的周彦辰不动声色,但是丁泽仁知道,自己这下是彻底把一切都搞砸了。
自己即帮不了周彦辰,也不能给毕雯珺一个交代。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啊…
当初又为什么头脑一热毫无顾忌地就答应了周彦辰呢?
为什么,偏偏是周彦辰…
脖颈处的热度让丁泽仁注意到刚刚被吸食鲜血的伤口迅速开始痊愈,意识也趋向清明,他抬头看着周彦辰,昏暗的灯光让他看不见周彦辰的表情,只剩一声幽幽的叹息在耳际回转。
“泽仁,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你。

果然我的双手,是握不住自己期许的幸福的。
父母也好,朋友也好,最终都只会剩下我一个人。
神是厌恶血族的,哪怕我身边的同僚都与其他种族和谐相处,最终也还不是一个个在我眼前被拖到阳光下化成一片可怜的灰。而我,我在这百年多的岁月中侥幸活下来,只不过是习惯了孤独相伴,幸运地遇到那个少年,我又有什么资格对他如此依赖呢。
我是有多低劣多可恶,才会将这个一心向神的单纯少年拖入这泥沼中,以我血族的牙齿来吸食他圣洁的鲜血。天使向恶魔臣服,多么令人不解,可这是我一手导致的。是我在利用他善良的心,这一切,都是我的罪恶。
我早就应该料到这样和他相处的平静日子不会太长久的,尽管这样,我还那么珍惜那些时光,那些话语,那些笑容,真的是太过愚蠢了。他的朋友果然还是发现了他和我,但我没想到的是他们的出身,现在看来,是百年前未将血族完全屠杀殆尽的那些人类的弥补吧。
他到最后都还在为我说话,真是太傻了,你明明是受害者,为什么还要站在我这边。我的灵魂是那么肮脏,不值得你的庇护啊。

我的双手是无法抓住幸福的。
所以我才会和你在最后约定见面。
只有你和我,两个人独处的最后一夜,好短暂。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呆在那里,呆在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地方。仅仅是看着你的脸,我就好开心好满足。我会想到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帮助我这个异端时焦急的表情,一起照顾小狗时候温柔的眼神,和我闲谈时的笑容与酒窝,还有每次都会触动我的心的那样善良的话语。我忽而感觉我离不开你了,可是这终究是做不到的。你有守护你的人,他怎么会允许你被我污染呢。
和你一起看日出,我很开心。
所以,再会了,丁泽仁。
我的月亮。

最后的最后,周彦辰起身吻了自己。
然后微笑着融入了日出温柔的阳光中。
明明是那么近的距离,自己伸出手为什么够不到他?
明明自己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情,为什么最后也没能传达?
明明在最后一刻,彼此心意已经相通了。
可是,他离开了,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可我却对一切都无能为力,甚至连挽回的话都没能开口说出。周彦辰,你太过分了。
丁泽仁终于可以自如活动,他跪坐在地上,抚起几乎被风吹散完的一缕灰尘,自己的唇上还残留着周彦辰失去热度的嘴唇的微凉。他落不出泪水,也说不出话,只是凝视地面,周彦辰就这么融化在阳光里,什么也没有留下。
真是温暖而残忍的阳光啊。

自己一开始,到底是为什么这么信任周彦辰,还毫无顾忌地答应成为他血仆的请求呢,如果不是自己的那个感觉,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丁泽仁想起来了。
丁泽仁终于想起来了。
那是因为。
周彦辰对自己的那份温柔,很像毕雯珺。
——但他又不是毕雯珺。他就是他,自己重要的他。

丁泽仁最近总喜欢发呆。
还喜欢盯着毕雯珺的脸看。
毕雯珺总是被他看得有些浑身不自在,问他在想什么,丁泽仁也不说话。
但毕雯珺知道,丁泽仁虽然在看自己,但眼睛里装着的那个人,再也不是自己了。那个只围着自己转,一声声真挚的喜欢叫得自己无法平静的自己的弟弟,青梅竹马,最重要的人,自己最喜欢的丁泽仁,再也不会回来了。
如果早一点能明白自己的感情,事情会不会大不一样呢?
毕雯珺握紧手中的银色长剑,难以收回心绪训练。
不慎,银刃划破了自己的手指,伤口处渗出殷红的鲜血落在地面上,绽开了一朵朵悲怆的花。毕雯珺无奈地叹息,这一切都是一场错误。哪怕明明是自己先来到他身边,也已无力回天了。

丁泽仁再也不喜欢日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