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伏
🗝诺貂
🗝爽一下 就一下
李帝努把嘴唇挪到金道英的手指上时,金道英另一只手还在顺畅地扒拉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眼珠子也一下都没转。
“哥。”李帝努叫他,一声过去后又没了下文。
金道英感到指腹被刺了一下——不是很疼,不算尖锐,有一点潮湿。
他终于抬起了眼皮,看见李帝努的嘴还张开着、露出了一颗犬牙。
李帝努见他哥看自己了就合上了嘴,转而...
🗝诺貂
🗝爽一下 就一下
李帝努把嘴唇挪到金道英的手指上时,金道英另一只手还在顺畅地扒拉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眼珠子也一下都没转。
“哥。”李帝努叫他,一声过去后又没了下文。
金道英感到指腹被刺了一下——不是很疼,不算尖锐,有一点潮湿。
他终于抬起了眼皮,看见李帝努的嘴还张开着、露出了一颗犬牙。
李帝努见他哥看自己了就合上了嘴,转而把下巴贴到了金道英的手背上。金道英动了动手指,指甲盖刮了刮男孩下巴和脖颈连接处的肌肤,无奈地问:“怎么了?”
不怎么见人的地方被轻轻扫过,触感分出了一半穿到喉口,又掉到心脏上。李帝努的喉结动了动,眼神无害着,径直坐到了金道英旁边,身体也往前凑了凑。
外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脱掉了,李帝努就穿着一件背心,脖子上还挂着有些粗的金项链。再早几年金道英还会笑话他不伦不类,而现在他也只能在心里想着年轻俊朗的男孩果然怎么倒腾都像是在荷尔蒙里游了个泳似的。
李帝努又往前凑。金道英没往后退——李帝努靠得多近他都不会后退,甚至连一丝抗拒都没有。不加掩饰的敞开和不敞开没什么两样,金道英看起来磊落又大方,像是凑过来的不是一个劲瘦有力的男孩,而是路边随便哪条宠物狗。
事实上他不止没后退,还经常顺势接住了男孩、用柔软的自己将他包裹。他像夏雨中的泥土那般温热又潮湿,仿佛能容纳任何生机勃勃的雨滴和种子——如此温和,如此大度,十分纵容。
而雨的掉落也不见得是有什么预谋,氛围到了自然会来,太阳一照又一切照旧。
李帝努嗅了嗅金道英的发鬓,金道英又开始看手机,顺势抬手摸了摸李帝努打了发蜡的头发。
“是我的洗发露的味道。”李帝努在他肩上懒洋洋地说。
“好像挺好闻的。”金道英平平地回答。
前一天晚上他们又滚到了一张床上——李帝努明明是来跟金道英吃饭的,看见金道英睡眼朦胧地躺在被窝里打哈欠和他那宽松得近乎是没穿的背心就直接挤到了金道英的床上。金道英笑着问他想要干什么,他也不说话,只是拿他那双弯弯的狗眼睛盯着金道英薄薄的眼皮。金道英感受到李帝努了,于是他只能叹了口气,把被子掀开露出自己高而纤细的身体说:“你快一点。”
二十岁的男孩的精力是无穷无尽的,李帝努果不其然又摁着金道英度过了一个美妙的晚上。金道英比李帝努还高一点,可是李帝努已经能很轻松地把他抱进浴室了——他昏昏沉沉地抬起眼,看着李帝努从瓶瓶罐罐里掏出他前一回留下的洗发露和沐浴露。那都是小孩儿用的牛奶味和青草味,住五楼的混账们看了一眼就了然了李帝努和金道英在做什么混账事。金道英偶尔也会良心不安,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李帝努操他的时候也没有想过他们兄友弟恭的温情岁月。他们头一回滚在一起时是醉了酒的金道英先脱的衣服,可后面几回都是李帝努食髓知味地缠了过来,于是他也就闭着眼睛由着李帝努弄了。
金道英甚至怀疑第一次也是李帝努先勾的他。
偏偏李帝努还喜欢害羞——李帝努结实流畅的手臂肌肉一直在金道英眼前晃荡,在浴缸里洗着洗着金道英就又有反应了。他摁下李帝努的脖子去亲那层薄薄的胸部肌肉,李帝努喉结动了动,白得反光的身子直接泛起了粉色。
“装什么呢你。”金道英磨着牙张开了腿。
于是第二天赶合体行程的时候金道英直接绕着李帝努走——一方面是李帝努粘金道英粘得太紧,另一方面是金道英总觉得李帝努是他行走的春药。金道英弯了那么几年,倒不怎么缺人追,只是他总嫌在外面找麻烦又不安全。李帝努恰如其分地补上了他漫长的空窗期,以至于他甚至对李帝努产生了一定的依赖性——他说不上这到底是不是好事。
“自拍吗?”他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
李帝努歪着毛茸茸的脑袋,没什么所谓地耸了耸肩。
金道英熟练地打开前置相机调好角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搭到了李帝努身上。李帝努微微仰起头,露出光影错落的脖颈,像一只等着其他生物来咬食的动物。
金道英摁下快门。然后他听见李帝努在他耳边问:“哥,今晚一起吃饭吗?”
“吃你个头。”金道英笑着,又摁了一下快门。
【俞亮时光】登山之路(1)
2007年,北斗杯结束一年之后。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1)俞亮,你不会累吗?
时光一直都知道俞亮很强。
他学棋十几年,同龄人里无敌手,跟他对局总是输多赢少。
但时光直到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俞亮到底有多强。...
2007年,北斗杯结束一年之后。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1)俞亮,你不会累吗?
时光一直都知道俞亮很强。
他学棋十几年,同龄人里无敌手,跟他对局总是输多赢少。
但时光直到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俞亮到底有多强。
“看看人家,入段三年,就拿到中日对抗赛最年轻的冠军,直升七段。今年围甲亚军也是他的队,我看呐,他拿个世界冠军直升九段是迟早的事。”洪河看了眼火锅店电视里今天的体育新闻,俞亮下出一招妙手,对方投子认输,俞亮微微一笑,颔首回礼。
身边的时光盯着电视看得出神,“今天是20号啊,我还以为明天是20号决赛呢。”
30秒的新闻飞快结束,洪河倒下一盘牛肉,拿筷子搅着咕噜咕噜翻腾的汤锅。
氤氲的热气雾住沈一朗的眼镜,他取下来用衣袖擦了擦,重新戴上,“今年能回来继续下么?”
他们三个好兄弟,如今难得有空一聚,正是为了庆祝时光刚拿到今年的围甲最佳新人奖。
洪河偏头一笑,“那破厂子刚有点起色,离不了人,再说吧。”
沈一朗神色微黯,时光的眼神从电视转向锅里,正伸出筷子下锅,准备说话。洪河却猛然伸筷把时光的筷子拍开,“时光二段!就知道吃!”
“嘿!”时光圆眼一睁,敏捷抢出一块牛肉,裹满蘸料大口咽下,长舒口气,“嫩。”
沈一朗看着打闹的两人,淡淡笑了笑。
“出息。”洪河切了一声,神色正经了许多,“怎么着,去年你们一起拿回北斗杯,那新闻铺天盖地啊,棋坛的新星,中国的未来,你看看人家那进度,还好意思整天嚷嚷要比他强。”
“你也别这么说时光,这不刚拿奖么,他只是参加大赛的经验不足,还得磨炼磨炼。”沈一朗温和解释起来,“他胜率不错,升段积分攒得差不多了,也快升三段了。”
洪河嘿嘿一笑,“我知道!”他抿了口扎啤,小眼一眯,“我早就看出来,时光他是下棋的材料,学棋才几年啊就下成这样,跟开了挂似的,已经很很很不错了,一口吃成大胖子那也不现实。但我不明白啊,除了时光,大家谁不是学了十几年棋,为什么那个俞亮,就偏偏独领风骚呢?”
“你说为什么?”沈一朗看洪河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有后话。
“他也开挂了。”洪河啧啧总结。
时光默默嚼下一块牛肉,难得没有起哄。他知道自己进步飞速,得益于褚嬴夜以继日的教导,自己就像一块海绵,源源不断吸收着褚嬴历经千年总结出的各种经验,少走了许多弯路。在某种角度上,的确就是洪河所说的开挂。
可是,俞亮身边没有褚嬴。
洪河猛一拍时光的肩膀,“发什么呆呢?今儿提起俞亮,怎么没跳起来呛两句?”
时光翻了个白眼,“在想俞亮在干什么,我们偷懒的时候,他有没有在练棋。”
洪河点头,“那倒是,一个棋手再怎么天赋异禀,棋力进步的背后一定有成千上万盘对局经验。哎,你小子现在一个人住在咱们以前那房子里,不是一天到晚都在下网棋么?”
“远远不够啊。”时光叹了口气,“俞亮是谁啊,出生起就沐浴在围棋的光辉下,不会走路的时候就在摸棋子,学说话的时候就被一堆顶级棋手抱在怀里逗着玩儿。别人学得再早能有他早吗?现在大家都练网棋,他也在练,他就永远比别人练得多。”
他想起和俞亮北斗杯集训的那段日子,除了吃饭睡觉,俞亮就在练棋。全力以赴地下棋更像是体力活动,他必须张弛有度,才能更好的积攒精力。所以他偶尔放松放松,打打游戏看看漫画。但俞亮从不做这些,他都偷偷纳闷过,俞亮是机器人吗?
所以,时光从未像现在这样后悔失去褚嬴的那六年,他本可以和褚嬴下几千局棋,本可以把入段时间大大提前。可惜时间无法倒流,那六年失去了就永远失去,再也追不回来。他和俞亮之间的距离,无论他怎么尽力去追,就算差距缩小得越来越快,也永远存在时间与经验的天堑。离俞亮越近,他越能敬畏地发现,再往前迈步的艰难。
这是他与俞亮之间的天堑,也是俞亮与所有同龄棋手的天堑。比别人更有天赋,更有练棋环境,还比他们更勤奋,所以俞亮之强,一骑绝尘。
找谁说理去?
沈一朗面色微赧,他也做得不够,定段后他顺利签了棋队,除了比赛,他还得去道场教课。职业棋手拿到的报酬跟以前是两个档次。冲段一年就要花十几万,他这几年的花费已经让家里欠了不少债,现在终于苦尽甘来,他不想父母一直被巨债压弯了腰。可这样一来,他练棋的时间便所剩无几。
“你不对劲。”洪河揽过时光,深深打量着他,“你竟然认怂了。”
时光额头一跳,拍开洪河的手,“笑话,我会认怂?我这是反思,从反思中醒悟,从醒悟中进步,你懂个屁。今天我下了十局才出来找你们的。俞亮今天在日本比赛就下了一局,那我跟他的差距就少了九局,我就不信,天天这么磨下去,还不能追平他!”
“就冲你这志气,哥们走一个。”洪河笑嘻嘻地端起啤酒杯,跟两人碰了一杯。
沈一朗浅抿一口,正色说道:“对了,时光,你知道吗?下周农辛杯国内选拔赛就开始了,俞亮在今年的参赛名单里。”
时光睁大了眼睛。他知道农辛杯的分量。世界围棋最重量级的团体比赛,也是迄今为止,韩日都拿过冠军但中国从未夺冠过的世界大赛。所以每年农辛杯出征前夕,棋院领导都再三动员,一雪零蛋之耻。
可惜,八届以来从未如愿。
所以为了冠军,棋院每次都要派出最强团队。团队五个名额里有一个免选名额,剩下四个名额,就在每年等级分前20名的棋手中展开选拔。俞亮能进选拔赛名单,也就意味着,他的等级分已经如火箭一般,在全国两百多个职业棋手里窜到前20位了。
“我的等级分是多少来着?”时光记不清楚,他们不太记那个,反正湮没在芸芸众人之中。今天一杯杯扎啤喝得有点上头,脑子有点晕,他平时就是话唠,这会儿就更想说点什么,“还记得扳老师说的么?只要你们定上段就解脱了!现在才发现,那就是在安慰鼓励咱们。我邻居一哥们之前高考,整天说考上大学就好了,后来考上了,他说那都是老师在撒谎,他大学可苦逼了。就跟咱们一样,当了职业之后才发现,你抬头一望,嚯!前面还有座珠穆朗玛峰,你历尽艰辛斩落重重人马,跋山涉水累死累活来到这儿,原来才刚到山脚下的登山大本营。能怎么办,接着爬呗!一个新人奖算个啥,别人已经在山腰了。”
时光刚说完,突然发现洪河不说话了,他突然一个激灵,顿时懊悔自己怎么这么说话,在被迫放弃下棋的洪河面前,这不是刺激他吗?他拍了自己一嘴巴,举起酒杯,“走一个。”
洪河沉默地举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他又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说这些干啥呢!太丧了,来来来,拿了奖就要高兴!把你今天拿的奖杯给我摸摸,兄弟第一个奖杯,我高兴着呢!”
沈一朗噗嗤笑出来,时光从背包里掏出奖杯,扔进洪河怀里,“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洪河如他所言,把奖杯摸出了曲线,摸出了温度,摸出了依依不舍和百转千回,“得了!也算摸着了。明儿我还有事儿,再干一个,我就先撤了。”
沈一朗也说,“明天还得上课,这杯完我也回去了。”
“行!”时光收起奖杯,举起杯重重一碰,“不说别的了,都在酒里。”
眼前的座位转眼空无一人,桌上还摆着他们吃剩的空盘子,火锅店里觥筹交错的喧闹像噪音一样充斥在耳边,窗外的夜色光怪陆离,时光靠在座位上,一时站不起来。
手机响了。
时光径直摸过手机,没看屏幕,“喂?”
“在哪儿?怎么家里没人?”是俞亮的声音。
时光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我敲了半天门。”
“不是吧?你今天不是还在日本吗?你有急事儿啊这就回国了?”酒意袭来,时光说话已经有些含糊。
“喝酒了?你到底在哪儿?”
“小区对面那家火锅店。”时光软软一哼,“你过来呗。”他趴在桌上,暗下决心以后一定不再喝这么多,没注意手机里已然传出嘟嘟嘟嘟的断线声。
也没过多久,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个人拉开椅子,坐在身边,“时光。”
时光抬头,模糊的人影渐渐变成俞亮的样子,还是一丝不苟扣到最上颗的白衬衫,套着一件方格呢子大衣,万年不变的穿衣风格。他正微微蹙眉看来,忽然又温柔一笑,“恭喜你获奖。”
“也恭喜你得冠军。”时光抬起杯子,发现没酒了,正欲抬手叫服务员,却被俞亮按住。
他拿起水壶倒了两杯茶,递给时光,“以茶代酒。”
温热的茶水让时光的酒意微微清醒,他忽然发现当俞亮坐在面前,对他说恭喜,自己也没嫉妒羡慕,还挺高兴。他嘿嘿一笑,“你师兄那边没给你庆功啊?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就回国了?”
俞亮抿唇望来,瞳眸黝黑有光,“已经办了。”
“哎,你这一天天也太忙了。吃了吗?要不再吃点儿?”
“没。”
时光转头一看桌上的杯盘狼藉,啥都不剩的汤底,“算了算了,换个地儿。”他站起身拎起包,“等我结个账。”
“结过了,就当我恭喜你获奖。”俞亮淡淡问道:“你能自己走吧?先送你回去,我随便再吃点。”
时光心花怒放又难以置信,“哇塞!你千里迢迢飞回来,忙完事情饭都不吃又过来给我结账,我太感动了!”他扑上去给俞亮一个熊抱,丝毫没察觉对方的脊背微微一僵,“怎么能随便吃呢,我家冰箱里还有我妈的包子。”
他随即放手,插在兜里悠然转身,说得十分自信,“我给你蒸!”
实际上,当俞亮从厨房里端出蒸好的包子,时光那个说先歇会儿的人,已然在客厅沙发上昏昏欲睡了。听到响动,时光撑起眼睛欣慰一笑,“我就知道。”
俞亮摇了摇头,迈步坐到对面的椅子上,拿起一个包子,又被烫得放回去。
“几点了?”时光晕晕问道。
俞亮看了看手表,“快十一点了。”
“你今天回去还练棋吗?”
“回去当然就睡觉了。”俞亮蹙眉,不太明白时光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俞亮,你累了吗?”时光怔怔看过来,像小鹿一样的眼睛。
俞亮一怔,抿了抿唇才答道:“还好。”
“你怎么不累呢?”
“我当然也会累。”
“真的啊?那你打农辛杯选拔赛没问题吧?嗨,我都问的什么,你当然没问题了,你快去把那冠军弄回来!”
俞亮笑了,“你知道这事了?”
“我什么不知道?俞亮啊,我明年也要去打农辛杯,你要是弄不回来冠军,就看我把它弄回来。”时光呢喃着,已经耷拉了眼皮。
俞亮笑得更开了,“好啊。”
“你等着我……”
时光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阳光透过窗户,时光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被子盖得严实。他起床揉揉眼睛,回想着昨晚怎么回家的。好像俞亮来过。他走出卧室,发现桌子上,厨房里都干干净净。
只是打开冰箱,妈妈做的包子都不在了。
看来俞亮真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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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写得篇幅不长,但也不知道能写多少,趁有激情,一定不坑。
我是半吊子棋迷,水平所限参考现实但没完全依照现实,剧版棋魂宇宙,千万不要代入现实人物!!所以可能会写出bug,专业人士轻喷!
对现实棋手我充满了尊敬!只是篇同人文,谢谢理解。
【俞亮时光】我最好朋友的婚礼(上)
没头没尾 完全为了我自己爽的产物
会有(下) (没有就自由脑补
极度OOC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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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洪河目瞪口呆。
方圆市冬夜湿冷,时光——现年二十八岁的时九段、时名人、时冠军——穿着修身却单薄的西装,毫无形象地坐在某老式小区某栋居民楼某一户门口,像耍赖的小孩子似的死活不走,维持双手抱膝的姿势一动不动,眼神放空。
洪河知道他醉了。
时光酒量没有很好,在他们这一圈人里只处于平均线上下,但是不上脸,酒品也好,喝了酒话会多些,真的喝高了却不吵不闹,反而会比平时沉默,就像现在。...
没头没尾 完全为了我自己爽的产物
会有(下) (没有就自由脑补
极度OOC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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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洪河目瞪口呆。
方圆市冬夜湿冷,时光——现年二十八岁的时九段、时名人、时冠军——穿着修身却单薄的西装,毫无形象地坐在某老式小区某栋居民楼某一户门口,像耍赖的小孩子似的死活不走,维持双手抱膝的姿势一动不动,眼神放空。
洪河知道他醉了。
时光酒量没有很好,在他们这一圈人里只处于平均线上下,但是不上脸,酒品也好,喝了酒话会多些,真的喝高了却不吵不闹,反而会比平时沉默,就像现在。
洪河站在时光旁边,默默祈祷千万别突然有人走过,一怕两个大男人吓着别人,毕竟其中一个看起来还不怎么清醒,二怕时光给人认出来,那明天的新闻可就太好看了。
好在没有,暂时没有。
在嘴皮子几乎磨干之后,他彻底放弃了劝时光挪窝的想法。没有人再说话,声控灯很快熄灭了,寂静的黑暗中,洪河叹了口气。
“时光,人得学会放过自己。”
话音很低,连灯都没惊动,但洪河确信对方听见了,黑暗中那个属于时光的模糊轮廓轻轻动了动。
“作为局外人,我知道我不该多嘴,但是时光,看着你这么难受,我不忍心。”
洪河挤到时光身边也坐下了,一条腿往下搭在楼梯上,“得,兄弟我今儿就舍命陪君子,咱就这么待着,你什么时候待够了咱什么时候走。”
没想到他一坐下时光就说话了:“洪河,有烟吗?”
洪河大惊:“你不是吧?又是烟又是酒你要上天啊?”
下棋到了时光这个份儿上难免会有场面上的应酬,但越顶尖的棋手越要克制,过犹不及,这些东西对棋手的状态终究有影响。
时光只是盯着他。
洪河头皮都麻了:“有有有,给你给你!”
2.
时光接过烟点上,动起来才发现自己腰和屁股都僵得失去知觉了,明天八成要不舒服,只是此刻昏昏沉沉的,酒精和尼古丁一起麻痹了他的意志,他想:算了,就这一夜。
我只要这一夜。
我只有这一夜。
他坐在水泥地上,意识却像卧在乌篷船里,外面风高浪急,洪河的声音像打在竹篾篷上的雨,一时听得清,一时听不清:“诶,你说你,要不就彻底放下,天涯何处无芳草啊时长老,非得在一棵老歪脖子树上吊死啊,你换棵树也行啊……要不就说清楚,把你怎么想的都说出来让他知道,你又不说……憋着吧,等你的心肺肠子都沤烂了被他捅穿了他也不知道,有意思吗?
“他刚谈恋爱搬走那年你状态就不对,我当时没多想,还以为你是和他待久了突然一个人住不习惯,后来你说你把房子退租了,人也没事儿了,我当是你真的好了,时光,你行啊你,把我们所有人都瞒住了,你下什么棋啊,你应该去逐梦演艺圈,谁能比你演得好?
“要不是今儿婚礼上喝大了非要来这儿发疯,你还打算瞒多久?瞒他一辈子是吗?瞒所有人一辈子是吗?我认识你十几年,今天才发现你有当情圣的潜力啊时光。你敢搁这儿赖着不走,你敢敲门吗?敲开门看看这里头的租户换了几茬,让他们见识见识你时九段那不求回报的高尚爱情?”
时光听着洪河明显越说越气,感动和好笑之余难免生出一丝委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下意识不愿意洪河说下去,于是他说:“我用不着敲门。”
话音刚落,没等洪河细想,烟已燃尽,火星子突地烫了下时光的食指,疼痛从指尖一路烧到心间,他“哎”了一声,自虐似的反手将烟头死死按灭在掌心,良久,才一边笑一边长长出了口气。
洪河眼睛都看直了。
他心里泛上一层一层的酸苦,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3.
后来相当一段时间,时光的记忆都很模糊,他知道自己应该是病了,大段大段昏睡的间隙中,他偶尔能够保持一两小时痛苦的清醒,目之所及,四下纯白:纯白的天花板,纯白的墙壁,纯白的被子。他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里是妈妈工作的医院,随即又坠入漫长的梦境之中。
但这梦也不能带来完全的安宁,有时他能听到医生小声的交谈,仪器滴滴的运转,妈妈的啜泣声,洪河惶惶地道歉,朋友们似乎都来过,他却醒不过来,动也不能动,连手指都重如千钧。听不到时更可怕,脑海里不断浮现他过去二十几年人生里的某些片段,俗称走马灯,默片形式的那种。
他审视着每一个过去的自己,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时光,赢棋时意气风发的时光,输棋后懊恼沮丧的时光,失去褚嬴万念俱灰的时光,重整斗志拿下很多冠军的时光。
还有那个终于明白,哪怕赢得一千个一万个冠军,只有一样他命中注定不能拥有的,流着泪的时光。
完了。时光想。怪尴尬的。
看着别人哭却无能为力——就算“别人”指曾经的自己——让他感到有点胃疼。沉默了一会儿,他像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对另一个时光发表看法:
时争光,你不够潇洒呀。
原本默默哭泣的时光1.0仿佛察觉了他的存在,泪眼朦胧地望过来,那一眼是在问:那你现在够潇洒了吗?
时光无语。
好呀,都来教训我。洪河那小子说什么放过自己,是我不想吗。
我要是够潇洒,现在躺这儿干啥,轮得到过去的你教训现在的我。你比我还不如呢。
他气得直哼哼,但很快又意识到了问题。
等等,坏了,我都开始回顾人生了,别不是要死了吧?
别呀,我还没下够棋呢……我妈怎么办,洪河沈一朗江雪明他们不得伤心死啊。
还有……
他低下头去,绝望地承认。
我被困住了。
“时光”的一部分,永远被留在了听到他说“你还有我”的瞬间,这么多年守在原地,割舍不下,不得解脱。
4.
洪河头发都要愁白了。
那天晚上的事情他不敢跟任何人说,所有人都以为他送喝醉的时光直接回家了,而独居的年轻人不小心着了凉,连时光妈妈都这么认为,因此她对洪河惴惴的道歉有着显而易见的不解,但很快她就无暇深究,时光的病情来势汹汹,高烧不退随时都可能使他脏器衰竭,医院差一点就下了病危。
如果。
洪河想。
如果我真的说了,等时光好了,肯定和我绝交。
但就这么憋着,可真够难受的。
洪河盯着病床上时光烧得下巴尖尖的小脸出神,兄弟,你牛。
深夜,时光妈妈被洪河劝回去休息,她连熬了两天,实在撑不住了。病房里留了小灯,洪河靠在沙发上一点一点地打盹儿,迷迷糊糊的一闪念之间,他好像听到时光模糊的呓语。
暗淡昏黄的灯光下,时光原本苍白的脸色被晕染成某种玉质的色泽,洪河凑近了听,听到他急促地念“妈妈”、“褚嬴”,颠三倒四念了好几遍,沉默了一会儿,又轻轻叫了一个名字,然后重新安静下来。
那两个音节从时光唇齿间吐露出来似乎已经竭尽全力,仅此一次,也就没有留下余音,如同两粒灰尘,风一吹就了无痕迹。
窗外亮起莹莹的光,洪河走过去一看,才发现竟然下雪了。
方圆市地理位置偏南,冬季很少有雪,但这一夜雪下得尤其大,几乎是转瞬之间,雪粒子就扯絮一样密密地飘飞,很快便在地上积起一层。
手机里关注的本地公众号发了推送,标题头一句就是瑞雪兆丰年,他这才恍然,就在两小时前,新年到了。
这天上午,大雪初霁,天蓝如洗。
时光醒了。
5.
应付过医生的检查,安抚好从家里匆匆赶来的妈妈,时光这才能喘口气,顿觉浑身酸痛犹如车碾,一时之间几乎不知今夕何夕。
洪河倒了水喂他喝掉,掰着手指头数他病了多久、都有谁来,当然还有洪长老对他多够意思,如此这般说了半个小时,时光静静听着,因为病了太久嗓音沙哑,想接话也有心无力。
等洪河把想说的该说的差不多都秃噜完,时光费劲地单手——另一只手挂着吊瓶——拿手机咔哒咔哒打出一行字:谢谢你,洪河。
谢什么?洪河心知肚明。
谢他让那个夜晚成为永远的秘密,埋葬在寂静的月色里。
“免了。”洪河摆摆手,“你赶紧好起来,我就阿弥陀佛了。”
时光咧出一个笑来,带着点没有完全褪去的少年的神气。
他摸摸索索地打字,打了删删了打,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一样给洪河看:帮我把那套房子卖了吧。
“哪套啊,你缺钱啊,不至于吧?”
时光静静看着他。
四目相对,冥冥之中灵光一闪,洪河被一个可怕的猜想击中了,他好半天才张开嘴,艰涩地问:“是……那套?”
他甚至不需要观察时光的神情,仅凭和对方十数年的默契,在问出问题的同时,心中自然而然有了答案。
沉思片刻,洪河一拍大腿,为自己相交莫逆的朋友感到难言的轻松:“得嘞,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钥匙给我。”
时光咔哒咔哒:外套口袋里,最大最亮的那支。
目送洪河出门,时光把手机搁到一边,转头向窗外望去。
时近正午,天空中一丝云也无,阳光将整个病房照得通透,怕病人再着凉,窗户只给留了小缝,不知哪里种了腊梅,风送暗香,时光只觉得甜香充满胸臆,几乎令他忘却了身体残余的些许不适。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下一秒房门砰地被推开,那人鬓间有汗,气还没喘匀,胸膛剧烈起伏之下完全说不出话来,两个人只是遥遥相望,却似乎都知晓对方想说的话,一时又觉得千言万语,不如一默。
时光心里前所未有的宁静,慢慢微笑起来。
【飞锐】重庆绝恋(完)
如果觉得标题眼熟,那么你我是同时代人士
飞是那个飞,锐是那个锐
对不起啊是个浪漫爱情故事
一、
律师函薄薄的一张,躺在桌上,令他想起了与此形式相当相似的一件东西。
提醒会议的闹钟定时响起,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撞击,先于回忆唤醒了他的头痛。
上海可能是和1月最相称的城市,总是盛装示人金戈铁马,闪着不可靠近的兵器的寒光,追不上它的便要被抛下。
这是个晴朗的冷天,会议室宽大而缺少人情味,他不上不下地夹在中间,口中弹出的句子明显不足以使与会的其他人满意。
到了晚上拿着手机开直播,那句“我们是生意人,不是大梦想家”还没从他的耳朵里撤退。
多耳熟啊。
他离开那里就是因为不想听到...
如果觉得标题眼熟,那么你我是同时代人士
飞是那个飞,锐是那个锐
对不起啊是个浪漫爱情故事
一、
律师函薄薄的一张,躺在桌上,令他想起了与此形式相当相似的一件东西。
提醒会议的闹钟定时响起,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撞击,先于回忆唤醒了他的头痛。
上海可能是和1月最相称的城市,总是盛装示人金戈铁马,闪着不可靠近的兵器的寒光,追不上它的便要被抛下。
这是个晴朗的冷天,会议室宽大而缺少人情味,他不上不下地夹在中间,口中弹出的句子明显不足以使与会的其他人满意。
到了晚上拿着手机开直播,那句“我们是生意人,不是大梦想家”还没从他的耳朵里撤退。
多耳熟啊。
他离开那里就是因为不想听到这句话,谁能想到一年内再度重逢。
戏剧张力强得过分了。
连他也觉得厉害的是,“那里”的人们离“这里”,不过20天的距离。
作为对手的宣战?
上行者对无名者的耀武扬威?
或者只是纵横在一马平川的事业版图里,管不到扬起的尘土迷了谁的眼。
で?
二、
他曾有很多个名字,很多个头衔。
观海,主页君,马玉玉一生推,哈维森蛋黄酱,大梦想家。
但在这一切之前,使这所有昵称成立的,是风投网上一份商业策划书封面写着的:策划人 黄锐。
“黄锐”,眼前的男人这么叫他,隔着一张办公桌,“还没毕业?你的策划案很有活力,经过评估也存在竞争力,如果准备好的话,我相信这里有足够的资源供你施展才华。叫我飞哥就可以。”
屁。
年轻的身体负荷过重的工作量,一年过去黄锐觉得自己老了3岁。
梦想是多么辉煌的字眼,落实到第一步竟然是骗小孩。他顶着一头黄毛,屡屡被家长以凶狠的眼神警告,偶尔千辛万苦堵到一个还可能留的假号码。
选人还只是第一步。
策划团综、拍摄、剪辑、旁白,能干不能干的他都得干,咖啡伴他从清晨到日暮,生生熬出个21世纪复合型人才。
“李飞,再不给我招人真的怒了。再年轻力壮我也是个人啊!”
大老板刚接完一个电话,从桌下提出来个东西,笑眯眯地看着他,“万事开头难,最近势头不错,本地已经开始有粉丝群了,相信自己的能力,公司也会全力支持你。”
黄锐看清了那个东西,他想等年终奖下来买的那个手办。
大老板说:“好像听你提过一次,有个朋友去日本就让他带了一个。”
黄锐伶牙俐齿的:“那年终奖还发吗?”
“发!”
他放心了,当晚在柔光灯下360度拍摄心爱手办,登上微博发了个九宫格,把自己的来意忘得彻彻底底。
鼓励的话语,口头的承诺,小小的甜头。
重庆的雾聚了又散,他换过几副眼镜,最后连地界都换了。
30岁的黄锐觉得23岁的黄锐真的是很好打发。
三、
单是同甘,或单是共苦,大多人都没问题。
但同甘共苦是凡人很难达到的境界。
共苦的时候,眼睛一睁只知道盯着前方,为脱离苦海投奔美好明天使劲全力,谁也不嫌弃谁。
一朝从农奴翻身成地主,苦海好像是脱离了,但这么大个蛋糕,分掉还是继续做大?量产还是推新?招新的蛋糕师傅还是开全国连锁?
说穿了让他们分道扬镳的就一句话。
“没吃饱前只有一个烦恼,吃饱了就有无数个烦恼。”
黄锐以为李飞不是凡人,但李飞不但是个凡人,还是个俗人。
奔三的年轻人有自己想去的“梦想的彼岸”,船越来越大,距离却越来越远,掌舵的人也不再是他。
他第一次这么愤怒,拍得李飞豪华升级的办公桌大响,用几年呕心沥血的青春质问他。
李飞让他坐下来,拉过他的手。
他往后缩了一下,忍住了。
李飞把他的左手摊开,“这是你的偶像梦想。”
再把他的右手摊开,“这是我的梦想。商业梦想。”
两只手上下浮动,最终慢慢停住,“现在平衡点到了,我们就该保持。”
很多年前,他说的是“你放心做,失败了就再尝试别的,反正也不是折腾不起。”
也就是很多年前了。
背后有人敲门,“李董,北京那几家娱乐公司在会客室等您。”
黄锐走出董事办公室,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离开这间屋子。
他辞职的时候是9月,重庆正火烧火燎,飞机穿过云层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根本分不清哪是哪。口腔溃疡让他没有多余的心思感伤某种情绪的死亡,但上飞机前他确实收到了一条短信,加重了溃疡。
前老板发的。
小锐,你太倔了。
四、
商人不屑梦想家的清高,梦想家不屑商人的庸俗。
但他们都靠青春吃饭。
无论二十郎当岁,三十而立年,四十大家长,他们制造的产品永远是十来岁的少年。
无论微笑或哭泣都会有点甜美的那种。
青春稀缺,所以可贵,得意洋洋没什么好苛责,因为今日的得意与往后的追悔来自同一原因。活在青春中的人从不想象自己会老去,也从不设想自己会是灰头土脸路人中的一个。
这让他们闪光,也让他们危险。
李飞和小孩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自有人向他提交危机处理方案,对付这种危险,他用的是成人世界的规则。
黄锐和小孩是半领导者半朋友的相处方式,威严有,但不多,小孩生日要他半跪伏低,他也能当生日祝福送上去,对付危险就有点力不从心。
他们还在一起工作的时候就此问题上早有过交锋,李飞有耐性把大事等成小事再等成没事,黄锐总是想冲在前面把事情讲清楚。但事情是讲不清楚的,李飞总是对。
那时候他们还能一起去酒吧喝个酒,他敬飞哥一杯,飞哥敬他一笑,说你还跟那群小孩一样。
黄锐争辩几句我才20几,四舍五入也勉强能算小孩,说完自己老脸挂不住。
事实证明李飞又他妈对了。
脱离了20几,想解释的事还是没有一件说得清楚,毛线球扯啊扯,他就在里面龇牙咧嘴地挣扎。
五、
上上次见面在办公室,上次见面在法庭,这次见面在宾馆。
期间私人联系无。
李飞在布艺沙发上坐下来,敲下烟灰,“小锐,有意思吗?”
这意思是什么意思,黄锐还是懂的。
在我手下实现不了偶像梦想,离开我两个梦想都实现不了。
“今晚的内场票给你留了一张。几个小孩都挺努力,这一年长进了不少,你也带过他们,不想看看吗?”
黄锐确定了:他是来耀武扬威的。
他好歹岁数上去了,能克制住一些自己的幼稚。把一些现实的纠纷摆到眼前试图解决,在谈论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有点精神错位,因为宾馆的白色过于松软,白色拖鞋过于随意,实在太像过去两人在家里开会的场景。
李飞听别人发言的时候很认真,黄锐戴上敌人滤镜,觉得他的认真里都是算计,除了利弊没有其他。
果不其然,他把最优跟最劣方案说完,李飞只是笑一笑,“这个小杨会跟你们公司的人谈。”
黄锐没忍住,骂了句操你妈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今时不同往日,李飞应该是很忙的。
“你玩出结果了吗?”
“没有你的话应该有。”
李飞把烟头掐灭,“你还跟当初面试时一样,年轻,有才华。可惜太年轻,又太相信自己的才华。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高于这两样的。”
这几句话高高在上,黄锐不做声,打开房门赶客。
“这么恶心我?”
“是。”
李飞没挂上习惯性的敷衍的笑容,掸走裤子上的烟灰,坐在沙发上投射俯视的眼神,“其实我挺欣赏你的。”
黄锐不太理解这句话,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那烦请放过彼此。”
坐在沙发上的人起身,伸了个懒腰,从门口走出去,关门前留下几个字,“不好意思,不放。”
六、
不放你妈。
【飞锐】兰因絮果
# 真 · 不可上升
# 瞎写随意看
他们不配做知己,不必有结局,正主散场光影散去的大戏,观众该用什么姿态唏嘘,正因回忆完满,现实才可惜。
他们是一拍即合,是知己难逢,是天衣无缝,也是反目成仇,是割袍断义,是从此两端。
有时候李飞会想,当初为什么会觉得那个黄毛小子的策划有那么点意思。
“飞哥?再考虑一下?”
“不可能不可能,这我连听都没听说过。”李飞摆摆手,准备第N次送走这个宛若推销的傻孩子。
黄毛小子坚持不懈,最终脱口而出:“飞哥实在不行你抽三分钟看看...
# 真 · 不可上升
# 瞎写随意看
他们不配做知己,不必有结局,正主散场光影散去的大戏,观众该用什么姿态唏嘘,正因回忆完满,现实才可惜。
他们是一拍即合,是知己难逢,是天衣无缝,也是反目成仇,是割袍断义,是从此两端。
有时候李飞会想,当初为什么会觉得那个黄毛小子的策划有那么点意思。
“飞哥?再考虑一下?”
“不可能不可能,这我连听都没听说过。”李飞摆摆手,准备第N次送走这个宛若推销的傻孩子。
黄毛小子坚持不懈,最终脱口而出:“飞哥实在不行你抽三分钟看看最后几页的盈利分析?”
盈利···
倒是可以看看的。
“怎么样?心动吗?”黄毛小子眼睛里头冒着光。
确实,“咳···你讲讲。”
哦,是因为赚钱。黄锐写策划的本事向来厉害,尤其在盈利分析那几页上,画的饼比天都大,是个头脑稍微清醒点的人,都会觉得这个染了一头黄毛的家伙,不定是从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白日梦患者。
可谁能想到呢,没出几年,他们真的赚到了比那几页上写的数字多几倍几十倍的钱。
“你他妈眼里就都是钱,全是钱。”
可这句话也是黄锐说的。
所以他偶尔会在这个黄毛小子走之后的日子里,看看手底下层出不穷不断刷新的孩子们,出了神,收不回来。
他是个商人,和梦想挂上钩了,就一切都变得荒唐可笑。无论是黄锐的梦想,还是孩子们的梦想。
早几年过得不好,差点就破产了,黄毛拐着他的脖子出去吃烧烤,李飞当时真想骂他几句心真他妈大啊,把老子搞破产了你还有心思吃。然后先他灌了两杯扎啤,那点话就咽回去了。
黄毛还是一脸千年放不下来的骄傲,拍着胸脯跟他喊:“放心!我的体系绝对没问题,是市场!市场不买账啊!”
“市场不买账还赚个屁的钱啊,当我福利机构?”李飞啐他一口。
黄毛吧唧了两口烤串,笑嘻嘻的:“嘿···”
“我看你就是来坑我的。”说罢又猛灌了一口啤酒,重庆夏夜聒噪的热才被压下去。
后来他不记得还有没有继续骂他个狗血淋头,但那次吃饭的单,依旧是他买的。现在想想真够贱的。
天无绝人之路,李飞称之为命不亡己,黄锐依旧傲着脸说这是必然的,自己的策划就是多么多么厉害。
然后呢,然后的故事太离奇,这两个前几个月还在地摊互相破口大骂的人,创造了娱乐圈的奇迹。
然后在一切向好,铮铮向荣的路上,一刀两断,天各一方。
真玄幻,小说都他妈这么写。
黄锐又在李飞公司门口啐了一口,然后被保洁阿姨瞪了一眼。
在他们口诛笔伐,决斗罗马的日子里,上演过许多令人唏嘘的闹剧。比如黄锐大晚上跑到李飞公司门口拍照发微博嘲笑他,比如黄锐公司开业那天,李飞千里邮寄一张艺人的演唱会门票,气他跺脚骂娘,再比如两个人同时发福还要互相嘲笑对方胖得像猪······
很无聊,乐此不疲。
后来年纪大了,李飞新生培养滞缓寸步难行,黄锐公司起步如坠千斤,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反而放了手不再折磨对方。
藤蔓强分两端,撕扯时难忍难分顺淌汁液,但时间久了还是会各自生长,完好的让人几乎忘记那段痛苦存在。
他往他的心脉里扎了两根针,他也从他的宝库里夺回了一颗珠,谁输谁赢,各自评说。
如果打通电话,也许李飞会问问他,“怎么样,梦想实现了吗?”
黄锐则会撇着嘴嘲笑他,“怎么?狗把你的良心吐出了一个角?”
那场演唱会上黄宇航问身边这个早就不是黄毛的人,“小锐子,想念了?”
黄锐专心看台上的大男孩,切了一声,“谁想了,我是来看孩子的,关他什么事。”
“长大了。”
刚来时脸颊两边还有圆圆的肉,现在瘦削的只有轮廓分明的骨,台上的男孩挥着手踏上离家的路,就像他刚来时,挥着手向他们跑过来。
他们亲手推上台的那几个家伙,如今都比黄锐那几张泛黄的策划发展的精彩,只是那两个扯着策划谈天论地的做梦人,走散了而已。
“兰因絮果啊。”
黄锐又切的一声。
去他的兰因絮果,老子跟他没有因也没有果。
-完-
————————————
写这个没有任何要洗白这两位的意思,他们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德行,写的都是假的,没这么梦幻。
纯属搞笑,请勿上升,上升立刻删文。
引用那段是一首歌里的歌词。
【堂良】夏日飞行
*无情节,无文笔,有私设
*预警:不是爱情故事 不是爱情故事 不是爱情故事
周九良不是魔法少年。
但他从小就有一个特异功能。
——他能把他最想见的人传送到面前来。
这项仿佛来自二次元的技能听起来非常奇妙、非常酷炫、非常拉风,更重要的是非常实用,简直是出门游子及异地恋情侣必备。但天不遂人愿,恰恰相反,这项技能实则相当鸡肋,很少能派上用场。原因很简单:一来要对别人解释自己拥有这样的特异功能是很麻烦的事情,搞不好会被当成精神病或外星人;二来周九良只能把人传送过来,没办法把人送回去。
这就很糟糕了不是。
想想啊,假设有一天周九良想见家人,于...
*无情节,无文笔,有私设
*预警:不是爱情故事 不是爱情故事 不是爱情故事
周九良不是魔法少年。
但他从小就有一个特异功能。
——他能把他最想见的人传送到面前来。
这项仿佛来自二次元的技能听起来非常奇妙、非常酷炫、非常拉风,更重要的是非常实用,简直是出门游子及异地恋情侣必备。但天不遂人愿,恰恰相反,这项技能实则相当鸡肋,很少能派上用场。原因很简单:一来要对别人解释自己拥有这样的特异功能是很麻烦的事情,搞不好会被当成精神病或外星人;二来周九良只能把人传送过来,没办法把人送回去。
这就很糟糕了不是。
想想啊,假设有一天周九良想见家人,于是发动技能把正在家里准备出门遛弯的爸妈瞬间传送到了北京。一家三口共享天伦之乐当然十分幸福,但度过一个愉快周末后,老两口还得自己坐火车回山东……
生活不易,父母叹气.jpg
所以周九良其实很少很少对别人使用他的这项天赋魔法。
除了一个人。
孟鹤堂。
众所周知,相声搭档之间要想配合无间、心有灵犀,必然需要磨合。这种磨合除了登台演出、积累经验外,更重要的是台下要有大量的训练,俗称磨活。这时候周九良的天赋技能就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了,毕竟别的演员对活时要么微信语音,要么都去后台,要么乘坐交通工具去对方家里,而周九良每次需要和搭档对活时,他只需提前和孟鹤堂商量好,然后舒舒服服地坐在自己的小床上,脑子里浮现一下对方的音容笑貌——
叮!您的逗哏演员已经送达。
和周九良合租的朱鹤松朱老师,每隔一阵子总能看见孟鹤堂凭空出现家里,和周九良关在一间房间里嘁嘁喳喳地对活、磨本子,完事后自己坐地铁回家,时不时还提两袋水果零食来,活脱脱一个溺爱孩子的老父亲形象。虽说别人搭档间的事情他不应该插嘴,虽说他自己也对小周连宠带惯,但朱鹤松还是想主持一下正义,毕竟老话说得好,惯子如杀子啊!(不是)
于是有一天,在孟鹤堂对完了活,收工回家准备出门的时候,朱鹤松特意来送他。
“哎朱老师你就别送了,我这自己就走了。”孟鹤堂正一边扶着鞋柜,一边穿鞋。
朱鹤松赶忙客气道:“没事没事,送一送应当的,孟儿你辛苦,这天儿也够冷的。”
孟鹤堂是谁,八面玲珑,精得像个小狐狸一样,一听这话马上明白了。但朱鹤松没明说,他也不明说,只道:“这两天是降温了,不过多穿点衣服也还行,你们这屋暖和,来还省一趟地铁钱。”
说这话时孟鹤堂已穿戴整齐,站在门口那一小块暗红色地垫上,相当诚挚地冲着朱鹤松微笑。朱鹤松也明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只有站在旁边的周九良不明白,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孟哥慢走,路上小心啊!”
尽管这一番隐晦的交涉并无成效,但在那之后,朱鹤松发现,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孟鹤堂来家里的次数似乎渐渐变少了。或许这是因为周九良良心发现,又或许是因为随着时间推移,孟鹤堂和周九良变得越来越火,商演和外务越来越多,能够窝在周九良的小房间里说话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朱鹤松旁观了他们如何在几年间一步步走向更大的舞台,如何名满天下、倍受追捧,如何满世界飞来飞去演出,又是如何疲惫、倦怠,如何连一张稳定的床都无法拥有。
不过幸好,不管是不正常的热度还是几乎透支生命的劳累都会过去,潮水退去,一切看起来仍在正轨。孟鹤堂结了婚,周九良也有了女友,人长得漂亮,性子也温柔,只是在医院工作,时常比周九良还忙。
于是生活按部就班。周九良二十九岁那年夏天,双方家长见了面,摆了场订婚宴。宴后女友提出想出国旅拍婚纱照,权当提前度蜜月。周九良那时候正巧有个空档期,假是好请的;他女友的年假还没用,要是连着周末一起休,也有一周时间。
既然有时间,他们就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周九良想去外蒙古和贝加尔湖,女友想去瑞典或冰岛。最终的决定条件是时间有限,俄罗斯近,那就去俄罗斯。机票和酒店已经订好,行程攻略也做得很详细,双方都请过了假,万事俱备,女友的父亲突然生了急病,发病当晚就住进icu。旅拍什么自然是不要想了,能退的机票与酒店都退掉,周九良和女友一起回了四川老家照顾病人,好在有惊无险,几天功夫病情已经稳定。出国旅行的计划临时取消,女友觉得很歉疚,周九良倒觉得无所谓,这本来就是他的责任。正好他很久没有回老家,度过最初忙乱的几天,女友这边情况已经大为好转,周九良便坐飞机回了山东。
周九良的老家在山东的一个小县城,当年父辈也参加过轰轰烈烈的三线建设,从南京老家一直去到遥远而寒冷的东北,不知为什么最后定居在中原大地上的一座小城里。周九良无从评判父辈的际遇,他回来也只不过短暂落脚几天,匆匆看看家人,便要再次回北京。
回家第二天傍晚,周九良一家三口吃过了饭,就开始各忙各的。他妈妈要跳广场舞,早早就换好衣服赶去练习动作;他爸爸和人约了下象棋,浇了遍花也出门了。只剩周九良自己在家刷碗拖地,做些家务。夏日白昼漫长,太阳迟迟不落,夕阳透过窗子照在地上,是被精准切割过的橙黄色光斑。周九良拎着湿拖把路过泛着淡橙色的瓷砖地面,那颜色有一点灼热,像暗夜抽烟时指间燃起的火光。
他已戒烟快两年了。最忙的那段日子里,他身体和嗓子都不好,身边所有人都劝他戒烟,连师父都专门敲打过一回。压力大的时候真的很难戒烟,为此孟鹤堂为他准备了许多种类的果干和薄荷糖,叫他随身带着。他一边嚼着零食,一边断断续续地减少吸烟量,后来不知怎么,竟不再想碰烟。而今仿佛触景生情般,那些烟雾的味道突然重现在记忆里,家里却既没香烟也没打火机,他站在原地思考了两分钟,终于决定下楼去买。
周九良家住的小区虽老,但楼下开了好几家便利店,买东西很方便。他挨个进去看,香烟架子就悬在收银员身后,那些等待出售的小方块色彩诱人、棱角分明,像很多待价而沽的可能性。周九良用目光选定了一盒薄荷味的南京,脑子里却在想两年前的某个夏夜,他们在后台候场时,孟鹤堂神神秘秘地塞给他几块凤梨酥,说是奖励他一周没有抽烟了。
……
“这个好吃,有奶香味。”孟鹤堂把凤梨酥放到周九良的随身小包里,“我拜托朋友从台湾买的呢,等下饿了你就吃点,我那还有。”
“你怎么知道我一周没抽烟了?”
“我怎么不知道?”
周九良嘟囔着:“我自己都不记得……”
“那是好事啊,说明你已经戒烟了。”孟鹤堂笑盈盈地看着他,“下周有时间一起出去吃火锅,把大伙都叫上,庆祝你戒烟。你得来啊,别又去烫头。“
……
“先生,先生?”
收银员看着周九良在柜台前呆立了两分钟,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您看您需要点什么?”
“啊……不好意思。”周九良抽回思绪,连忙道歉。“请问店里有凤梨酥吗?”
周九良走出便利店,夏日的悠长傍晚仍未结束。他揣着盒糕点在街头闲逛,好容易才在家附近的一个湿地公园里找了张长椅坐下。这里环境还算清幽,道路两旁种着枝条柔软的柳树,路边的流浪狗们在互相打闹,远处有些老年人在练太极。这样的俗世凡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父母在享受老年生活,小城里的旧日好友在工作养家,女友在四川老家照顾病人,同事们在北京继续打拼。所有人各有去处,只有周九良仿佛掉入生活的缝隙里,做了几小时闲人。
终日错错碎梦间,偷得浮生半日闲,这本应是很好的际遇的。太阳将落未落,天边有一抹微红晚霞,公园里的人造湖里游着几只鸭子,划水时荡开一点颤巍巍的余晖波纹。周九良拆开凤梨酥咬了一口,这不是孟鹤堂买给他的那种,没有奶味,也没有凤梨香气,反而甜得发腻,糖精味道留在喉舌之间,渐渐变成一种发干的苦。
周九良开始想念旧日的凤梨酥与薄荷糖,还有旧日的孟鹤堂。
不知不觉,他和孟鹤堂已经搭档十余年,过去的好多日子水流一般,一眨眼就模糊变色了,只有某些细节依旧鲜明,历历在目:
孟鹤堂的薄荷糖,孟鹤堂捧来的凤梨酥,孟鹤堂带他骑的马,孟鹤堂为他准备的小玩偶,孟鹤堂和他在一场又一场长途飞行中对活、拌嘴、睡觉。他们共享高光,也经历低谷,鲜花与掌声并不时时都有,病痛和倦怠却如影随形。某次他在后台发起烧来,整个人头痛欲裂、精神恍惚,但孟鹤堂不知在哪,许多师兄弟走马一般在他眼前来回晃悠,偏偏不见孟鹤堂的人。那时他又难受又别扭,汗湿的手心里攥着手机,再怎么头晕也不肯拨号。最后他终于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衣服,额头上贴了退烧贴,孟鹤堂坐在他身边,垂着眼看微亮的手机屏幕,眉目间是无法掩饰的担忧和疲倦。
那时候周九良才明白为什么生病的人往往惭愧,是他拖累了孟鹤堂——这个想法带来的酸涩滋味,比发烧一百次更叫他难受。
周九良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吃完了一块凤梨酥。最后一点甜味消失在舌尖的时候,仿佛心有灵犀般,他接到了孟鹤堂的电话。
“喂?孟哥?”
“是我。做什么呢?弟妹的事都忙完了没有?”
“差不多完了吧,正好还有点时间,我就回老家了。”
“人没事就好,这两天辛苦你了,在家好好休息。“
“我还好。”周九良顿了顿,“你呢?”
电话那边传来孟鹤堂的低低笑声:“你请假了,我独守空闺呢呗。前两天和他们搭了几场,今天也休息了。”
周九良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休息?”
“怎么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今儿周一,你又不在,我可不休息么?”
“哦对……周一。”
“怎么啦?有什么事吗?”
周九良下意识否认:“啊?没什么事。”
孟鹤堂却追问:“你真没事?”
“没什么,就是想问你以前给我的凤梨酥是什么牌子的。”
“哦,叫小潘凤梨酥,台湾的。你想吃了?家里前两天买过,就剩半盒了,你想吃我现在就下单。”
“也不是想吃,就是问问。”
“没事儿,买两盒吧,我也吃。就是保质期短,不然就多买点给你备着。”
“嗯。”
周九良对着电话听筒应了一声,心思却已经转到了别处。这一场漫长的日落在他面前缓缓结束,光线一寸寸消失在空气中,夏夜清朗,渐暗的天色里有一弦新月微明,泛着纯粹的银白色,显得那么微弱、精致、高不可攀。
“怎么不说话啦?”孟鹤堂还在问他。
“……没事,走神了。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挂了?”
“先别挂,”孟鹤堂直觉今天的周九良不对劲,“你今天说话总是欲言又止的,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嗨,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也得和我说呀。”
周九良咬住下唇,他手里还攥着那盒刚买的劣质凤梨酥,塑料包装被裹在手心软肉里,印出几条红痕。饭后散步的人三三两两路过,欢声笑语夹杂着晚风吹过来。他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如实回答:
“我就是想问你愿不愿意来我这里……我这里有月亮。”
然后孟鹤堂带着笑意的声音顺着电波传来:
“好啊,我也很想周宝宝。”
周九良赶紧磕磕绊绊地补充:“你来了也有地方住,明天我和你一起回北京……”
“那都不重要,”孟鹤堂似乎在拿东西,发出一些细碎声音,“我马上就好,来吧。”
好像上一次使用这项能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周九良如是想。或许还是在好几年前那个干冷的冬天,北京迟迟不落雪,他们排了好几个新节目,孟鹤堂频繁往返于两人的住处。周九良努力清空自己脑子里的杂念:广场舞、彩色烟盒、小学同学、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飞机上的鸡肉饭、晚高峰地铁……
滚滚红尘里,各人都有各人的轨迹。只有一个人,好像永远准备着向他走来。
周九良又一次闭上眼睛,像第一次和每一次想念孟鹤堂那样,在脑海里描摹出孟鹤堂的眉眼,孟鹤堂的酒窝,孟鹤堂轻软的头发,孟鹤堂温暖而稳定的手指——
此刻这双手正捧出几块凤梨酥,放在他手心里。
“喏,你想吃的。”孟鹤堂坐在周九良身侧,仰头望向天际。月光像海水一样倾泻下来,粼粼波光落在他们身上。
“你别说,今晚的月亮还真美啊。”
-END-
想写的其实就是两个人一起看月亮。“草在结它的种子 / 风在摇它的叶子 / 我们站着,不说话 / 就十分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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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知】磁场不合
1203cp日旅行者号联文。全文2.6w+,注意阅读时间
hp au,率知only。是傲罗们的故事,请一定要先看以下:
洪知秀:
英国魔法部魔法法律执行司傲罗指挥部部长,英国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斯莱特林学院毕业生,擅长魔咒学、魔药学和神奇动物学。魔杖木材为黑胡桃木,杖芯是雷鸟尾羽。
崔瀚率:
美国魔法国会傲罗办公室新上任的副部长,美国伊尔弗莫尼魔法学校雷鸟学院的毕业生,擅长魔药学、天文学和占卜学。魔杖木材为红杉木,杖芯为独角兽毛。
(雷鸟代表灵魂,这个学院热衷于接受爱冒险者,当分院雕像确认新生适合这个学院时,雷鸟雕像会振翅飞翔表示欢迎。伊尔弗莫尼其他三个学院分别是长角水蛇学院...
1203cp日旅行者号联文。全文2.6w+,注意阅读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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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知秀:
英国魔法部魔法法律执行司傲罗指挥部部长,英国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斯莱特林学院毕业生,擅长魔咒学、魔药学和神奇动物学。魔杖木材为黑胡桃木,杖芯是雷鸟尾羽。
崔瀚率:
美国魔法国会傲罗办公室新上任的副部长,美国伊尔弗莫尼魔法学校雷鸟学院的毕业生,擅长魔药学、天文学和占卜学。魔杖木材为红杉木,杖芯为独角兽毛。
(雷鸟代表灵魂,这个学院热衷于接受爱冒险者,当分院雕像确认新生适合这个学院时,雷鸟雕像会振翅飞翔表示欢迎。伊尔弗莫尼其他三个学院分别是长角水蛇学院、猫豹学院和地精学院,四个学院都以北美洲的一种神奇动物来命名。)
威森加摩:相当于麻瓜世界的法院。
(在魔法世界中,英国巫师社会称不会魔法的人为“麻瓜”,美国巫师社会称之为“麻鸡”)
本文已经屏蔽麻瓜,请各位巫师放心观看^^
穿过魔法部二层电梯附近的两扇沉重栎木大门,傲罗指挥部部长办公室内咖啡香气缭绕,窗外雨声给拉赫玛尼诺夫的钢琴曲增添了别样色彩,雨滴被风扬起打在玻璃窗上,办公室门忽然被人打开,音符和雨滴一起碎在了深棕色的窗台上。
“重大消息——嘿,咖啡闻着不错。”
洪知秀从下属交上来的冗长报告中抬起头,语气略带不满:“下次不敲门就进来的话你将会得到一件染上咖啡渍的衬衫。”
尹净汉用他的银毛椴木魔杖操控着咖啡壶给自己到上一杯,没有将好友轻飘飘的警告放在心上:“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
“好,我们先听坏消息。”尹净汉魔杖一挥,一张报纸飘了过来,盖住了洪知秀原本放在桌面上的报告。
报纸上阴森的图片率先映入洪知秀眼帘——夜深人静,突然有一件黑色的斗篷从麻瓜别墅的窗里滑了出来,路过院子藏进了寂静的黑夜里。
“一只伏地蝠从美国逃了过来,杀害了一位可怜的麻瓜,还有两位麻瓜坚称自己看见了不明生物从被害者的家里溜出来。”
伏地蝠,也有人叫它活尸布,魔法部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将其危险性划为XXXXX级,这就意味着它是已知的杀害了巫师的动物。伏地蝠喜欢在夜晚偷偷潜进巫师或是麻瓜的家里,趁着他们沉睡接近并包裹住它盯上的目标,使其窒息而亡,最后当场将猎物吃掉。每消化一个牺牲品,它的厚度就会变得厚一些。洪知秀注意到报纸上的伏地蝠大约有一英尺厚,而普通的伏地蝠只有半英尺厚——它杀了不止一个人。
“那个区域的麻瓜负责人对外宣称是死于野兽咬伤,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个愚蠢的声明。记忆注销部已经派了人去协助傲罗解决麻瓜目击者的问题。刚得到消息,那只伏地蝠昨晚出现在霍格莫德村。”
像伏地蝠这类伤害其他生命的危险的生物必须由专业且有经验的巫师进行捕捉,一般会由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的专业人员处理,而尹净汉任职于魔法事故和灾害司,大概率是从一起共事的记忆注销员口中了解到了这件事的最新发展。
“有些奇怪。”洪知秀皱起眉,“伏地蝠不是只分布在热带地区吗?怎么会逃到伦敦来?”
尹净汉放下手中的咖啡,说道:“有消息说这是美国的一个巫师带过来的,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有工作人员在他的魔杖上发现了一丝隐藏不掉的黑魔法使用痕迹,并且美国魔法国会表示这只伏地蝠也在那边惹了不少命案。”
涉及到黑魔法,这就不是单纯的神奇生物造成的突发事件了。洪知秀正打算向上级汇报进行协助调查,一架纸飞机就从门缝里飞进来,稳稳地落在洪知秀已经空了的咖啡杯里。
尹净汉挑了挑眉:“司长的命令来得可真准时。”
如今魔法法律执行司的司长——也就是洪知秀的直属上司,在下派任务的时候喜欢用纸飞机代替人力传达,洪知秀认为这也许是因为他在学校的时候是格兰芬多魁地奇队的队长,对飞行有着一些奇怪的执念。司长指派洪知秀去处理这件事情,因为黑巫师在美国也触犯了巫师法律,所以美国魔法国会也会派一位傲罗过来协助洪知秀。
“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好消息,听说国会派过来的是新上任的傲罗办公室副部长,只比你小三岁。”尹净汉说,语气里有洪知秀无法忽略的笑意,这让他的眼皮突突直跳。
“我以为只有魔法部会另外付我三倍工资这种事情才能称得上是好消息。”洪知秀将看完的信件叠起来塞进抽屉。
“别这样嘛,”尹净汉意味不明地朝他眨眨眼,“我得到的消息没错的话,那位小副部长就是当初三强争霸赛把你推下湖里的那位。哦,也就是让跳跳球茎在你头上乱蹦,导致你在魔法国会大厅里出洋相的那位。”
“......”
他早该知道的,能让尹净汉特地从三层下来通知他的事情,怎么可能只是他马上就会知晓的派遣通知。
“所以,我亲爱的部长大人,”尹净汉笑,“请不要对他举起魔杖,不然我们很难和美国魔法国会交代。”
洪知秀翻了个白眼。
“当然,往他咖啡里加半罐盐之类的事情是可以做的。”
“斯拉格霍恩教授如果知道的话会把你拎回学院再留两年的。”
尹净汉咂咂嘴,不想再回忆他的学生时代,斯莱特林的宿舍实在是太潮湿了,在公共休息室看书时偶尔一抬头还能和黑湖里的大章鱼来一个激情对视,于是改口道:“好吧,你更喜欢用魔药吗?不过我不太建议,即使你是魔药天才也很容易被他发现。”
洪知秀觉得此刻的尹净汉比他要即将要面对的人和加班更让他崩溃。
“不用担心,我从来不记仇,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他将矮柜花瓶中快要枯萎的玫瑰用魔咒保存到墙上的相框里,原本还插在花瓶里的玫瑰消失了,墙上的空相框同时出现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生命轮回。”他朝尹净汉笑
尹净汉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在皮质扶手上轻敲,对洪知秀说的话不敢苟同:“是啊,你都是当场报复。”
洪知秀斜睨了他一眼,尹净汉像是没看见似的,自顾自地拆好友的台:“可怜的小羊羔,摊上了你这么一个合作对象。”
洪知秀不再理会他。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为什么当时他将你撞下湖后不和你道歉啊?”尹净汉好奇,“我见过小傲罗,他好像不是这样的人呢。”
洪知秀将尹净汉送来的报纸和自己的派遣命令放在一起,无奈道:“谁知道呢。反正一碰上他我就没好事,也许我们磁场不合,一见面就会有一方倒霉。今天下午人就该到了,为我祈祷吧。”
“任务顺利。”尹净汉笑,漂亮的眼睛透露出一丝兴奋,“如果你要往他咖啡里加盐,我推荐泡泡海盐,是笑话商店的新品,正好你可以帮我试验一下!”
洪知秀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咽下马上要说出口的话。
“嘿,别在心里说我坏话,我可听得一清二楚。”尹净汉提醒他。
洪知秀想起了之前听同事们谈论过的一个问题——最好的朋友是摄神取念者是什么样的感觉?洪知秀觉得整个魔法部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
那是一种想随时随地对他施倒挂金钟的奇妙感觉。
此时大洋彼岸的新任魔法国会傲罗办公室副部长正在大厅等待他的魔杖。暗红色的魔杖在抛光机里转了一圈,再由旁边的小精灵仔细打磨。崔瀚率从小精灵手中接过仔细抛光好的魔杖,红杉木的颜色比之前更亮眼了。
“谢谢你,查尔斯。”他向小精灵道谢。
小精灵微微鞠躬,尖耳朵抖了抖:“乐意为您效劳。”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一旁的崔胜澈面色不虞,“除了帮助他解决伏地蝠以外,还要注意那个狡猾的黑巫师,最好是把提审机会争取过来,受害者昨天还来闹事了,那位麻鸡负责人真是让我头大。不过最重要的还是——”
“不要和那位部长起冲突。”崔瀚率接过话头,待到崔胜澈走出门后才跟着踏出去。
街边麻鸡们的交谈声就着微风一起扑来,两人一同向麻鸡停车场走去。
美国魔法国会藏在麻鸡的一家写字楼内,从写字楼大门进去是麻鸡们工作的地方,从侧门进去则直达恢宏的魔法国会大厅。当然,魔法国会大厅只对巫师们开放,如果有麻鸡意外走进了侧门,则会到达写字楼的电梯间。
两人坐上车后崔瀚率经崔胜澈提醒系好了安全带,他们可是十分遵守麻鸡世界交通规则的傲罗。
黑巫师这个案子是崔瀚率在负责跟进,他从美国出境的当晚,崔瀚率就申请前去英国协助调查。英国魔法部十分重视这个案件,快速安排工作的同时还表示了对美国魔法国会愿意提供协助的感谢。据说魔法部还贴心地安排了傲罗指挥部的美籍部长与他搭档,这样就不会因为口音和词汇差异问题导致交流障碍。
“希望你们这次可以好好合作。”崔胜澈说。
崔瀚率手搭着车窗,满不在意地“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心绪飘忽不定,想起了他和洪知秀的初见,那实在是称不上愉快。
两年前,魔法部国际魔法合作司司长作为国际巫师联合会的英国代表来到美国出席会议,洪知秀是随行人员之一。好巧不巧,当时崔瀚率正帮助同事解决不小心在国会大厅里爆开的几棵跳跳球茎,这种神奇植物在受惊后会一直跳来跳去,惹人心烦。好在当时的那些跳跳球茎还未成熟,不然崔瀚率和同事可能要在大厅内使用火焰熊熊才能制服它们。好不容易控制住这些调皮的植物,在搬运的过程中却迎面撞上了步履匆匆的洪知秀。跳跳球茎受到惊吓从花盆里蹦了出来,在洪知秀的身上跳来跳去,其中有一颗还撞到了他的鼻子,他来不及反应,身子晃了晃,往后退了一步堪堪站稳。
“天哪!”周围人发出惊呼。
“十分抱歉!这些顽皮的小家伙们总是不让人省心。”崔瀚率将在洪知秀身上蹦得欢的小东西们一颗颗拿下来,红衫木魔杖挥了挥,它们就跳回了花盆里,用嫩绿的茎叶拨了拨泥土把自己埋了起来。
“嘿,你真是个大冒失鬼!”
洪知秀的心情糟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只是在大厅里好好走路也能倒霉。跳跳球茎在他的西装外套上蹦来蹦去,其中一颗精力旺盛的小家伙还对着他的鼻子来了一下,撞得他眼冒金星。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和这些跳跳球茎一样让他心烦,好在罪魁祸首还勉强称得上有礼貌。解决了跳跳球茎后他也顾不上周围人看他的眼神,稍微整理了着装,确保自己还算得体后就直接离开了现场,他还有紧急工作要向上司汇报。快步疾走的时候恍惚觉得撞到他的罪魁祸首有些眼熟,不过现在没时间想这些了。
“那是好像是英国魔法部傲罗指挥部的部长。”同事将地板上最后一颗调皮的跳跳球茎摁回土里,“希望他不要太生气了,也拜托上帝保佑那件看起来很贵的西装外套没有沾上这些小家伙的汁液。”
“希望如此。四、五......”崔瀚率数着花盆里的数量,脸色一变,“好像少了一颗。”
抬头张望着想看看是不是蹦到了天花板上,却无意中瞥见了已经走远了的洪知秀头上的一颗小圆球。
“Jesus......”
他连忙追上去,可是洪知秀已经上了电梯,崔瀚率无法,只好往另一个方向赶,默默祈祷自己能赶得上另一部电梯。
“抱歉先生们,打扰一下。”洪知秀扣开了休息室的门,“有一件事需要向克莱恩司长汇报。”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洪知秀正打算走进去,却被休息室里的人惊讶的眼光阻拦了脚步。
“嗯......不方便吗?”他有些尴尬。
“当然方便。”代表阿根廷魔法议会出席的巫师代表站了起来,但抬起手又放下,好像在犹豫。
洪知秀心下疑惑,一阵脚步声渐近,刚才那个冒失鬼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看见休息室里的各国代表,明显也愣了一下。
“呃......抱歉先生们,打扰一下。”
崔瀚率看着洪知秀头上的跳跳球茎,它用茎叶卷住了洪知秀柔软的栗色卷发,看起来难舍难分。
“抱歉,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崔瀚率小心地伸出手将跳跳球茎抓住,跳跳球茎好像很喜欢他,在他靠近的一瞬间便缠到了他的手指上。
这颗跳跳球茎还没有他们的茶杯口径大,轻飘飘的。洪知秀终于知道为什么各国代表会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了。得体的着装是魔法部成员在公开场合出现的基本要求,而作为斯莱特林出身的洪知秀对自己着装形象要求得更加严格,头上顶着一颗跳跳球茎在各国代表面前亮相,这和“得体”两个字一点儿都不沾边。
“十分抱歉...”大冒失鬼十分诚恳地和他道歉,洪知秀这回看清了他的相貌。
真是冤家路窄,眼前的人不就是多年前三强争霸赛的时候将他撞下大湖的人么。
像是为了缓解气氛,克莱恩司长不知道对着谁笑着说了一句:“跳跳球茎真可爱,是吧?”
整个休息室的人都附和着笑了两声,洪知秀尴尬得想马上幻影移形走人。
国际巫师会议结束后美国魔法国会的代表助理送了一枚小小的跳跳球茎胸针给洪知秀作为纪念,这枚胸针现在躺在洪知秀的柜子最深处。
经过这件事,崔瀚率以后再见到跳跳球茎总会撤离到安全地带,几乎已经有了轻微应激反应。而他和洪知秀因为工作关系,也避免不了见面和合作。梅林在上,崔瀚率原本是很想和洪知秀好好相处的,但无奈英国魔法部傲罗指挥部部长哪里都好,就是长了张嘴。
“这看起来像是人鱼的鳞片,我们不能轻举妄动。”一次任务途中,崔瀚率在湖边发现了一片闪亮的墨绿色鳞片,这或许是这次任务的主要线索,他将鳞片递给同行的一位同事,那位同事高兴于案子终于有了一点进展。
一直在远处看着他们的洪知秀走近看了一眼,笑道:“这应该是彩球鱼的尾鳞。看来比起神奇动物,你对跳跳球茎更了解。”
“......”
“霍格沃茨城堡南侧的大湖里生活着一个人鱼部落,我在学校的时候看见过几次。霍格沃茨是全世界最棒的魔法学校,你说对吧?”
“抱歉先生,我想伊尔弗莫尼学校才是最棒的魔法学校。”
“你的意思是靠四座雕像分院的学校会比霍格沃茨伟大吗?”
“无意冒犯,但我并不认为靠一顶旧帽子分院的学校会比伊尔弗莫尼伟大。”
“是的是的,伟大的伊尔弗莫尼魔法学院毕业生,请问你们都分不清人鱼鳞片和彩球鱼鳞片吗?”
“……”
崔瀚率说不过洪知秀,只好收声。不过他总会在其他地方赢回来——
“怎么?跟不上了?”崔瀚率回过头看了看扶着一棵树喘气的洪知秀,心想总算是找到一项你不擅长的了。
洪知秀抹了一把额间的薄汗,没好气道:“你尽管走就是了,我跟得上。”
梅林,平常不应该偷懒总是使用门钥匙的。洪知秀内心哀嚎。
“斯莱特林的其他人也像你这样体力不好吗?”
“……”
两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合作的时候也总是闹得鸡飞狗跳,虽然任务总是会圆满完成,但过程称不上是友好。
崔瀚率的思绪被崔胜澈解开安全带的声音打断,他看向窗外,格兰德花店的向日葵让他的心情变得好了起来。他们住在纽约市中心,隔壁是一家花店,每次他们下班回家的时候花店的麻鸡老板都会笑着和他们问好。
“你好,格兰德太太,今天的向日葵看着真不错。”
崔瀚率准备马上整理行李赶去英国,崔胜澈担心他落下东西便和他一起走进卧室,准备尽一尽当哥哥的责任——尽管崔瀚率明确地表示过不太需要。
“pack.”崔瀚率施了一个整理的咒语,需要带上的东西一件件地飞进了他施过无痕伸展咒的小包里,崔胜澈眼疾手快,操控着旁边挂着的外套和一条灰格子围巾一起塞了进去。收到崔瀚率无奈的眼神后他理直气壮道:“有备无患嘛!”
“你要怎么过去?乘坐麻鸡飞机吗?”崔胜澈好像对出差这件事情颇感兴趣,“硕珉问你能不能在机场帮他带一包核桃饼干。”
崔瀚率从抽屉里拿出一条看起来十分普通的腕表,朝他晃了晃后扣在手上:“时间紧迫,当然是门钥匙。”
手掌搭在腕表上,在心里默念要去的地方,下一秒崔瀚率便从卧室内消失了。崔胜澈起身准备去厨房做点吃的应付一下晚餐,手刚搭上卧室的门把手就想起了什么,脸色瞬间严肃起来——
“糟糕!忘记让他帮我带蜂蜜公爵糖果店的伦敦限定巧克力球了!”
门钥匙将崔瀚率送到了一个废弃的红色电话亭旁边,这是英国魔法部的来宾入口。他并不是第一次来魔法部,轻车熟路地进入电话亭,拨打62442号码,退币槽中掉出了金色的通行证,同时电梯也将他送到了魔法部八层正厅。
魔法部八层正厅金碧辉煌,人在深色的木地板上行走时会发出“哒哒”的声响,孔雀蓝的天花板上有许多金色的符号在变动,崔瀚率注意到角落里有关于魔法部圣诞节放假的通知。
“请出示您的魔杖进行来访登记。”安检员说。
崔瀚率将魔杖交给她,安检员将魔杖登记入册,确认了崔瀚率的身份后将魔杖归还,朝他笑了笑:“欢迎您来到魔法部,崔先生。请往这边走,电梯会将您送到指定楼层。”
“谢谢。”
电梯将他送到了魔法部二层,一位傲罗在电梯外等着他,那人看起来十分友善,莫名让崔瀚率想起了楼下花店的格兰德先生。
“嗨!”他歪了歪头朝崔瀚率露出一个笑,银色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抖了抖,“我是权顺荣,欢迎你来到魔法部,要去傲罗指挥部部长办公室的话跟着我就对了。”
魔法部的傲罗大多形色匆匆,神情严肃,眼前这位却是笑得灿烂,眉飞色舞地和崔瀚率说着话,他从今天的天气说到魔法部的下午茶,从魔法部正厅的绿植说到傲罗指挥部部长办公室的玫瑰,银色的发丝在跳跃,看得出他心情很好。他掏出一颗吹宝超级泡泡糖塞进了崔瀚率的口袋,然后朝他眨了眨眼睛:“吹出来的泡泡是蓝铃花的颜色,用魔咒让它发亮的话会很漂亮。”
“谢谢,”崔瀚率笑,并不打算告诉权顺荣其实自己并不是第一次来魔法部,抬头看了一眼他的头发,夸赞道:“这个发色很适合你。”
权顺荣听后露出一个调皮的笑,接着,崔瀚率看见他的头发慢慢变成了黑色。
“易容阿尼马格斯?酷!”崔瀚率感叹。他之前从没见过易容阿尼马格斯,魔法部真是人才济济。
权顺荣带着他来到了傲罗指挥部部长的办公室,敲了敲墨绿色的门,里面传来一声温柔且清晰的“请进。”
听见这个声音,崔瀚率挑了挑眉,希望这次的合作能顺利——意思是他会在言语上让着这位骄傲的部长。
虽然他从来没赢过。
洪知秀坐在红木办公桌后朝崔瀚率笑了笑:“好久不见,欢迎来到魔法部。”
“谢谢你,顺荣。”他示意权顺荣可以去做自己的工作了,权顺荣应了声好,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支玫瑰,将它插在了在门边矮柜上空了的花瓶里,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这次任务时间紧迫且危险系数高,两人并没有把时间花在互相寒暄——或者说是抬杠上,交换了信息后便开始着手进行计划。
“伏地蝠最后一次出现的地点是霍格莫德,我们不能打草惊蛇,明天一早再过去。”
“好。它通常会在晚上出现,明天白天我们可以在周围转转了解一下情况。以防万一,我这次带上了袖珍窥镜。”
袖珍窥镜比普通窥镜要更加小巧,检测的精确度会比普通窥镜差一点,但胜在携带方便易于隐藏,洪知秀点点头表示同意。他们对对方虽然都有些不满,但同时也十分放心,并且认为对方确实是一个优秀且可以信任的合作搭档。
“今天就先到这吧,需要我找人送你去你下榻的旅馆吗?你给他们带个路吧。”洪知秀说。
崔瀚率一愣,疑惑道:“不是你们安排的旅馆吗?”
洪知秀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权顺荣火急火燎地打开办公室的门:“知秀哥,忘记告诉你了,司长说最近先让这位崔先生和你一起住,方便沟通任——”
权顺荣的话头在看见两人僵硬的脸色后止住了,他抿了抿嘴,小声询问:“我来的不是时候?”
“……”
洪知秀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他居然会把崔瀚率带回家休息。看着站在玄关处手足无措的崔瀚率,他暗暗叹了口气。
“事发突然,没有收拾好客房,你别介意。”洪知秀带着他走上二楼。
崔瀚率赶忙摆手:“不会不会!打扰了……”
洪知秀回头,正好和抬起头的崔瀚率对视,双目接触的一瞬间,他们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局促和无奈,洪知秀在心里对自己的上司施了好几个昏昏倒地。
崔瀚率把客房的床铺好,然后将自己扔进了柔软的大床里,盯着客房里的水晶吊灯出神。每个小灯泡下面都坠着一颗小小的圆形水晶,窗外透进来的光照在上面,在墙上投下了漂亮的光影。
他挂在衣帽架上的外套口袋忽然动了动,一个金色的小脑袋探了出来,一双红宝石似的眼睛好奇地打探着周围的环境,看到崔瀚率后扇动金色的翅膀朝他飞去。
“安格斯?你这么在这?”崔瀚率惊讶,他让小家伙停在他的手上,它圆圆滚滚的身体在他手上翻了个个儿,“什么时候又偷偷溜进来了,我可不能把你带在身上。”
这是一只金飞侠,是一种极其珍贵、受到特别保护的鸟。在金色飞贼出现之前,它是找球手们在魁地奇比赛中追逐的目标,但由于它们的羽毛和眼睛十分珍贵,所以遭到巫师的大量捕杀,一度面临灭绝的危险,现在已经建立了许多个金飞侠保护区。崔瀚率身边这只是某次出任务时救下来的,小家伙粘人得紧,无论如何都不肯回家,崔瀚率只好带着它。
屋外洪知秀问他要不要一起用餐,崔瀚率连忙将安格斯放回外套口袋里,大声回了一句“马上来!”
等到他终于安顿好安格斯下楼的时候,洪知秀已经等了他一小会儿了。洪知秀挑了挑眉,正要说些什么,还没等他说话,一个奶黄色的影子就窜上了餐桌,将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这是克罗丽丝。”洪知秀介绍道,他将这只蒲绒绒从餐桌上抱下来,用手挠了挠它的短下巴,“可能是家里没来过陌生人,它有些兴奋。”
崔瀚率朝它笑了笑:“很高兴见到你。”
克罗丽丝从洪知秀的身上蹦了下来,抬起头蹭了蹭崔瀚率的脚踝。
两人都是吃饭的时候话少的那一类人,偶尔说一两句也是讨论工作,再就是崔瀚率夸赞洪知秀的厨艺。
洪知秀满不在意:“谢谢,不过这些是楼下麻瓜饭店的食物。”
崔瀚率干笑了两声。
饭后两人开始收拾明天要用到的东西。洪知秀提醒崔瀚率记得带上围巾,如果没有的话可以去楼下的麻瓜商场买一条。虽然崔瀚率觉得这个天气并不需要这个,但显然洪知秀和崔胜澈想到一起去了。
一直趴在沙发上的蒲绒绒突然站了起来,在沙发上蹦来蹦去,左顾右盼地张望了一会儿,就往橱柜的小角落冲了过去。洪知秀被它的突发行为吓了一跳,赶紧跟了上去。
“克罗丽丝!发生什么事儿了?”
克罗丽丝圆滚滚的身子挤在角落,不一会儿就叼出来一个金色的小东西。崔瀚率留意着这边的动静,看清蒲绒绒叼着的是什么时也吓了一跳,连忙跑到餐厅进行解救。
“克罗丽丝,乖孩子,快放下来。”崔瀚率轻声道。
克罗丽丝十分听话,乖乖松口。那个金色的小东西掉在地上,晃了晃身子站起来,随后便快速飞到崔瀚率手上,停稳后团成一团,可以看出它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洪知秀惊讶地看着它,表情满是不可置信:“这是......”
崔瀚率用手指给手心里的小家伙顺了顺炸起来的毛,介绍道:“这是安格斯。”
安格斯听见它的名字,红宝石一样的小眼睛眨了眨,向洪知秀低了低头。
“嘿,他真有礼貌——不对,”洪知秀反应过来,看向崔瀚率,“你把金飞侠作为宠物?”
崔瀚率将安格斯放在肩头,有些无奈地给洪知秀解释了来龙去脉,末了瞧着他的脸色变化,斟酌着自己的语气:“嗯...我是说,部长大人不会把我拎到魔法部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的,对吧?”
“那可不一定。”洪知秀弯腰将克罗丽丝抱起来,给奶黄色的小家伙顺了顺毛,往客厅走去,“也许我会把你送到威森加摩,巫师法律规定不能饲养金飞侠。”
“我已经在美国魔法议会登记过了。”崔瀚率为自己进行辩护。
洪知秀头也不回:“是的,可是你现在在伦敦。”
崔瀚率被噎了一下,他想了想,稍微抬抬肩膀,安格斯便从他的肩头飞下来,追上洪知秀,金色的圆滚滚的身子直往他的手心里钻。
洪知秀用手指蹭了蹭它的小脑袋。
两人打算使用门钥匙进行转移。洪知秀的门钥匙是一颗小小的黑色十字架耳坠。最开始崔瀚率提议可以直接用飞路粉转移到公共广场,因为据他所知霍格莫德的公共广场是连接了飞路网的,使用飞路网更不会引起别人怀疑。但被洪知秀以“不想弄脏衣服”为由拒绝了。崔瀚率想起初见时被他惹恼的洪知秀,默默咽下反驳的话。
在转移的前一秒,崔瀚率注意到安格斯休息的地方放着一小碗菠萝蜜饯。
两人使用门钥匙落在了霍格莫德村外的树林里,洪知秀带崔瀚率走过挂着飘扬彩带的小路进入霍格莫德。霍格莫德村风景如画,作为英国唯一一个全部是巫师的村落,这里和两人生活的地方有很大的不同,有了魔法,巫师们便不过分追求高科技的发展,这里很大程度上还保留着上个世纪的模样。
因为今天是周末,许多霍格沃茨的学生们在父母或其他监护人的同意下到这里进行周末旅行,有些学生甚至穿着霍格沃茨的校袍在街上跑来跑去,手上拿着蜂蜜公爵糖果店的甘草魔杖或是棒糖羽毛笔。明天上午十一点他们会在大湖边的霍格莫德车站搭乘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之后乘坐夜骐拉的马车进入霍格沃茨城堡。不远处的广场有乐队在演奏,吸引了不少人过去围观。
两人在猪头酒吧的不远处停下脚步。猪头酒吧的木头招牌和洪知秀记忆中一样破破烂烂,招牌上画着被砍下来的猪头,血淋淋的样子让跟在他身后的崔瀚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洪知秀将一条围巾塞给崔瀚率,然后提醒他将外套的兜帽戴上。来到猪头酒吧的巫师通常都会将自己的脸挡得严严实实,这倒不是为了避免被人搭讪,而是为了防止他们的谈话被别人听见。
“如果不是要打听事情,我真不想走进这里。”崔瀚率听见洪知秀透过围巾传出来的声音,沉闷低沉,和平常的声线十分不同。
他抬眼看了看已经被血迹渗透了的包着招牌的白布,在心底默默接了一句“十分赞同。”
踏进猪头酒吧铺满了石头的地板,两人走到吧台处点了两杯热蜂蜜酒,和一位叫做马力的妖精调酒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妖精和巫师之间的关系十分复杂,洪知秀在入职魔法法律执行司之前曾在妖精联络处工作过一段时间,和妖精们有过频繁接触,他们的智商超过了马人、人鱼以及大部分巫师。纵观魔法史,妖精和巫师发生过许多次冲突,妖精有时对巫师可以十分残忍,而大多数巫师则觉得妖精们低人一等。然而,妖精们在金融和货币方面有着很深的造诣,甚至巫师使用的货币大部分都由妖精们制造,英国魔法界的唯一一家巫师银行也是妖精开办并创建的。妖精们通常都是十分优秀的工匠,但和其他妖精不一样,马力的兴趣在于调酒,对此他的朋友经常笑他更像家养小精灵,不过他并不在意。对于洪知秀夸赞他在热蜂蜜酒里加入柠檬浓缩汁这件事情,马力感到很开心。
“终于遇上一位懂行的了,先生,你的品味比起上周那个随身带着黑色破斗篷的家伙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说到这,马力不满地直哼哼,比巫师长了许多的指甲不停刮着木桌上的纹路,发出难听的吱吱声。
洪知秀和崔瀚率对视一眼,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那很有可能不是斗篷,而是伏地蝠。
“他太不懂欣赏了,”崔瀚率几乎是义愤填膺,“随身带着黑色破斗篷的人品味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不是吗,那条斗篷在室内完全看不清,被漏进来的风呼呼吹着也一动不动,他喝了酒之后就往艾丽克斯笑话店去了,跛脚的人走路的时候斗篷会在他身上晃来晃去,倒是和那家店的风格很搭——哦,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不过我早就说了这里应该立下些规矩,比如品味差的人禁止入内。”
“或者是进来了就必须消费超过50金加隆。”洪知秀说。
马力朝他投来了一个赞许的眼神,“你会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我的饭店开业宴会时一定会邀请你的。”洪知秀笑,“不少人夸赞过我的厨艺。”
崔瀚率抿了一口热蜂蜜酒,他觉得洪知秀好像在挤兑他,但他没有证据。
马力第三次尝试请他们品尝他新研制的“玛瑙红汤”无果,只好收下两杯热蜂蜜酒的钱,讪讪转身去地窖里取其他客人要的酒。两人松了一口气,他们谁都不想把那杯用石榴酒和蛙卵混合制成的特殊液体喝进肚子里。
猪头酒吧里光线昏暗,洪知秀侧身准备和崔瀚率说话,却发现他遮脸的围巾松松垮垮地搭在脖颈处,玻璃酒柜反射出来的微弱光线打在他脸上,立体的五官在此刻柔和了起来,他的眼睛藏在兜帽遮挡住的暗处,在黑暗中也闪闪发亮,整个人漂亮得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洪知秀有一瞬间失神,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将他的围巾胡乱拉好。
“走了。”
艾丽克斯笑话店和猪头酒吧隔着两个路口,和猪头酒吧昏暗的氛围不同,这里塞满了变戏法的各种材料和彩灯,把整间屋子都衬得亮堂堂的。屋子靠左边的小坩埚里,粉色的液体不断冒着气泡,飘出糖果的味道,看起来是在熬制一份定制药剂。但因为人们都到广场凑热闹去了,店里显得比平时安静许多。
“欢迎光临艾丽克斯笑话店!甘草糖不如打嗝糖,荧光闪烁不如大粪弹!小心你的鼻子,别让它被茶杯咬掉!”
“嘿!漂亮的小羊羔!想试试新出的爱情灵药吗?它甚至可以用来浸泡草莓糖果,神不知鬼不觉让心上人爱上你。不过你长得那么好看,应该也不太需要。”一个穿着红色条纹西装的巫师凑到了崔瀚率面前,手中的水滴形小瓶子几乎贴到了他的鼻尖。
“谢谢,我并不需要。”崔瀚率吃了一惊,向后退了两步。
“好吧,那要试试这个吗?”他又从旁边的货架上取下一盒糖果,“新出的比比多味豆,增加了呕吐物味的数量,来一盒?”
崔瀚率连连拒绝,但对方像是有什么执念似的,将他引到装饰得最豪华的货架旁,十分热情地和他介绍着商品。崔瀚率扫了一眼价格,果不其然,这个货架上的东西都是最贵的。
洪知秀在旁边看他被缠上,只觉得好玩,并没有打算帮他脱困。况且这个情况对他们也有好处,他和崔瀚率交换了一个眼神,崔瀚率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洪知秀趁着这个机会走到另一边,在靠墙的货架边寻找着什么。他拿着崔瀚率的袖珍窥镜,这种黑魔法探测器看起来像是由裂了缝的玻璃制成的陀螺。他在进店之前给这个窥镜无声施了一个增强咒,能有效增强袖珍窥镜的检测精度。
无声施咒对巫师和魔杖的要求非常高,洪知秀的魔杖木材是黑胡桃木,杖芯是雷鸟的尾羽,这两样材料做成的魔杖不易掌握,但一旦找到契合的主人就会发挥非常强大的力量,唯一的弱点是魔杖主人在施咒时必须直面自己的内心,否则不能将它应有的力量发挥出来。洪知秀的魔咒课成绩一直都是顶尖,再加上工作后积累了许多经验,他和魔杖的契合度已经极高。
手中的袖珍窥镜忽然开始发亮、转动,他越靠近最里面的货架,手上的袖珍窥镜就越亮。
那个货架上放着满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洪知秀认出来第一层货架上都是蓖麻油,这种用来制作魔药的常见材料,几乎是所有商店里都会有一些存货,以备不时之需。他收好窥镜,无声念了一句显形咒,第三层的货架上最靠左边的象牙白瓶子快速闪了一下。
白鲜香精。
洪知秀眯起眼睛,想到马力提到过那个巫师是跛脚,崔瀚率给他的信息里并没有说这个黑巫师的腿行动不便,他在从美国出境时并没有受伤。
“看看呐!是谁大驾光临了?”一个巫师突然顺着楼梯扶手从二楼滑了下来,稳稳落在洪知秀身边。
洪知秀吓了一跳,看清是谁之后笑了笑:“好久不见,艾丽克斯。”
这是洪知秀的同学,和他一同在学生会工作过,不过比起他,大家更害怕这位来自格兰芬多的女学生会主席,因为她总是会在巡查的时候往违规学生的袍子口袋里塞上一些打喷嚏粉。
艾丽克斯新染的红色头发十分张扬,左侧头发用彩绳编了两条小辫,末尾吊着两个黄铜装饰吊坠,洪知秀认出来那是霍格沃茨的级长徽章和学生会主席徽章,它们被施了缩小咒。
“我们亲爱的、迷人的斯莱特林白玫瑰,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她调皮地眨了眨眼。
洪知秀正要说话,屋子的另一头突然发出了瓶罐撞击的声音,两人闻声望去,崔瀚率正好接住了掉下货架的琉璃盒子。
“安东尼,小心点儿,你的工资可不够扣的。”艾丽克斯说道。
被称作安东尼的巫师连忙从崔瀚率手里接过那个精致的小盒子,打算拉着他往另一边走。
洪知秀勾了勾嘴角:“确实需要你的帮忙,你能让你的店员把他放了吗?他今天可没带几个加隆。”
艾丽克斯快步走过去,将崔瀚率从安东尼的手上解救了出来。
“呐,你的小男朋友。”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愣,随后一个恼羞成怒一个疯狂摆手。
“胡说什么呢!”洪知秀厉声道,栗色卷发下的耳尖红得几乎和身后货架的飞艇李一样。
“我、我们只是同事!”崔瀚率莫名有些口齿不清地附和道,余光瞄了一眼洪知秀,那人气得眼尾飞红。
崔瀚率向梅林发誓,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他们一见面就会用言语攻击对方,怎么看都不会是这种关系啊!
艾丽克斯扶着下巴在两人之间来回端详,最后大笑了两声:“好吧!是我误会了。”
嘴上这么说,但艾丽克斯还是没有将目光从崔瀚率身上移开,把他看得心里发毛。
“这也不怪我嘛,”她耸耸肩,“谁让他长得和你之前有好感的那位赫奇帕奇那么像,我以为你就喜欢这类型的。”
崔瀚率一愣,看向洪知秀的眼神有些复杂。
“艾丽克斯!”洪知秀厉声警告,“不许再瞎说了。”
艾丽克斯朝他撇撇嘴,“行吧。”
安东尼下到地下仓库去整理货物,洪知秀低声询问艾丽克斯是否知道带着神奇生物进入霍格莫德的人的去处。她是神奇动物方面的专家,马力认不出的伏地蝠逃不过她的眼睛。
果不其然,她听见洪知秀的问题后脸色一变,压低声音回答道:“确实是有的。”
霍格莫德村平均每天都会招待几位游客,巫师们来来往往,带进来的东西也多种多样,伏地蝠的身形便于隐藏,带进来之后实在是太过危险。当时她一眼就认出来那不是一块普通的黑布,伏地蝠是危险生物,一般人不敢随意靠近。但当时那人似乎是受了伤,她只好将货架上的白鲜香精取下来卖给他。待到他走之后,她就马上联系了魔法部。
“只要了白鲜香精?”崔瀚率问。
艾丽克斯点点头:“没错。他身上受了很重的伤,有施过愈合咒的痕迹,不过那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你知道他后来往哪里走了吗?”
“没有。我尝试用追踪的咒语,但他身上有十分高级的反咒,普通的追踪咒对他根本没有效果,”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一旁的洪知秀,“你知道的,我的魔咒课成绩一向不怎么好。”
洪知秀回她一个安慰的笑,说道:“他受了伤,应该走不远,我猜测他现在应该还在霍格莫德,毕竟——”
“今天这里有很多学生。”崔瀚率的唇抿成一条线,脸色阴沉。“车站是几点发车?”
“明天上午十一点,霍格沃茨的特快列车总是很准时。”
“必须在今晚之前找到他,不能让他混进列车。”洪知秀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十二点零三。
崔瀚率点点头:“我们还需要一种药剂。”
他并未明说,但洪知秀已经了然,询问艾丽克斯能否帮他备上一点魔药材料。
“来不及再去对角巷,只好麻烦你了。我们需要三颗飞艇李、一小把黑根草、两根绝音鸟羽毛,哦对了,还需要一小瓶火蜥蜴血。全都记在傲罗指挥部账上。”
崔瀚率也看着她,显然他的意思和洪知秀的一样。艾丽克斯眨眨眼睛,像是不太能理解面前两位的交流方式。不过洪知秀要她帮忙,她肯定义不容辞。转头在货架上取下一个牛皮便签本,再接过漂浮着的羽毛笔,刷刷几下就将洪知秀要的材料写在了便签上。她将那一页撕下来,夹在一个看起来像金色飞贼的小圆球内,夹好后金色的小圆球便张开金属翅膀,往地下室飞去了。
“这个看起来不错。”崔瀚率说,这个小东西看起来有些像金飞侠,让他想起了安格斯。
“是卖给孩子们的金色飞贼玩具,只需要10加隆。”有人对她的商品感兴趣,艾丽克斯不会放过这个推销机会。
“我要是买两个呢?”
“一个10加隆。”
“可他是你的同学。”崔瀚率指了指洪知秀,意思是想要个熟人折扣。
艾丽克斯歪了歪头,“一个15加隆。”
崔瀚率觉得他可能永远不能在霍格沃茨学生面前讨到好处。
“午饭时间。”听见挂在前台的铃铛响了一下,艾丽克斯高兴地拍了个掌,然后伸手摘下落在洪知秀外套上的一根头发,“工作辛苦也要记得吃饭,要一起用餐吗?”
洪知秀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自己光荣牺牲的发丝,叹了口气,“我很想和你一起吃饭,艾丽克斯。不过我拿了魔药材料就要走了。我想魔法部应该给我涨工资,不然过不了多久我就会跳槽的。”
“欢迎跳槽到美国魔法议会。”一旁的崔瀚率说。
洪知秀看了他一眼,不客气道:“那我宁愿去开饭店。”
“......”
安东尼几乎已经将材料找齐了,但仓库实在是有点乱,他怎么也找不到洪知秀要的绝音鸟羽毛,这种材料一般用来做吐真剂和回忆剂,也可以做追踪剂,但几乎没人成功过。他抬头喊道:“你们谁下来帮我找一下?底下实在是太乱了!”
崔瀚率离地下室入口最近,没等另外两人回答就主动下去了。
洪知秀望着他消失的身影,又看了看飞回艾丽克斯身边的金色圆球,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对她说道:“18个金加隆两个,不能再多了。”
“啊?”艾丽克斯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她的头发被挥动着的金属翅膀扫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随后露出个暧昧的笑容:“傲罗指挥部也会报销这个吗?”
洪知秀眼神飘忽不定:“我现付。”
艾丽克斯嘴里不断发出“哇哦”的声音,小跑着绕到货架后面去找洪知秀要的东西,期间还有空闲往那个一直冒着泡泡的小坩埚里加上一些洪知秀看不懂的魔法材料。
手上的两个精致小盒子沉甸甸的,洪知秀感受着明显空了的口袋,恨不得用清水如泉把自己浇个清醒。
他究竟是发了什么疯才会掏钱买下这两个东西。
“不会真的是因为那个赫奇帕奇吧?说实在的,我觉得这位搭档先生长得比他好看。”
“我们真的只是同事,再亲密点的话只能是搭档了——不,不可能更亲密了,我和他磁场不合,要不是我们现在有任务在身,绝对会吵得将你店里的房顶都掀翻。”
“可是我觉得你们很有默契,完全不像磁场不合的样子。啊,我知道了!这就是麻瓜们说的那个吧!吵着吵着就会亲上——”
洪知秀警告似的瞪了她一眼,艾丽克斯做了个拉上嘴巴拉链的动作。
崔瀚率取好了材料,还顺手帮安东尼整理了地下仓库。安东尼拍了拍自己的裤子,感叹道:“太感谢了,你清理咒学得真好!我每次用这个咒语都会弄得更乱。”
崔瀚率收好魔药材料,笑道:“不用客气。”
洪知秀和艾丽克斯交换了一枚黑巫师买白鲜香精时用的银西可,两人正要离开,艾丽克斯突然从椅子上蹦起来,将一颗糖塞进崔瀚率的手心里,朝他露出一个笑:“整理地下仓库的报酬。是甜甜的草莓糖果,蜂蜜公爵糖果店在霍格沃茨列车上的特供。”
“谢谢,我还没尝过呢。”
“什么时候出了草莓糖果?”洪知秀疑惑。
“大忙人当然不知道了,你都多久没有乘坐过特快列车了。”艾丽克斯说。
“是这样吗......”洪知秀疑惑,心想得找个时间回学校看看。
两人离开艾丽克斯笑话店后来到了大湖边,洪知秀在一块大石头旁边蹲了下来,往随身携带的无痕伸展小包里翻着什么。崔瀚率走到他旁边,将魔药材料递给他。
这些材料是制作追踪药剂的材料,虽然说崔瀚率也擅长魔药制作,但并没有成功制成过追踪药剂,之前出任务的时候洪知秀曾携带过自制的追踪药剂,起了很大的效果。因此在魔药制作方面崔瀚率还是很佩服他的。
“为什么不在艾丽克斯店里制作?”他侧身站在洪知秀身侧,帮洪知秀挡住吹来的风,以免影响魔药的制作。
洪知秀将包里的水和火蜥蜴血倒入坩埚,捡起地上的干树枝搅了搅,头也不抬:“再在那里待下去的话,你这一趟的外勤工资就没有了。”
崔瀚率愣了愣,反应过来洪知秀这是在帮他省钱,笑了笑:“谢谢。”
洪知秀模糊地“嗯”了一声,往材料包里挑出几颗飞艇李,看着橘红色果实上沾上的不明黑色污点,他皱起眉,打算到湖边洗一洗,但看着深不见底的大湖,又想到崔瀚率在旁边,心里莫名犯怵。
一直看着他打算学点魔药制作技巧的崔瀚率自然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还以为是洪知秀不想弄湿衣服,心想这未免也太讲究了,以前出任务也没见洪知秀这样。于是他发挥出乐于助人的精神,伸手将洪知秀手上的飞艇李拿了过来。
“我来吧。”
崔瀚率走到大湖边,将飞艇李放进湖水里搓了搓,确保橘红色的果实上没有任何黑色,这才返回洪知秀身边。
洪知秀接过洗干净的飞艇李,毫不在意地用他的外套擦干上面的水分,接着掏出一把小刀将果子切成小块,扔进了已经冒泡的坩埚里。
“我还以为你是怕弄湿衣服才不去洗的。”崔瀚率说。
洪知秀搅拌的动作一顿,语调都是上扬的:“你在旁边,我哪里还敢靠近大湖?”
“这是什么话?”崔瀚率满头雾水,回想起两人先前合作过的经历,似乎洪知秀从来不会靠近水源。他本不在意,但洪知秀提起后才发现确实是这样。
洪知秀挑起眉:“说起来,你还欠我一个道歉。要不是你当初把我推下大湖,我现在也不至于一旦碰到你和河湖同时出现的情况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什么?”崔瀚率几乎是动用了全部五官来表示自己的疑惑,“我什么时候把你推下大湖了?就算有,我也不会不和你道歉的。”
洪知秀翻了个白眼,将绝音鸟羽毛扔进坩埚里,“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伊尔弗莫尼的学生会出现在三强争霸赛的现场。”
三强争霸赛?
听到关键词,崔瀚率一怔,记忆慢慢变得清晰了起来。
能参加三强争霸赛的学校只有霍格沃茨、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三所,崔瀚率作为伊尔弗莫尼魔法学校的学生,在四年级的时候跟着被邀请的教授一同去了比赛现场,一起来的还有猫豹学院的一个叫做杰里的五年级学生。
在三强争霸赛第二个项目进行的时候,杰里偷偷拉上崔瀚率和去湖边凑热闹,在勇士们纷纷将人质从湖里救上来之后,崔瀚率扯了扯快要将手掌拍红的杰里,有些不安地说:“该回去了,教授会发现的!”
他们穿着黑色的魔法袍,和霍格沃茨的校服混在一起不算显眼,但崔瀚率还是有些担心。
杰里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马上就回去,我还没看见人鱼呢。”
“小子们,不要离湖太近,以免掉下去。”一个幽灵突然从杰里的背后穿过他的胸膛,语气满是警告。
杰里大惊失色,有点被抓包的心虚感,抓起崔瀚率的手就跑:“对不起!我们马上走!”
崔瀚率被他扯着跑,拨开人群的时候好像撞倒了一个人,接着就听见有什么落进水里的声音。他这时已经被拉着远离人群,到了看台底下了。
“好像撞到人了!”说着崔瀚率就要往回跑。
杰里拉住他,踮着脚看了看,松了一口气:“没事,他上来了,我们现在还是赶紧回去吧——不好!教授看见我们了!”
崔瀚率往回看,果然看见一个斯莱特林的学生将一位赫奇帕奇拉了上来,看起来那位赫奇帕奇只是呛了水,并无大碍。被杰里拖着往看台上走,崔瀚率一边注意着湖边的动静,一边努力看清那位赫奇帕奇的长相,打算结束后再好好向他道歉。
但一直到三强争霸赛结束,他都没再见过那位赫奇帕奇。而离开霍格沃茨的时候,他发现他的袍子下摆不知道被谁用火烧穿了一个大洞。
“那是你?”崔瀚率吃惊,随后用有些抱歉的眼神看着他。
他一直以为洪知秀对他有不满是因为初见时的跳跳球茎事件,没想到他们的初见不是在魔法国会大厅,而是在霍格沃茨。自己居然还将人推进了湖里,并且没有和他道歉。
“托你的福,我差点不能下水游泳了。”洪知秀没好气地说,斯莱特林的宿舍建在黑湖底下,他刚掉下去那几天觉都睡不安稳。
“虽然晚了好几年,但是我十分抱歉。”崔瀚率十分诚恳地在他旁边蹲下,漂亮的眼睛里满是认真,看得洪知秀有点不太好意思——
他还没把尹净汉偷偷将崔瀚率的袍子烧了个洞这件事告诉眼前的人。
“不过我有一点很奇怪,”崔瀚率突然话锋一转,问道:“我记得当时掉下湖的学生校袍是黄色的。”
洪知秀心里咯噔一声。
“你不是斯莱特林吗?”
洪知秀沉默了两秒,余光瞄到坩埚里已经快要消失了的绝音鸟羽毛,如梦初醒般转过身子,大叫道:“差点坏了正事!”
他将黑根草拍了拍,扔进坩埚里,没有再看崔瀚率。
他总不能对他说,当时为了看那位赫奇帕奇比赛,他向文俊辉借了赫奇帕奇的校服,只为凑到最前面。虽然年少的那点悸动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但因为去看好感对象而被失手推下湖这件事说出来也够丢脸的,他哪里好意思和崔瀚率说,并且他也觉得没那个必要。
但洪知秀忘记了,崔瀚率是一位很优秀的傲罗,在傲罗培训期间,刑事调查方面的培训几乎科科都是满分。联想到艾丽克斯的话,崔瀚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开口是连自己都没发觉的别扭:“我和他真的长得很像吗?”
洪知秀没想到他居然会在意艾丽克斯的一句玩笑话,转头和他对视,那双眼睛里参杂着不解和一点委屈。这样的眼神把洪知秀吓得不清,没来得及细想,就见崔瀚率伸手越过他,拿起自己放在石头上的玻璃药剂瓶,抵在坩埚边缘。
洪知秀只好将火熄灭,操控着坩埚将里制作好的药剂倒进玻璃药剂瓶里。
崔瀚率将手上的药剂瓶递给他,然后看向他的眼睛,等待着他的答案。
似乎是因为有四分之一的媚娃血统,他的瞳色比较浅,在有光照的地方就像是漂亮的琥珀。洪知秀移开视线,半开玩笑道:“你比他好看。”
“那你喜欢他?”
洪知秀一愣,下意识反驳:“才没有,别乱说。”
崔瀚率听后也侧过头,“噢”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洪知秀疑惑地看着他,他有些不太清楚崔瀚率在想什么,不过能看出他并不开心。想了想,将口袋里的东西朝他扔了过去,崔瀚率稳稳接住。
崔瀚率拿到手里仔细看,才发现那是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后看见了艾丽克斯店里那个像极了安格斯的金色飞贼玩具。他有些惊讶:“你买下来了?”
洪知秀摇了摇玻璃药剂瓶,紫色的液体在阳光下浮着一层细闪。他随口道:“记在傲罗指挥部账上了,当作你这次出勤的纪念品。”
崔瀚率挑挑眉,并不打算戳穿他拙劣的谎言。拇指蹭了蹭盒子里的物件,原本应该是冰冷的金属此刻好像是温暖的。
“谢谢。”他勾了勾嘴角。
洪知秀看着他脸上的笑,突然觉得他有些像小狗。
莫名很好哄,以前倒是没发现。
洪知秀将追踪药剂倒在那枚银西克上,念出踪迹寻源咒语,紫色的药剂描绘着上面的花纹,慢慢渗透了进去。有几滴落到了地上,随即紫色的光像蛇一样蜿蜒伸向西南方。
洪知秀魔杖一挥,将周围的东西收好。然后朝崔瀚率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准备收网。”
他原本是很温柔、安静的面相,但现在脸上的游刃有余和自信将他那双桃花眼染得无比亮眼。崔瀚率将艾丽克斯给的糖含在嘴里,草莓味的果然很甜。他帮洪知秀拿上施过无痕伸展咒的小包,跟着追踪药剂为他们指明的道路:“走吧。”
微风吹过湖面,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生变化。
两人跟着踪迹来到了郊外一栋废弃的房子前,这件房子从外面看十分破旧,里面时不时还传来一阵阵哀嚎。就算是在大白天,这里的阴森气息也让人望而却步。对于黑巫师和伏地蝠来说,这是十分安全的地方。
洪知秀手上的银西可闪了闪就灭了光,恢复成一枚普通的西可模样,他肯定道:“就是这里了。”
他们现在藏在房子周围的一个小树林里,崔瀚率靠着一颗树站着,手中的袖珍窥镜浮空旋转,发出的光在白天都看得清清楚楚。
“黑魔法浓度很高,要小心。”
洪知秀抽出魔杖,微微靠着树,“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他出来”
崔瀚率收起窥镜,以两人身旁的这颗树为中心,施了一个统统加护。红衫木魔杖的颜色将他骨节分明的手衬得更好看。
他这位搭档今天还算是赏心悦目,洪知秀想。
这时,崔瀚率的身子突然晃了晃,他下意识扶上了旁边的树,这才不至于踩空。
洪知秀第一时间扶住他,担心地问:“怎么了?”
崔瀚率一只手扶着树干,将头轻轻甩了甩,“没事......”
太突然了,目光所及之处就像是被人生生抽去了颜色,一片灰暗。等眩晕的感觉过去,他直起身子,抬头看向洪知秀,想将他的突发情况告知于他。可在和洪知秀四目相接的一瞬间,周围的世界以洪知秀为中心,忽然就恢复了色彩。崔瀚率瞠目结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到底怎么了?你不舒服?”洪知秀见他没回应,有些着急。
崔瀚率摇摇头;“没事,只是有些头晕,也许是昨晚没睡好。”
洪知秀眯起眼睛,明显不信。
“有闻到吗?”崔瀚率问他。
“什么?”
“嗯...闻起来像露水、羊皮纸、还有...玫瑰的味道。”
“什么啊?”洪知秀不解。
崔瀚率笑了笑,安慰似的拍了拍他扶着自己的手,然后帮他拉紧了外套,最后向他露出一个分外迷人的笑。
“小心着凉。”
“......啊?”
心里担心的情绪被崔瀚率的突发行为打散,看着自顾自在一旁坐下,还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过去的搭档,洪知秀傻眼了。
梅林,他觉得崔瀚率好像突然中了什么邪咒。
太阳很快就下山了,期间崔瀚率偷瞄洪知秀12次,洪知秀发现了但装作没看见10次。无意间擦过洪知秀外套6次,洪知秀欲言又止15次。
正当洪知秀忍不住要发作的时候,崔瀚率放在外套口袋里的袖珍窥镜突然亮起了光。
“来了。”他低声说。
洪知秀瞬间进入备战状态,黑胡桃木魔杖感受到主人的警惕,尖端微微亮起。
崔瀚率压低身子,双眼像狼盯着猎物一样,紧盯着那扇木门。
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个身影从门里走出来,他的一只腿看起来受了伤,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他警惕地向周围看了看,发现并无异常后,开口说了句什么,肩上的斗篷动了动,接着便滑了下来,掉在那人身边。
是伏地蝠。
两人隐去气息,在崔瀚率施的防护咒语下,他们并没有被发现。
洪知秀扯了扯崔瀚率的袖子,用眼神示意他下一步行动。崔瀚率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往右后方撤了一步。
黑巫师摸了摸伏地蝠的头,带着它踏下台阶。
“Incarcerous.”
洪知秀的魔杖尖端射出一条粗绳,没等黑巫师反应,便将其牢牢锁住,他的魔杖也从手中掉落,和木台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是谁?!”黑巫师大怒,身子不停扭动着想要捡起掉在地下的魔杖。
洪知秀从树林里走出来,挥动魔杖施了个飞来咒,将他的魔杖送到自己手中。黑胡桃木魔杖尖端指着黑巫师的喉咙,俊美的脸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光彩夺目:
“魔法部傲罗指挥部部长向您问好,先生。”
一旁的伏地蝠见状想溜走,但被一只半具象化的银白色独角兽挡住了去路,那只独角兽身边环绕着银白色的气体,将伏地蝠牢牢圈起来。崔瀚率从暗处走出来,红衫木魔杖的顶端发出银白色的光。
那是崔瀚率的守护神,除了呼神护卫,其他的咒语对伏地蝠都毫无效果。他的守护神已经是实体形态,单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伏地蝠一动不动。
洪知秀是第一次看见他的守护神,独角兽是最纯洁的生物,实体形态的守护神力量更加强大。他记得,崔瀚率的杖芯也是独角兽毛,这代表着对主人的绝对忠诚。
黑巫师大笑了两声,脸上扭曲的表情让洪知秀厌恶,他沙哑的声音就像是从老旧的风箱里硬生生挤出来的:“不要太得意了,部长先生。”
一根魔杖一次只能施展一个咒语,崔瀚率的魔杖支撑着呼神护卫,现在只有洪知秀一人控制着黑巫师。黑巫师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面对被两人控制住的局势也丝毫不慌张。
“好好呼吸新鲜空气吧,阿兹卡班的空气可不像这里这么清新。”洪知秀冷哼了一声。
黑巫师朝他露出一个暧昧的笑:“是吗?漂亮的部长先生会亲手将我送到阿兹卡班?抱歉,我现在还不想去那个鬼地方,至少在去之前,得先为您送上一份见面礼。”
下一瞬,洪知秀面前的黑巫师突然变成一只老鼠,灵活地逃脱了麻绳的禁锢,跳到洪知秀手上,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洪知秀没来得及反应,手下意识松开,老鼠衔着魔杖跳到一边,变回人形的同时,他的魔杖尖端发出绿色的光,朝洪知秀射去。
崔瀚率眼疾手快,扯过洪知秀躲到一旁的柱子后。绿色的魔咒打在木台阶上,将年久失修的台阶击得粉碎。但就是这一动作,他的守护神咒被打断,独角兽变为一团银白色的气体,慢慢消失在空气中。没了守护神咒的制约,伏地蝠像乘着风的斗篷,快速滑向二人,想要将他们包裹起来。洪知秀反应迅速,给两人施了个盔甲护身,崔瀚率拉着洪知秀的胳膊,使用幻影移行将两人转移到黑巫师身后,落地的同时朝他射去一道缴械咒,那人转身跑到一块大石头后面,堪堪躲过。伏地蝠被守护神咒困住太久,有些虚弱,他将口袋里的白鲜香精倒在它身上帮助恢复。
崔瀚率和洪知秀躲在一旁的树林里,借着树木当作掩体,双方僵持不下。
“大意了,”洪知秀微微喘着气,眉头紧皱,“没想到他居然是阿尼马格斯。”
阿尼马格斯和权顺荣那样天生的易容阿尼马格斯不一样,后天练成的阿尼马格斯必须在魔法协会登记在册,避免巫师们滥用这种能力。很显然,眼前的这个黑巫师并没有在任何魔法协会登记信息。
“手怎么样?”崔瀚率低声问。事发突然,黑巫师又下了狠手,刚才的恶咒如果打在他们两人的身上,结果就是不可挽回的。
“老鼠的牙齿太尖,应该全部拔掉。”洪知秀抹掉虎口处外渗的血珠,眼里翻滚着风暴
黑巫师靠在石头后面,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部长先生,见面礼还喜欢吗?”
洪知秀嗤笑道:“阿兹卡班的摄魂怪会替我回礼的。”
他在之前已经勘测过附近的地形,周围掩体较多,使用霹雳爆炸这类大规模的攻击咒语很容易误伤他们。面对着一个法力强大的黑巫师和一只危险的神奇生物,即使是像他们这样优秀的傲罗联手也略显吃力。而崔瀚率是美国魔法国会派来协助他的,要是在这里受了伤,他实在是不好向魔法国会和魔法部交代。况且他私心是不想让他受伤的。
洪知秀的唇抿成一条线,脑子里不停地构思着计划,握着魔杖的那只手不自觉握紧。
崔瀚率的手突然握住了他的,洪知秀一惊,扭头看他,在漆黑的环境里只能看见他闪着光的眼睛,那双眼里有着十足的认真和坚定,莫名让他感觉到安心。
不过......
洪知秀将手抽出来,不自在地拨了拨头发,想要藏住在黑暗里并不明显的发红耳尖。他觉得崔瀚率突然又奇怪了起来,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崔瀚率也没什么反应,只是从口袋里拿出权顺荣见面时塞给他的泡泡糖放进了嘴里。洪知秀瞪大眼睛,几乎是咬牙切齿:“什么时候了还吃这个!”
然后他看见崔瀚率将自己送他的小玩意儿拿了出来,和真正的金色飞贼一样,在崔瀚率触碰它的一瞬间,金色的小圆球便展开金属翅膀,如果不是被他的两根手指捏住,下一秒就不知道要飞去哪里。
洪知秀几乎是马上明白了崔瀚率想要做什么,他勾起嘴角:“还挺聪明。”
“就是可惜了,也不知道下次你送我礼物会是什么时候。”
洪知秀立马反驳:“都说了是傲罗指挥部出的钱!”
他有些崩溃,他的搭档今天真的很奇怪,之前这种话他说都不说。
崔瀚率挑挑眉,看破不说破。
他吹了一个泡泡,蓝铃花颜色的泡泡隐藏在黑夜中,毫不起眼。吹宝超级泡泡糖是最受霍格沃茨学生们欢迎的零食之一,蜂蜜公爵糖果店将它推向了全世界,在美国也十分受欢迎。崔瀚率对这种零食并不陌生,甚至还开发出了新玩法。他用咒语将吹出来的泡泡停在空中,再对它施一个能够使其发亮的魔咒,蓝铃花色的泡泡在光亮的加成下像一颗小小的夜明珠。
崔瀚率将手上的小玩意儿松开,上面施了移动咒,这种咒语能让物体根据巫师的想法移动。它的金属翅膀快速扇动,在草丛的隐蔽下从侧面飞向大石头的方向。他在上面叠加了一个无声无息咒,使得它可以悄然接近目标。而洪知秀则是在上面施加了一个烈火咒,这能让目标物品被触碰时发出伤人的灼热,这是他从古灵阁的妖精们那儿学到的。这个咒语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只要不直接接触到被施咒的目标物品,咒语就不会被触发。但这并不打紧,敌人不过来,让施咒物品自己过去就好。
金色的小圆球已经接近了目标,悄无声息地落在伏地蝠的眼睛上。伏地蝠毫无防备,斗篷一样的身体展开来,整个暴露在两人的攻击范围内。黑巫师被这一场景吓了一跳,下意识用飞沙走石咒将它炸毁。另一边又突然出现亮光,接着传来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他神经紧绷,魔杖的尖端射出一道粉碎咒。意料之中的炸裂声没有出现,黑巫师讶异,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中了计,但这时已经晚了,伏地蝠被一只银白色的翠鸟控制住,而黑巫师和崔瀚率的魔杖都指向了对方。
“声东击西,两位真是聪明。”黑巫师咬牙。
崔瀚率笑道:“过奖了,先生。要来一颗泡泡糖吗?”
粉碎咒威力极强,但对液体和气体无效,刚才黑巫师的判断失误足够让他们扭转局面。
黑巫师冷哼了一声,魔杖尖端发出微光,作势要朝另一边支撑着守护神咒的洪知秀攻去,崔瀚率凝眉,红衫木魔杖一挥,想要打断他的施法。黑巫师却发出一声冷笑,原本朝着洪知秀去的咒语突然转了个弯,他的魔杖尖端射出一道红色的光,将崔瀚率的魔杖打落,红衫木魔杖下一秒便稳稳落在了他手里。而崔瀚率的手被他的魔咒打伤,鲜血直流。
洪知秀暗道不好,但守护神咒一时之间无法收回,他将崔瀚率护在身后,面色阴沉。
“声东击西,这算是我给你们的回礼。”黑巫师大笑道,他端详着手中不属于他的魔杖,红衫木魔杖充满了光泽感,一看便知道是细细打磨、保养过的。他将它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笑道:“这根魔杖太适合放在我的战利品柜子里了,我一定会将它放在最顶端。”
崔瀚率却平静地看着他,眼里没有一丁点慌乱:“魔杖选择巫师,先生。拿着我的魔杖,就不怕它对你产生威胁吗?”
“事不过三,太过小看对手会成为阿兹卡班的通行证的。”
黑巫师没来得及思考崔瀚率的意思,便听见一声低沉的“Accio”,接着手中的红衫木魔杖便像是被谁抽走了似的,稳稳落回崔瀚率手中。
场面扭转得太快,看着稳稳当当回到崔瀚率手上的魔杖,就连洪知秀都愣住了。黑巫师目眦尽裂,发出的声音充满着怒火:
“无杖施法......?!你、你怎么会——”
崔瀚率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红衫木魔杖轻轻一挥,黑巫师就被咒语击中,整个人被打飞,撞在刚才藏身的大石头后面,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想要回击,却发现自己被钉在石头上不能移动,手中的魔杖也掉落在地上。他想再次变成阿尼马格斯形态,但变成老鼠后也像是被什么黏住一样,动弹不得,甚至因为咒语的控制暂时无法变回人形。
“不要小瞧对手,先生。”崔瀚率勾起一个笑,“提前祝您阿兹卡班旅途愉快。”
洪知秀操控着守护神将伏地蝠控制住,让崔瀚率联系魔法部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和傲罗指挥部的同事过来进行收尾工作协助。崔瀚率捡起黑巫师的魔杖,上面的划痕深浅不一,看得出来是没有经过仔细地打磨和保养,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他说道:“魔杖要好好保养才能发挥出应有的能力,穷鬼先生。”
洪知秀忍不住笑了出来。
天慢慢亮了。
文俊辉带着魔法部的傲罗们到达的时候正好是早餐时间,他分别扔给两人一小块面包,在看见崔瀚率的伤口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瓶白鲜香精,有些担忧地看了看两人:“辛苦二位了,快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洪知秀担心崔瀚率一只手不方便,接过他手中的药剂瓶,动作轻柔地帮他疗伤。文俊辉挑了挑眉。
“解决好那只伏地蝠,俊辉。”洪知秀看也不看他,说出来的话满是警告。
文俊辉努努嘴,抽出自己的栗木魔杖便走向那只还被洪知秀的守护神控制住的伏地蝠。翠鸟看见来人是他,便扇动着翅膀消失了。
两人看着文俊辉和傲罗同事们做着善后工作,崔瀚率的伤口不浅,洪知秀觉得还是得带人去一趟圣芒戈,但两人都精疲力竭,没有精力再支撑用幻影移行或者是门钥匙转移,只好来到霍格莫德车站打算乘车去圣芒戈。
现在是上午九点半,两人坐在长椅上等待列车。洪知秀微微侧头看着他,说道:“没想到你会无杖施法。”
无杖施法是最强大的能力,不用依靠巫师和魔杖的魔力共感就可以施展魔咒,因为太费精神力,就连最强大的巫师也不能进行无杖施法。魔法史上已知练成这种能力的人只有最伟大的巫师——霍格沃茨的前校长邓布利多先生,但似乎他也只使用过一次。
崔瀚率摇摇头,解释道:“不是无杖施法。那只是因为我的媚娃血统,加上我的魔杖杖芯是独角兽毛,你知道的,绝对忠诚。事实上,我也只能无杖施展飞来咒这一个咒语,并且召唤目标只有我的魔杖。”
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声音打在霍格莫德车站的屋顶上,让崔瀚率想起前几天刚到伦敦的时候。
“伦敦经常下雨,”洪知秀说,他往外套里缩了缩,“纽约现在天气怎么样?好久没回去了。”
崔瀚率想了想:“比这里暖和一点。”
洪知秀点点头,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盯着前面来来往往的行人,两人陷入了沉默。
之前一起搭档出任务,结束后他们都会拌两句嘴,有时洪知秀会嘲笑崔瀚率使用的魔药不合理,有时崔瀚率会责怪洪知秀认错星象导致他们绕了远路。但这次两人却都没有主动给对方找不痛快。洪知秀藏在口袋里的手攥紧了剩下的那颗金色圆球,纠结着要不要把它送出去。
可是凭什么要送给他两颗。洪知秀有些别扭地想,但不送出去的话,自己留着做什么呢?
洪知秀还在纠结着,崔瀚率这时碰了碰他的手臂,然后将什么东西递到了他嘴边。白鲜特有的植物香气就萦绕在洪知秀鼻尖,他愣了愣,将那一小棵白鲜咬住、嚼碎。
他将被咬了一口的那只手伸出来,手上的伤口慢慢变浅,丑陋的牙印也慢慢消失。
“你随身带了白鲜?”洪知秀诧异,“怎么不给你自己先用?”
问出来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崔瀚率撇开眼神,表情有些不自在,但声音确是清晰坚定:“就只剩一小株了。”
洪知秀心里一怔。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屋顶房梁的角落中,有什么东西正呼之欲出。
这太奇怪了,他想,崔瀚率整个人都太奇怪了。
“列车几点来?”崔瀚率突然问,“我还想去蜂蜜公爵糖果店买一点草莓糖。”
他还得为办公室里喜欢吃甜点的哥哥们带一点伦敦限定的特产。
“再过半个小时就要来了,现在去肯定来不及,不过列车上应该有卖的。”洪知秀示意他看向身后蜂蜜公爵糖果店的海报,艾丽克斯商店里有的糖果肯定是蜂蜜公爵糖果店的爆款商品。
甘草魔杖、吹宝超级泡泡糖、比比多味豆、粉色椰子冰糕、坩埚蛋糕、巧克力蛙......
没有草莓糖果。
洪知秀皱眉,再仔细将海报上附的菜单仔细看了一边,还是没有看到草莓糖果的踪迹。倒是另一边艾丽克斯商店的夸张海报上,那一颗颗粉色的糖果无比显眼。那张海报上用漂亮的花体字印刷出“爱情灵药”几个大字。
洪知秀回想起艾丽克斯打趣的话语和不怀好意的笑容、回想起她从自己外套上摘下的那一根头发和最后塞给崔瀚率的那颗糖果,最后还有崔瀚率的一些奇怪行为。
一切终于有了解释。
他看了看背对着他正在认真研究海报的崔瀚率,魔杖小幅度地挥了挥,面前人的周围果然出现了一圈淡粉色的气体,淡得他几乎看不见。洪知秀像是松了一口气,但心里慢慢升上来的一股酥麻感和那点遗憾让他有些无措。终于,他叹了口气,手腕轻轻一转,黑胡桃木魔杖无声施展了一个咒语。
“Finite.”
万咒皆休。
列车汽笛的声音越来越近,洪知秀一直紧紧攥着的手也慢慢松开,礼物已经没有送出去的必要了。
而对此毫不知情的崔瀚率则是在给崔胜澈带巧克力球还是椰子冰糕这两个选项中来回纠结着。最后在被洪知秀招呼着上车时决定了还是给他带菠萝蜜饯。
车站房梁的角落里慢慢长出了一棵槲寄生,垂下来的枝条弯曲着,生命力旺盛。
洪知秀选了靠近下车口的一个车厢,两人面对面坐着,风夹着小雨从窗外飘了进来,但洪知秀只是呆呆地看向窗外,没有要关窗的意思。崔瀚率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一时也说不上来。他伸手打算将窗户关上,却注意到了匆匆掠过的一颗树。那绿叶由绿变成了黑白色,但仅仅是一瞬,又闪回绿色。
崔瀚率眯起眼睛。
奇怪。
“要来点什么吗?”售货员推着小车停在了他们的车厢前。
“两袋菠萝蜜饯和一盒巧克力球,谢谢。”崔瀚率说。
洪知秀抬眼看他,问道:“要买给安格斯吗?”
崔瀚率付了钱,有些得意地笑笑:“这回你不会把我送去威森加摩了吧?”
“不一定。魔法部的十层审讯室永远欢迎你。”
“好吧,看来我要送你一盆跳跳球茎作为谢礼。”
“谢谢。回礼你喜欢彩球鱼吗?”
“......”
两人的相处模式好像又回到崔瀚率服下爱情灵药之前。洪知秀嘴上不饶人,崔瀚率好像也忘记了他在来之前答应过崔胜澈要和洪知秀好好相处的约定。
圣芒戈魔法伤亡医院是英国最大的一家巫师医院,洪知秀带着崔瀚率上到了五层的魔咒伤害科,这里负责治疗因为魔咒所受的伤。圣芒戈第四层是药剂和植物中毒科,所以在五层还可以闻到空气中消散不掉的草药味。
“看起来像是黑魔法。”给崔瀚率进行治疗工作的是一位叫做全圆佑的治疗师,他带着细框眼镜,右边的镜腿处垂下一根银色的细链。绿色的长袍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摆动,长袍上绣着一个由一根魔杖与骨头组成的十字徽章,这是圣芒戈治疗师的标志。
洪知秀看起来和他十分要好,将崔瀚率交给他之后就自然地在他办办公桌的小篮子里挑零食吃。
“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好的。”也许是看崔瀚率一直不说话,他开口安慰了两句,接着便转头到药剂柜里取药了。
全圆佑将他的伤口细细包扎好,然后给他递过来了一瓶装在杯子里的清澈药剂。崔瀚率接过喝下,只听全圆佑低沉的声音飘在他的耳边:
“中了爱情灵药的效果那么明显,知秀哥怎么没发现?”他的声音满是调侃,“魔药学退步了。”
崔瀚率疑惑:“什么?”
洪知秀觉得全圆佑才是退步了,说自己魔药学退步简直是梅林都无法忍受的,他不满道:“我已经施过解咒了,他的反应和平常也无异,已经恢复正常了。”
“是吗?”全圆佑明显不信。
“那是自然。况且没施解咒之前,他的行为也没有特别奇怪,只是中了普通的药剂罢了。”这种程度的药剂仅仅需要解咒就可以治疗成功,洪知秀确定他已经施过解咒了。
全圆佑挑眉,山楂木魔杖在他的手里挥了挥,本应该随着洪知秀的咒语消失了的淡粉色气体再次出现环绕流动在崔瀚率身边,接着便慢慢消散了——全圆佑的解药起了效果。
洪知秀目睹全程,惊讶得说不出话。他呆呆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魔杖,几次张了张口却又将疑问咽下。
崔瀚率更是一头雾水,他受不了两人打哑谜,开口问道:“什么爱情灵药?我什么时候喝下了爱情灵药——难不成是......?”
他瞪大了双眼,显然是想起来艾丽克斯最后递给他的糖果。他之前看见的黑白色彩变化也有了解释,不过他并没有和洪知秀说,洪知秀又是怎么知道的?况且他并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并且也没有解咒后的不适感。
崔瀚率看向洪知秀,正好和他对视,他想从洪知秀的眼里读出什么来,但洪知秀先移开了视线。
“看来有误会发生了。”全圆佑看热闹不嫌事大,坐回白橡木办公桌后,操控着一张色彩夸张的小册子飘过来,那是艾丽克斯商店的新品宣传册,艾丽克斯将它发放到了圣芒戈的每一个科室。
“嗯...让我看看。啊,找到了。艾丽克斯商店新品爱情灵药,只需要一根头发就能让你得偿所愿。但解咒时会出现头晕、干呕等一系列不良反应,请谨慎使用。注意,爱情灵药对已经陷入爱情的人无效。”
念完最后一个字,全圆佑操控着宣传册飘到洪知秀面前,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有些尴尬的两位,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黑胡桃木魔杖不能违背主人的意愿施展咒语。那么究竟是爱情灵药对这位帅气的傲罗无效呢,还是有人根本就不想施展解咒?”
“闭嘴吧!”洪知秀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朝他扔过去。
全圆佑还没来得及防御,那个“武器”就张开翅膀停在了半空,然后朝着崔瀚率飞去。崔瀚率定睛一瞧,眼前的东西不是那个金色飞贼玩具又是什么。他伸手抓住那颗金色的小圆球,它收起翅膀乖乖地躺在了崔瀚率的手心里。
“你买了两个?”崔瀚率问他,笑意深不见底。
洪知秀嘴硬:“傲罗指挥部出的钱。”
崔瀚率失笑,将它好好收了起来,他可不会再把这个扔出去做诱饵了。
“等会儿要去三把扫帚酒吧吗?”他问洪知秀,“听说那里的蛋糕和黄油啤酒味道很不错。”
“那里可没有蛋糕。”洪知秀说。
全圆佑翻了个白眼,不满道:“直接去帕笛芙夫人茶馆多好,那里才是快乐的情侣们最爱去的地方。”
他的办公室里成功出现了两张大红脸。
崔瀚率回程的交通工具是麻瓜飞机,他还记得要帮李硕珉带核桃饼干,洪知秀当天翘了班来送他。
洪知秀陪着崔瀚率一起走到安检口,告别的话在喉咙里滚了滚,终究是没说出来。只是抿了抿嘴,说道:“下次来会带你好好参观霍格莫德的。”
崔瀚率将一盒巧克力球塞进洪知秀手里,笑了笑:“其实我更想陪你回霍格沃茨看看。”
洪知秀的半张脸缩在一条灰格子围巾里,闷声笑道:“现在你承认霍格沃茨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学校了吧?”
崔瀚率皱了皱鼻子,帮他把外套紧了紧,有些为难的样子,思考了好半天才回答他:
“好吧,霍格沃茨和伊尔弗莫尼一样伟大。”
-END-
【温馨提示】
*本文写作过程中没有任何一只神奇动物或是植物受到伤害。
*伏地蝠是危险生物,各位巫师如果在生活中发现它们的踪迹,请及时通知魔法部。
*请巫师们看好自己的门钥匙,以防它们和麻瓜/麻鸡的日常用品混在一起,这是十分危险的。
*金飞侠不能作为宠物饲养,请各位巫师严格遵守巫师法律。
*禁止随便使用爱情灵药。
*黑胡桃木做成的魔杖不能自行调节内部的冲突,所以要求主人必须诚实面对内心,否则不能发挥出应有的力量;红衫木魔杖的主人往往可以做出正确的选择,在危机中找到突破口,而独角兽杖芯则让它成为魔杖主人最忠诚的跟随者;银毛椴木魔杖是摄神取念者最好的朋友;栗木魔杖适合丰富经验的驯养师;山楂木魔杖则特别擅长医疗魔法。不过各位未成年巫师请不必纠结,魔杖选择巫师,适合你的魔杖会主动来到你身边的。
*小圆那句话是哈利的原话。欢迎巫师情侣们去光顾。
tip:
*62442相当于魔法部的入门口令,对应“magic”,在进入魔法部之前,必须先进行申请登记。
*1金加隆大概等于¥43。(小洪赚大钱
*私设艾丽克斯笑话店的原型是佐科笑话店,但是资料太少所以具体的设定就参考了对角巷的韦斯莱魔法把戏坊。
*本文所有原著中没有提到的人物全是本人瞎编(。
*原著和电影都没有提到三强争霸赛其他学校能不能去观看,这里也是私设
*追踪药剂是私设,制作的那些材料也都是根据材料本身的功能编的,未成年巫师不要随便尝试(成年巫师也不行
*男性媚娃的能力至今没有提及,这里小崔牛逼哄哄的无杖召唤依旧是私设。最后对黑巫师施展的咒语是永久粘贴咒,未成年巫师别对着人使用,危险危险危险(?
*爱情灵药和魔咒都对小崔无效是卡了灵药和小洪魔杖的bug,是不是真的能成我也不知道啊(你?),小洪的魔杖和格兰芬多艾丽克斯都立大功!
*资料参考是《哈利波特百科全书》和potter more官网,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看看。
一个互动:
猜一猜安格斯和克罗丽丝名字的由来^^(虽然感觉应该没人能猜到
欢迎评论~cp日快乐!
万里无云 (全文完)
569三角,请注意规避
纯属虚构,切勿上升
----------
万里无云
“仍在说永久,想不到是借口。”
1.
人们几乎都是自私并且善于自我感动的。这种陶醉于自我的能力与生俱来,哪怕哥白尼与伽利略早在几百年前就推翻了地心说,直至今天人类仍然会时不时地把自己当成世界中心,用自己的经验与信仰去衡量周围事物,把自己的成就与痴念当作宇宙的刻度。
我后来跟金珉奎回忆起那一天。那一天整座城市都被笼罩在乌云的阴影下,天空中翻滚着浓稠的青灰色,空气却干燥冷冽,凝结不出一滴雨。那一天第十二中学与育明中学打了一场篮球比赛。那一天在我的记忆中被特殊标记,因为那是我...
569三角,请注意规避
纯属虚构,切勿上升
----------
万里无云
“仍在说永久,想不到是借口。”
1.
人们几乎都是自私并且善于自我感动的。这种陶醉于自我的能力与生俱来,哪怕哥白尼与伽利略早在几百年前就推翻了地心说,直至今天人类仍然会时不时地把自己当成世界中心,用自己的经验与信仰去衡量周围事物,把自己的成就与痴念当作宇宙的刻度。
我后来跟金珉奎回忆起那一天。那一天整座城市都被笼罩在乌云的阴影下,天空中翻滚着浓稠的青灰色,空气却干燥冷冽,凝结不出一滴雨。那一天第十二中学与育明中学打了一场篮球比赛。那一天在我的记忆中被特殊标记,因为那是我第一次遇见全圆佑,而金珉奎却告诉我,那一天他原本打算向我告白,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他爱我。
原来宿命是一个不能被打破的循环,每个人都心怀鬼胎,每个人都不能好过。
2.
我与金珉奎相识于多年前,我记得自己当时刚过14岁的生日,而他比我略小一些。青春期的男孩子面对外界大多是尴尬的,身材瘦小,嗓音奇怪,头发不是过短就是过长,满脸青春痘。而在我的记忆里,金珉奎却总是好看又体面。他在同龄人里被凸显得很高,一张脸几乎算得上是得天独厚,尤其是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眼尾上挑,眨眼时可以清晰地分辨出一道深刻的折痕,让我想起古代人跳扇子舞,颜色鲜艳的扇面被舞者熟练地打开又折上。
他在初二的时候转来我们班。他转来后的那一段时间里,班上女生的课间娱乐集体从爱情小说与偶像团体变成了讨论金珉奎。装腔作态是那些女生的拿手强项,她们故作矜持地点评他,“长得还行,但貌似家庭条件一般,只有个单亲的妈妈,学习也就那样——总之没什么意思”,然而有天金珉奎上学忘记带笔盒,早读还没结束,他的桌子上就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笔与其他可爱文具。
我起初对他感到嫉妒,他的存在使放学后来操场看我踢足球的女生数量锐减,每次进球后场边不再听得到着“顺荣哥哥真帅”的呼声,我踢球的兴致也跟着逐渐减少。
我跟他相熟起来的契机源于有一天上学我忘记带便当。午休时我对着空空的书包不知所措,他从背后拍了拍我,一边递给我一只勺子,一边把他自己的饭盒推向我。
我尝了一口他饭盒里的炒杂菜,为了表达感谢,公式化地夸赞道:“哇,你妈妈做饭真好吃。”
他对我笑了笑,说:“是我做的啦,”他笑起来时眼尾会弯下去一点点,“我们家的饭都是我做的。”
我抬眼盯着金珉奎湿漉漉的眼睛,心想,一个人的眼睛怎么会这么亮呢,像是有人从盛夏夜空中偷取了一汪璀璨星河,尽数放置在了他的眼眸里。
我在很久、很久以后才意识过来,原来我从最一开始就做错了。金珉奎跟我讲的这第一句话就是一个讯号,可我在当时没有睁开眼睛,错过了他的求救。
我在那一刻只是感觉自己像捡到了一只小狗。
于是从此我跟他便成了好哥们。其实我对金珉奎家里的那点事情一直不算十分了解。自从那一口炒杂菜,我开始动用自己嬉皮笑脸的功力蹭他的吃喝——他做饭真的绝了——有时候放学他会带我回他家,那个两室一厅的小房子里总是空荡荡的。金珉奎说她妈妈在城北的一家私人医疗诊所当前台,每天上班早出晚归,他大多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照顾自己。
直到我认识金珉奎的第三年,我才真正得知金珉奎的身世。彼时我们俩刚升入高一,在城南同一所普通高中就读。金珉奎一升入高中就报名成为了校篮球队的一员。他说在初中跟我踢了两年的足球就算给足了我面子,他与挥汗奔跑一个小时也进不了一个球的运动没有缘分,要从此跟足球说goodbye,投入篮球的怀抱。
我在心里嘀咕,其实我何尝不是委屈求全,自从他加入了我的足球小队,场边女生的呼声从“顺荣哥哥好棒”清一色地变成了“珉奎加油”,我更是有苦说不出。于是我没有留恋地跟他说再见:“金先生,咱们俩志不同不相为谋,不如就此别过,从此各有欢喜新天地。”
我说那句话自然是开玩笑的,但是金珉奎脸上的表情却僵硬住,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于是我连忙补救,弯下身子双手合十做出祷告状,哭笑不得地假装哀求道:“但是你今天便当里的汤能不能让我尝一口。”
为了给我自己的口不择言赎罪,我答应金珉奎自己会去观看他们球队在校际联赛里的第一场比赛。第一场比赛的地点在社区的篮球场,对手是城东富人区的一所私立高中。那所学校一向以升学率闻名,组建校篮球队只是他们教务主任为了完成“素质教育”的KPI,好来搪塞一众非富即贵的学生家长。因为比赛的结果过于显而易见,所以我那天原本并不想去看比赛。再加上我同崔胜澈与李知勋约了台球局,输者晚上请吃烧烤,还有一箱啤酒,赌注诱人,委实没心思真心实意地来给金珉奎当啦啦队。
比赛结束后金珉奎跑向坐在观众席的我,一脸煞有介事的凝重。
我一开始对他的情绪无知无觉。在站起来的过程里,我将自己手里的烟头扔在地上,一边用脚尖碾灭,一边竖起一个大拇指:“金珉奎真厉害,不愧是十二中篮球队的天降紫微星,最后那个三分球帅绝,吊打育明的一帮富二代!”
其实刚才的比赛我并没有细看,因为局势跟我预料的一样,完全一边倒。我们常去的那个台球室的老板在收银台后摆了个小电视机,全天都放着电视剧,有时候我不打球就爱坐在一旁的板凳上跟着看两眼。这让我为刚才那场比赛想出了一个绝佳的比喻——就像五个萧峰对打五个王语嫣。说实话我的心思全在与崔胜澈发短信,让他和李知勋再等我一会儿,我看完比赛就去找他们。
可是谁想到金珉奎只是皱了一下眉,埋怨道:“你怎么又抽烟,”然后俯身凑向我,低声问,“顺荣,你有没有注意到育明那队的那个控球后卫?”
我愣了一下:“谁?”
金珉奎侧了下身子,将球场对面的休息区暴露在我的视线里。我抬起头,眼神越过金珉奎的肩侧,看向育明高中篮球队正在喝水收包的队员。金珉奎这时加了一句提醒:“那个穿白t恤、正在咬冰棍儿的。”
我的视线落在一个高挑清瘦的身影上,确认了一句:“一身新款阿迪的那个?”
金珉奎顺着我的视线回了一下头,眼神在那个高瘦的白色身影上停留了片刻,“嗯”了一声。
我心里一些疑惑,抬眼看金珉奎:“怎么了,”说罢扯开一个笑,开玩笑道,“放心吧,没有你帅。刚刚球场上十个人里,唯独你帅得一骑绝尘。”
金珉奎神情很认真,低头看着我:“不是,说实话,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又看了一眼球场对面的那个人,心里很疑惑不解,想直接回金珉奎一句,你是不是魔怔了,我都不认识他,我能觉得他怎样?我看着金珉奎所示意的那个人,正一边把自己刘海向后拨,露出硬朗光洁的额头,一边戴上一副金边细框眼镜。天光朦朦胧胧,干冷的空气里他的身影仿佛离我们很远,像是足足隔了十个球场。
金珉奎叹了口气,道:“那个人,”他顿了顿,我看他眉眼沉沉,有汗滴顺着眼尾漂亮的线条向下坠,“是我哥。”
我“啊”了一声,表示我的惊讶,而金珉奎继续模凌两可地解释着:“在某种程度上是亲哥,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3.
当时我对金珉奎家庭背景的了解仅限于“单亲,母亲辛苦工作把他拉扯大,每天上班很忙,而在生活自理能力上,金珉奎是自给自足的少年好榜样”。于是我再一次口无遮拦:“你哥?那你们俩这亲兄弟做得可真有意思,球场相见,一个前锋,一个后卫,都还能不打招呼的。”
金珉奎撇过脸看着操场对面,眼神漂浮:“同父异母,也不能算太亲,他爸当年抛弃我妈,我恨他们全家。”
我瞬间张大嘴巴,半晌都愣在那里,不知如何作答。最后我只能凭借下意识接了句:“哦,原来你哥姓全。”
金珉奎苦涩地笑了一下,眉头皱着摇了摇头,声音很平静:“我的意思是,我恨他们整个家,”他顿了顿,又道,“等等,他们家真的姓全。”
我差点忍不住要笑出声。
金珉奎后来跟我解释,他跟他的这个哥哥关系并不好。他爸当年跟另一个女人明明已经结婚,却还跟自己的妈妈纠缠不清。他妈自以为为了真爱可以不惧世俗,他爸却在他那个老婆生了孩子后决意回归家庭,狠心抛弃了自己的妈妈,而且并不知道那时候她已经怀孕了。
我听到这里恨不得拍大腿。我看着金珉奎的脸,那一双微微挑起的漂亮眼睛,眼角闪烁着点点星芒,宛若希腊神话里伊卡洛斯着火的双翼,心想,这是什么恨海情天,接着一转念又觉得,原来每一双好看的眼睛背后都是一片恨海情天。
金珉奎说他爸现在是市里一家大规模实体企业的老板,在城东的富人区买了独栋别墅,事业家庭双和谐,不惑之年过得风生水起。而他妈妈从来没让他认过这个有钱爸爸,他们母子二人也极少跟那家人来往。以前他爸没买别墅的时候,那家人还跟金珉奎母子住在城南的同一个区,偶尔会在商场之类的地方碰到,场面都是尴尴尬尬。后来他爸的厂子越做越大,钱包越来越厚,举家搬到城东完成了个阶级跳跃,让他那个哥哥读上了城东的私立高中,而金珉奎还跟他妈妈住在在城南区租的两室一厅小房子,每个学期钱交学费他妈妈都要唉声叹气一星期。
金珉奎说到这里抬起头:“育明高中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爸爸花钱让他上的。其实今天热身的时候,他想主动跟我打招呼来着,可我没有搭理他,”他下巴硬朗的线条倔强地扬起来,是虚张声势出来的骄傲,“有时候我会想,如果真的有‘公平’这一说,那么他的优越生活应该让一部分给我,然后把我妈妈和我这些年吃得苦分一部分给他们。”
我听了这话没有回答,只是在心里想,其实这大多都不怪你那半个哥哥,罪魁祸首是你爸。跟你哥较劲没有意义,是个迂回得不能再迂回的心理,毕竟他又能做什么呢?我又想起自己在台球室看的那些电视剧,想说,珉奎,你应该以陆依萍为榜样,直接找到你爸家里去,直白地对他说,爹,你真是我爹,让我看看你的银行账户密码。
可是金珉奎接下来的语气又软下去说:“到底凭什么,”他顿了顿,微微皱起眉头,脸上的愤恨一点点被委屈吞噬,“他凭什么?我比他差在哪里,而我妈妈又比他妈妈差在那里,他到底凭什么?”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抬手抚了抚金珉奎的脑袋,眼神柔软地看着他。金珉奎的眼睛泛着水汽,整张脸还是孩子气的,就连那一点点的恶毒与不忿都被软化成来自天真的疑惑。
我想说,你哪都不差,不怪你,那些上一代人的恩怨都不是你的错,大人们有时候做事也不讲情不讲理,但是我没有把这话说出口。我不知道这些话金珉奎能听进去多少。
而后来事情的发展我却没料到。高二寒假的时候我爸给我报了个理科强化班,据说是全市最好的理科老师私下开的班,一个寒假十堂课的费用就要了他两个月的薪水。我爸对我说,还有一年多就要高考了,我要是再不收收心,还是成天跟姓崔的那帮小子鬼混,到时候考不上大学,那他就把我的腿打断。
我听了这话吓得一哆嗦。我这辈子的兴趣是跳舞,估计以后的职业天花板就是个舞蹈老师,不算什么大志向,也真的用不上物理化学。毕竟也没听说过哪个编舞老师需要咬着个笔头跟人家说,我看你们这个人塔搞得不太对,来来来,我来给你们算算这受力结构。可是我又怕他那个暴脾气,他挣那点儿钱,宁肯不喝酒了都要让我上这补习班,要是我忤逆他,他真的会把我的腿打断。我就怕自己搞不好最后真的只能坐在轮椅上看别人跳舞,然后说,来,我来给你分析一下你们这个人塔的受力大小。那我去死不如。
于是我下定决心要好好地去上课。开课的前一天我拉着金珉奎陪我逛商场,置办了一套全新的文具,连荧光笔都买了四种不同的颜色。金珉奎一脸欣慰地看着我,眼中含着莫名的笑意,说:“加油,顺荣,要好好学习,少抽烟,以后再在网上看到‘有个学霸对象是什么体验’的帖子,我第一个冲进去回答。”
我直骂道:“滚滚滚,滚蛋,”并一脸愤恨地抬脚去踢金珉奎。他连忙弯腰后退,并且双手合十,做出歉意满满的样子:“对不起,我用词不当,朋友,学霸朋友。”
我白了他一眼,不与他争论。可是即便我内心装得不屑一顾,我的心里却仍对金珉奎的那句话感到介意。可能是我潜意识里对那句话的强烈抗议惊动了上天,我第一节课便不小心迟到了。我想仰天长叹,问老天爷他是不是听岔了,那句话里我想抗议的是“对象”两个字,而不是“学霸”。
于是我当天抱着自己新买的横线本与笔袋跑进教室,弓着腰找到了一个空位坐下。直到我坐在位置上喘匀了气,才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我旁边坐着的人身上有股说不清楚的清淡气味,像是洗发水没冲干净的味道。我缓缓地转过头去,待我看清了身旁戴眼镜的男生消瘦的侧脸,我的视线彻底僵住。
身旁正在低头记笔记的男生感受到了我的视线,抬眼隔着镜片用目光扫了一下我,并在看到我的脸时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地移开了视线,低头继续在自己的本子上解算式。
我心想,完了,尴了个尬,是金珉奎他哥,全家的小少爷。
两个小时的课我全程如坐针毡,心脏在胸腔里跳得莫名激烈。中途金珉奎给我发了条信息,说崔胜澈与李知勋在城东新开的KTV定了包间,一会儿我下课的时候他来接我过去。手机提示时的震动差点让我从座位上跳窜了起来,像是心底最深处的什么心声被暗处的耳朵窥探到。
下课的时候我低头收拾书包,站起来刚要走人,就听到身侧突然响起温和又低沉的声音:“请等一下。”
我愣住,转身看还在位置上端坐的全家少爷。他摘下眼镜,抬眼笑了一下,细长的眉眼微微眯在一起,睫毛落下来,像优雅的天鹅收起双翅:“认识一下吧,我叫全圆佑,96年的。”
我愣了一下,腹诽着“认识一下吧”是什么上世纪下半叶流行的老掉牙的pick-up line,跟这个帅哥的脸搭配在一起有种新奇的复古混搭感,心跳却突然变得平稳又踏实,像是飞鸟落地,船只泊岸。我缓缓地扯出一个笑容,答道:“你好,我叫权顺荣,也是96年的。”
全圆佑挑了下眉毛,嗓音平淡,又带着点揶揄:“你跟我同年啊,我还以为你比我小,也是弟弟呢。”
我突然想起金珉奎,他说会在我下课的时候来找我。我心底再一次升腾出一股解释不清楚的焦躁与荒唐感。我心想,帅哥,别只管哥哥弟弟的,谁是你弟弟?教室外头那个一米八的高个子才是你弟弟呢。
我想不出合适的回答,最后只好点了点头,说了句很高兴认识你,便转身要走。谁想这时全圆佑突然伸手拉住了我的手腕。我感到自己的腕骨处一阵冰凉,有点僵硬地侧身回头看全圆佑,心底跳跃着一点点惊诧。
倒是全圆佑笑开了,眼角眉稍弯下来,仿佛真心实意,温柔得像初春的暖阳包裹住即将绽放的花苞:“不好意思,刚刚讲话有点唐突。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希望没有冒犯到你。”
他松开捏着我手腕的手指,我落荒而逃。
4.
后来我再去那个补习班,全圆佑都会帮我留一个位置。上课的时候他坐在我的身旁,我鼻尖萦绕着稀薄的洗发水香味,清新而又冰凉,让我想起自己第一眼见到他,在篮球比赛后,身穿一身白色t恤,咬一根冰棍,像是离我有十个球场远。我觉得每一个这样的时刻都好珍贵,哪怕我在上的是两个小时的理科强化课,我最讨厌的科目,也短暂得宛如我捏不住的一瞬间。
最后一节课安排在圣诞前夕,我还在琢磨着到底要不要向全圆佑要联系方式,没想到下课的时候他却先开了口。
我捏着他那市面上最新款的手机,一个键一个键地往里面输入自己的联系方式,心里却突然想起了金珉奎的脸,那一双眼尾上挑的漂亮眼睛。我的心里莫名刺痛了一下,我试图忽略掉那异样的痛觉,安慰自己地想道,可能是我最近为了完成补习班的作业而熬了太多夜。
圣诞节那天晚上,我在金珉奎兼职的那个运动商品店外等他下班。金珉奎说他妈妈圣诞节要上班,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于是我邀请他晚上来我们家吃饭。街上闪烁着璀璨明亮的连绵华灯,如墨色渲染的夜空中酝酿出几片飘飘渺渺的雪花,不知哪家商场在放热闹欢快的圣诞歌曲。
我鬼使神差地摘下手套,从兜里掏出手机,解锁屏幕,给全圆佑发了一条信息。我写道:圆佑,圣诞快乐。
我的指尖贴着手机冰凉的屏幕,骨节在寒冷的夜风中迅速变得通红僵硬。半晌后,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全圆佑给我回复:谢谢你,顺荣,也祝你圣诞快乐。
那是我们在补习班结束后唯一的交流。全圆佑主动问我要了联系方式,可是他从来都没有主动找过我。
我把被全圆佑拉过的那只手腕贴在自己的鼻尖,在漫天飘雪中我有点恍神,似乎还能闻到一股没有被冲洗干净的洗发水味道,就像全圆佑就在片刻前才松开指尖一般。
当事情真正的转机发生时,圣诞节已经过去了半年。我考完高二最后一场考试,迎来高三前的暑假。
崔胜澈据说在追一个富二代美人,花了半年的时间软磨硬泡,使出十八般武艺,对方终于有了要亮绿灯的迹象,邀请崔胜澈放假去自己爸妈在海边的beach house玩几天,还让他带上自己的朋友。
我听到这件事后“啧”了一下,打趣道:“有钱人就是讲究,咱这地方西南两面都靠海,从学校骑车五分钟就能到沙滩,他们还要买个‘beach house’,真是了不起。”
我说罢在台球桌上俯下身,打了一杆球,接着道:“我们才不陪你去,倒时候当了你的电灯泡,反倒不讨好。”
崔胜澈倒也不急着打球,把球杆晾在一旁,上前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好声哀求道:“顺荣,行行好,我怕你们不来,就我一个人去,到时候会吓到他,”他一边说一边向在收银台旁切西瓜的金珉奎望去,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又朝我的方向飞快地扫了一眼,仿佛是在给他使一个眼色,“珉奎,帮哥说两句,你懂我是什么意思。”
金珉奎低头将切好的西瓜摆盘,抬手吸了一下指缝间的甜腻汁水,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我们,不屑一顾地回答说:“哥,好好说话,别捆绑。”
最后我们还是没能敌过崔胜澈的威逼利诱,陪他一起去了那个海边度假别墅。崔胜澈未来的对象长了一双标准的桃花眼,笑起来时整个人显得柔柔软软,开口说话声音也轻。他说自己的几个朋友已经到了,都在楼上,等一下可以挨个介绍。
这时从楼梯处传来了下楼的脚步声,虽然还没看到人影,却已经听到了那个人说话的声音,低沉又疏朗,像是秋雨坠落在鹅卵石上:“Josh,救命,我怎么连接不上你们家的Wi-Fi了?”
我缓缓抬起头的那一瞬间,鼻尖好像闻到了一股洗发水的味道在如洪水一般向自己袭来。
崔胜澈这个人真行,平常用了那么多形容词来给我们描绘自己的心上人,什么貌美如花,什么温柔本柔,什么家境优越,这些词我们听得都要耳朵长茧,而他却唯独没有说最至关重要的那一词,育明中学。
那个声音像一个开启我动脉血管的开关,我的心脏在我胸腔的禁锢里跳动得激烈,将我的肋骨撞击得隐隐作痛。全圆佑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而我察觉到站在我身后的金珉奎的呼吸与肌肉一瞬间变得僵硬。全圆佑在看到我与金珉奎时愣了一下,却没有什么大反应。他戴了一副细金属边框的眼镜,视线落在我们俩身上时,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那个被叫“Josh”的桃花眼男孩在这时回过头,声音很轻,带着绵软粘稠的温柔:“圆佑,怎么了?”他先是问了一句,接着沉静地道,“你先等一下,我有几个朋友,想介绍你们认识。”
全圆佑走下最后一阶木质楼梯,信步闲庭地向我们踱来。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破绽,语气里的惊讶也维持在正常的程度以内:“顺荣?金珉奎?”
桃花眼男孩微微瞪了一下眼睛,语气里是疑问,但是疑惑被打散在空气里,不是在问任何一个指定的人:“你们几个认识?”
与此同时我身旁响起金珉奎的声音,他的鼻音厚重,像个委屈的小孩,一句诘问简洁锋利,如箭矢一般独自向我一个人飞来:“你和全圆佑认识?”
我将头转向金珉奎,却不去看他正盯向我的灼热眼神。我垂着眼睛,感到自己的头皮一寸一寸地开始发麻,声音有点抖:“之前,寒假的那个补习班,碰巧认识的。”
全圆佑原本是不说话,一脸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与金珉奎,此时却抬起手摆了摆,像是要给在场所有蒙在鼓里的人一个交代:“顺荣跟我的确是在寒假认识的,金珉奎呢,”他顿了一下,语气轻快揶揄,却难辨真实情绪,“就说来话长了。”
金珉奎脸色难看,眼皮掀起一点点,看向全圆佑,眼眸里汹涌着深沉海浪——舞台上的舞者将扇面翻转,故事的轴承开始转动。
然而桃花眼男生却很有眼色,突然打断道:“那你等会儿再说吧。”
全圆佑微微愣怔,头几乎不可察觉地向后仰了一点。桃花眼男生拉了一把崔胜澈,说他爸爸好像给这栋别墅里备了几个新的路由器,让崔胜澈陪自己去车库里找找。他示意金珉奎跟他们一起去:“珉奎,你来帮忙搭把手吧,我们车库里的架子有点高,正好你个子高,我们就不用搬梯子了。”
金珉奎不说话,神色依旧沉重,却允许自己被他们两个人给拉走了。待他们走后,客厅里只有我与全圆佑两个人。
沉默在我们两个人的头顶悬置片刻。全圆佑看着我,眼尾晕染着一点点笑笑意。过了一会儿,他开口打破沉寂,语气听起来像是轻松了一点:“今天天气不错,Josh怎么说的来着?‘Perfect beach weather’,”他拽了一句英文,“陪我出去走走吧,权顺荣。”
5.
后来的我偶尔会梦到这座城市,这片海滩。我梦中的阳光在我头顶耀眼又灼热,海浪敲击着岸边的沙砾,仿佛有腥咸潮湿的海风从四面八方包裹着我。我醒来后半眯眼睛,清晨的天光从窗帘面料的缝隙间渗透进屋子,细碎地落在我的眼皮上,恍惚间我好像还在梦境里,正盯着这波光粼粼的海面。
就是我现在正身处的这一刻。
我将鞋脱掉,扔在一旁的沙滩上,低头盯着自己扎在温暖绵软的细沙里的脚趾,不看身旁的人,冷笑着问:“你从一开始看到我就知道了吧,我是你弟弟的好朋友。”
全圆佑听后笑了一下,嗓音疏朗,从容不迫:“你不是也一直知道吗,我是金珉奎的哥哥。”
我转头看向他。我在那一刻真心实意地想问他,你和金珉奎真的是亲兄弟吗?
他们两个人相差太多了。金珉奎起码还会像一个小朋友一样,用不忿又天真的语气去质问“凭什么?”而我盯着全圆佑那漫不经心的表情,一点也看不到这段复杂的血缘关系所带给他的负担。
也许是举重若轻。我不知道。
全圆佑眯着眼睛向海面望去,阳光落在他的鼻梁上,被他的俊朗五官分割成干净利落的光影,好看得甚至能骗人相信这个夏天会永恒。他突然道:“你有时候会不会想回到过去?”
我愣愣地看着他,而他不看我,视线轻轻地降落在海平面上的某一个点,仿佛在喃喃自语:“回到过去的某一个时间点,收回一些话,改变一些事。”
我笑得不置可否:“我从来都是向前看。”
他笑了一下,侧头看我。他细长的眉眼瞥过来,我觉得自己心跳得很轻,他说:“那你活得很轻松。”
我说:“那倒也没有。”
他不再看我,又将视线移回海平面,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到远处有海鸥的白色身影在天海一线处飞舞。他懒懒开口:“我好像从记事起,就知道有金珉奎这个弟弟了。我小的时候父母经常吵架,吵到最后,总是我妈在哭,说我爸如果不想过日子了,就去找外面那个女人,还有她的儿子。”
我不答话,全圆佑也沉默了片刻,接着他苦笑一声:“我小时候是真的恨他们母子啊……顺荣,你能想象吗,一个四五岁的小孩,知道‘恨’这种字眼。”
我听到这句话,心里了然一片。到底还是亲兄弟,童年阴影,恨海情天,这命运根本没打算放过谁。
我侧过头去看全圆佑,看到他的表情有点无奈,也有点揶揄。他继续道:“后来长大了一点,才想明白,其实金珉奎他也在恨我们,毕竟在他的眼里,是我们一家人对不起他与他妈妈。”
我忍不住地问了一句:“那你现在呢,还恨金珉奎吗?”
他看向我,眼尾挑起一点,露出细细的双眼皮,像个无辜又懵懂的孩子。他摇了摇头,很自然地回答我:“不恨了啊。都不是他的错,整件事情里,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他顿了顿,“但是我知道,他还在恨我。”
我有点诧异,问:“你觉得他恨你?”
全圆佑很认真地盯着我眼睛。我发现每当这个人很认真地注视着一个地方的时候,他的眼神里都会无意识地蓄起一点无知无觉的天真。他反问我:“他不恨吗?”
当我和全圆佑从沙滩走回Joshua家的别墅时,他们家车库的卷帘门还是敞开着。我们俩弯腰走进去,听到有人在翻铁架子,男生交谈的声音里夹杂着金属刮蹭的清脆声响。我闭了闭自己的双眼,试图适应车库里昏暗的阴影,听到全圆佑问道:“你们还没有找到路由器吗?”
Joshua最先回过头,温和地问了一句:“你们俩刚才去海边了吗?”还没等我们答复,崔胜澈便从一个架子前直起腰,解释道:“找到了,不过我们刚刚发现一张简易拼接的台球桌,知秀说他从来没打过台球,有点想试试。”
我听到这里兴奋起来,连忙冲到崔胜澈与金珉奎的身边,调动起自己的活泼情绪,轻快叫道:“是吗,是吗,我这不就来了吗。”——金珉奎看起来好像不那么生气了,我用余光去偷瞥他的神色,暗自在心里揣摩着。
全圆佑跟了过来,而Joshua在旁边拿着几页类似说明书的纸,一边凝神研究,一边嘟囔着:“刚刚搬进去的是底架,等等,好像还有几个固定的支架没找到。”
崔胜澈转身翻了几格架子,然后攥住一截金属状的长棍,道:“好像在这,谁来帮忙搭把手?”
因为我离崔胜澈最近,于是我眼疾手快地向前一步,伸手想去帮他抬东西。谁知这时全圆佑一把拉住了我,将我拉到他的身后。他自己上前去,低声说了句:“我来吧。”然后抬手去接崔胜澈手里的支架。
我在全圆佑身后站稳,有点诧异,只好看着他们两个人将台球桌支架从铁架上往下抬。我内心还在雀跃着全圆佑把我拉到他身后的举动,却听到架子上有什么金属松动的声音。我抬眼一看,发现架子最高那一层有工具箱被晃歪了,正有往下掉的架势。
我连忙出声提醒:“当心!”
崔胜澈迅速地抬了下眼睛,动作敏捷,一只手扶住台球桌的支架,另一只手去护站在他身旁的Joshua。全圆佑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可是那摇摇欲坠的工具箱正好在他头顶。
我伸出手想要去拉全圆佑,可是我旁边有个身影比我更快。那个高挑的身影从我身边冲过去,在我的耳边带起一道绵软腥咸的海风,恍惚间,我听到一声低沉又模糊的呼喊:“哥!”声音小到不易被察觉,仿佛只是我的幻听。
工具箱掉落了下来,摔在仓库的水泥地面上,被冲击力撞开,尖锐细小的金属零件从箱子里蹦飞了出来,在水泥地上肆意跳跃向四面八方,一连串清脆的声响。
等我意识过来时,我看到金珉奎用一条胳膊将全圆佑箍在怀里,神色凝重。他试图松开自己的胳膊,却发出一声闷哼。我目光聚焦,看到有殷红色的鲜血顺着他的肩膀缓缓往下渗,一直渗到胳膊肘,像是潮湿墙壁上长出的一道蜿蜒绵长的裂痕。
6.
金珉奎受伤后,是Joshua反应最快。他提议说,他们家与一位外科医生是朋友,而那位医生恰好在附近开了家私人诊所,就隔着几个“beach house”。他让崔胜澈与全圆佑带着金珉奎去处理一下伤口,而他自己留在这里处理摔坏的东西,并照顾其他的朋友。
崔胜澈与全圆佑带着金珉奎走后,我留在车库里陪Joshua捡摔得七零八落的工具零件。
我们两个人一开始都没有说话。我蹲在地上,低头从水泥地缝隙间抠出一颗螺丝刀纽扣,听到Joshua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隔着一排架子,飘飘渺渺地传过来:“珉奎把圆佑和他的关系说给我们听了。”
我手指间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答,沉默地听对方继续道:“这些事,圆佑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但是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他语气幽幽,“珉奎应该很信任你。”
我仍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微微直起了后背,视线试图去辨别Joshua在架子后的身影,他却隐匿在车库角落的阴影里:“Joshua哥,”我第一次这样称呼他,“你知道吗,崔胜澈真的特别喜欢你。”
对方半晌没有回答。我觉得自己眼眶有点发酸,于是低头眨了眨眼睛,然后接着道:“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吧?那么不喜欢一个人呢,哥,是不是也没有错?”
Joshua沉默了良久,久到我已经忘了自己刚刚问出的话,以为自己只是将一颗石子扔进黑洞。我重新俯下身去捡地上的金属零件,对方却突然回答我,声音温柔又沉静,像是三月拂过樱花花蕊间的暖风。
他的措辞很酸,我却听得险些落泪。他说,被爱的人就像风,风不会停,风没有错,风里的人愿赌服输。
晚上吃过饭后,我决定去帮金珉奎换一下伤口上的药。我找Joshua要来碘酒、棉签与纱布,上楼径直推开他的房门。我们俩这么多年直接惯了,我从没意识到要敲门,结果就是我被迎接我的画面击懵。我将门打开后便愣在原地,像闯入仙境的梦游爱丽丝,无意间窥探到了一个不属于我自己的秘密。
我看到全圆佑坐在金珉奎的床边,手里夹着几根棉签,而金珉奎半裸着上身坐在床上,血液凝结的伤口暴露在海盐味的空气里,他的床头柜上还放着一小瓶刚开封的医用碘酒。
房间落地窗的窗帘没有拉上,窗外是沙滩与一望无际的海面,深沉的海水吞噬了斜阳最后一滴残留的余晖,最远处的天边是一片稀释了的钴蓝色墨水。明净的玻璃窗映出屋子里的台灯,昏黄的灯泡晕染出一圈模糊的光亮,像是皎洁明月下凡人间留下的一轮影子。
我原本还以为全圆佑与崔胜澈在一起,正在另一个房间里联机打游戏。我十分想关上门说,对不起,打扰了。
没想到全圆佑看到我却很坦然,将手里的棉签放到床头柜上,利落地站起身,说:“顺荣,你来得正好,你来给珉奎换药吧,”他这时穿了件白色开襟毛衣,戴上了眼镜,表情松弛,又有些羞赧,“我不太会做这种事情。”
金珉奎这时将自己的视线从地板上的某一点抬起来,直直地看向我,眼神幽怨,像个被抛弃的小孩。
我沉默不语,走进房间里,擦过全圆佑的肩膀,在他刚才的位置坐下,将自己手里的医用材料放到床头柜上,重新拿出来了几根崭新的棉签。
我俯身去细看金珉奎的伤口,感到他的身体有点僵硬,呼吸也刻意屏气凝神了起来。我听到全圆佑离开房间的脚步声,走时还虚掩上了门。
我用蘸好酒精的棉签去擦拭金珉奎的伤口,他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身体。我有点想笑,也并没有忍住,低头埋怨着打趣他:“你不是恨你哥吗,怎么还替他挡一下,你傻吗?”
金珉奎并不说话,我有点尴尬——我很少面对一个沉默不语的金珉奎。他就算哭也好,闹也罢,我都知道怎么哄,可是他不说话,我不会拿捏。
为了掩饰尴尬与心中的愧疚,我继续口无遮拦:“你就让他被砸呗!他被砸死了,你就是你爸唯一的儿子,荣华富贵都是你一人的——”
“你早就认识我哥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的喋喋不休被金珉奎出声打断。他语气严肃,声音有点嘶哑,还带着点鼻音,像个感冒的小孩。
我的情绪被他一下子拽入了低谷。
我低头不看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心里还在纠结到底是坦白从宽,告诉他其实我问心有愧,还是作出一副伟岸的说词,用“我只是不想影响你心情”搪塞他。
金珉奎这时却向我抛出了一个更棘手的问题。他问我:“权顺荣,你哪怕有一刻爱过我吗?”
我顿了下手上的动作,手悬在半空几秒,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给他换上新的纱布。我知道他正在盯着我,因为我感受到他固执的视线。我以前觉得他那一双漂亮的双眼像伊卡洛斯燃烧的翅膀,现在这灼热的火光烫得我隐隐作痛。
我替他换好了伤口上的药,并不抬眼看他,努力稳住自己的语气,试图平淡道:“我一直都爱你啊。”
金珉奎不说话了。我企图从床边站起身,顺带着问了一句:“伤口还疼吗?”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把我拉回床上,将我的手贴在他的胸口。我猛地跌坐回席梦思里,指尖被他捏得生疼,手指骨骼纠缠着绞到一起。
我终于掀起一点点眼皮,去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英俊硬朗的眉骨,漂亮到让人心痛的一双眼,倔强的鼻子与下巴线条,委屈得像个属于孩子的嘴。
我无言地看着他。
我与我眼前的这个男孩认识四年多,每天都形影不离地呆在一起,用同一副碗筷吃过饭,在同一张床上睡过觉。现在他问我,我爱不爱他。
而我却透过他的眉目想起了另一个人。你们身上究竟流着多少相同的血呢?我忍不住地想。
金珉奎说:“顺荣,你难道不知道吗?爱是会疼的。没有哪一份爱是不疼的。你问我伤口疼不疼,可是跟我肩膀的伤口比起来,我的心才是最难受的。”他拼命地将我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他这次是真的在发狠,我觉得自己手指的骨头被捏得要碎了,如果他再用力一点,我好像就可以真的触摸到他的心脏。
他眼睛里泛着水汽,瞳孔亮得不正常,语气是纯粹的疑惑,我听着却像是一把匕首温柔地扎进自己的心:“权顺荣,你不痛不痒的,怎么敢说你一直爱我。”
我内疚地转过脸去,感觉如鲠在喉,最后却还是抽开了自己的手。
我从金珉奎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下楼将用完的棉签与纱布包好扔进垃圾桶,一抬头,发现全圆佑正独自站在阳台,高挑的身影在逐渐降落的夜色里被映得孤寂又清冷。
我走过去,推开阳台的门,闻到了一股烟味。全圆佑转过身来,看到是我,笑了一下,狭长的眼角眯在一起,看起来有点疲惫。我垂眼瞥了一下,注意到他修长的指尖中有一点孤零零的微弱火光。
我诧异地问:“你抽烟?”
他脸上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笑,声音很低,也很轻:“偶尔抽一根。你来吗?”
他伸手递给我一包烟,包装精致,是我从来没有抽过的昂贵牌子。
我上前一步,顺手关上了身后的阳台门,然后低头从他手中取出一根烟。我将烟叼在嘴里,摸了摸短裤的口袋,没找到打火机,于是含糊地问道:“有火吗?”
他看着我,愣怔了片刻,然后突然靠近我,微微垂下头,试图将他嘴里衔着的烟贴上我口中的烟。
我的心脏在我意识到他在试图干什么时停止跳动。那一瞬间甚至连呼吸都抛弃了我。
全圆佑一副懒散又漫不经心的模样,抬起一只手,扶住我的肩膀,指尖轻轻地扣在我的肩骨处,低头将两根烟的端点贴在一起。我愣在那里,全身的肌肉都僵了,过了良久才想起来要吸一口气。我的视线正好落在他柔软的发顶,恍神间我仿佛又闻到了一股稀薄又清澈的洗发水香,与烟草的味道缠绕在一起,难舍难分。
我的烟点着后,全圆佑松开我的肩膀,我终于如获大赦一般地大吸一口气。当那熟悉的烟气在我的鼻腔弥漫开来,我听到全圆佑温柔又平淡的嗓音:“我没想到珉奎今天会那么做。”
我不置可否地用鼻腔挤出一串冷笑,一串烟雾从我的鼻尖飞出,缓缓上升,最后融化在夜色里:“你原本还跟我说,你以为他恨你。”
全圆佑听后无声地笑了一下,疲惫又无奈。他抬眼看向远方的海面。夜风盘桓在海面上空,夜晚的海浪比白天时要汹涌,仿若被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得以释放,肆意翻滚,无休无止。
阳台栏杆上摆放着一个玻璃材质的烟灰缸,全圆佑低头弹了一下烟灰,修长的指尖动作干净利落。
他的声音很轻,说的话碎在涌动的海风里,被卷到海洋深处,最后被海浪揉成了一团叹息:“我小的时候,上幼儿园那阵,那时我们家还住在城南的旧小区,有一次城南的区政府做活动,把几个幼儿园的孩子们叫到了一起,我正好碰到金珉奎。那天他跑到我面前,喊我‘哥哥’。”
他迅速地侧头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很讨厌他,也很恶毒。我直白地当着所有孩子的面跟他说,别叫我哥哥,他的妈妈是坏女人,我的妈妈不是,所以我不是他哥哥。”
全圆佑这时叹了一口气,把抽完的烟头碾碎在烟灰缸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不能拿童言无忌当借口。我说的话的确伤害到了他……”他突然顿住,侧头看着我。
在一片滚动的夜色里,他垂下他那薄薄的眼皮,嗓音平静:“顺荣,我很后悔。”
7.
良久,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我低头抽着全圆佑给我的那根烟,沉默横亘在我们二人之间,不远处是海浪破碎在沙砾上的声音,细碎低沉,如诉如泣。
全圆佑站在我的身侧,将双臂搭在阳台的栏杆上,刘海被海风吹得凌乱,露出一点光洁硬朗的额头。他望向黑暗深沉的海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靠我这样近,我却再一次觉得他其实离我很远。这一瞬间仿佛宇宙里的所有微尘都阻隔在我们之间,漫长又迷惘的巨大人生,浓于水的复杂血缘,不该说却说出口了的话,想说但不敢说出口的话。我刚刚被金珉奎紧攥过的手指还在隐隐作痛,几乎要拿不稳一根烟。
最后我把自己抽完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金珉奎从来都没有恨过你,”我停顿了一下,把肺里最后一点烟都尽数吐出去,低头盯着烟灰缸里紧紧挨在一起的两个烟头,“他只是想要一个哥哥。”
全圆佑侧头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问:“是吗?”
我抬起头看向对方:“他从小到大只有妈妈,除此之外,再没有一个人纯粹地爱他,袒护他,给他一点偏爱。”
全圆佑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连你也做不到吗?”他的脑袋微微后仰,垂着细长的眉目,有点居高临下的意味,“权顺荣,难道连你也做不到?”
我不说话,他也只是定定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我平静地伸出双手,抓住他靠近我这边的手臂,将他的掌心贴在了我自己的胸口。他的手掌很温暖,这一刻我好像能感知到他手腕的脉搏,清晰而笃定。我的心脏为他改变了频率,与他的脉搏一起跳动,仿佛我们二人的动脉从此长在了一起,血液涓涓流淌过连接处,让我们两个人同时得以存活。
我明白金珉奎的意思了。
我看着全圆佑的双眼,那一双狭长的黑色眼眸,此刻闪烁着一点诧异,却掩盖不住了然的底色,如同泛着莹莹光芒的黑曜石,如同离我万般遥远的沉寂夜空。我不说话,只是长久地望着着他,无言地绝望。
金珉奎说爱一个人会疼,那么你感觉到了吗,全圆佑,我这一颗在此时此刻疼得要碎掉的心。
8.
夏天结束后我升入高三。
金珉奎明年要报考体校,于是在时间转入九月后,他便开始每天到城东的体育馆训练,我很少再碰见他。
因为就快高考的原因,我爸对我管得越来越严。我有一次洗澡的时间比平时长了一点,当我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卫生间的时候,我就看到他站在卫生间的门外,一脸凝重,阴阳怪气地道:“你今天花了十三分钟洗澡,我之前跟你说过,洗澡最多洗十分钟就好了,你是不是心里又没有数?”
我停下了手里擦干头发的动作,在心里对着我这位四十多岁的爹翻了个白眼。我想说,爸,你人到中年,有点阳痿,我理解。可是我一气血方刚的男的,每天被你盯得连打手枪的时间都没有了,你还要管我洗澡洗多久。俗话说食色性也,我为了学习为了你,都能舍弃了色,却还是换不回一点做人的尊严。
可是我没有把这话说出口。我好像不再像以前那样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口无遮拦。我觉得自己长大了一点。那条无限延伸的长长海滩在我的人生里画了一条分割线。在线的那边,一些我以为永远稳固坚牢的东西轰然崩塌,当我跨过这条线,我窥探到了一点崭新的世界,却也明白了原来人生在世,不能如愿的事十有八九。
季节步入初冬的时候,崔胜澈非要打着放松减压的旗号拉着我与李知勋去城东的那家KTV唱歌。他现在天天忙着谈恋爱,平时都懒得理我们,这次突然找我们俩出来鬼混,也不知道是不是跟Joshua闹了别扭。那家KTV开了差不多一年,老板娘热情又括噪,人倒是很不错,跟很多客人都熟稔。
我们去的时候,她在接待台后面,眨着她那贴了假睫毛的眼睛,热络地跟我们打招呼:“咦?那个高个子的小帅哥果真没跟你们一起来?他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没反应过来,只是有点愣怔地看着她,没有任何激烈反应,倒是崔胜澈笑得停不下来,问她在开什么玩笑。
老板娘却一脸认真地看着我们,仿佛知道什么天大的秘密。她说:“我前几天在附近的商场逛街的时候还看到他呢,跟一个瘦高瘦高的男生在一起。那个男孩儿戴了副眼镜,远远看着可斯文了。”
这次轮到我笑出声。我没有接话,只是笑得眼角都黏糊在一起。我在那一刻无比荒唐地想象到了报纸报道的字样,“我市实体企业家全xx的一双儿子竟兄弟乱情。”
除了那一出荒诞的误会,我再没听到那两个人的消息。我再一次看到全圆佑的时候,已经是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寒假了。
我的数学老师为了赚外快,趁着寒假在自己的家里办了个私人补习班,给学生开小灶。我爸听后立马给我报了名。据说为了这个名额他还特意托了人送了礼,我不得不去。
下了补习班,我走路回家。那天晚上特别得暖和。我们这座城市的冬天很少有不下雪而是下雨的时候,可是那天晚上温和的空气里居然氤氲着细密又柔软的雨雾。我在经过一个公交车站的时候看到一个清瘦的身影,正独自坐在车站的铁皮亭檐下。
我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竟然很平静。我走过去,很自然地打招呼:“好久不见啊。”
他转过头来,在看到是我时,立刻笑得眼睛眯在一起。我在那一秒再一次陷入了错觉,他对着我笑的样子仿佛是真心实意地喜欢我。我不敢再想下去。
他叫我的名字,叫得亲昵又温和:“顺荣。”
太奇妙了,短短的两个音节,我竟然恍惚地听出了一种血浓于水的羁绊,可能是他最近对着金珉奎温柔惯了。
我盯着他,问:“你怎么在这儿?”我从来没有想过全圆佑会出现在城南。
他笑得很坦然,还晃了晃脑袋,看起来心情不错:“我在这等李叔接我回家。珉奎说他想吃这附近的一家烤肉,于是我带他出来吃。”
我点了点头。我原本只是想打个招呼就走,毕竟我爸还在家里掐着表,只为找到一个切入点来数落我。可是我克制不住自己,只能在全圆佑身边坐下。我掏出一包烟,不是什么好牌子,但是我抽烟不讲究这些。我伸手将烟递给全圆佑,问他:“你来吗?”
他垂着眼扫了一下我手里的烟,眼底都闪烁着点点笑意:“我最近不太抽了,珉奎老是说我,让我少抽点。”
我听后讪讪地把烟揣回了兜里,叹了口气,道:“他以前也老喜欢唠叨我,不让我抽烟。”
“顺荣,”全圆佑低下了头,声音低沉又清朗,像是蕴藏了无限温柔,“你之前跟我说过的话,我回去后想了很久。我想我以前的确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他停住了一会儿,有点犹豫地在措着辞:“我最近在说服爸爸把珉奎的身份公证,这样他就能有财产继承权,明年上大学的学费与生活费也可以解决。”
我半晌没有接话。这条路晚上车很少,偶尔经过一辆车的时候,车的前灯会照出一圈光亮,把隐匿在夜色中的细密雨丝暴露出来。绵软如针的雨幕在空气中颤抖着,像是对突如其来的光照感到受宠若惊,又仿佛在影射我内心的忐忑与纠结。
良久后我才接话:“圆佑,你做得很好了……不只是指你试图劝你爸这件事,还有其他的,不只是金钱方面,”我感觉好像有血块鲠在自己的喉咙里,费劲地停顿了一下,“金珉奎需要一个哥哥,没有人比你现在做得更好了。”
全圆佑看着我笑了,笑得很认真:“顺荣,我这半年经常会想起你,想你当时跟我说得那些话,想着想着,就特别想见你一面。”
我看着他,忽然间觉得又能依稀闻到一股洗发水的味道,清淡又干净,像是在给我诉说着一个旧日的梦境。
我的心里有一块石头落了地。我决定了。
有时候当我们做一件事情之前,我们的意识会跳跃出自己的身体,悬浮在高处,占领上帝视角俯瞰着自己。那个飘在空中的权顺荣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他从一开始就在笑我,权顺荣,你装什么装,这件事情你必然会做,别再装了。就像一把上了膛的枪,那一发子弹必须要射出去,哪怕枪口对准的是我自己,我也要扣动那扳机。
我没有选择的。不这么做的话我死不瞑目。
雨丝绵软轻柔地落下,像是天空中的璀璨星辰把自己掰开揉碎了,然后温柔地降落人间。
我扑向全圆佑,一把揽住他的脖子,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我不在乎了。我活在这一瞬间,不在乎对错,旧怨沉恨,前路新爱,在这一瞬间跟这一瞬间对比,统统不作数。
全圆佑一开始愣了一下,然后闭上眼,抬起一只手扣住我的后脑勺,把我拉入他自己的怀里。我们的唇齿磕在一起,我尝到血腥味,那是我心脏跳到喉咙的味道——他的嘴唇比我想象得要柔软。
可是下一秒他便推开我。
我僵在原处,一脸愣怔又不解地看着我眼前的人。夜色里泛着温暖的湿气,弥漫到我的眼皮上,让我感觉自己的眼眶都沾染了水气。全圆佑低着头,仿佛是在懊悔,手还撑在我的肩上,掌心向外用力,是一个拒绝的姿势。他嗓音有点沙哑:“珉奎跟我说过好几次,除了他妈妈以外,你是这个世界上他最喜欢的人。”
我闭了闭眼,一瞬间百感交集。
我觉得自己像庞大命运里的一个错位的零件,齿轮的沟壑没有对齐,汽油却已经开始燃烧。在引擎的轰鸣声中,错位的齿轮痛苦地转动着,因为磨损而遍体生疼。
全圆佑最后自言自语地问:“我们是怎么到今天这个地步的?”他愣愣地抬眼看我,如浓墨一般的瞳孔里闪烁着难辨的情绪,而夜色中,细碎的雨线还在无休无止地下坠,“我是从哪一步开始走错的?”
我说:“没关系,真的,”我站起身来,微微倾出车站的那半边身子被雨水晕染得泛湿,“没关系的。”
在子弹贯穿我心脏的那一瞬间,我摸到了月亮。月亮那么美,哪怕一瞬间的触摸不算真正的拥有,我也不想再计较了。
9.
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周,我在家里昏沉地睡着午觉,手机接到全圆佑的电话。
那是我时隔半年后再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他那低沉温和的嗓音被编辑成电磁讯号,隔着几十公里的风,传到我的听筒里,撞击着我一边的耳膜,撞得我有点发懵。
在我伸懒腰的过程中,清澈疏朗的电磁讯号说:“顺荣,我们联系不上珉奎,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我翻了个白眼,脑袋在柔软的枕头上蹭了蹭,嘴上敷衍地接了句:“什么?”却在心里烦闷地嘲笑,你们兄弟之间的破事,不要来麻烦我,nobody cares,好吗?
全圆佑听起来好像有点犹豫,半晌后才说:“我们上周带金珉奎做身份公正,因为他要报大学志愿嘛,我就想把他的学费问题解决了,本来以为只是走个程序,却没想到……今天上午,”他停顿很久,“出了一点问题。”
我坐直起身子,瞬间清醒了一大半。
我又问了一次:“什么?”
他反问我:“他没有去找你吗?”
我立即回答:“没有,”我直觉感到有点不好,神经很警觉,匆匆地站起身来,问道,“出什么问题了?”
全圆佑听起来真的有点犹豫。他说:“这个在电话里不好细说,如果你联系上他,请你告诉我。”
我跑出门外,一边试图拨通金珉奎的手机,一边往他家的方向跑去。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阳光被厚重的乌云遮挡住,仿佛太阳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得以透过云层渗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亮。天空泛着银灰色,而粘稠的空气中没有一点风。
金珉奎的手机没有关机,只是不接电话,我一遍又一遍地听着从听筒传出来的拨号音,终于相信是有大事不妙。
我去了他家,把门敲得震耳欲聋,没有人开门。我去了学校,老师拉着我的手,慈祥地对着我笑,以为我是去送礼谢师恩的。我去了台球室,老板还是那副老样子,蹲在柜台后面看电视剧,一抬头看到我,还热络地寒暄,顺荣啊,大半年没见你,你高考完啦?
我打电话给金珉奎训练的那个体育馆,打给崔胜澈,打给李知勋,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最后当我路过社区的篮球场时,我正在跟城东那家KTV的老板娘通话。老板娘的声音甜美黏腻,她没有听出我语气里的严肃与急切,还在跟我开玩笑:“小帅哥忙着谈恋爱,你找不到人,很正常啦!”
而我在那一刻看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他正蹲在球场中央,将自己的脑袋埋在膝盖里,像个被遗弃的孩子。我心里一惊,连忙挂了电话,跑过去。那个人听到我匆忙的脚步声,缓缓地抬起了头。
的确是金珉奎,没错。
而我无法形容他脸上的那个表情。在一切过去很久以后,我再次回想起这天,我都仍然无法描述那个表情。那是人失去信仰或者挚爱才会出现的表情,如同大火烧尽后的一地残骸。金珉奎的双眼落在我的身上,我都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我。他面如枯槁,灵魂与意识已经被掐死了,剩下的只是一具空壳,没有任何情绪与生机。
伊卡洛斯的翅膀烧毁后,他在天空中飞速下坠,最后丧生于深海。我记得那个故事的结局。
我缓下了脚步,轻轻地走上前去,柔声唤着他的名字,像召唤一个走失的魂灵:“珉奎。”
他愣了愣,抬眼看我,过了好一会儿,瞳孔才聚焦。那一瞬间他的眼底聚起眼泪。
他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我的名字,像坠入深渊的人发出呼救的信号。顺荣。顺荣。顺荣。
我低下身来,跪在地上,连膝盖磕在颗粒细密的塑胶地面的疼都顾不上,将他的脑袋揽入自己的怀里,抚了抚他柔软的发丝,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这一刻我仿佛有无限温柔,连声音都是软的:“怎么了?”我紧张地问他,“没事,你跟我说,发生什么了?”
金珉奎不回答我,我却注意到他手里紧攥着一张文件。我满是疑惑,一只胳膊抱着他,伸出另一只手将这份文件抽了出来。
这张纸被金珉奎捏得皱皱巴巴的,布满凌乱的折痕,但是黑色的墨迹却很清晰易辨。
我低头飞速地浏览文件上的内容,急切并充满疑惑的心情迫使我一目十行:
xxx大学附属医院
DNA亲子鉴定
……
A组样本来源:全xx;B组样本来源:金珉奎
……
……
我越过复杂繁多的图表,想迅速找到这份文件的主旨,最后视线落在“不匹配”的三个字样上。
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眼前一阵发黑,耳朵里什么东西“轰轰”地在响。
我连忙从头再次阅读一遍,结果得出的信息还是一样的。我看着文件最后的一行字,医学鉴定用语,严谨又拗口——“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二人是亲生父子关系”。
我的胸腔仿佛被掏空,肋骨里锢着的没有任何东西,一点也感知不到疼痛。只是金珉奎的头还贴在我的胸前,使我觉得沉重又窒闷,连呼吸都困难。
我想起来了自己为什么讨厌数理化。这些都是冷血的学科,没有一点人情味。
这是一个人的生杀命数,而他们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能把它全部给打碎了。黑白分明,昭然若揭,晃得人眼睛酸疼,没有留给人一丁点回瞏辩驳的余地。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金珉奎在我的怀里开口,声音闷闷的:“我今天问我妈,她才终于说了实话……这么多年,”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就像一声叹息的尾音,“原来她当年跟我爸在一起时,还有另一个男的。只不过那个人没有钱,后来离开去了外地,她就当从来没有过。”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兀地笑了一声,满是自嘲和无奈:“啊,说错了,不是我爸,”他笑得我心都碎了,“那另一个男的才是我爸。”
金珉奎从我的怀里直起身子。他眼角湿润,脸上却没有任何泪痕。他说话的时候声带嘶哑,然而听起来却没有什么情绪起伏:“顺荣,这么多年,我爱没有爱出结果,恨也恨错了人。”
我闭了闭眼平复情绪。我想起那一天,同样天色阴沉、空气厚重的一个下午,第十二中学与育明中学在这里打校际篮球比赛。赛后金珉奎向我跑来,一脸沉重地示意我看全圆佑,煞有介事地跟我说:“那个人是我哥,我恨我哥。”
一模一样的地点,他那既认真又不忿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时候的金珉奎眼神明亮,爱得勇敢,恨得笃定,自我意识完整又坚固。
可是真没想到,那竟不是事情的真相。
“太可笑了,我这十几年过得都太可笑了。”金珉奎笑着闭上了眼睛,却有一声细微的叹息从他的嘴角溜出。我第一次意识到语言的苍白。我张张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我想起半年前的公交车站,在细密的雨幕里,全圆佑眼眸清亮,有点雀跃地跟我炫耀,他正在努力地成为一个好哥哥。
我终于意识过来,命运是比我们自主意识与精神力更高规格的庞大存在,我们无论这么用力地试图扭转命定的规则,终究都是徒劳。命运它永远比我们先看一步棋,我们不停地向前奔跑,却永远挣脱不开它的笼罩。
10.
那天晚上我与金珉奎喝了很多酒,最后我借着残存的一丝清醒,将他送回了家。我回到家后倒头就睡,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两点。
午后的阳光明媚又温暖,晃得我有点睁不开眼睛。我脑子昏昏沉沉的,爬起来去金珉奎家找他,结果敲了好几次门都没人应。起初我还没有意识过来哪里不对,以为金珉奎是同我一样喝多了,此时还在睡。
而当我用了很大的力,“哐哐哐”地发狠敲门,仿佛都要把门框敲松了,却还是没有人答应的时候,我终于有点慌了。我再一次重复前一天的找人路线,满世界地去找那个不停地玩失踪的男孩子。
当我找到那家台球室,也没有打听到金珉奎的消息后,我终于认命般地拨通了全圆佑的电话。
对方接听得很快,也知道我想问什么。
他的声音平淡又沉静,听起来像一个宣布审判结果的法官:“珉奎今天凌晨就上了火车,去的南方。”
我闭上了眼睛,听他继续说:“我不知道是哪个城市,他不愿意告诉我。他是上了火车后才给我打的电话,我甚至没有来得及去送送他。”
我良久没有回答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能听到的只是自己的呼吸声,还有从听筒传出来的微弱杂音。
在我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全圆佑突然喃喃自语:“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招惹你,”他温柔又残忍地作着判断,“金珉奎什么都没有做错,而我呢,我从一开始就是坏人。让他失去完整的家,让他失去自己喜欢的人,结果最后,”他原本语气很平稳,却在这里忽然顿了一下,“我又让他失去了原本以为失而复得的亲人……好像我这个人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从他身边剥夺走东西。”
我的双腿有点发软,身体向后倾去,只能后退了两步,靠在台球室的柜台上。我一只手抵着柜台的边沿,撑住自己站不稳的身体。台球室老板的电视还开着,在我身侧发出噪杂的声音。
我闭着眼睛,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我想说,全圆佑,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不怪你,真的,都不怪你,你没必要背负着这份不应该由你来承担的愧疚过一辈子。
鉴定报告里白纸黑字地写着他不是你的弟弟,你却还不愿意醒过来。
可是最后我只听到他说:“顺荣,你就当从一开始就没认识过我吧。”
我眼皮颤抖,落下泪来,脸颊上无声地划出两道泪痕。
真奇怪,人怎么闭着眼睛还能流眼泪。
良久后,我终于开口:“全圆佑,我从来没后悔认识你。我喜欢你。不,喜欢怎么够,”我艰难发声,感觉自己的喉咙干涩又酸痛,“我爱你。”
可是电话早已经被掐断了,此时倾听我的只是一声又一声拉长的忙音,听起来像是宣告病人死亡的医疗仪器。
然而我不在乎。我将手机贴在自己的脸侧,万分认真地继续说:“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开始爱你了。你当时与我隔着一整个篮球场,我觉得你离我好远,只希望自己能离你近一点。我想跟你在一起,一直都想,直到现在也还是想。”
我睁开眼睛,站直身子,走出台球室。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太刺眼的原因,我竟然泪流不止,声音却还是平稳的:“要是能重来一遍的话,我还是选择认识你,就算有时候挺难受的,我也不后悔,真的,一点都不后悔。”
“但是我知道,没有用的,我们不能再重来了。全圆佑。”我最后说。
有些人我们这辈子只遇见一次。他是荒凉枯原内的一片绿洲,是炎热夏日里的一阵清风,是茫茫人海中的那个神仙。上天只应允了我一次机会,可是我没有抓住他的手。不能再重来了。
我终于放下了自己固执举在耳边的手机,按下了挂断键,终止了那刺耳的忙音声。
我擦干自己脸上的眼泪,抬起头,看到一片晴朗天空。煦风清澈,日光灿烂,万里无云。
完.
黑魔女的鸟笼
這次寫了真正的魔女故事,非常感謝喜歡這篇文章的人!
感言裡提到了來自小王子和麥田群鴉的元素,順便再分享一句,藍色矢車菊也是來自梵谷(梵高)的畫,花語是“遇見幸福”
·雨宙气象台·......
這次寫了真正的魔女故事,非常感謝喜歡這篇文章的人!
感言裡提到了來自小王子和麥田群鴉的元素,順便再分享一句,藍色矢車菊也是來自梵谷(梵高)的畫,花語是“遇見幸福”
·雨宙气象台·
0805 ·14:57
·第17次实时监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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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提时代·
《 黑魔女的鸟笼 》
·那些金黄的麦子会让我想起你,而我将会爱上风拂过麦浪的声音…
─《小王子》
💫光年雨宙气象台
00.
九月的青色火星在飞舞
什么时候开始魔女的点名
是谁负责为魔女的名册唱名
瞎了眼睛的猫头鹰、猫头鹰
是谁在壁炉挂的鹿头上飞舞
断了翅膀的翠鸟、翠鸟
是谁在金色的鸟笼里高声歌唱
没有舌头的知更鸟、知更鸟
现在要开始魔女的点名
被发现的高声喊:“到─”
到黑魔女的鸟笼
01.
“权哥,”他们这行人里最小的孩子怯生生地说:“听说那里面闹鬼的。”
田埂那头的树荫里,7岁以下的孩子们围起来转圈玩着抓人游戏,童谣唱着这一带盛传的魔女传说,稚嫩的嗓音为此刻添上一丝诡谲,更把大孩子们本来就有些退缩的士气打击几分。
一行孩子站在小径的这端探着头,小径另一端连着一扇半开的木门,孩子们踢球的力度就可以轻易撬开的锁彰显着入口的年久失修。这种朴素的木门一般是城堡内佣人的出入口,不过眼前这座荒废时间不可考的城堡显然不会有人来维护这些。
郊区这座废弃城堡是城里知名的魔女遗迹,传说半世纪以前这里居住的贵族依靠魔女的力量来维稳权势,交换代价是贵族必须进贡给魔女纯洁的童男童女,让她饮用孩子的鲜血来维持青春和永生,接近正圆的环形围墙筑的比一般城堡要高,因此又被称作黑魔女的鸟笼。
“那怎么办啊,”不知道谁先起了头,几个孩子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要不算了吧。”
“还是谁回家再弄个球来?”
“回家再过来都要准备回去吃晚餐了。”
“我要是回去肯定被抓去干活。”
“就去捡呗,别麻烦了。”权顺荣话头一出大家都安静下来。
“闹鬼有什么。”他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不意外换来年纪小点几个孩子崇拜的眼神,十一二岁的男孩子自我意识正抬头,权顺荣心中颇有些得意,
“我爸爸说那是魔女的城堡,不可以靠近的。”隔壁养鸡家的孩子是团体里胆子最小的一个,眼睛瞪得浑圆。
“什么魔女啊,”权顺荣嘟嘟囔囔的吐槽,声音有点没底气地压低下来,他们这个年代的孩子多多少少听过父母辈和修士们讲述过以前的猎巫故事,但此时此刻退下阵来很不符合权顺荣自己的骑士英雄主义,他拍拍胸膛:“没事,哥去捡,你们在这儿等。”
随着各地农作物陆陆续续采收的季节到来,课上一上三不五时就有父母去学堂逮孩子回家搭把手,修道院的学堂本来就是由贵族赞助的慈善性质,干脆收成季直接放了长假。
采收完的亚麻田腾出一块空地,忙里偷闲的孩子们聚集在一起踢足球,其中某个用力过猛又没好好控制方向的,在几十秒前让没打过招呼的球鲁莽地冲进了沉睡已久的城堡。
他义无反顾地穿过小径旁的白杨树,即使不回头他也能想象背后大家看向英雄的目光,于是他深呼吸一口气、勇敢地推开门。
02.
映入眼帘的古老灰色石墙上爬满了常春藤,加高的围墙很好地放大了隔音效果、也拉长了罩在草坪上的阴影,权顺荣只穿了件单薄的棉麻白衫,颇感觉有些凉意。
一株茂密橡树地立在庭院正中央,强势的树荫在午后的阳光下占领了半面砖墙,这里的一切好像按了暂停键似的,没有生物活动的踪迹,过于安静和古老的气氛让权顺荣也不免有些紧张,他迈开步伐,厚厚的草皮踩起来几乎听不见脚步声。
沾了好些泥沙的足球静静躺在树下,权顺荣小跑步去捡了起来,一群人待在一起时要逞英雄很容易,独自一个人难免还是有些心慌,他捡起球来习惯性地把球在掌心转了一圈,视线里冷不防地闯进一个人影,刚从城墙的转角拐过来。
权顺荣吓了一大跳,忍不住惊呼出声,对面的男孩子显然也吓得不轻,后退一步直接撞在了石墙上,发出了一句闷哼。
看到是大活人一个权顺荣安下心来,附近农家的孩子权顺荣不说全认识至少也认识一半,眼前是个生面孔,他探头探脑地挨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男孩手里抱着一本精装书,紧张的收紧双臂,权顺荣察觉到他的防备,友好地眯起眼来笑笑:“啊、我是那边磨坊家的儿子,就是有风车那里,”他指了指东方,又指了指自己:“我叫权顺荣,权力的权、温顺的顺、荣华的荣─”
男孩子愣愣地看着他,数秒的沉默上权顺荣觉得有些尴尬,他搔搔头正想着要不点个头赶紧回去大家那里算了时,听见细细的、轻柔的声音。
“李知勋。”
“啊?”权顺荣一时没反应过来。
“知悉的知、勋章的勋”
李知勋一副就是还没放松下来的样子,自我介绍的样子却又很认真,权顺荣觉得有趣,暗暗地想这种类型的孩子要是放在他们教会班上,他肯定要开开玩笑逗着玩的。
“哦~知勋呐,你怎么在这里?”
李知勋顿了顿反问他:“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跟朋友们踢球,球滚进来了,我来捡。”他转了转手上的球,努努下巴示意了一下门的方向:“可是门本来应该是锁着的,你不是从那里进来的吧?”
“我从另一边的门进来的,”李知勋别过头,视线投向被城堡挡住的另一侧围墙:“那边的门没有锁。”
另一头的门连接的是比较接近镇上的方向吧?权顺荣脑海里的地图一时转不过来,理智又告诉他这并不是很重要,他点点头。
“我来这里看书。”李知勋见他没接话,又接着补充。
“看书?”权顺荣五官皱成一张苦瓜脸:“好不容易放假还看书啊。”他举了举手上的球:“要不要来和我们一起踢足球?”
李知勋摇摇头,正准备拒绝,城墙外传来几个孩子数好一二三似的整齐喊声:“权顺荣──你被抓走了吗?”
权顺荣吸了一口气,以一人之力试图比拟众人声量的大吼:“来了。”把李知勋震得一激灵。
权顺荣看出李知勋拒绝的意思,心里急着回去和同伴们炫一下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勇敢冒险」,对李知勋摆摆手往门口走去。
走一半又折回来,拦住正准备选择一个好树根坐下来看书的李知勋。
“这里是你的秘密基地吗?”
“嗯?”
“我是说…以后比如我想偷懒不干活的时候、或是不想念书了想逃学、或是闯祸了被爸爸追杀之类的时候,还可以再来吗?”
他看着李知勋不知道如何响应的表情笑了笑:“这里不会有别人来嘛!”
李知勋迟疑地点了点头。
03.
李知勋很娇小,皮肤白皙,连手也是嫩的、不生一点茧,这是权顺荣来两三次以后胆子大起来敢开始动手动脚后观察出的,权顺荣和身边的朋友们全是从小在农庄里打滚、半放养大的,没见过这种白白嫩嫩的孩子,个性也内向得很,脸皮薄、一逗就要脸红。
姑娘家似的,权顺荣曾在心里偷偷这样想过,但又比姑娘温柔得多,权顺荣想起恶作剧吹熄了家里的蜡烛后被拿烛台的姐姐追着打的故事,感到一阵恶寒。
李知勋就不一样了,就算权顺荣恶作剧往他头发上插花,他既不拒绝也不恼,只是窘迫地皱着眉,一会儿再自己把花拿下来整理头发。
用权顺荣贫瘠的词汇量来形容李知勋就是,很乖,乖得一下激起了自我英雄主义旺盛的权顺荣自诩为哥哥的保护欲,让他也想笨手笨脚地温柔起来。
于是后来知道从李知勋支支吾吾的嘴里听说他和自己同岁时,权顺荣夸张的张大了嘴:“那还这么小一只啊。”惹得脾气好的李知勋忍不住捶了他一把。
据李知勋的说法,因为这里没有人,他喜欢来这里不受打扰地看书。
但很显然的他也并不排斥权顺荣不容拒绝的「打扰」,于是休息时间做手工的权顺荣干脆就把麦秆整捆抱过来,一边编篮子一边骚扰他。
权顺荣猜想他大概是哪里好人家的小少爷,才可以在这样大家都忙进忙出的季节里悠闲地躲起来看书,又想不通都是家庭教师教育的贵族家哪里需要躲起来才能看书,想着想着思绪愈飞愈远,如果播种完芜菁以后跟父母说自己想去念中学,不知道会不会有机会和李知勋做同学。
想着想着又垮下脸摇摇头,先不提门槛和钱的问题,要他一天到晚和那些贵族打交道他可不行。
当然如果有李知勋在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在那儿一个人走神着,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李知勋原本盯着书页的眼神探过来:“怎么了?”他歪歪头:“觉得无聊吗?”
“啊?”被打断思绪的权顺荣愣了愣:“喔!没有,”他捏了捏麦梗、干脆放到一边去,整个人靠往李知勋的方向,把头搁在他肩膀上顺手翻了书页:“你呢?一直看书不无聊吗?”
李知勋几乎不可查的微微停顿了一下,摇摇头:“看书很有趣。”
“是吗…”权顺荣嘟嘟嘴:“那这本书在讲什么?”
“跟园艺有关的。”
“园艺?”权顺荣环顾一下现在所处的古堡庭园,虽然已长年疏于打理,还是不难看出曾经有精心规划过的痕迹,他不了解那些,只觉得是比农活更精致点的活儿,对最近天天在收割麦穗的他来说可以说是一点兴趣也提不起来。
“没有什么有趣的内容吗?”他懒洋洋地说。
“恩…”李知勋沉思一下:“你知道花语吗?”
“不知道。”权顺荣直起身来拉伸了一下手臂,和李知勋四目相交,直觉地感受到他今天心情不错,于是他盘起腿来、开玩笑似的表演出一副求知好学的样子。
看出他的刻意,李知勋无奈地勾了勾嘴角:“就是代表花的语言,也是一种意义的象征,比方说希腊神话中爱神因为着急要见受伤的爱人踩过带刺的白玫瑰、鲜血把玫瑰染成红色的,所以红玫瑰又象征爱情。”
“哦…”权顺荣只觉得很抽象:“什么花都有花语吗?”
“应该大部分都有吧,”李知勋不确定地说:“花语通常伴随着传说或故事,所以很有趣。”
“这样啊,”权顺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麦子花也有花语吗?”
“有喔,”李知勋捏起书页的一角在脑海里搜索着:“代表的是赞美和合作、也有祝福的意思。”
“啊?”权顺荣无语的张了张嘴。
“嗯?很奇怪吗?麦子对我们的生活有很多贡献啊、种植和采收麦子需要合作、来年的丰收也希望能得到祝福嘛。”
学校有教授读书写字,什么象征、比喻等等的权顺荣多多少少也听过,只觉得没有什么联想性,也没有实际价值,他嘟嘟囔囔地开口:“这没有什么直接关联不是吗?要我说阿~花语就应该是一听就明白的那种,毕竟是花的话语嘛!麦子就应该是什么「可以填饱肚子」或是「可以换钱」之类的…”
“噗─”李知勋忍不住笑声来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权顺荣惊讶地看过去,他笑得很开心,咧开嘴来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权顺荣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激动,李知勋不是爱笑的孩子,看见他笑得这么开心,对权顺荣来说是第一次。
“那是什么啊…”李知勋从停不住的笑意里挤出话语:“不是、可以填饱肚子或是可以换钱,那是人类种麦子的用途嘛,你那只是说明麦子的功能,和麦子的话语有什么关联啊…”
见权顺荣呆愣地盯着自己,李知勋眯起眼睛笑了笑:“怎么了?”
“啊、没事,”权顺荣欲盖弥彰的别开视线,不自在地搔搔脑袋:“就…也搞不清楚花语有什么功能。”
“在艺术或文学上有传达深层意义的价值啊。”李知勋话出口又觉得自己说得有点晦涩难懂。
“又或者是隐晦的告白?”他歪歪头看向权顺荣的眼睛:“比如我送给你一朵玫瑰花,代表我喜欢你─”
他伸手做了个递花的假动作,权顺荣盯着他充满笑意的眼睛,只觉得今天的自己有点奇怪,才刚从激动的心情平复过来,现在听了这样的话又无法理解地赶到飘飘然。
04.
李知勋不是爱笑的孩子。权顺荣很快就在心里推翻了自己对李知勋的这一个标签,有心的话他是非常好逗笑的孩子 ─而且笑起来很好看,权顺荣决定把这个评价偷偷藏在心底,因为不清楚是为什么,他总觉得说出口是非常别扭的。
他开始哄着李知勋放下书本和他一起玩,因为被拒绝过几次一起踢球之类的提案,他知道李知勋不喜欢和群体一块玩耍,于是他带来姐姐小时后玩的旧沙包、也教会李知勋抓石子等等简单的小游戏。
权顺荣暗自认为那些小玩具是小孩子或女生才玩的,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玩起来要被同伴笑话,但这种轻巧的小游戏跟李知勋搭在一块并不违合(事实上他也学得相当顺手),而且当权顺荣灵活示范的时候,他会投来亮晶晶的崇拜眼光。
在拗不过他闹的情况下也曾经凹过李知勋唱歌给他听,李知勋声音很清亮、唱的都不是权顺荣耳熟能详的童谣,更像每年庆典时会有街头音乐家或吟游诗人表演的曲目,歌词描写着花朵盛开的美丽山谷。
和李知勋待在一起那种飘飘然的心情让权顺荣很着迷,三天两头逮到时间就往古堡里钻,要用大人们的话来说就是「像着了魔似的」, 而李知勋就像是能预知到他什么时候会去似的,从没让他扑过空。
这一天却难得的没有一进门就瞧见在树根处读书的人影,空气中有种秋高气爽的干净凉意,权顺荣仰头躺在树底下本来就铺了满地的绿绒地毯上,想着等一会儿人如果没来就算了,但风太温柔,于是他不知不觉就睡在秋天柔软的阳光里。
醒来时天还亮着,不知道睡过去了多久,他猛地想起身,视线余
他呼吸一紧,柔柔的光照在李知勋身上,脸颊细细绒毛被照得发亮,眯成一线的眼睛让他像只初生的小狐狸。
不知道是不是起身的动作惊动的原来就睡得不深的李知勋,他用力眨了眨眼醒来,权顺荣觉得可爱,放软了声音轻轻问:“你怎么也跟着一起睡了?“
半梦半醒间李知勋文不对题的回答:“你身上的味道好闻。”他揉揉眼睛。
好闻么?权顺荣拉起自己的袖角,除了古堡内原本就有的青草香外闻不出什么来。
“有麦穗和阳光的味道。”李知勋慢悠悠地说道。
他忽然庆幸起来,果然大人们常说的劳动就会有收获不无道理,这些日子整天顶着太阳在田里忙活是确有其值得之处的,多好自己是麦田磨坊家的孩子,要是像隔壁家养鸡的一样,那身上可全得是动物的骚味,知勋肯定不喜欢的。
他眯起眼睛笑笑:“我们家是种麦子的嘛!“
“知勋呢?“他想到李知勋从未说过关于家里的事:“你们家在城镇中心那里吗?”
李知勋沉默下来摇了摇头,权顺荣自顾自地继续阐述自己的“推理”:“你应该是贵族家的孩子吧?有那么多书可以看,要说我们家可是一本书也没有。”
权顺荣话才出口,李知勋就皱眉露出有点排斥的表情:“不是,我们家不是贵族。”他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又抿了抿嘴,终于纠结的开口:“我来自离这里很远的地方。”
“是吗?”权顺荣不是很擅长读懂别人表情的那种机灵孩子,只觉得眼下的气氛有点不寻常,他愣愣地开口:“那是什么地方?“
李知勋和他四目相对一下,很快垂下眼,像下了什么不太确定的决心。
:“_____”
05.
那听起来很陌生,但说来奇怪权顺荣感觉自己并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地名,即使回想了一圈并不存在于任何他熟悉的记忆里,回去以后他偷偷翻过父亲书房里的地图,地图范围仅限于他们整个城镇一带,并没有找到李知勋所说的地名。
理智告诉他这很奇怪,以一个孩子的脚程,要天天从这个城镇以外的地方到古堡来并不现实,心底又有个声音告诉他那也没关系,很奇怪也没关系。
他感觉不深入追问好像是他跟李知勋之间的默契,又隐约觉得,如果他有心想探询其中的秘密,李知勋未必不会松口。
下一次见面时他只是拉着李知勋往偌大古堡的另一侧探险,比起他们平时活动的中庭以树木为主,这一侧显然是日照更足的花园,虽然长年没有受到精心照料有些杂乱无章,当季的花朵依然富生命力地开着。
靠近墙角的地方开着小朵的三色堇,中间则有大片野蛮生长的玫瑰,权顺荣盯着鲜红的花瓣,耳边回荡起李知勋曾经说过的玫瑰花语故事,脸颊忽然一热,轻轻捏着花苞的茎犹豫起来。
“你今天要早点回去。”旁边李知勋对花没有感到什么新奇的样子,抬头望着天空,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啊?”
“等等会下雷雨。”
权顺荣抬头看了下天空,很高很蓝,透明澄澈的样子并不像是会下雨。
看出权顺荣的疑惑,李知勋无奈地补充一句:“我看书学过一点观测风的方法,快点走吧。“
穿过堆着干草束的空地时天空那一端确实已是一片浓厚的积雨云,正以肉眼可见的移动速度往这一端压过来,权顺荣咂咂嘴加快脚步小跑步起来。
忽然「哗─」的一阵扑翅的声音,几只原来在麦田里觅食的乌鸦察觉到好像察觉到了转瞬即近的雷雨,掠过权顺荣头顶、不约而同地往山野那端飞去。
他停下脚步站定在还没完全采收的麦田田埂上,墨黑色的云像海浪一样卷出漩涡,浓烈的颜色低低压在地平在线、像一幅油画,强劲的风从平原那端沿着田埂刮过来,把饱满的麦穗压得歪七扭八。
然后是豆大的雨点,像忽然加快步伐般的脚印飞奔而来,理智告诉权顺荣他也应该要开始朝着农舍的方向拔腿狂奔,却不知怎么着抬不起脚步。
一直到雨点砸在他的发旋上,清凉地让他打了个激灵,他忽然想起来是在哪里听过的地名,那是几年前某一次庆典上吟游诗人颂唱的故事背景,内容是关于魔女如何诱骗单纯的农民,让他们在夜晚的田野进行祈求丰收的巫术,而教廷的骑士又是如何英勇地打败巫师,解救无助的平民。
那些故事好像总是这样,魔女的传说,关于他们能够呼风唤雨掌控天气、让出海的渔夫翻船,或者能够变成别的动物偷走农家的作物,总之是坏的、邪恶的、应当得到惩罚的。
淋了雨回家以后那天晚上权顺荣难得发了烧,一整晚半梦半醒都是浑浑噩噩的恶梦,窗外好像听到有小孩子们在唱那首熟悉的魔女童谣、正准备开始的鬼抓人游戏,梦里的李知勋张开嘴一开一合,没有发出声音,在呼唤他的名字,他们对上眼,他的眼角流下一滴血来。
06.
他痊愈以后第一次真正意义地在古堡扑了空, 隔天、再隔天,都没能看见李知勋的身影。
收成季已经到了结尾,今年是个丰收年,镇上会举办几天的庆祝祭典,晚上大家围着篝火一起唱歌跳舞,权顺荣从一心梦想进入上流社会的姊姊那里听说过,如果想与某人共赴宴会,提前邀请是最基本的礼貌,在他的认知里宴会与祭典也没有什么区别,而他有想要一起跳舞的对象。
权顺荣从午后等到夕阳殷红,他站在门前想了一想,又回过头来对着古堡大喊:“知勋呐!明天开始镇上要办庆祝丰收的祭典,我想邀请你一起去!”
他停顿两秒,除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外没有任何回音。
“那我明天再过来!”他关上门前最后大喊。
隔天也是一样的结果。
权顺荣骨子里有股不服输的倔强,他躺在橡树底下,橡果的颜色已经开始转深,再过一两个月、或许一两个礼拜,他们还可以捡橡果子玩,或许他可以去向姊姊或者附近的女孩子讨教手链的编法,他看过很多女孩子把橡果串成手链或项链挂在身上,他不能理解李知勋的拒绝。
他最后还是一个人去了镇上的市集,日落以后摊贩已经散得七七八八,大家围过去广场的火堆那里跳舞,旁边的吟游诗人集团演奏着乐曲,晚上跳舞的曲目是丰收年必唱的赞歌。
权顺荣静静地站在那里听了一个章节,用少少的零用钱买下为数不多还在摆摊的苹果糖。
城里到处都有点着的煤油灯,田野间是一盏也没有,好在今晚是个月色皎洁的满月,对从小就以视力好闻名的权顺荣来说,已经足够照亮他每一步的路。
月光底下古老的城堡更显得阴森几分,权顺荣推开门,满墙的常春藤和浓密的橡树一如他初来那般安静,他踏上厚厚的草皮。
一、二、三,他福至心灵地抬起头,如愿看见刚跑过拐角、还在轻轻喘气的人影。
他猜想在围墙外看不进来的某个小房间,或许也正点着一盏灯光微弱的煤油灯。
“你…怎么…”
“知勋啊,”他看着李知勋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露出灿烂的笑容:“要吃苹果糖吗?”
他们坐在城堡侧门的石阶上,权顺荣像平常一样开始絮絮叨叨地讲着日常的琐碎事情,夹杂着咬苹果糖的喀碰声,讲到听说糖苹果的老板说,庆典上白天有表演关于勇者斗恶龙的老掉牙故事,他顿了顿,至少没有像去年一样表演他们烂熟于耳的魔女童谣,李知勋没搭话,在一旁转着插苹果糖的竹签。
“知勋吶、”权顺荣盯着只剩下核的苹果糖,试图从紧张的情绪中分心来思考把果核种在庭院中央会不会长出苹果树的事,一边干巴巴地开口:“你相信魔女的传说吗?”
回应他的是漫长的沉默。
“顺荣,”李知勋看着他,塔楼的阴影照在他半边脸上,他的表情很平静。
“我就是魔女。”
权顺荣觉得自己会永远记得那天晚上的月亮,当他仰起头来,觉得全身血液不畅通似的僵硬,心跳却异常的剧烈。
“这样啊,”
在来见李知勋以前他猜想过很多很多可能性,
如果他是被魔女关起来的孩子,那他无论如何也要做李知勋的英雄。
如果他是魔女…
权顺荣呼吸急促起来,他知道他心底的声音是什么,因为真正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一个人只有用心去看、才能看到真实。
因为没有人告诉过他魔女喜欢看书、唱歌像鸟儿一样好听、还能够读得懂风。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魔女呢。”他平静地开口:“魔女不喜欢吃苹果糖吗?”
07.
黑魔女的鸟笼,不是魔女关住孩子的地方,而是人类关住魔女的牢笼。
关于曾经住在这里的贵族,据权顺荣所知是上上一辈长达数十年的战争以前的事了。
那首传唱百年的童谣、青春永驻的不老魔女,并不是空穴来风。民间传说居住此地的贵族,祖孙三代身边都有同样容貌的女子常伴左右,谣言愈传愈严重,甚至到了教廷耳里,在那个猎巫意识高涨、人人自危的年代,年轻的贵族子弟还亲自出来澄清只是第一代侍女的女儿有着与母亲高度相似的外貌。
这些是理性派大人们拥护且代代相传的故事版本,从李知勋口中叙述的现实比现实更魔幻,他的曾曾祖母用自己的生命和力量与贵族做交易,来换取一族免于被绑在木桩上活活烧死的命运。
“我因为好奇关于曾曾祖母的事,才会来到这里。”故事说到这里时李知勋才终于开始啃起手上的苹果糖:“但如果我知道她作为保证的代价,是限定魔女的诅咒结界,那我就不会来了。”
“诅咒?”
“我出不去,”李知勋淡淡地说:“而且从我踏进这座城堡开始,已经…过去十个冬天了,”
他比了比自己的身高:“我没有长大。”
权顺荣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觉得一颗心被人拧着似的难受:“诅咒…没有破解的办法吗?”
“有喔,我把城堡里的东西翻遍了,找到了曾曾祖母的手记,”李知勋直勾勾地盯着脚尖:“答案出乎意料的单纯呢,破除诅咒的方法总是这么老掉牙。”
李知勋自嘲勾起嘴角,笑得很难看:“可是我没办法。”
追根究底魔女是什么呢?权顺荣从李知勋口里听了很多,她们有运用大自然力量的方法,所以他们的农地可以年年丰收、会调制可以治百病的草药,还能制作保佑旅途平安的护身符。
“现在没有办法了,”李知勋像旁观者一样平静的叙述好像事不关己的故事:“从曾曾奶奶以后我们就不再想要这样的能力了,所以隐瞒起来生活在普通人的社会里,和一般人结婚、生子,所以事实上我也不会什么魔法,只是稍微能听得懂风的语言罢了。”
关于破除魔咒的方法不管怎么问李知勋都不愿意松口,回去以后权顺荣做了很长的梦,梦到自己变成了白发花花的老头子,还坐在橡树底下听十一岁的李知勋读故事。
惊醒过来的时候窗外阳光很烈,母亲拿着擀面棍闯进房门高声喊道:“昨天跑出去不干活今天也不干活吗?”
“破除诅咒的老掉牙方法是什么呢?”气冲冲的话是半句没有传进一头热的权顺荣耳里,他愣愣地看着妈妈自言自语。
“诅咒?”提高音量的女声章显著厄运的即将降临:“你再不起来干活马上就会受到被擀面棍打屁股的诅咒!”
权顺荣几乎是用飞奔的送面粉到镇上面包坊,路上擦肩而过的妇人们可都差点被撞上的惊呼连连,他心里着急,只想赶快把跑腿任务敷衍了事一番,去寻找所谓「老掉牙」的方法。
如果是大人可能会说,已经过去十年了,不差这一天,可对权顺荣来说,已经过去十年了,不能再多一天。
因为他已经决定过如果李知勋是被魔女关起来的孩子,那他无论如何也要做李知勋的英雄。
因为如果他是魔女,那他也还是想做李知勋的英雄。
面包坊隔条街就是整天都有表演的广场,权顺荣突然灵光一现,游列各处搜罗故事的吟游诗人听过的传奇没有一千也该有八百,他们肯定知道什么老掉牙的故事与诅咒,他急急地敲着面包坊的后门,高声呼喊老板娘的名字。
忽然隔壁街飘散在风里的合唱无比清晰地传进他的耳里,唱的还是昨天听说勇者斗恶龙的剧目,高潮的桥段大家一起合唱起来。
勇敢的王子砍下恶龙的头
亲吻高塔内沉睡的公主(美丽的公主)
迎向幸福快乐、噢幸福快乐的结局
亲爱的,真爱的魔法就是如此强大
破除诅咒的方法总是这么老掉牙
08.
曾曾祖母有一个在等待的人,李知勋不清楚那是不是他的曾曾祖父,也不知道最后曾曾祖母是等到了那个人所以终于解脱、还是因为什么更残忍的理由离开这座城堡。
他时隔了几年终于又翻开这本已经被自己翻到边缘有些破损的手记,以前他不能明白殷切地期盼一个人到来是什么样的心情。
那扇他怎么用力也纹丝不动的门开了,所以午后不再是阳光慢慢爬过城墙那端的漫长时光,所以日正当午的时候他就会开始坐立难安。
然后那扇门又打开了,李知勋站起身来,老旧的牛皮笔记本滑落在厚厚的草地上,没有发出声响。
用暴力把门推撞上围墙的那个人气喘吁吁的开口:“知勋啊,”他断断续续地说:“城堡里面没有种矢车菊,”
“明年春天,麦田旁边会盛开很漂亮的蓝色矢车菊,”他吞了一口口水:“我想带你去看。”
李知勋张张嘴,有些不知所云,权顺荣急急地接着往下说,没给他打断的机会。”
“我姊姊说,她以后是要嫁进贵族家当淑女的,”
“所以我家的麦田以后都要给我管的,”
他看权顺荣浮夸地模仿起曾经看过木台上搭起的简陋剧场,上演的是英雄传奇的戏码,女王高声颂赞着为国家付出的英勇骑士的声音。
“权氏庄园的继承人想要一个读得懂风的左右手,”他眨眨眼:“所以知勋,我们一起长大吧。”
追根究底什么是爱呢?权顺荣也不明白,爱是太抽象的事情,连最有智慧的修道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如果可以,权顺荣想送给他一朵玫瑰花。
在城堡里玫瑰不稀奇、那就带他去看春天满地的矢车菊。
李知勋愣愣看着权顺荣递过来的掌心,风吹过来、吹过覆满古老城墙的常春藤、捎过他耳鬓的碎发,他不能理解权顺荣此刻亮晶晶的双眼。
但他伸出手来覆了上去,常做农活的手有些粗,热乎乎的,像晒过太阳的饱满麦穗,于是他跟着往前迈出一步、又一步。
然后他听见麦浪的声音。
【请回答2014】第一章:18岁
写在前面。
不剧透。
入坑需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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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岁】
01
我的十八岁,她像一把老旧的折扇,露出了起了毛边的褶子,铺展开是一副线条分明的画,印着老日子里的书墨气和褪了色的丹青蔻。
最近开始整理照片,其实那时已经不太将照片洗出来贴进相册,用手机随意拍了,大多不会再看一遍。
我在翻箱倒柜寻找数据线时,他端着冒热气的牛奶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
“你看见过我那个黑色箱子吗?”我从一堆杂物里抬头,毫无头绪。
他放下杯子,过来我旁边坐下,接过我手中缠的一团糟的耳机线,问:“哪个...
写在前面。
不剧透。
入坑需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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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岁】
01
我的十八岁,她像一把老旧的折扇,露出了起了毛边的褶子,铺展开是一副线条分明的画,印着老日子里的书墨气和褪了色的丹青蔻。
最近开始整理照片,其实那时已经不太将照片洗出来贴进相册,用手机随意拍了,大多不会再看一遍。
我在翻箱倒柜寻找数据线时,他端着冒热气的牛奶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
“你看见过我那个黑色箱子吗?”我从一堆杂物里抬头,毫无头绪。
他放下杯子,过来我旁边坐下,接过我手中缠的一团糟的耳机线,问:“哪个黑色箱子?”
我盯着他纤长的手指解开缠绕的耳机线,回道:“你送的那个,我过生日的时候。”
他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我送你的太多,记不清了。”
最后我终于在书柜最底层翻出被一叠信纸覆盖住的黑色箱子,镶金边的锁扣掉了漆,手指一碰就颤颤巍巍的掉落下来,我打开箱子,里面杂乱摆放着几部手机和配套的数据线。
许久未再启动,开机花了不少功夫。连上电脑,相继跳出一排弹窗,一一点下关闭,最后敲开了相册的文件夹。
他搬来凳子在我身后坐下,屏幕跳至一张大合照,他指着照片右下,咯咯笑出声,“你那时候真丑。”
我转过头瞪了他一眼,他立马噤声,举高双手,表情诚恳,“你最好看了。”
那是2015年1月1日。
我们的十八岁。
02
送走张道允那天首尔下了雨,车站积了水,崔胜澈拎着半湿的箱子坐在站台挡雨的隔板下。身旁的人挂着耳机,看了几年的脸一时竟有些陌生。
“还回来吗?”崔胜澈伸手扯下一边的耳机,密集的鼓点从耳机孔传开,他所幸扯掉另一边,直楞楞盯着张道允的眼睛。
张道允笑的很浅,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找了回来,“回来。那之后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张道允走时说的那句话崔胜澈记得很清楚,一句简单的祝福,“祝你梦想成真。”
他目送着开往釜山的客车消失在站台拐角,离别的那份酸楚又涌了上来,但他随即又想通。他不能对张道允的选择指手画脚,仅是以一个昔日战友的身份。
回到宿舍金珉奎正在为张道允的床铺换上新床单,蓝白格子,是张道允走前特意去超市买的。
“新成员我是见不到了,到时候会通过TV确认的,新床单就算是礼物了,希望你们相处愉快。”
张道允无论何时都是云淡风轻的,看不出情绪。不过他走时还是带走了一张合照,两排十五个人,把照片塞的满满的。夫胜宽躲在房间哭,临走也没出来送。这会儿哭累了,躺下睡了,露出毛茸茸的一个脑袋,像没打理过毛的泰迪。
金珉奎掖平床角,满意的拍了拍手。文俊辉端着刷牙杯子,满口泡沫,倚着门框口齿不清的说:“明天谁去跟我接新人?”
他们只见过一次新成员的照片,剃着寸头,扎着张牙舞爪的耳钉,面无表情。
“这哥有点凶。”金珉奎靠在全圆佑身上,像是得了软骨病,盯着照片咂嘴。
“别瞎叫。”崔胜澈瞪了他一眼,把照片传给李硕珉,“跟你一年的。”
全圆佑扫了一眼照片,看向文俊辉。门上挂着镜子,文俊辉弯腰站在镜子前,用棉签蘸着漱口水清理牙套。“你们中国人都喜欢留寸头吗?”他记得文俊辉刚来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但寸头的文俊辉显然要比照片上的人乖顺许多,一双大眼睛占了半张脸,贴着门框一言不发,性格有些孤僻。至少那时是的。
文俊辉收了棉签,咕哝着嘴,“也不是吧。”他回答的有些敷衍,全圆佑也没在意,推开黏在身上金珉奎,“重死了。”
那天晚上,十三个人挤在大屋,两个小风扇嗡嗡的转。有人在睡梦中翻身,几句呓语夹杂着轻微的鼾声。
火热的夏天,开始了。
03
文俊辉一早被叫去了总务室,出练习室门的时候正撞上端着咖啡往里进的金珉奎。
“诶哟!”咖啡还冒着热气,半杯倒在金珉奎的胳膊上,文俊辉赶忙接过还剩半杯的咖啡,一只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纸巾。
“不烫了不烫了。”金珉奎擦净了胳膊,还是黏,他接回咖啡,把它放在进门的柜子上,拎着纸巾扔进垃圾桶,“我去趟洗手间。哥你去机场?”
文俊辉有些发愁,“本来是要去,总务叫我去办公室,我这会儿走不了啊。”他看见金珉奎,突然灵光一闪,“你帮哥去吧,胜澈哥也去,你俩一起,我牌子都写好了,不怕接不到。反正接回来有人负责,你就当出门兜风。”
文俊辉跟着金珉奎到了洗手间门口,说的金珉奎有些心动。他不算爱凑热闹的人,却也不是不积极。正犹豫着,从里面出来一个人,看见了两人,爽朗的打了声招呼。
“讲啥好玩的呢?”权顺荣刚洗过脸,鬓角还是湿的,他笑起来两只眼睛眯成线,在脸上倒挂出一个八字,有些滑稽,也有些可爱。
“这不是要跟胜澈哥去机场接新人,我临时有事去不了,就问珉奎要不要去。”
金珉奎看到权顺荣露出了兴致盎然的神情,他犹豫的开口:“哥想去吗?要不你去?”
权顺荣眨眨眼睛,答应的果断又迅速,“好啊,我去。”
04
徐明浩对首尔的第一印象是热。
上飞机前,沈阳下了雨,他从登机箱里抽出一件薄外套披上,几天前得了感冒,还没好透。他买了杯热巧克力,一口下肚,才觉得胃暖了些。草草翻了几页韩语书,看不进去,放回了背包。
在飞机上他是睡过去的,徐明浩有些晕机,他也是才知道。因此他错过了落地前的天气播报。取完行李走出大厅的一瞬间,徐明浩感受到了一阵热浪扑面而来。
接机的人不少,同时到达的还有两个旅行团,出口被堵的水泄不通。徐明浩推着行李,夹在人群中间,挪不出空地换下外套,很快额头便爬满了细密的汗。
他仔细探头寻找前来迎接他的人,终于在栏杆拐角看见了举着牌子,身着蓝色短袖的少年。
徐明浩认识。
他来之前补过所有的视频,有些人还对不上脸,眼前这个确是记得清的。
他走到那人面前,又确认了一眼牌子。他在一瞬间感觉到有些紧张,讲话的声音在抖,“你好。”
徐明浩去瞅牌子的时候,权顺荣几乎已经确定眼前这个大男孩儿就是他要接的人。
跟照片上的不太一样,五官更秀气,并不凶。再一开口,他就愣住了。稚气未脱的奶音,带着奇怪的腔调,这分明就是个半大的孩子。
还是崔胜澈先反应了过来,他绕到栏杆另一头,接过徐明浩手中的行李,嘴里连珠炮似的念叨着:“欢迎欢迎。你怎么穿这么多,这汗出的,快把外套脱下来吧,首尔这几天特别热。”
徐明浩听了个半懂,这才注意到来的还有一个人。崔胜澈越说越快,再往后,徐明浩就听不懂了。
“你差不多行了,人家听不懂。”权顺荣打断崔胜澈的喋喋不休,领着徐明浩一行三个人向地铁站移动。他语速很慢,徐明浩能听个大概。
“你以后叫我哥就行。”权顺荣先介绍了崔胜澈,又讲了自己,他看着徐明浩浅笑,等着他说话。
“我叫徐明浩。”徐明浩学过自己名字的韩文发音,一紧张也有些忘了,权顺荣没听清,他又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了一遍,“徐,明,浩。”
权顺荣点了点头,这回听清了,“徐明浩。”他跟着念一遍,“我们先回公司。”
05
文俊辉被叫去也没什么大事,他前些日子丢了护照,补办材料出了点问题,便叫他去填了几张表。出来的时候权顺荣和崔胜澈已经出发了,文俊辉去练习室待了一个小时,就叫上全圆佑出门吃饭了。
回来的时候在电梯前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那分明是几周前离开的姚明明。姚明明剪短了头发,戴着鸭舌帽。文俊辉知道姚明明还有手续没办完,他轻手轻脚向姚明明身后逼近,待到站定了,姚明明也没察觉。文俊辉倏地一把扯下姚明明的帽子,跳到姚明明面前,大声说:“你什么时候把头发剪了?”
“姚明明”一愣,文俊辉也愣住了。
他的大脑顿时闪过被雷劈的画面,这可糗大了。
徐明浩被文俊辉喷了一脸口水,而熟悉的语言所带来的心灵上的安抚冲淡了脸上若隐若现的湿意,他讪笑着搭上文俊辉的肩膀,打破了僵局,“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06
徐明浩是文俊辉领回宿舍的,权顺荣一早回了练习室,崔胜澈去领个材料的空档,徐明浩就和文俊辉认识了。文俊辉自告奋勇担下了领着徐明浩熟悉公司情况并安全送到家的重任,把行李交给了崔胜澈,就拉着徐明浩走了。
公司不大,楼下有便利店,走路二十分钟到宿舍。
开门是玄关,堆满了型号不一的运动鞋,文俊辉朝屋内吼了一嗓子,“都出来了,新人来啦!”
咚咚踩着木地板跑出来的声音一时有些兵荒马乱,徐明浩换了鞋,拐角就是客厅,沙发上坐了一排,七八个人,有生脸,有熟脸。
崔胜澈从房间探出个头,这次他放慢了语速,“明浩,床铺好啦,来看看。”
徐明浩想,这就是家了。
07
徐明浩的接风宴在宿舍楼下的烤肉店,店主是个和善的中年女人,跟他们已经很熟了。见崔胜澈带着人进来,就招呼伙计给他们腾位子。
“姨母,三十人份五花肉,十人份韩牛。”夫胜宽趴在柜台上,他最近被勒令减肥,有几顿没吃肉了。托新成员的福气,还没坐下,就已经闻到了肉香。
姨母笑呵呵的看着他,递给他一瓶可乐,“够吃吗?”
“不够再点嘛。”夫胜宽接过可乐,一蹦一跳的找位置坐下了。
徐明浩搜索文俊辉的位置,却不想他身边已经坐有了人。权顺荣见徐明浩还傻站着,拍了拍一旁的空位,招手喊道:“明浩,这里。”
徐明浩对这位热心肠的哥不由得有了些好感。权顺荣的热情显然给初到异国他乡的自己以慰藉。他不是怕生的人,但再怎么说,只有他一个人是新来的,在他们已然成为一个家庭后,他突如其来的闯入,多少有些胆怯。
肉上的很快,十四个人围了一张大长桌,不过一会儿屋里就笼罩着烤肉滋滋的响声和四溢的香味。
徐明浩握紧夹子,提起半熟的五花肉,权顺荣举着剪刀把肉分成一段一段的,徐明浩觉得有趣,又不好意思开口。权顺荣像是看懂了他的心思,把剪刀递至他跟前,“明浩试试。”
徐明浩感激的看了权顺荣一眼,和权顺荣交换了夹子。
他不是很容易被感动的人,但不得不承认,他从权顺荣的身上感受到了温暖。这也让他对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多了一些信心。
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要一起走过。
08
“那年跨年的时候去汉江边一起照的吧。”他从背后圈住我,下巴抵在我肩膀。
“那天可冷了。”十多年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他惊讶于我还记得清楚细节。我有些得意,往他怀里靠了靠,“你那天偷牵我手来着,你老实说,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喜欢我。”
他像被戳破了心事,涨红了脸,耍赖似的抵着我的背摇头,“记不清了,记不清了。”
09
那时还是为了梦想可以赌上性命的年纪。我开始书写青春,在人生的豪赌上孤注一掷的扔下筹码。
我为此感到深深的恐惧,也因此而拥有了无限的热情与力量。
我们的十八岁是这么开始的。
【率宽】不要当被丢掉的北极熊
//伪现背 HE 全文1w+
01
夫胜宽最近一直在躲着崔瀚率。
更准确一点说,是在逃避一切可以两个人单独交流的场合。
具体行为包括:崔瀚率在巡演后台刚走到他身边还没来得及坐下,夫胜宽会立刻站起身,朝着其他成员说着:“DK呀你看看我的妆花了没有”然后火速走开。录团综时刻意远远坐在对角线位置,不主动cue这个异次元弟弟说话就算了,连崔瀚率难得抛的梗都充耳不闻靠队友接着不让梗落在地上。下班后听闻队长拉的聚餐有崔啵哝到场,就算地点是自己最喜欢的烤肉店,还是头也不回地飞奔回家了...诸如此类。
有些逃不开的独处时刻。夫胜宽会切换...
//伪现背 HE 全文1w+
01
夫胜宽最近一直在躲着崔瀚率。
更准确一点说,是在逃避一切可以两个人单独交流的场合。
具体行为包括:崔瀚率在巡演后台刚走到他身边还没来得及坐下,夫胜宽会立刻站起身,朝着其他成员说着:“DK呀你看看我的妆花了没有”然后火速走开。录团综时刻意远远坐在对角线位置,不主动cue这个异次元弟弟说话就算了,连崔瀚率难得抛的梗都充耳不闻靠队友接着不让梗落在地上。下班后听闻队长拉的聚餐有崔啵哝到场,就算地点是自己最喜欢的烤肉店,还是头也不回地飞奔回家了...诸如此类。
有些逃不开的独处时刻。夫胜宽会切换成营业模式,和以往黏黏糊糊的亲密接触不同,选择说一些对于相处了十年的朋友来说有点莫名其妙的、过于礼貌而疏离的话。
笨蛋小熊以为自己那点小心思没人发现,实际上是连权顺荣都看不下去地在后台拉住他衣角悄悄问:“你和Vernon是又吵架了嘛?”
夫胜宽眼睛尴尬地转了一圈,压制住快要失控的脸部肌肉心虚地说:“有吗...没有吧…我和Vernon挺好的呀...”
权顺荣留下一个我信你个鬼都十多年了吵架了有什么丢脸的还要跟我装的表情扬长而去:“呀,夫胜宽,撒谎有意思嘛!”
夫胜宽无语凝噎。
02
他还真没有撒谎。
万恶之源都是Dino在kkt上给他发的那篇他和崔瀚率的同人文。
“哇这篇真的绝了哥…情节超带感叙事超细腻,我觉得你俩日常就是这样的,哥有空一定要看啊写得太好了kkkk”
夫胜宽扶额。不是,李灿哪,你每天都在看些什么?自己看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发给我?
然后最新一条消息弹出:真的真的哥,你看这一端段Vernon哥下任务后莫名其妙挨你骂的样子,超级好笑。
怎么还、还截图了高光片段。夫胜宽觉得自己脑门的黑线
已经掉到了下巴。
夫胜宽颤颤巍巍点开那张图,大概就是超能力者崔瀚率跑去拯救世界,回家晚了没有提前向他夫胜宽报备,前脚拎着装了刚杀了半打人的枪的箱子回家,后脚被蹲在家门口守着的夫胜宽弹脑壳的事情。崔瀚率露出什么也没做错的委屈表情,却还是被夫胜宽生鸡毛蒜皮气的白眼占了上风火速道歉。
确实有点搞笑。
其实自己本来也没想看完的,夫胜宽事后复盘的时候这么想来着,但是那个片段还真的蛮吸引人的。但是问题是,怎么就被崔瀚率本人看到了呢?
答案是,纠结了三天最后还是在凌晨两点半把Dino精选的崔瀚率和夫胜宽谈恋爱二三事看完后,抱着手机睡着的夫胜宽脑子里都是文章里特工崔瀚率英勇解救被困俘虏的剧情以及顶着超长睫毛靠近自己索吻的帅脸。
自己是根本没有料到第二天早上在半睡半醒之中自己怀里的iPhone,会被前一天晚上忘记充电手机没电的崔瀚率拿去借走点外卖的。
迷糊间听到熟悉的声音说:“喔,没想到胜宽xi平时会看这种东西啊”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同人文里的平行世界没醒过来。
直到十二点睡醒看到外卖软件多了一条下单记录和崔瀚率转来的三万韩币备注还你的,夫胜宽才猛的立刻从床上跳起来:
嗯?嗯??嗯?????
夫胜宽确定崔瀚率发现自己半夜偷看看他俩同人文这件事是既定事实后绝望地抓起旁边的枕头,闭着眼把头埋进去,然后对准枕头狂锤了有整整一分钟——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还好今天没有日程,瘫倒在床上的夫胜宽想,在巨大的羞耻感之后他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理眼前的烂摊子。
此时此刻夫胜宽的脑海里两个小人儿打得不可开交:
左边是只橘子体小boo捂着红透了的脸坐在地上:“呀呀呀哎一古啵哝尼肯定觉得我有病吧,怎么背后这样想自己的成员ㅠ ㅠ要是被我吓跑了再也不和我玩了怎么办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右边是棕色的小熊boo,站起来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橘子小boo的鼻子:“我觉得才不是呢,啵哝尼的脑回路可和你的不一样,说不定根本没在意呢!说不定他看得很开心呢!干嘛总把所有事情想那么坏!”
所以Vernon看了哪一段呢?如果是前面一段抓人耍帅倒是还好一些,崔瀚率可能会一本正经地分析说正常人类肯定做不到这样一定是作者看多了动漫瞎写。如果看到他俩亲密戏份...额,好像是更糟糕一些。
啊...好烦,不要再想了。夫胜宽苦恼地撑着脑袋揪着头发。
快把头发抓烂的夫胜宽花了半天,最后终于让脑子里打得不可开交的小橘子和小熊达成一致:为了不吓跑崔瀚率,同时塑造自己正人君子形象,坚决暂停一切可疑亲密行为。
翻译成人话大概就是,先装傻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再装不熟做个缩头乌龟躲一阵子看看崔瀚率有没有反常行为,再然后嘛...然后...想不到了,随机应变吧!
夫胜宽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03
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神游天外的外国小孩,偶尔在成员说烂梗笑话的时候笑成傻子,正经工作起来跳舞的时候比谁都卖力。
但是怎么感觉这人根本没有变化?夫胜宽在观察半个月之后得出迷惑结论。
对嘛,没有什么变化才是正常的吧。夫胜宽反应过来,Vernon本来就不像自己每天话那么多,能吵吵嚷嚷地把每一个人照顾到。甚至他低着头发呆的时候你也抓不准他是在认真听你讲话还是在他的次元里思考。是一个只在需要时候发言的人,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沉默一天。
啊——那我躲着他不是显得更诡异了,夫胜宽敲敲脑袋,你个pabo啊pabo。
这半个月没怎么影响到崔瀚率,倒是让自己尴尬万分。习惯是种很恐怖的东西,每次靠近崔瀚率的时候就手已经下意识地伸出去要牵住,好几次脑子反应过来不可以,然后尴尬地停在半空。演唱会对视的时候已经读到了崔瀚率大笑的眼睛和准备一起蹦的意图,还得心虚地飘忽走开,只能在心里许愿千万不要有摄像机拍到因为自己的表情肯定十足像个小偷。
在刚刚当练习生需要控制体重的日子,有人买了炸鸡或者拉面在宿舍吃的时候,自己会抑制住想吃的念头,拿指甲盖掐住手上的肉,用疼痛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没想到时隔多年,只是克制住不靠近崔瀚率、不给要他发消息、不要摸他耳朵之类的这些事,竟然又要靠指甲掐肉来控制自己。
啊,居然能从崔Vernon身上体会到什么叫戒断反应。
刻意离开的时候才能意识到自己有多依赖,他此刻无比赞同这句话。
既然躲着不说话没什么用,是不是要开启plan b“随机应变”计划了,夫胜宽坐在练习室沙发上边想着。
他今天到得有点早,边吃着三明治等着来上班的队友。Jun已经到了,但是好像没睡醒一样在沙发左边睡着觉,夫胜宽吃了一半转头看着他,脑子里都是好像双层鸡蛋的三明治还挺好吃的。
然后崔瀚率推门进来了,躲了半个月躲出条件反射的夫胜宽心里一紧,第一反应是头往下看装作沉迷三明治再大啃了一口。
“早啊” 崔瀚率说。
“早啊” 面包火腿和沙拉酱塞满嘴巴的声音说。
夫胜宽低着头快把手里的三明治盯穿了,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加上他和崔瀚率也只有三个成员在其中还有一个睡着了的场面。结果崔瀚率走过来只是放下了包,把耳机带上,坐在他右边的沙发空位上刷起了手机。
啊。大松一口气。
最后一口吃完,再盯包装袋就像个神经病了,夫胜宽抬起头来。Jun还在睡觉,耳机里透出一点点大概是中文的歌声。Vernon嘛...他朝右边看去,长长的眼睫毛下垂着,也还在刷着手机。
好可爱啊,夫胜宽想。然后伸出手捏了捏崔瀚率的耳朵,像他十多年来一如既往地一样。
果然躲避和不说话是装出来的刻意,亲密才是自己多年的习惯和本能。
“怎么了,要我帮你扔掉吗?”崔瀚率感受到了动静,抬头拿下一只耳机,指着夫胜宽手机的三明治包装袋问。
他从崔瀚率眼里读出一点点的恍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啊,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夫胜宽如梦初醒,连忙把手缩回来摇了摇头,抓着包装袋出门扔垃圾去了。
逃到练习室门口的夫胜宽,发现好像莫名其妙没来由地躲了半个月小丑真的是自己。
于是当天晚上夫胜宽脑子里的两个蹦跶小人——小橘子和小熊精神体针对“之后怎么有脸面对崔啵哝”展开第二届主题会议。
这次是棕色小熊boo先举手发言的:“该咋样就咋样呗,躲来躲去累不累啊。”
橘子boo还是不同意这个观点,万一他在其他人面前拿自己偷偷看同人的事出来说怎么办,那不是太尴尬了...小橘子纠结得皱了起来。
小熊boo翻了个白眼:“解释清楚不就好了嘛,就实话实话说Dino发给你的嘛,让他们找Dino去。”
小橘子不解,那Vernon他之前为什么还吐槽我说怎么会看这种东西啊...而且躲了他这么久又贴上去不是很丢脸嘛。
夫胜宽承认,自己确实是他俩之间更不会低头的那一个。
棕色小熊boo不知道从哪里拽出一只小北极熊:“你看他这么可爱,你舍得不要他吗?”
说得对,丢脸事小,丢北极熊事大啊夫胜宽!
夫胜宽实在觉得自己的脑子跟自己吵架吵得头疼,又把那篇李灿精选翻出来看了一遍。
同人作者们会凭借摄像机记录下的蛛丝马迹猜测他们的性格,然后描述成自己想象里的样子。是有很多相似的部分,但更多的摄像机之外的另一个自己确实只有他们本人才知道。
比如作者笔下那个世界里的Vernon能拯救世界又能处理得当自己的感情和生活,主角光环显眼到比起现实来看完美得像个假人。实际上的崔瀚率是个吃维生素都要他提醒的笨蛋。
再比如,故事里的主人公只需要牵手和拥抱就能意识到对方喜欢自己,然后交换彼此的心意确认情侣关系。可实际无论牵手拥抱还是表达爱这件事,在十几年的团体生活里已经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但他们的关系依然是这样——成员而已。
这样想来还有点羡慕那个平行世界的,不仅仅是成功变得容易,关系的靠近和疏远都变得简单,幸福的终点也是一句话的触手可及。
所以,其实自己好像并不排斥同人文里跌宕起伏的剧情给自己带来的精神刺激,就好像是看电视剧,甚至更容易把自己带入那个平行世界里,思考如果同样的剧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会怎么做。
这样想来被抓到看同人文也不是什么免顶之灾吧。那当时为什么觉得丢脸呢夫胜宽?甚至大脑宕机到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选择可耻地逃避了两周。夫胜宽倒是陷入了自我怀疑。
是觉得偷偷看同人这件事难以启齿,还是无意识地把自己带入以至于害羞到无法面对Vernon?是停留在两个人感情的舒适圈太久,怕这件事引发的蝴蝶效应没办法控制?还是怕对方心理的波动导致的结果是逃避这份感情?
夫胜宽没有想更多了。他明白了原来小橘子其实一直都很喜欢小北极熊的。小橘子只是太害怕失去。
反正自己除了失去这个结局都可以接受,且Vernon还好好地在身边,所以自己应该立刻停止胡思乱想,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Anyway,逃避可耻但有用嘛。
04
崔瀚率觉得夫胜宽最近有点不一样。
他的小橘子好像不来找他玩了。
以前演唱会之前明明都会揉揉耳朵捏捏手告诉他我们Vernon尼今天也要加油喔。就算生气也会嘟起嘴气鼓鼓地打一堆字把生气的前因后果一条条发过来然后崔瀚率逐条道歉才算了结。
突然把自己当空气是怎么一回事啊。
工作间隙的崔瀚率的视线跟着夫胜宽移动:怎么和Dino一起跑去玩游戏了?——还在玩?就这种无聊游戏值得玩这么久吗?——好吧,终于玩完了这下该轮到我了吧——不是,为什么哄完弟弟又开始和DK吵架了?
崔瀚率盯累了,低下头打开手机,好看的眉毛皱成了不开心的形状。翻翻两人聊天记录,最后一条还是他拿夫胜宽手机点外卖那一天。
唉,所以为什么呢。
名侦探小啵调查夫胜宽为什么不理自己之谜的第一步是戳了戳坐在旁边的Dino问:“胜宽最近有生我气吗?”
Dino摸不着头脑:“啊,有吗?胜宽哥那个战争贩子他不是每天都在对着全世界生气朝着所有人开火吗?今天命中你了?”
崔瀚率一口老血如鲠在喉,发现自己问错了答题选手。于是把咨询对象换成了看起来要靠谱一些的Jun哥。
Jun:“我觉得你亲自去问胜宽好像更好一些。”
崔瀚率觉得Jun说得有道理,可话到嘴边手到键盘,又感觉自己好像说不出口。
要问什么呢,问夫胜宽你为什么不捏我耳朵了吗?问你最近怎么不找我说话了吗?额,算了吧,有些扯蛋吧,这种小学生过家家似的问题从成年人口中说出来只会有种拎不清自己位置的幽默感。
可是自己想问的就是这些啊,为什么十五岁的自己能毫无顾忌地把这些问题问出口换来对方的拥抱和安抚,长大了的自己反而做不到了呢。
突然好讨厌长大。
是觉得应该当面讲清楚的,但昨天胜宽坐在自己旁边吃三明治的时候为什么没有问他呢?一开始是觉得打扰别人吃东西不礼貌,等夫胜宽吃完转身又不见的时候,心里确实是不好受的吧,但具体是什么感觉呢,这种带点苦涩的酸楚是失落吗,还是伤心呢?好像自己也没搞懂。
这种苦涩对他来说似乎并不是完全陌生的。崔瀚率下班后躺在床上,百无聊赖从床头抓起一个橡胶材质的玩具小球抛起来,又看着它落下。视线划过对面柜子,看到那个长得和他有迷之相似的北极熊玩偶正对着自己,陷入了漫长的回忆。
第一段回忆是关于那只小北极熊玩偶的。
在被放到自己房间的柜子之前,那是他送给妹妹的礼物。
妹妹在商店里看到那只北极熊的时候指着橱窗说哥你看它和你长得一模一样诶,于是自己就买了下来。
妹妹兴高采烈地说我要管它叫小啵,每天抱着它睡觉,就像哥哥陪在身边一样。
妹妹也确实和那只北极熊一起玩了很久,有时候一家人出门野餐的时候也会带着那只北极熊像过家家一样假装喂零食。玩得脏兮兮后又拜托妈妈帮忙洗干净再抱着睡觉。
不过那都是很小时候的记忆了,崔瀚率想,他和妹妹都在长大。
直到不知道多久之后的某一天,自己训练结束回家,看到那个被丢在家门口垃圾桶旁边的小熊。
他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捡起来想要去究竟的时候妹妹抱着一只大兔子出现了,说哥你来看妈妈给我换的新抱枕又软又大。
崔瀚率右手掐着小北极熊的脑袋问她那小啵怎么会在门口的垃圾桶旁边。
妹妹很惊讶地说对不起啊,我都没有发现,不知道是谁把北极熊丢掉的。
他愣了一下,那是这种苦涩第一次出现。
崔瀚率揉了揉妹妹的脑袋说没关系,小啵已经被我洗干净带回来了,我会照顾好他的,你就和大兔子一起睡觉就好啦。
妹妹抬起头朝他眯起眼睛笑了笑说好。
第二段回忆是关于夫胜宽的。
崔瀚率还记得自己十四五岁的样子。那时候还没有夫胜宽高,顶着一头棕色的卷发还是个爱撒娇的小屁孩。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时候总爱粘着夫胜宽,就算夫胜宽对他露出皱橘子嫌弃脸他也会说出我全世界最喜欢夫胜宽了这种幼稚的撒娇。
练习生是被束缚的共同体,给了他们抱团取暖的权利。
可以聊舞蹈动作太难还没背下来就要月度考核的焦虑,可以在饿得不行还没到饭点的时候趴在对方身上撒娇,一起偷偷溜出去买泡面,夫胜宽会因为要控制体重说我才不买,最后又会馋得不行跟他分一碗一起吃掉,可以教夫胜宽说英语故意把一句话拉长然后看着他大脑卡机作势要打人的样子哈哈大笑。
因为生活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所以彼此撑起了整个世界。所以我们的亲近是因为真的喜欢彼此,还是因为没有其他选择呢?
记不得哪个时刻开始从靠近走向疏离的,是从自己的个头超过夫胜宽的时候开始的吗?生日蛋糕上的数字一年年变大,带来的是对彼此习惯的更加熟悉,更能读懂对方的喜怒哀乐沮丧或者兴奋,但黏黏糊糊的拥抱却越来越少。从无话不谈到只分享觉得对方会在意的特定内容。
是留下了一些,但好像有更多的溜走了,但他也说不清具体是什么,而且很怕还存在的习惯在某一天又通通失去。大家搬到越来越大的宿舍,走向越来越大的舞台,但在某种意义上好像离彼此越来越远了。
这种苦涩是慢慢释放的。时间是慢慢走的,没有在跑,可我们确实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小北极熊没有做错什么,崔瀚率也没有,只是人会长大。
妹妹不需要小北极熊也可以安然入睡了。
妹妹遇到了心爱的新兔子玩偶可以换掉旧的,更何况夫胜宽见到的新事物多得多得多。可爱有礼貌又有综艺感唱歌还一级棒的胜宽走到哪里都能收获一群人的喜爱。崔瀚率不止一次见到他被一群人围着要联系方式的场景了。
夫胜宽可能也只是,足够成熟到不需要他这个被从小揉到大的洋娃娃了呢,崔瀚率想。
毕竟他拥有的是整个世界而不只是两个人报团取暖的小绿屋。
其实自己应该感到高兴,成长是值得庆祝的旅程。
可是苦涩还是在他心里蔓延,呀,其实那个旧的北极熊也挺好的呢。
夫胜宽,其实我也挺好的呢。
05
崔瀚率百无聊赖打开电视,看到夫胜宽在队外单独上的其他综艺。游刃有余,照顾大家的情绪,把控全场的节奏,但凡有人被稍微忽视都会主动cue起...真是专业综艺人啊。
所以对自己的冷淡真的是故意的吧,夫胜宽。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崔瀚率又打开YouTube看了最新一期团综。尽管他是不喜欢看这个的,总觉得把自己活过的生活再看一遍剪辑版有种把两份时间只活一遍的浪费感。
点开就听到夫胜宽对着权顺荣大喊大叫,果然还是那个全场最在乎节目效果的人——甚至超过杨PD,崔瀚率想。
前半段是夫胜宽的主持环节,按照台本走着流程自然就能收到队友的爱,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收到“胜宽呐做得好”的称赞。好像他的世界没有我也很好。一丝诡异的念头从脑海的某个缝隙里爬出来,又被崔瀚率很快按了回去。
和Dino分到一组游戏的时候夫胜宽把手搭李灿肩膀上聊了很久,远超出讨论游戏规则的时常。虽然知道是很平常的事,但是大家都是弟弟怎么只对Dino好的这种奇怪的想法还是忍不住冒出来。
“我才不要当被丢掉的北极熊” 崔瀚率看着电视旁柜子上被捡回来的那只小熊想。
丢到家门口的那一只都被他洗干净捡回家了,夫胜宽也可以回来的吧。
看到柜子那只北极熊旁边自己随手放着的黑框眼镜,忽然想起来夫胜宽说喜欢自己带眼镜的样子。他俩在评价彼此外貌和穿搭这一块一向很坦诚。他知道自己喜欢夫胜宽把头发染成深棕色,当然也会知道夫胜宽喜欢他带细框的无镜片眼镜。很早就知道了,早到没出道时候夫胜宽抓着自己非要考古淘气鬼的探究生活后,发出的“超可爱——”的惊呼,然后像个树袋熊一样黏了自己好几天。
于是第二天出门的时候鬼使神差把眼镜带上了。拍摄完等着PD最后审核的时候,夫胜宽正好坐他旁边,好像是个聊天的好时机。
“我今天听胜宽的带了眼镜喔”他像幼儿园小朋友求老师表扬的语气看向夫胜宽,“胜宽尼之前不是说过喜欢我这样嘛。”
崔瀚率的预期里听到的应该是夸奖的反馈,类似“我们啵哝真的很帅哦”之类的。如果夫胜宽嘟起嘴嘲讽一番,他也可以看做是喜欢到傲娇的反向夸赞。
但他得到的是一张略带怒意的生气橘子脸:“呀,崔啵哝,逗我好玩吗!”
崔瀚率有些摸不着头脑,皱了皱眉头说:“没有逗你呀,是很认真的问题。”
夫胜宽一愣,意识到对面这个人是真的认真地在向自己询问造型管理问题,但自己好像也没反应过来这句反驳是怎么说出口的,大概是这半个月一直逃避崔瀚率之后的条件反射。
发现Vernon热切地想等一个答案的眼神还在盯着自己,该死,这张混血脸还是这么帅到人神共愤,夫胜宽内心含泪望天。
但体内傲娇之力作祟,还是没好脾气地回怼了一句:“知道了! 全世界第一帅就是你行了吧。”
“呀...谁都听得出在敷衍吧...”崔瀚率小声嘀咕,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
还想解释些什么的时候,听到PD喊收工下班的声音。
“回家吧Vernon,明天再见哦”,生气橘子突然间又切换成了温柔橘子模式对他挥了挥手,转眼溜了个没影。
崔瀚率把手机调到自拍模式当镜子照了照,外貌管理没问题啊,再看着走出去的夫胜宽背影,崔瀚率歪了歪脑袋,露出不解的表情:胜宽xi...是不喜欢我了?
自己的认知里成员们总是说胜宽对他崔瀚率太偏爱,他也接受夫胜宽最爱自己是既定事实 。就算对其他人是战斗橘子,对自己也一定是不一样的。以前这种场景一定会揉揉他的耳朵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对啊我们啵哝尼超级可爱,如果怀疑对方没有认真回答也会立刻坐直认真再说一遍没有喔最喜欢啵哝尼了喔。
所以,回忆会骗人吗,记忆里的幸福时刻和眼前的落寞时分温差太大,崔瀚率有点搞不懂了。
06
夫胜宽回家之后是例行的慢跑时间,也是思考和放空自己的自留地。
啊,崔瀚率这人怎么越躲越来劲啊,以前可不会抓着自己问我帅不帅的啊。戴眼镜的啵哝尼是真的很可爱啊!真的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没有夸赞对方是因为还没有纠正过来的习惯性否认而已。
脚下是熟悉的跑道,首尔的晚风吹在脸上,耳机里放着的是Taylor Swift的London Boy,脑子里是下午崔瀚率那张离他30cm的帅脸。
如果是同人文里的自己,肯定毫不犹疑地会亲上去。然后享受起码五分钟占有的快乐。诡异的想法涌上心头。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夫胜宽猛地停了下来,双手叉在大腿上喘着气。呀,醒醒夫胜宽,怎么把十几二十岁小姑娘笔下的虚拟故事当真了呢。
他找了个凳子坐下,喝了几口水后发现自己的心跳还是维持在高频率的跳动,他坚决否认崔瀚率是最高的影响因素,把原因归于自己跑得太快。
但耳机里的声音唱到Boy oh I fancy you的时候,他还是又开始了新的一圈。
觉得抱歉的夫胜宽第二天带了好吃的给崔瀚率。
谢谢左桂花女士的酱蟹,夫胜宽心里默念,不好意思妈妈把你拿来当修复感情的挡箭牌了,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出口解释和道歉只能塞住嘴巴填满胃让对方记得美味忘记自己犯的蠢。拜托拜托。
崔瀚率眼睛都亮了,直接上手打开便当盒子,问:“怎么突然这么好。”
“对不起啊...昨天的事...最近状态不太好...”让你担心了,夫胜宽低头说。
“不是说过不要总说对不起嘛”,崔瀚率边大口嚼着蟹肉边说,“谁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
崔瀚率对食物确实是认真的,果然唯物主义Vernon在“继续思考为什么夫胜宽十几天没搭理我”和“夫胜宽给我带酱蟹了他一定很爱我”中,坚定不移地选择后者,然后把汤汁打包回去说要拌饭吃。
感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闹别扭的时候会脑补很多,和好的时候像有开关一样简单。
夫胜宽的回答,崔瀚率觉得可以接受,十多年的相处偶尔有这样的一些别扭时刻好像也是正常人生的一部分。
至于具体的原因,他不会问,因为他知道夫胜宽想说一定会说。
所以一切似乎好像回到了之前,又好像不是。
酱蟹的确让两个人比夫胜宽闹别扭的时候亲密一些了,但以双方都藏着心事的方式和好就像用胶水粘起来的花瓶,远观很美,近看都是嫌隙。
崔瀚率一直等着夫胜宽给自己解释之前的低谷期把他晾在一边的原因——不是自己一定要窥探对方的隐私,而是给彼此分享痛苦是这么多年下来他和夫胜宽的默契和习惯。他没有等到,也不知道夫胜宽是不是状态有真的变好,于是会笨拙地尝试一些试图讨好夫胜宽开心的举动。
比如在自己觉得夫胜宽心情不好的时候,面对面坐下捏住夫胜宽的手盯着他问真的没问题吗。夫胜宽说实话真的会被明明没有这个能力还要试图理解F人情感的崔瀚率横冲直撞的提问吓到,天晓得他摆脸只是因为早上买的黑咖啡冰块放少了而已。
夫胜宽给自己分享的日常又更少了一些,崔瀚率对这种摆在面前的事实判断倒是不会出错。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这夫胜宽克制的结果,他还在探索过度亲密和适宜友情距离的边界。有时候兴致上头打了一大段字发现只是日常流水账,会想Vernon肯定不会给自己发这种无聊的东西,整段删掉又觉得可惜,只好复制然后发给自己。
两个人在努力模仿从前,方式是选择成为对方的样子。以为对方看不出自己的反常和拙劣,殊不知时间早已经把他们磨合成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人。以为自己给了对方关心和安定,实际上两个人在努力地越走越远。他俩注定不会也无法成为相同的人,其实不同才是彼此的粘合剂。
人遇到感情都会变得很笨吧,尽管感情都是真的。
崔瀚率把这种关系理解为生长痛。在他眼里或许夫胜宽觉得之前的亲密已经不符合现在的年纪,他也只能再次被动接受成长带来的苦涩洗礼。
夫胜宽纯粹是觉得之前的同人文事件没有处理清楚自己没办法百分百和以前一样毫无顾忌地相处。外加自己确实有点莫名心动,但爱是克制。
其实一直很想找个机会问清楚的,想找机会打破这种诡异的相处平衡点。但已经是一两个月之前的事情了,提起来好像又很奇怪。
更何况想起崔瀚率和队友的离谱四次元对话,还有宇宙闻名的吃饭来八楼事件,对于复杂又细腻的感情处理真的完全没办法信任一根筋崔瀚率的脑回路。
心里的小熊也翻了个白眼:他这个脑子能懂才有鬼吧。
也许有些问题时间会被时间冲刷走,有些答案会被潮水带回来。反正一直在彼此身边,总能等到答案。这是对他们关系的信赖。
07
直到一个月之后的那次聚餐。
是队长的生日,久违的团体聚餐。两轮酒下来,大家多少都有点神游天外。
很热诶,崔瀚率想,好像大热天在房间里开着16度的空调穿着背心吃烤肉是潮流,不过确实好像大家围在一起吃凉面和拌杂菜也没有什么聚餐的氛围。
夫胜宽喝的有点多,在撑着脸看对面更醉的权Hoshi玩酒桌游戏输掉不肯承认在和DK大吵特吵。
崔瀚率想了一圈适合夏天的聚餐食物后还是想出去走走透透气,起身的时候看到对面喝得脸颊发红在犯困和想再来一杯纠结之中的夫胜宽。于是走到他身后:“要不要出去买冰淇淋”,得到了肯定的点头。
夫胜宽喝的有点多,一只手挽着崔瀚率,一只手举着喝剩的冰可乐,摇摇晃晃地唱着歌往前走。
夏天的黏腻空气让崔瀚率皱了皱眉头,本能地想甩开让自己皮肤温度更加上升的手,但是看了一眼沉浸在快乐里的夫胜宽,耸了耸肩放弃了这个行为。
夫胜宽唱累了,把可乐递给崔瀚率,示意他也喝一口。
看他接了过去,夫胜宽空出来的手也没闲着,又忍不住摸了摸崔瀚率的耳垂。
“怎么了胜宽?”崔瀚率低头问。
夫胜宽突然清醒,以为Vernon又生气了问自己为什么这样动他:“对不起啊,又粘着你了。”
崔瀚率皱眉:“为什么要突然对不起啊,这么多年都不是这样的吗?”
橘子瞪大眼,橘子疑惑:“什么,什么样的?”
崔瀚率把可乐罐子放到地上,上手揉了揉夫胜宽的脸,揪了揪耳朵,吧唧一口亲在了夫胜宽的的额头上,最后把手臂搭在夫胜宽肩上迫使他正对着自己。
“呐,这样的嘛,我们一直不都是这样的吗,又没有犯错,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啊?”
是习惯还是喜欢呢,崔瀚率想过这个问题,关于夫胜宽对自己的亲密接触。如果不喜欢,不会成为习惯,更何况只需要21天习惯就可以改变的。
所以答案是喜欢,只有喜欢才能成为习惯。喜欢夫胜宽的触摸给自己带来的安定感。是上台前紧张和不安时刻的定心丸,是在保姆车里将睡时刻的摇篮曲。喜欢这样,所以不是领地侵犯,所以不用说对不起。
他这一套下来,夫胜宽一愣一愣的。眼前的崔Vernon有点过于主动,觉得这样状态的他有点陌生,自己不确定是喝多了还是哪根筋搭错了。
“啊...难道是跟着同人文里学的?”
“同人文?什么同人文?”
夫胜宽这才意识到自己喝多了不小心把心里想话的说出来了,惊恐得赶忙捂住了嘴。
“就是我手机上那个,啊不是,是Dino发我手机上那个,一个月之前,你不是看过了嘛,还是没看过。就是一篇小说你是......”夫胜宽支支吾吾语无伦次,懊恼地闭上眼跺了跺脚想着呀完全大猜错原来Vernon根本没往心里去。
“呀,那个呀,没啥的,Coups哥还给我看过他和净汉哥的更劲爆的版本呢”崔瀚率连忙摆手,“而且我觉得同人文就像无数个平行世界的自己,很酷诶。像奇异博士一样,可以看到几万种人生。不过我不是很喜欢你看的那个版本的Vernon就是了,他总喜欢乱杀人。”
什么嘛…别说他脑子里的那两只小橘子和小熊猜不到,再来十个夫胜宽也猜不到他崔瀚率会这样想。果然是四次元小孩啊。
“啊,所以胜宽尼是因为这个才状态不好的啊!”崔瀚率对了一下时间线,然后长舒一口气张开嘴做出恍然大悟的美式反应:“啊呀你那么久不理我我还以为又做错啥了你生我气呢。”
夫胜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对不起啊...”
好长好长时间的心结终于解开,夫胜宽此刻非常需要一个拥抱。想到自己刚刚得到了眼前这位的北极熊熊抱许可,终于全身心地放松了下来,然后紧紧抱住了他:“我没有变喔,最喜欢我们啵哝尼的喔。”
“所以为什么胜宽尼会因为这个躲开我呢?”崔瀚率不是很理解。
夫胜宽只是拥抱,没有回答。
他知道对方是害羞了,自己也不理解感情里的弯弯绕绕,所以只是揉揉胜宽的脑袋,告诉他自己一直在。
买完冰淇淋回来的路上,崔瀚率想想还是觉得躲着自己不敢找自己说话的夫胜宽很可爱。就是明明两个人说开就可以解决的问题,硬是纠结了快两个月,实在是两个笨蛋。最最重要的是,夫胜宽还是最喜欢自己,就像他喜欢夫胜宽一样。
月光和灯光照亮着回去的路,这次是他主动握住了夫胜宽的手:“夫胜宽,第一条,不要总是说对不起;第二条,要是不开心,不用对我有所隐瞒。”
就这样他们丢掉又找回了彼此。
房间里成员们的吵闹声很大,Hoshi喝多了又闹着喊着要换游戏,在门口换鞋的时候就听得到。崔瀚率左边是夫胜宽的手,右边是一大袋子冰淇淋,于是夫胜宽推门进去了。
刚输掉上一局游戏S.Coups带着醉意喊得超大声:“呀,夫胜宽崔Vernon你俩怎么又粘一块了,以后结婚要记得喊哥啊——”
崔瀚率没有回答,只是歪了歪嘴朝这位看热闹说辞十几年如一日的队长得意地笑笑,然后和夫胜宽一起把刚在隔壁便利店买的冰淇淋从袋子里拿出来给大家分掉。
他转过头悄悄地看还在和Dino争要吃草莓味还是巧克力味的夫胜宽,被发现了,然后得到了一枚专属他的小橘子皱脸笑。
真可爱啊,崔瀚率想。
原来我不是被丢掉的小北极熊。
[ 赫海 ] 南风过春
※现实向破镜重圆,甜甜的周末来看一个分手故事?
冬季爱情故事三部曲终章。三部曲把初恋热恋分手复合写完了kkk
我自己超爱这篇!虽然没虐起来!
01
我好想你。
02
李赫宰临睡前裹了两层厚被子,半夜果不其然被热醒了。
他醒来的时候好像还是在梦里,愣了三秒钟,第一反应是伸出手去按亮手机的屏幕。黑暗的房间里,手机的光刺得他眼睛疼。他顶着疼痛看了一眼,三月三日,凌晨三点半。
才三月就这么热了吗?
李赫宰皱皱眉头,喉咙干得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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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超爱这篇!虽然没虐起来!
01
我好想你。
02
李赫宰临睡前裹了两层厚被子,半夜果不其然被热醒了。
他醒来的时候好像还是在梦里,愣了三秒钟,第一反应是伸出手去按亮手机的屏幕。黑暗的房间里,手机的光刺得他眼睛疼。他顶着疼痛看了一眼,三月三日,凌晨三点半。
才三月就这么热了吗?
李赫宰皱皱眉头,喉咙干得发热。他打了个哈欠翻身下床,走到光线昏暗的厨房,随手掏出一袋冲剂冲给自己喝了。
结果苦得他舌根发麻。李赫宰呸了一口,皱着眉凑近去看冲剂的包装——浓缩咖啡。
这种成人饮品的大量囤积显然不是李赫宰这种初丁口味的人的杰作,他下意识地扔开杯子,稀松平常地抱怨了一句:“李东海这小子……”
话刚出口他就闭了嘴。
李东海。他妈的又是李东海。
李赫宰憋着一口气缩回床上。结果大半夜莫名其妙地喝了咖啡,他后半夜睁眼到天明,心情更抑郁了。
03
平心而论,李赫宰被思念折磨得夜不能寐时,是真心实意考虑过拉下脸皮去求复合的。
之所以说拉下脸皮,是因为分手这件事是他提的。
虽然已经过了一个月,记忆都有点模糊了,但李赫宰还是记得那天天气很好,一丝云都没有,好到有点不正常。他跟李东海刚跑完一个签售,坐在保姆车上往家赶。李赫宰僵硬地坐直身子,翻来覆去地摆弄自己的手机,李东海疲惫地坐在另一边,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休息。
平常总是聒噪的李东海一句话也没说,李赫宰也不像原来那样总是有意去逗他开心。车里安静得很。
这并不突然。刚才的签售会上,除了粉丝要求的以外,他们俩也几乎零互动。
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很久,起因可能是某些关乎情绪的鸡毛蒜皮,李赫宰已经不记得了。反正他们俩谁都没有低头。李赫宰一开始是以为李东海会来服软的,以至于他连李东海来以后自己怎么表现怎么做表情以及所有话语都想得一清二楚。
但李东海没来。
于是,他们在分别的楼层,李赫宰提前出了电梯,转身对留在电梯里的李东海说:“我们分手吧。”
李东海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按住了电梯的开门键。
事情到这里还有转机,大不了就归因于被冷落久了的情绪发泄,李东海一哭他就可以进去狠狠抱住他然后把他揉进怀里。
偏偏他疲惫地说:“李东海,这次我是真的,这感情你不要就不要了吧。”
李东海会怎么反应李赫宰一清二楚,反正这么多年来李东海凡是在李赫宰认真作出的决定上都没有发表过任何异议。这一次也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奇迹,他在李赫宰紧紧追逐的目光中说了一句好。
然后他松开手指,电梯在他们之间缓缓合上了门。
04
李赫宰阴沉着脸坐在餐桌前,搅着自己的热牛奶。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李赫宰立马扔开搅拌勺把手机捞起来。划开屏幕一看,suju的群聊上冒出几个红点,朴正洙在里面嘱咐大家新专辑发行日要到了,到时候打歌通告都会很忙,让所有人注意吃好睡好,身体健康。
群里很长时间没有人回应,朴正洙一如既往地被忽视了。
李赫宰读完又百无聊赖地往上划了一下屏幕,翻到了一个月前的群聊聊天记录。
那天他发了一条:我分手了。
李赫宰总是温柔体贴的,哪怕是分手以后,也不舍得李东海太过为难。反正大家都知道他在跟谁谈恋爱,他说了就相当于两个人都说了。结果群里也跟今天一样死寂,没一个人出来发言,连惯常缓和气氛插科打诨的都没有。
李赫宰的信息就孤零零地挂在那里,好像是斩首示众。
他气不过,心说这群哥哥弟弟又把他们当成玩儿,一把抓过手机,噼里啪啦地狠补了一句。
十分钟后,suju所有成员的手机都收到了一句:“真的。这次是真的。”
李赫宰又开始忧愁地搅拌牛奶,绝望地想:我到底说这么多真的干什么。
05
那个时候的李东海呢?
李东海一反常态,对分手这件事只字未提,在群聊里也装死,只是私聊了朴正洙,饱含歉意地请了三天长假。
当时大家正值久违的大队活动,一直聚在一起商讨专辑概念,成员的缺席虽然造成了一点麻烦,但也不是非李东海在不可。况且,朴正洙养大的弟弟他了解得很,这种事李东海毫无反应才是有鬼。
事情很正常,朴正洙也善解人意,李东海的语气却慎之又慎,好像自己的请假非常任性给其他人造成了特别大的困扰。说到最后,朴正洙都产生了一种他要做什么很不得了的事的错觉。
但其实李东海一直都以为分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的神经运作机制比较特别,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有的时候分离给他带来的波动还不如一个正常人。跟以前的初恋分手也是,跟李赫宰分手也是,都是人生众多稀碎感情中的一段,没有就没有了吧。
跟李赫宰的分开是还有预感的。
所以李赫宰来提分手那天,他几乎是笑了,笑得要弯下腰去,然后抹了抹看上去是笑出来的眼泪,说了一句好。
看见李赫宰又犹疑又含着歉意的表情,他甚至想颐指气使地说李赫宰你想什么呢你现在已经骗不到我的眼泪了。
但实际上他请的这三天假,至少用了20个小时擦眼泪。
擦完眼泪他又从墙角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脸,给自己做饭吃。
冬天已经快过了,他在和煦的阳光下吃饭,天气好得不得了,就跟他和李赫宰分手那天一样。吃着吃着李东海又想起了什么,默不作声地走到冰箱前,把一盒草莓牛奶拿出来。他在丢进垃圾桶前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自己插了根吸管喝了。
06
李东海走的那天很果断,果断到李赫宰都没来得及给他们俩搭好台阶。
于是无事可做的李赫宰坐在阳光里收拾东西。
其实李东海跟他同居的时候,两个人都不怎么收拾东西。李东海更甚,每次从外面回来,一边走一边蜕皮,还要李赫宰跟在后面收拾。但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窝在一起,打打花牌聊聊天一下午就过去了,眼睛恨不得能把对方盯穿,谁也没这个闲心去注意生活环境,久而久之,杂乱反而成了温馨的代名词。
就好像他们刚搬到一起住的时候,李东海还健康生活,觉得泡面又不营养又难吃,总是纠正李赫宰老是吃泡面吃外卖的习惯。结果后来李东海发现,只要是两个人,吃泡面都开心,生活习惯也随之一落千丈了。
现在人一走,屋子立刻显得冷清了,连带着杂乱的收纳都显得不入眼起来。
李赫宰抓抓头发,叹着气拉开第二个衣柜,一只条纹袜子随着拉开的动作掉落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李赫宰看见它的第一眼,就直觉觉得:这是李东海的袜子。
李东海这个名字一在心里闪现,李赫宰就纠结起来。
他一思考就下意识抠起了嘴唇上的干皮,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告知李东海一下。虽然只有一只袜子,虽然李东海不缺袜子,虽然他们已经……分手了,但总之,他认为有联系李东海的必要。
他拿起了手机。
07
上一次李赫宰在发短信的时候手抖得这么厉害,还是在跟李东海表白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坐在待机室里,已经弓着腰编辑信息编辑了快一个小时。打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外面响了一声雷,李赫宰吓了一跳,心想算了算了还是换个天气好的时间表白吧。
结果他还没把手指从发送键移开,申东熙就从背后悄无声息地摸过来,一把拍上了他的肩膀。
李赫宰手一抖,按下了发送键。他惊恐地尖叫起来。
申东熙被他吓了一跳,刚问出一句“你惨叫什么?”就看见李东海也惨叫着举着手机从隔壁化妆室冲进来,看起来妆还没画完,顶着只花了一半的深色眼妆,一脚踹了门。
他整个人脸色忽红忽白,全身滑稽,一眼看过去就像个推销手机的。
申东熙还没开始嘲笑他,李东海就纵身一跃,直奔沙发上惨白着脸的李赫宰。
两个小崽子立刻手脚并用地滚在一起,申东熙第一反应是这两人又开始打架了,赶紧要过去拉开,结果这手还没伸出去,就看见李东海盛着一眼框晶莹剔透的眼泪,往李赫宰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事情就变得有点扑朔迷离了,申东熙又犹疑地收回了手。
两个人继续不知疲倦地扭打着,申东熙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没兴趣了,他想年轻人真是个谜啊。
没想到这个谜底一藏就是两年,终于在把这两个崽子从国家那里接回来的晚上兜了底。
08
后来,D&E有次上节目的时候,节目组问李赫宰,他对李东海这个人怎么看。
“李东海?”李赫宰拿着答题的白板,一脸得意洋洋地说,“他就在我手掌心啊。”
主持人笑着点点头,又转过去问了李东海同样的关于李赫宰的问题。
李赫宰这个人就是个胆小鬼罢了。李东海想了想,又在心里补了一句,尤其是面对真心的爱,他真的很胆小。
但最终李东海两句都没说。他怀着甜蜜的隐秘,岔开了话题。
09
消息发过去的时候,李东海正跟朴正洙在haru喝咖啡。
李东海已经窝在家里很久了,就像准备好了在阴雨天发霉。朴正洙一向关心弟弟,好说歹说把人拉出来晒晒太阳。
李东海一边无聊地喝咖啡,一边瞄着TV。咖啡厅的电视机刚好放到天气预报。年轻的女主持人用轻柔的语气介绍了接下来几天首尔即将全面回春,温度显著上升的情况。
话音刚落,李东海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他心里本没有过多的波澜,偏偏在看见这个久违名字的那一刻,心脏空空地悸动了一下,疼痛过后又软成了一滩乍暖还寒的春水。
李东海猛得灌了一口咖啡,然后抖着手指划开了屏幕。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只袜子的图片。很快后面就跟了一句信息:「这是你的吧?」像是怕被误会,还有理有据地加了一句:「我家里一共三只这个花色的袜子,我只买了一双,所以有一只肯定是你的。」
又过了三秒钟,一条新信息像是春天的小金鱼,小心翼翼地跟进来。
「你要不过来拿一下?」
李东海一看那只袜子,就知道八成是哪天滚床单的时候自己扯下来随手扔的,滚完又忘了收拾。他考虑了很久很久,终于回了一句:「好,我去。」
朴正洙在对面尽收眼底默不作声,手指来回抚摸杯沿,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东海,他只是……”
“我知道,”李东海心平气和地冲朴正洙说,“赫宰想见我,但他说不出我想见你。”
朴正洙几乎是愣在了原地。他想这个他们一直捧在手心里无忧无虑的弟弟这些年好像是越长越大了。
但李东海和李赫宰分手之后的精神状态朴正洙一清二楚,他本来拉李东海出来是为了开解人,让他好好放下,此刻忍不住有些隐忧。
他敲了敲杯壁:“那你为什么要去?”
“特哥,你知道南风要来了吗?”李东海扭过头,指了指天气预报,“南风一过,春天很快就会回到身边了。”
朴正洙静静地看着他,不置可否:“东海,不要七拐八弯,给哥说真心话,你到底……”
“这就是真心话特哥,”李东海道,一边说一边垂下眼睛,“他对我是南风,我对他也是如此。”
时针滴答滴答转动着,咖啡杯接住了他的眼泪。李东海又按了按手机屏幕,打开李赫宰刚刚发来的约会邀请,李赫宰看起来又兴奋又谨慎,约会安排写了洋洋洒洒一大段,李东海看也没看,在后面跟了一个好。
能陪我春夏秋冬陪我淋风霜雨雪陪我笑的是他,能赚我眼泪的也是他。
我很想他。
10
我很想你。
不是一点一点像雨滴坠进湖里。
而是一大片的南风过境。你来势太猛,不能怪我没有努力。
-Fin-
[ 赫海 ] 玻璃雨季
※35岁成年竹马,成年人爱情。双向暗恋。
※在暧昧期末尾兜兜转转,HE(虽然看上去容易BE
放假的我过于高产了。自己都害怕kkk
01
李东海35岁那年,所有人之常情的问题终于找上门来。
最开始是在一次公司例会后。李东海正收拾文件准备离开会议室,金希澈叫住了他,在自己的鲜红色转椅上一边转圈一边问:“东海,觉得财务部的小林怎么样呀?”
金希澈在公司里是他的上司,在家里是对他一万个上心的哥哥。李东海没咂摸出来个中意思,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冲他哥说:“我觉得挺好的,做展示的时候思路一般都挺清晰,也不随便丢锅。”...
※35岁成年竹马,成年人爱情。双向暗恋。
※在暧昧期末尾兜兜转转,HE(虽然看上去容易BE
放假的我过于高产了。自己都害怕kkk
01
李东海35岁那年,所有人之常情的问题终于找上门来。
最开始是在一次公司例会后。李东海正收拾文件准备离开会议室,金希澈叫住了他,在自己的鲜红色转椅上一边转圈一边问:“东海,觉得财务部的小林怎么样呀?”
金希澈在公司里是他的上司,在家里是对他一万个上心的哥哥。李东海没咂摸出来个中意思,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冲他哥说:“我觉得挺好的,做展示的时候思路一般都挺清晰,也不随便丢锅。”
金希澈在心底翻了个白眼,面上仍然很耐心:“我是说,你觉得她作为,发展对象,怎么样呀?”
李东海这才明白他哥打的什么主意,手一抖,一打文件差点没砸到金希澈脸上。金希澈一句条件反射的骂人话还没出口,李东海就委屈地像受了天大的冤枉:“哥!说什么呢!我不想结婚!”说完就哒哒哒地跑出会议室回自己工位上坐着了,低着头谁都不看。
金希澈面若寒霜地把插在头发里的一条碎纸屑拿出来,叹了口气。
这事还没完。
一星期之后的一个周末,李东海正翘着脚在家里无所事事地看电视剧,朴正洙突然打电话来问他:“东海,要不要出来跟哥一起喝咖啡呀?”
朴正洙的声音温柔得如三月的春风,把这段时间李东海心中因为金希澈的话产生的阴霾一扫而空。
李东海高高兴兴地披上外套,像只跳跃的小鹿一样推开咖啡馆的门,刚看见朴正洙的脑袋就大声嚷嚷:“正洙哥呀还是你对我好……”话音未落,就看见朴正洙身旁坐着一个因为害羞埋着头的女孩,李东海不禁慢下了脚步,用探究的眼神向朴正洙望去。
朴正洙温柔地朝他眨眨眼:“来,东海,认识一下,这是我同学的妹妹。”
李东海:……
02
李东海苦恼得很,堵着一口气回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凌晨三点半,他终于憋不住了,如同一台移动的大型机器乒里乓啷地出门下楼,又噼里啪啦地按了密码,一头扎进去就嚷嚷:“赫宰!李赫宰!”
李赫宰在睡梦中打了个寒颤,一咕噜从床上坐起来,惊恐地伸长脖子往四周看:谁?谁在叫我?
一个脑袋很快钻了进来,然后一个身体像泥鳅一样驾轻就熟地滑了进去。李赫宰还没清醒过来,腰就被一双冰凉的胳膊箍得死紧,吓得他以为有人要劫色了。
李赫宰赶紧掀开被子定睛一看:这半长不长的小卷毛可不就是李东海吗?
李赫宰在十五岁那年命运般地遇见李东海,熟悉得就像前世见过一样。如今跟他竹马了半辈子,两个人形影不离得像双生子,祸也一起闯过骂也一起挨过,跌跌撞撞地度过了青春期,大学毕业后两个人还丝毫没有分开的想法,就搬了上下楼。对李东海的种种匪夷所思的行为,李赫宰习惯得就像身体的一部分。
他也懒得问原因,迷迷糊糊地搂住这个人就要睡第二觉。
“我不想结婚。”一颗脑袋埋在他胸前,委委屈屈地冒出一个声音。卧室里安静了一会儿,李赫宰才说梦话一样嘟嘟囔囔地说:“那就不结呗……”
“那你呢?”脑袋又抬起来,李东海亮闪闪着眼睛盯着李赫宰的下巴,“我不结婚的话,你会陪我玩一辈子吗?”
李赫宰半条腿已经跨进了周公的门,想也没想就“嗯”了一声。
李东海心花怒放,果然还是自己的竹马对自己最好。他又挪了挪位置,把脑袋放在李赫宰锁骨窝那里,把被子卷到自己身上睡了。
03
李赫宰冷得在闹钟响起来之前就醒了,他半截身子露在外面,昨晚忘关的窗子吹进来的风让他如坠冰窖。偏头一看,果然,李东海裹着全部的被子睡得像一个虾仁。他无可奈何地把李东海从身上掀下去:“起床了!上班了!”
李东海还在那儿哼哼唧唧的。李赫宰背对着他换好衬衫,打上领带,又弯腰从自己衣柜中拿出一套西装扔过去:“拿去穿,你的。”
李东海正欣赏着李赫宰劲瘦的腰腹线条,没留神被衣服砸了个正着,顺势朝床上倒下去:“啊!不想上班!”
李赫宰左耳进右耳出,走进厨房取出面包和果酱给自己和李东海准备早餐:“哦……那你想干什么?”
李东海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怕李赫宰听不见,在卧室里扯着嗓子就冲厨房喊:“我想去旅游!赫宰!我们去东南亚旅游吧!”
李赫宰瞥了一眼日历,现在正是五月中旬,从六月开始,太平洋湿润的海洋季风会为东南亚岛屿带来大量的水汽,整个森林进入漫长的雨季。他掏了掏耳朵,回答道:“不去。李东海,你想去淋雨吗?”
李东海撇撇嘴,他觉得自己人生的雨季也要来了。李赫宰把牛奶和面包给他端进卧室放在床头柜上,见人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就伸出手去挠李东海,闹得他在被子里蹬着腿咯咯直笑,笑完后李赫宰说:“我上班去了。”
李东海又垮了脸,挥挥手就要赶人。李赫宰知道李东海的上司是他亲哥哥,瞧着人赖在自己床上一点起床意思都没有,随手摸了一把李东海皱成一团的脸:“自己玩儿,玩儿够了就走。”
李赫宰走后,李东海拿起床头上的面包,咬了两口又停下来在床上坐着发呆。他回想起昨天的事情,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响起:李赫宰会结婚吗?李赫宰跟他同岁,既然他被催着结婚,李赫宰也会吧?李东海被这个突然的想法吓了一跳,下意识扭头张望,看着这房子里自己熟悉的床、衣柜、沙发以及他买给李赫宰的冰箱。
所以以后这个房子会有一个女主人吗,李东海酸溜溜地想,如果李赫宰将来不陪我了,我找谁去呀。
35岁的李东海把留有李赫宰气味的被子蒙到脸上,觉得这比自己的人生大事还要更加苦恼。
04
李赫宰把自己扔进车里,他被成年人的工作负担压榨了一天,已经累得连系安全带的力气都丧失了。他揉着自己的肩膀对自己说:今晚一定好好睡觉,说什么也不把李东海放进来了。
说完他接了一个电话,金希澈在那边大声打着酒嗝:“呀赫宰!下班没?过来接一下东海,这小子太有肌肉了!我运不回去……”
李赫宰手放在方向盘上安静了一分钟,认命地掉了个头。他反正给李东海善后二十年了,也不差这一次。
李东海正乖巧地等待着自己的搬运工,人显然醉得不轻,额头都红了,在那里拉着金希澈的袖子大声唱歌。李赫宰进来的一瞬间,金希澈以一种丢掉包袱的快乐松了一口气。
李赫宰被酒气熏得头晕,站得远远得叉着手臂质问他哥:“哥,你给他灌了多少啊?”金希澈听完从李东海怀里抽出手掌比了个数,李赫宰立刻丧失言语,头疼得想把李东海丢给金希澈就走。
想归想,李赫宰还是走到金希澈旁边,把李东海揽过来,低头去看他的眼睛。李东海软成一团靠着李赫宰,毫不示弱地回望过去,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怎么的,眼睛里一片水汽,冲他嘻嘻嘻地笑。
你可别笑了,李赫宰心想,他移开目光用空闲的手跟金希澈碰了杯:“东海找你聊什么呀?”
金希澈看了他一眼:“聊什么,聊这小子的人生大事,35岁不结婚也罢了,女朋友也不找一个。”
李赫宰:“不管他呗,东海怎么高兴怎么来。”
金希澈摇了摇啤酒杯的泡沫,好笑地眯着眼:“你也这么由着他?怎么,他还能一辈子赖着你吗?”
李赫宰心说你可真是问了一个我不想思考的问题。他正费劲儿地把醉酒小老虎往车那边拖,便敷衍着向金希澈嗯嗯嗯地点头,没答话,他想,既然这样,为什么每次李东海喝醉的时候,你总是叫我来呢?
但李赫宰没有说出口。像是维持某种平衡一样,有些话暂时不要说出来,对谁都好。
偏偏刚被抱着放在副驾驶位的李东海听见了,喝醉的李东海最有求知欲了,一睁眼一使劲儿,力气之大,差点让毫无防备的李赫宰头直接撞上车框:“希澈哥说啥!”
李赫宰:“……说你是pabo,pabo呀。”他一边把人重新塞进车里,一边下定决心,说什么也不能再让这个人举铁了。
05
李东海自从被迫意识到人生某些时刻的来临之后,整个人都郁郁寡欢。但真要问他为什么如此消沉,李东海就眼神飘忽扯东扯西,半天说不清楚。
最后还是李赫宰一如既往地为他代言:“他这是不想长大综合症。”
李东海条件反射地认同了这个说法,但他的情绪磁场却半点没收敛,李赫宰被他影响得也很没脾气,最后终于松了口,紧赶着东南亚旱季的末尾带着李东海飞去散个心。
李东海进了森林就跟见了海的鱼一样撒欢,拿着相机惊叹着拍个不停。两个人一路踩着地上光的碎片,走走停停,最后在森林的边角找了个民宿住下。
李东海爱死了这样的时光,中午时分温热的光从落地窗照进来,他就躺在李赫宰旁边,两个人盖着一张被子睡午觉。睡到下午两个人双双醒来,再一起奔赴海边,两辆租来的脚踏车并驰在黄昏的道上,夕阳的余波向两边溅开,李东海张开双手哈哈大笑,觉得自己仿佛是在一艘乘风破浪的飞艇上,任凭另一个人在旁边紧张地教训他:“呀李东核!给我把你的手放在车把上!”
李赫宰训斥无果,只好作罢。他从旁边的车道侧头望李东海,风呼啦啦地响,他大声地说:“李东海,开心吗!”
李东海脸被吹的有些发红,也大声地笑着:“我开心死了!”说完他来不及思考,凭着本能又补充了一句:“赫宰,我想一辈子这样!”他说的话没有半点假意,像个幼稚园孩子,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很长,直融到天边的夕阳余晖里。事实上李东海喜欢这条小路甚至胜过他们即将去的开阔大海,但是他说不出来这种感觉,只能让眼角逼出的泪珠在急速掠过的风里消散。
他们绕了一大圈,气喘吁吁地回到民宿。李东海兴高采烈地哼着歌进去洗澡,李赫宰就搬了一把椅子在床头柜前,郑重地拿出一张纸。
他把笔在手中转着,写了改,改了写,一个人琢磨得起劲儿。
二十分钟后,李东海从淋浴间出来,浑身冒着热气擦着头发就凑过来:“写什么呢?”
李赫宰不经意地遮了遮:“没什么,我写诗。”
李东海跟李赫宰认识了半辈子不知道后者还有这种雅兴。李东海打量了李赫宰五秒钟,惊诧了:“不会吧,你脑子坏了?”
李东海还没来得及验证自己的竹马是不是脑子坏了,李赫宰请的假就到期了。
李东海躺在床上打滚抱怨,数落李赫宰老板的万千不是。李赫宰听着发笑,走到室外去点了一根烟。两个人之间只隔了一扇玻璃门,就像隔着一层似是而非的纸。李东海叽里咕噜地抱怨累了,偷偷转过身,盯着李赫宰的背影出神,他心中被万千情愫充满,砰砰地跳,张了张嘴。
他下意识地想叫外面的人一声,半个字音刚出口,李赫宰就忽然转过身来,逼得李东海匆忙而狼狈地挪开了视线。
李赫宰没发觉似的,一边弹着烟灰,一边随意地跟李东海聊天:“东海,你对结婚有什么想法?”
说完,他夹着烟的手都抖得有点拿不住了,只能不动声色地把手藏在背后。
话一出口,李东海的情愫就随着落下的话音急速冷却。
“我不想结婚。”李东海说,又一模一样地重复了一遍,“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我不想结婚。”李东海还有一万句话憋在心口说不出来,他可太沮丧了,不仅沮丧,还很无力。哥哥们这么说,他认了,如今李赫宰也这么对他说,这真的超出了李东海的承受能力。
“你迟早要结婚的。”李赫宰像是早就想到这个回答了,也不惊讶,只是静静地说,“作为单身男人们的最后旅行,我送你个礼物吧。”
李东海一开始只是单纯的生气,这生气中又混杂进积累了多年的委屈。他迷惘地想,那这次旅行算什么呢?是你对我的补偿吗?
他冷漠地从床上站起来:“不要,你拿着滚吧。”李东海被委屈冲昏了头,完全没思考过他现在的表现非常异常,已经远远超出了竹马关系应有的反应。
李赫宰把自己竹马脾气摸得透得很,丝毫不在意他的威胁,只镇静地看着李东海:“你摸摸口袋。”
李东海顿了一下,心里想着拒绝,又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小纸条,上面是清秀的黑色手写体,两面都整整齐齐写满了。李东海可太熟悉这字了,他看了二十年,熟悉到化成灰都认识。他在泪眼婆娑中拼命辨认着字迹。
上面写着:“或许你愿意在雨季到来之前牵住我的手吗?”
太阳已经完全被云层遮住,空气停滞,四周陷入了出奇的寂静。李东海在寂静中愣了三秒,又手忙脚乱地把纸片翻过来。
“这样我们就有一整个夏天值得回忆。”
第一滴雨打在玻璃窗沿上的时候,叮当一声,寥落而美丽。李东海的心像蝴蝶的翅膀,也随之颤抖了一下。
李赫宰掐灭了烟头,仍然站在那里,温柔又紧张地朝李东海伸出手。“李东海,”他在大雨哗啦啦下来之前说,“结婚,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李东海松了手,那纸条被森林里穿梭的风瞬间卷走。
他大步跑过去扑进李赫宰怀里,李赫宰也收拢了手臂,紧紧搂住他。六月,东南亚暌违已久的丰富水汽终于登陆,大雨从天穹而下,劈头盖脸淋了他们一身。他们互相守护了二十年,终于在这雨季来临之际深深吻住了彼此的嘴唇。
-Fin
【赫海】未署名来信
*水手赫x列车长海
*关于跨越了时间和时空的故事
我坚信我们一定会见面,不管在哪个时空哪次循环
我很想去你的那个世界看看
我想知道一望无际的大海和广阔田野草原是不是一样的
我坚信我们可以到达终点也可以靠岸...
*水手赫x列车长海
*关于跨越了时间和时空的故事
我坚信我们一定会见面,不管在哪个时空哪次循环
我很想去你的那个世界看看
我想知道一望无际的大海和广阔田野草原是不是一样的
我坚信我们可以到达终点也可以靠岸
1
李赫宰一脸疲惫的坐进书桌前的红木扶手椅上。他刚刚检查完系缆设备,这么大的一艘豪华游轮,就他一个人负责这么多东西,这还是第一天,简直要出人命。
他从一旁钉在墙上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今早没看完的小说《蝴蝶效应论》,他不是特别爱看书的那类人,反而他对书没有一点兴趣,只是海上的日子一日如同一日,海上的风景都快看吐了,他只有看着这些冗长又晦涩难懂的书籍度过日子了
书他才看了几十页,今早离开时他在里面夹了一片叶子作为书签。李赫宰随手一翻,夹在书里的并不是他今早放进去的小叶子,而是一张材质很特殊的明信片,正面是一辆正在行驶的列车,背面写了几行字,字迹工整清秀
——正在开往目的地的列车。
一切都在按照行车计划表上进行着。这是我作为副车长跟的最后一趟车了,因为这次行程结束后,我就可以成为正式的列车长,拥有属于自己的列车了!我一直以来的梦想终于可以实现了!!!
明信片的下面似乎是新加了一行字,跟之前的墨迹完全不一样,但是应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我将会永远怀念你
李赫宰皱了下眉,他发誓他从来没有见过这张明信片,看样子是之前的人留下的,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李赫宰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但他还是拧开了放在一脚的墨水瓶,拿起一旁的羽毛笔蘸了蘸墨,迟疑了一会才下笔
——
你好,即将成为列车长的...副车长
这里是来自鼓浪屿号水手长的来信
首先很恭喜你即将完成自己的梦想。我从最一开始就想到大海去漂泊,尽管风景千篇一律,看起来有些枯燥,但当我站到甲板上,闭上眼睛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海风,张开双臂,就好像自己成为了一只翱翔的海鸥。我所追求的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容许我稍微介绍一下我这边的情况。我们这艘游轮叫鼓浪屿号,起点是鼓浪屿,终点也是。我们这艘船的主要目的是要举办一场盛大的海上钢琴师大赛。我不是专业学音乐的,所以到时候应该只用负责鼓掌就好了。
明信片要没有位置了,这次就先到这里吧。再次恭喜你。
-还停留在水手长位置的水手长
李赫宰心满意足的抓住明信片一角甩了甩,看纸上墨迹的水光反光没有那么严重了才放下铺平
我可能真的是在航行中被逼疯了。李赫宰这么想到,这种自娱自乐的行为他居然做的这么认真,好像真的会有人给他回信一样
2
李赫宰确实是个无神论者,他知道宇宙诞生于大爆炸,知道有机物是来自无机物,人类是经过一次次细胞进化而来,而非出自某位无所不能高于一切的存在创造出来的
但他也确实一直忍不住的去看被他放在相框里的明信片
3
李赫宰按例检查完船上设备后,跟船长还有大副商量了下钢琴大赛的具体安排。一向待人大方的大副拿来了他行李中上好的咖啡豆,分给了他们
李赫宰跑去厨房让厨师长帮他磨成粉末,冲调一杯,剩下的还顺便要了个罐子储存起来
“诺,你的咖啡”厨师长把杯子朝李赫宰轻轻推了下,附加了句:“小心烫啊”
“谢啦”李赫宰冲他咧嘴一笑,用手指小心的握住杯口,香浓的咖啡味飘满整间屋子,李赫宰忍不住想
那位列车长可以喝到这么好喝的咖啡吗?
李赫宰端着咖啡回到住处,风把窗帘吹起,好像海面上徐徐掀起的浪花,再重新融入海水之中。他关上窗,回过头发现相框里面的明信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信封
他急急忙忙的把信封取了出来,是一封信和一张列车内操作台的照片
——
hi水手长!
我意外地发现了你的回信!!!我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做到的,我并没有把明信片寄出去,但是却收到了你的回信
好啦,谢谢你的祝福,也祝愿你有一天可以拥有一艘属于自己的船。照片是我们列车的操作台,想想还是止不住的激动,你说你们航行是为了举办钢琴大赛,好羡慕。我有学过一点乐器,但是后来就上了车,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了,身边只有一把随身的吉他,没事的时候可以弹弹,我们列车长总是要我在他边上弹着吉他唱歌,他说他们都喜欢听我弹曲子。
我是七天前上的车,从东陵到蝴蝶谷,这次的距离远的要命,我还是第一次进行这么久的行程呢
我实在不知道还可以写什么了,先到这吧,期待你的回信~
-希望可以继续联系的副列车长
4
——
这里是水手长的回信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我是一个无神论者,但...可能是那位高于一切的额,那位的旨意吧
钢琴大赛将在明天举行,我到时会认真听,并且附上照片给你。我没太弄懂,你既然喜欢音乐,又为什么要选择开列车呢(我并没有说这个职业不好的意思,不要误会)
想必你弹吉他唱歌一定很好听吧,真希望可以有机会听到
我翻了我这边的书架,也问了船长和大副。很抱歉我们都没有听说过蝴蝶谷,希望你可以给我们介绍一下
我很想告诉你我是什么时候上的船,但我明明记得,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我问了下大概是4天前。
照片上的人是我们其中一位参赛者,我昨天在打扫卫生时发现他在演播室,一袭白色西装。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的身上,琴声...又温柔又坚定,他好似一幅世界名画,十指缭乱却又清晰的落在琴键上。我手中的工具掉了出去,幸好没有打断他的音乐,退出去的时候遇到了一位阿姨,她是我们船长的母亲,提着长长的裙摆费力地登上一级台阶
她是个又温柔又伟大的母亲,不然怎么会教出船长那样优秀的人呢?
说远了,前天喝到了很美味的咖啡(已附上咖啡粉,希望可以一起品尝)
期待你的回信
-希望可以一起品尝咖啡并期待回信的水手长
5
李东海将吉他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嘴角忍不住的笑意
“怎么啦?看你笑得”车长将拉杆拉到中间,盯着笑得灿烂的少年,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李东海的头
“就是...认识了个朋友,我去给他回信啦!”
列车长刚点下头,李东海就飞了出去。果不其然,卧室书桌上出现了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一张黑白照片,还有一个白色的小布袋,里面装着咖啡粉(布袋上面还写了水手长这三个字)
——
Hi 水手长
照片把那位选手拍的很帅,我觉得你同样也很优秀啊
回答一下你的问题,我虽然很喜欢音乐,但是相对而言我更喜欢自由...就像你说的一样,沿途可以看到许多不同的风景,一望无际的草原、广袤的田野、灯火通明的城市,又或是零星分布的村落,感觉光是一趟旅行就可以度过一生了
——
李东海把冲好的咖啡放到桌上,低头小抿了一口,然后继续写道
——
咖啡很好喝,谢谢你的咖啡。我也将我最近喝到的附给你,车上有一位长得还算不错的富豪送了我们许多名贵茶叶(当然我不太懂这些)
蝴蝶谷...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个地方,大概到处都是蝴蝶吧?我不太了解那里,有时间我会去问问车长的
想到水手,我到现在还没有看过大海,好可惜,但是我听说这次行程会横穿一片海域,只是我第一次看大海,或许,有什么观赏建议吗?
哦对了,我们到现在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我叫李东海,附上一张职业照给你~
期待你的回信,预祝比赛顺利
-没看过大海的李东海
6
李赫宰仔细打量着附加的照片,是一个长得干净又清秀的男孩子,笑得阳光灿烂,嘴角扬起的弧度像极了一只得到小鱼干奖励的猫咪,带着笑意的眼神直直的盯着镜头,干净的仿佛一滩清澈见底的池水,又仿佛能看到漫天银河星屑。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色纯棉的夹克,领口装饰了一排朋克风柳丁
李赫宰承认这个男孩子长得十分漂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少年
——
这里是水手长的回信
我叫李赫宰,我也附加了一张照片,希望不要嫌弃
你的名字怎么这么适合大海啊hhh
我也不懂咖啡或者茶叶,但是很好喝,我把茶叶分给了船长和大副,他们也夸赞茶叶的味道
我觉得我们正好相反,我除了大海外什么都没见过,我感觉我的一生似乎是从大海开始,也会在大海结束。但我现在很想看看你口中所说的那些,应该...和我眼中的大海差不多吧,我夹了一张我以前拍的大海(大概是吧,我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拍的了)我觉得很美,就送给你啦
比赛进行的很成功,可惜我不懂这些,不能给你详细的描述,但是我将照片附在了后面,还有录制的碟片(我从船长手中要了一张)相信你会喜欢。比赛的第一名并没有公布,只是由船长母亲一一做了点评
哦对了,希望你有唱片机
-没看过陆地的李赫宰
7
——
这里是副车长的回信(你的开头真的是...严肃呢!)
照片很帅啊,尽管没有颜色。我看到这些照片有个大胆的推测,或许我们不在一个时空?我这里是2020年,你呢
感谢你赠我的唱片和照片,我提到过的那位富豪,刚好带了唱片机!(他怎么做到的...)
这几位选手真的很厉害,他们弹奏的曲子是我这辈子碰都不敢碰的。之前你提到过想听我弹吉他唱歌,所以我特意录了一段,你知道有多巧吗!吉他弦断了,是在我录完最后一遍的时候断的,刚刚好断掉,感谢上帝呢,只是可惜这一趟都没有办法弹琴打发时间了
哦!刚刚乘务长过来说帮我把琴弦换好了,那位富豪的行李箱里有一根琴弦!(再次提出疑问,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大海很美,仿佛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海面、自由翱翔的海鸥和带着咸味迎面吹来的海风。谢谢你把这么珍贵的照片送我,我将沿途的风景和断弦吉他的照片一并奉上
(ps,麻烦下次多带几张羊皮纸~)
-终于看到一次大海的李东海
李东海仔细的把信折叠,塞进信封里,然后将李赫宰的照片放在桌子上。照片上的人微微抿着嘴,一看就知道是摄影师要求的:不准笑。鼻梁高耸,眼睛明明是单眼皮但还是那么大,梳着背头,长相十足的总裁范,李东海都不禁有些嫉妒了。或许李赫宰换身衣服都能和那些富家子弟混在一起了吧
他将李赫宰的照片塞进了相框里,(这里原本是沿途风景的照片),挂在床头,又将大海的照片小心的收进抽屉里面,在那张照片下面是他和李赫宰互通的那些信件
8
——
这是来自水手长的回信
开头很严肃吗?还好吧...主要是我不知道其他的可以怎样开头了,我下次会争取换一个的。
你唱的真的很好听,昨晚放给其他参赛选手听了下,他们也都夸你了,幸好你的吉他修好了,不然你真的要度日如年了
你拍的那些沿途景色真的很美,我从未见过那些,感谢你带我探索了另一个世界,真的很美,已把照片挂在床头了
还有,我们确实不是在一个时间线,我这里是93年,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抱歉
(虽然不知道你要那些纸有什么用,但我多塞了三张,希望够用)
-终于看到一次陆地的李赫宰
9
——
这里是副列车长
其实是想试试你们的羊皮纸,你收到信时如果有些损坏请不要介意,因为我拿到纸的时候有几张已经碎成粉末不能用了,所以这次的信我没办法折叠塞进信封(可能是因为时间太久了,纸变得很脆)
93年...我并没有查到关于鼓浪屿号的资料,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你能给我提供一些更加具体的信息吗?你们的轮船何时靠岸?我问了列车长,他说我们距离目的地还远着呢,幸好有你的来信才让我变得没那么无聊
-2020年的李东海
10
——
给副车长
(纸张虽然有些破损,但是不影响阅读)
我们似乎开到了类似百慕大三角那样的地方,因为好像偏离了计划航线...不过不用担心,船长已经发射了信号,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开出去的,具体时间吗,就不太清楚了
我很想告诉你关于我们的具体资料,但是很抱歉,明明在嘴边,但是就是说不出来,就哈泼向一凑近,那些就又跑远了一样
我很高兴我帮你打发了时间,同样你也让我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了起来
(昨天船内演播室举办了一次美食宴会,有许多顶级美食,已附上照片)
-来自xx93年的李赫宰
李赫宰放下笔,叹了口气,今天和船长使用通讯仪,却发现外界似乎接受不到他们的信号,可能是一些外界原因导致的?幸好船上的资源足够他们失联一个月都没关系的,但是还是要尽快离开这里靠岸才对
只是他们明明一直按照计划线路行驶的,为什么突然就闯入了这片地区,他们如果一直联系不上外界,会永远迷失在这里吗?
11
——
这里是李东海
希望你们可以尽快开出那里,我会一直替你们祷告的
那些美食照片真是气人,幸好乘客也准备了足够多的美食(虽然可能比不上你们的),我们饱餐了一顿。
今天先到这,车长喊我去轮换了
祝你好运
-开列车的李东海
12
——
这里是李赫宰
这两天联系外界都出了点问题,今天意外的发现有人偷偷的划急救艇走了,真不知道那个人能不能顺利回到岸边
不说这些了,我想知道你到终点站后是否有别的安排...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找一个地方见一面?
抱歉最近比较忙
-掌舵的李赫宰
13
——
这里是李东海
不知道你们现在情况如何,我很担心,希望可以尽快收到回复
关于你提出的见面的建议,当然可以!当列车抵达蝴蝶谷,我将会立马起身前往鼓浪屿,我们可以找一家餐厅,那里肯定你比我熟,你到时候可以成为我们的向导,也可以带我去开一艘游艇,到海上漂泊,我很期待
关于那位擅自离开的乘客,希望他有好运
-期待回信的海
14
——
这里是李赫宰
那位乘客今天平安的回到了船上,他说他一直朝着一个方向划,但是却又返回了这里
船长说问题已经解决了,所以在昨天举办了蒙面舞会,舞会很盛大,他们甚至给我准备了服装和面具。我不会跳舞,还是大副前一天晚上给我临时补习的,你会跳这些舞吗?昨天我看到好几个姑娘给那位选手送花(照片上的那位),我甚至看到了船长母亲也在队列中送了花。我没想到也有人给我送花(其实我对他们一点印象都没有...)
哦对了,我还见到了几个人,似乎之前我并没有见过,但是却很眼熟
总之还是很开心的,要是你也在这边就好了
-期待回信的赫
15
李东海盯着那张甚至有点褪色的黑白照片,虽然很模糊,但是还是能看的出李赫宰穿着一身挺拔修身的黑色,或者说深色西服站在一架钢琴旁,胸前的口袋插了一只玫瑰花,不知道是姑娘们送的还是他自己。脸上带的面具只遮住了上半张脸,棱角分明的下颚线展露在外,似乎正看向某个方向,俨然没有发现摄影师。嘴角微微上扬,手中还拿了杯香槟
李东海也忍不住跟着照片上的李赫宰扬起嘴角:“我就说你很适合富家公子风嘛”
——
这里是李东海
照片很帅,怪不得会有姑娘们给你送花,我敢保证要是我在场的话,我肯定也会给你送花的,不是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
你的西装是什么颜色的?很适合你,把你的身材展示的很完美,那么既然写到这了,我很好奇你对感情抱有怎样的想法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问问
-期待回信的海
16
——
给李东海
额,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知道一见钟情很脆弱,一见钟情很难保了解后是否会与自己理想的有什么出入,我原以为我是个十分现实的人,不会有这种过于理想化的想法的
我的意思是...或许我对你一见钟情了...大概是从你的那张照片开始?又或者是我突然想去你的世界看看,或者...我希望你在场的时候?
我思考了很久,保证不是见色起意,大概就是这样,等你的回信
-期待!!回信的赫
李赫宰慌乱的把纸扣了过去,他这封信已经重写了十几遍了,他从李东海的信中隐隐约约能看出一点什么苗头,但是又似乎没有,他有些摸不清李东海的想法了
他的心跳从没有这么快过,在得到回复之前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现在就像是一个等待公布成绩的考生,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自己是否上榜
李赫宰审问了自己无数次,真的喜欢李东海吗?真的想要跟他在一起吗?因为他们两个中间相差着不知多久的时空,真的靠着书信就可以足够了解对方吗?但是他很清楚,李东海是除了大海以外第一个带着另一个世界闯进他的世界的那个人,也是能让李赫宰强烈感觉到鲜活的生命力的存在
他巴不得现在划着那艘急救艇,到那位副列车长的身边
17
李东海光是看着信就已经能想象到对面那位手忙脚乱的样子了,似乎因为太过慌张,都没有等墨迹干透,导致墨迹有些洇出了边,字迹线条也是颤抖的
李东海深吸了几口气,然后给手中的热可可拍了张照片,并在照片背后写下
Yes
-快回信!
18
——
感谢你的回信!
我在收到回信的一早就找人帮忙在我随身携带的戒指内侧刻了你名字的缩写,我知道这很俗套过时...但谁会在意呢
我现在很想见到你,是真的
(刻的可能有点粗糙,但我已经让他们尽力了)
-期待回信的赫
19
——
To 赫
怎么会过时?
我也很想见到你,只是很可惜我现在并不能让列车停下来,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才能穿越这么久的时空去见到你,我会努力想想办法的(我是说真的,我已经再查资料了)
戒指很好看,我今天也找人刻了,车长和乘务问了关于你的事情,他们一直在调侃我!(但他们现在还是单身)
车长说我们马上就能横穿大海了,在那里我们会不会有机会见到?会不会在那时我向外望去,会发现一艘豪华邮轮?我多么希望如果我们是两条平行线,在那时会出现交点
-期待回信的海
20
——
To 海
今天船上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我不知要如何跟你说起,请让我先组织一下语言
船长一大早叫整艘船上的人都去演播室开会,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船长说的,每一个人上船前都可以与船合影留念,其中几乎除了我以外都拿着自己曾经的爱人或者什么合了影,船长说那个相机拥有着重叠时空的能力,我们现在,或者说现在的93年,似乎是时空重叠之后所衍生出来的异世界,在这个世界的时间是93年。
这个异世界是为了一些人的遗憾而存在的,在这里他们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我上次提到的舞会中比较熟悉但是并没有见过的人似乎就是他们了吧,只是我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来到这艘船上,我到底是想见谁呢?我是为了谁才这么不顾一切的闯进这里呢
船长让我们仔细回想到底是因为哪张照片才让我们进入了93年,但是我却不能在任何一张合影上找到关于我的身影,我也完全没有一点在上船前的记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像是一条泾渭分明的分割线,将我脑海中的记忆划分开来
船长说这个异世界存在的时间只有三十天,我在想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能让我们逃出去,那么逃出去之后我是否还能联系到你?或者说我该上哪里去找寻你呢。
我决定先在这里待到第29天再寻找办法出去吧
(我直到一个小时前还以为这个只是一个遥远又神秘的传说)
-期待回信的赫
21
——
To 赫
我研究了很久才看懂你所说的意思,那么你们有逃出这个异世界的头绪了吗?
或许你的记忆里也有个很难以弥补的遗憾才会让你来到那个世界吧,希望你可以早日记起来你想寻找的人是谁。我并不建议你等到29号再逃出去,那样太冒险了。船长有跟你说30号之后这个异世界会怎么样吗?
上帝真的是怜悯,好像丢失的一切在你们那里都可以找寻回来。。。
今天车上发生了一起命案,我、车长、乘务几个人正在努力搜查当中,现在的位置没有办法让列车停下来,也没有办法报警,只能靠我们几个找出凶手了
希望你好运,真的希望你能好运,也希望你能尽早离开那里
-期待回信的海
22
——
To 海
凶杀案?我希望你可以保护好自己
这太危险了
想要逃出我们这个世界的办法就是在这个世界当中死亡。这个世界在30天以后,谁知道会成为什么样子呢
船长对于其他的也不是很清楚了,毕竟这个世界。。。在22天之前只是一个传说
我还在努力寻找着自己的故事,但是我却找不到任何一点关于我自己从前的影子,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失去了记忆,又或者说是说不出来。我身边的所有人对于我也是一样,明明记得,但是就是说不出口,我找了我的日记本、看过的书又或者是什么,但是还是没有一点头绪
但是没关系,船长已经说了大家会在29号一起离开
希望你平安,保护好自己,我是说真的
我很想你
-期待回信的赫
23
——
To 赫
上帝真的是怜悯...
我们找到了凶手,但是那位凶手已经活了三世,又或者更久
我们的列车已经开了无数次(我指的是这趟行程)在历史上已经反复循环了无数次
而每一次的结局都是以列车的爆炸而作为结尾的
我或许应该感谢那位凶手救了我那么多次吗,因为他才让我有机会在这里,活生生的与你进行书信来往
我发现咱们两个落入了同样的地步。那位凶手讲出了车中所有人前几世的故事发展,但唯独没有我的
我也暂时称我们这里为异世界
凶手说他反复这段历史是为了...我记不清了,大致是他小时候的经历
蝴蝶效应你听说过吗?他为了小时候的那些经历,一次又一次的重复或者说改变这里的结局,跟随着他做出的改变,我们现在的环境也会变得有所不同,就好像。。。游戏选项错误,读档重来,选择另一个选项一样。但不管怎么改似乎这趟列车都会爆炸。
希望这一次我们能偶平安抵达蝴蝶谷
我很想你
-期待回信的海
24
——
To 海
你知道吗,上帝并不是怜悯的
上帝怜悯又残忍
上帝为了弥补那些人心中的遗憾而创造出了这个世界,而我似乎只是为了这个世界存在而存在
我找不到任何关于我的过去,或者说是上船的前一秒。我的一切记忆都是从上船那一刻开始的,那么这样解释是不是就解释的通了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这个设定。我曾经很自然地认为我跟他们一样,是为了追寻什么才来到这里,我拥有这一生的记忆,我可能是把我这一生都奉献给了鼓浪屿号。但是我所处的世界并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他只是根据93年而衍生出来的,而我,只是根据这个世界而衍生出来的
我清楚的记得上船后的一分一秒,那位选手、或者是他们对所我说的话,又或者是我与你的书信,但是在那之前,我什么都没有
或许我只能留下来,永远的留下来
我想知道30天的期限过后,留给我的是永远持续的时间,还是一天?一夜?一分钟?一句道别的时间?还是一切戛然而止
我最开始以为我们是进入到了百慕大三角一样的世界里,可能某些科学原因导致我们不能离开,主动离开的一切生物还会返回来,无法与外界沟通,可能永远迷失在这里。这个时空可以成为一个完整的时空吗?因为上帝创造这一切的时候,似乎连完整的世界观都没有,那么我的世界,只有这艘船目之所及的一个圆的大小
毕竟这里只有一艘船
我试图拼凑起这个全然破碎的世界观,但是我模糊不全的世界观是否是依靠着这些全然破碎的废墟建立起来的?当然也可能是真实世界中衍生出来的。
亲爱的东海,我的世界没有什么一生,我的世界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我的世界只源于一个传说。为什么上帝那么怜悯,却只给了我起源没有指引我归途呢
我很好奇,希望你平安
-期待回信的赫
25
——
To 赫
赫,不要放弃这些希望好吗?说不定,说不定只是你遗忘了,当然如果按照你的说法,我同样也有可能是为这个世界衍生出来的。他们不停在这里弥补以前的遗憾,从而诞生了我,但是我全然不知自己从何而起,该到哪去
上帝在创造我们的时候似乎并没有想到我们会想到这些,他或许觉得我们只是没有感情的npc?
但他同样还是很怜悯的,至少让我们可以联系对方,或许拥有这样悲惨设定的不只我们两个,或许在时空重叠的异世界,还有很多像我们一样的人被迫成为衍生出来的角色?
你的世界只有目之所及的一个圆,而我的世界也同样只有这么一趟列车
我的世界观变得破碎不堪,我现在很好奇,我的这些想法是真实的还是仅仅依靠这这些建立起来的?
我希望你不要放弃,还有五天,你可以找到出去的办法的
车长安慰我说我们已经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但是我已经担惊受怕了一整天了,我总觉得列车将在下一秒爆炸
但是还是祝你好运
-期待回信的海
26
——
To 海
看起来你们那里是处于一个循环,我相信其他人一定会想办法打破这个循环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办法走出去,但是你是有的
东海,车终会到站的,不管用时多久,最后都会抵达终点的
我希望你到达终点后,可以前往鼓浪屿号,说不定我会在那里等你,那时我应该已经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世界了
我会带着我真实的世界等你的
-期待回信的赫
27
——
To 赫
那是当然的,我一到站就立马去找你
我今天一直在想,你的过去和我的过去会是什么样的?
我觉得我可能是一个从小爱好音乐的人,但是家庭对我的管束实在是太严格,于是我坐上了人生中的第一趟列车,我观赏着外面的那些风景,就好像度过了人类漫长的一生,从那以后我就决定,我要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列车,载着一车的人去寻找自己所寻求的自由。我会在车上慢慢变老,变得白发苍苍,然后会在列车所抵达的一个终点定居下来,在那里度过我短暂的后半生吧
我很希望我的车上会载着你
你知道吗,今天我们的列车横穿了海域,现在正开在海面上架起的高桥上
海面真的很美,但是不及你照片上的万分。我看到了海面上的一艘轮船,可惜我不能开窗大喊,但是我站在窗前拼命挥手了,我在想那会不会是我们两个的相交点?
蝴蝶谷,我一度怀疑他的真实性,但是我到达了那里,我就一定可以找到你了
你说你是那个世界衍生出来的,那么我是否拿着你的照片,登上那艘船,就可以找到你了呢?我很期待这一天
我想到一个很有趣的事情,如果这趟列车这次还是选择了爆炸,那我是不是再次重生,重新开始?就好像是一位拥有无数条生命的角色,那那个时候我是不是还会留下那张明信片而让你看到?
我应该在那张明信片上加上一句
我忘不了你,我将会永远怀念你
-期待回信的海
李东海放下笔,他到现在还是怀疑蝴蝶谷的真实性
有没有可能蝴蝶谷并不是一个实际的地方,而仅仅只是人们心中所求的一个地方
所谓蝴蝶效应就是改变了一个角落的过去,但后面真的还会按照继续预想的发展吗?
李东海停顿了下,垂下眸子,在书柜抽屉里面取出他曾经写下的明信片,在他的字迹和李赫宰回复的中间找了个位置,拧开笔帽写下:我将永远怀念你。
这支笔和他之前用的不是一只了,墨迹有些粗,放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李东海莫名有些悲伤
列车长敲了敲门,看见李东海桌上的信,收回视线,然后伸出手拥抱了他
“这次抵达终点之后,列车可就交给你咯”
“列车还是会爆炸的吧?就像之前那无数次结局一样?”
“瞎说什么呢?这不是马上就要到站了”
28
——
To 海
我莫名觉得这很像填空题,我们根据现在的自己来填补自己的曾经和过去
如果我真的存在在真实的世界上,那么我的爸爸妈妈是谁,我曾经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我为什么来到这里,我为什么登上这艘船?
或许我是一位有钱人家的少爷吧,妈妈是有名的大美人,爸爸是商业精英。但是我不愿意继承公司。所以跟你一样选择了逃走。
或许我们在逃走的途中还遇到了彼此
我还发现了个很有趣的事,如果这是93年。
我是这艘船上所有人的长辈!我今天一直希望船长他们叫我叔叔或者大爷哈哈哈
蝴蝶谷当然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地方,你知道吗,前两天我还看见了一只蝴蝶飞了进来!蝴蝶双翅是蓝色的!在大海上航行,怎么可能会看见蝴蝶?所以我觉得你看见的那艘轮船真的是我所在的轮船
我觉得我们的轮船马上就要靠岸了,我相信你们的列车也马上到站
我很期待在鼓浪屿看到你的那一天,应该不远了
不要那么悲观,如果你说你在长久的时间循环中怀念着我
那么我就在无限重叠的空间里忘不了你
-永远期待回信的赫
30
——
To 我永远的爱人 海
我没有收到你的回信,我相信你是已经到站并动身前往我这里了
在我第一次看到你那张明信片的时候,你猜是在哪?是在我那本《蝴蝶效应论》里,或许就已经注定了什么吧。
我上一封信并没有讲我的未来对吧
我可能在下船之后,继续当水手、是大副,或者是船长。但首先我会先去接你,带你好好参观一下这里(毕竟我也没有参观过)
我应该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抛弃了我现在的职业,跟一个开列车的,随手选一个目的地,然后定居在那里
我们可能会有一个儿子,他会在五岁那年爱上钢琴,我可能会因为种种幼稚的原因跟他发生误会,20年后他当上了父亲,那时候我才想起来要修复我们的关系,我约他在鼓浪屿号与我和那个开列车的相见,在和最后才发现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幼稚的误会,然后在最后的最后会阔别20年听到一声“爸爸”
(以上是船上的人的故事,忍不住拿来分享,我可不希望我的未来是这样的)
船上的人答应我会在下船后寻找我的父母,或是咱们两个所存在的痕迹
可能是咱们两个的墓碑
当然也可能什么都找不到
我希望船上的所有人都可以安然离开,但也希望他们可以留下来。
这艘船可能会在下一秒轰然崩塌,那样我就不再需要睁开眼了。也有可能我再次睁开眼时,船上的人再次出现,告诉我关于他们一生的故事(或者是关于我的)
他们所有人都进入我的世界,然后从我的世界离开,这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我原本只有和他们在一起三十天的记忆,但现在。。。有了你
亲爱的如果你现在已经来找我了,我希望你可以看到这些话
我永远都会在这艘船上
永远怀念着你
你知道吗,如果我们这一次还是失败了,那么就代表我们会重新开始我将会在一本书里面找到你的明信片,我会与你互通书信,然后我会爱上你,我们会约好在鼓浪屿相遇,所以我们总有一天会见面的。
(附上一张我的照片,我请他们重新为我拍了一张照片并且上了颜色,这次的照片我是笑着的!)
所以上船拍照时请拿这张照片!
-不期待你的回信的赫
。
。
。
31
——正在开往目的地的列车。
一切都在按照行车计划表上进行着。这是我作为副车长跟的最后一趟车了,因为这次行程结束后,我就可以成为正式的列车长,拥有属于自己的列车了!我一直以来的梦想终于可以实现了!!!
我将永远怀念你
李赫宰皱着眉疑惑的看着从书中掉出的明信片...
我在无限重叠的时空中忘不了你
我在长久的时间循环里怀念着你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永远不会见到的
完
这篇文修修改改了这么多遍,终于出来啦
大概就是,两条平行线所产生的爱情故事,哪怕重叠循环一万次,他们还会是这个结局,借用了南北的设定kkk我太喜欢了
这篇文其实,从头到尾,两位主人公都没有便显出多大的情感波动,所以我希望各位看完之后的状态,应该是那种久久不能平复,也说不出话的状态
and,这篇算是自己给自己的生贺文
少年感
/又是好久不见/
/最近ele(不是)有好好切瓜刷音源嘛,没有的快去面壁思过/
/哥哥太太太甜导致我生日贺到现在都没能满意的写完有些心塞/
/老少年们就一直这样走下去吧十元回归真的太好了/
少年感
知乎提问:如何保持少年感?
-1.
李东海在节目最后画了幅画,被鉴别为心理年龄32岁,他得意的冲桌子那头的朴正洙嚷嚷。
“我有好好长大哦!”
朴正洙懒得搭理他,金希澈申东熙金钟云也都懒得搭腔,只有换了位子坐过来的李赫宰在桌子底下勾了勾小孩的小指,顺从的等那人借势和他十指相扣,还不断的拿光秃秃的指甲挠他的手心。
李赫宰假装没笑,脸上是认真听讲心里却吐槽李东海,您这哪是长大了,您这是早熟吧。
然后朴正洙看着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
/又是好久不见/
/最近ele(不是)有好好切瓜刷音源嘛,没有的快去面壁思过/
/哥哥太太太甜导致我生日贺到现在都没能满意的写完有些心塞/
/老少年们就一直这样走下去吧十元回归真的太好了/
少年感
知乎提问:如何保持少年感?
-1.
李东海在节目最后画了幅画,被鉴别为心理年龄32岁,他得意的冲桌子那头的朴正洙嚷嚷。
“我有好好长大哦!”
朴正洙懒得搭理他,金希澈申东熙金钟云也都懒得搭腔,只有换了位子坐过来的李赫宰在桌子底下勾了勾小孩的小指,顺从的等那人借势和他十指相扣,还不断的拿光秃秃的指甲挠他的手心。
李赫宰假装没笑,脸上是认真听讲心里却吐槽李东海,您这哪是长大了,您这是早熟吧。
然后朴正洙看着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完美,实际上却是憋的通红的脸无奈的按了几下圆珠笔,他想你们可别自以为是了吧,在哥这你俩和门口偷吃了糖的小孩没啥太大区别。
呵,还是太年轻。
-2.
早年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李东海闹腾,带着木浦特有的傻气,屁颠屁颠的跟在人后面打转。
朴正洙第一眼见着孩子的时候人正在低着头擦桌子,作为练习室里留级最久的老大哥,他看多了初来乍到的小孩,那天却是突发奇想地跑去搭了话,结果收获一双湿漉漉的冒着热腾腾水汽的大眼睛,他被小孩抓住袖口,从那时候起他就大概猜到明天后天大后天这个小身板都不得不跟在他身后了。
没想到一去就是未来所有的人生。
李东海总是保持着好奇心,对人对物对事对任何周遭的一切。
刚开始少年总是带着一些冲动,哦,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勇气。比如说郑允浩用好不容易从饭钱里扣出来点的闲钱买了装逼的皮衣,正炫耀着呢金希澈就风风火火的从里屋跑出来挑事,李东海听着他俩争来争去,带着纯良的笑容猫在亲哥背后煽风点火,郑允浩只听到有声音细细碎语,搞得他心烦意乱,一怒之下猛的拍了拍桌子跳起来说好!点就点谁怕谁啊!
最后金希澈一边拿手硬生生拍灭溅在郑允浩身上的火星一边用另一只手护着李东海的头,脚下生风,逃离火源。
据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沈昌珉同志回忆,这三哥们最后站在公寓外面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怎么才能从SM被赶出去以后依靠自己那点少的可怜的技能度过人生。
金希澈每次想起来还是骂郑允浩孩子心气成不住气,李东海傻逼样子乱起哄,然后俩人还是闹作一团互相指责决不让步,金希澈烦得一批,他说你俩还吵吵啊别幼稚了好不好,咱成熟点。
李东海掰开郑允浩捂他嘴的手把亲哥拉入战场。
“哥,平心而论还是你先挑事的吧错都在你啦!!”
嘿,是我金希澈提不动刀了。
您的好友nikonikoni加入了战场。
于是李赫宰来接李东海回家的时候就看见三个平均年龄超过三十岁的,穿着昂贵衣服带着名牌表,却互相撕扯着对方的头发,像蛇一样缠在一起扭打的现役idol。
他抬了一半的胳膊还没放下,余光看到对面站着一脸冷漠喝茶的朴正洙和压低了帽子准备快速离开的沈昌珉。
他叹了口气,只好叫住同病相怜的二人丢下后面的三傻,一起往隔壁桌走去。
-3.
李赫宰老吐槽说李东海没眼色,活了那么多年了还总像个孩子。
然后朴正洙搁着旁边拆台,他说哟不是吧那年国外面包店里哭着要买饼干的是哪个小朋友啊。
相比李东海对哥哥们对黏糊糊,李赫宰往往是家里哪个稍大点的孩子,一边照顾着小的一边咬着指头往玩具堆里看,搞得哥哥们说实话有些时候更稀罕宠着他。
以朴正洙金钟云开头,金厉旭曺圭贤结尾。
啊你说曺圭贤最嫌弃李赫宰了?
兄弟你还是不了解这个死傲娇。
强爸红火的时候一段时间同时两个固定节目,眼色嘴皮都是一流的,那阵子李赫宰状态有点低迷,没什么自信,上了节目不知道什么时机插话比较好于是金英云就三句话不离调戏李赫宰,弄的小孩又无奈又感激,后来熬到朴正洙退伍,李赫宰卸了重任在就忍不住演唱会上哭的不能自已。
金英云看着那张皱皱巴巴的猴子脸心里难过的堪比又有人匿名说他圆,他大长腿一迈豪情万丈的把李赫宰哭花了妆的脸按进自己肩窝里。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他低头吻在孩子头顶,跟他说没事哥在这呢,哥身强力壮心宽体胖,天塌了哥顶着呢。
然后李赫宰就哭的更凶了。
这时候金英云就不得不场外求助李东海同志,把人往他怀里一甩,然后后退半步插上耳机静看李东海软着声音哄人,又是摇胳膊又是亲肩膀,俩人身影融合在一起。
虽然画面很美,但大多数结局都是李东海不但没能哄好哭鼻子的李赫宰,反而因为心疼于是一起抱头痛哭起来。
金英云表示自己还不如不叫李东海过来。
真是一对宝宝啊。
-04.
如果说金希澈是李东海亲哥,那朴正洙就是李赫宰的后台。
有时候李东海这个没眼力见的家伙惹了别人生气,就不知所措的往金希澈那里看,后者就只好拉过小孩护在身后,然后脖子一横说来来来什么事都冲我来。
最典型的就是总是全身而退的李东海人设,谁心里没点数到底是谁提议要泼水的,但火到了嗓子眼亲哥就推门进来,大眼睛上下翻动一会,对面的人就只好认命的疯狂灌水,试图浇灭心中的火。
毕竟天上天下金希澈,惹不起惹不起。
李东海全然不知,依旧整天扯着李赫宰炫耀说你看我好幸运哦,每次恶作剧干坏事都没被发现,厉害吧。
李赫宰捂着自己被拍的通红的手背,看了眼远方面带笑容的至亲,咬了咬嘴巴说哇东嘿你真厉害。
好不委屈。
又有些时候小情侣吵架,原因无所谓是今天谁又多看了几眼女团谁sns又给哪个女星点了赞,两个人在待机室里闹着冷战,最先出声的往往是李东海,揪着李赫宰质问他是不是不想过了,李赫宰还没来得及反驳那头金希澈就跳起来大吼你小子能耐了欺负我弟,然后朴正洙听不下去从房间另一头跑过来把金希澈按住说你别发疯了我们孩子怎么可能做对不起东嘿的事。
最后赫海不到三个小时就和好如初又偷偷摸摸的牵个手接个吻,83line却大打出手甚至三个月冷战到底。
还不是都因为你俩臭小子。
多年后金希澈一边给朴正洙满上烧酒一边吐槽到。
太幼稚了太幼稚了啊。
-05.
朴正洙总听人说李赫宰又双叒被人认成了你。
他笑了下满不在意的回答说那可不呢我弟不像我像谁嗯?
从开始他就打好了算盘叫李赫宰接盘队长职务,于是每次发言都推着人上去讲,开会也习惯性带着他,也不管能不能听懂,反正就是培养着。
李赫宰好在也给面子,责任心强心地善良,朴正洙看着他成长就如同父母看自己的孩子学着走路一样欣慰。
李赫宰和李东海刚好那阵蹑手蹑脚的跑来跟他摊牌,他抱着被子在房间里纠结了好久,倒不是说接不接受这份感情,而是在想我怎么才能保护好这小傻子。
想来想去好像自己也没什么办法不接受,没什么比得过李赫宰惹人讨厌的牙龈笑,于是他带着满脸胡渣终于爬出卧室,一开门就看见显然哭红了眼眶的李赫宰窝在他门口,看他出来以后可怜兮兮又小心翼翼的叫了声哥。
朴正洙想就冲这句哥我他妈可不得死心塌地护你一辈子啊。
后来他只记得自己总是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绞尽脑汁想办法给两人堵柜门打掩护,罢了不提也罢。
只是这瑞士,朴正洙表示不想再去第二次了。
录idolmoms的时候小孩子问他说利特哥哥和银赫哥哥长得好像哦,他是你弟弟嘛?
朴正洙抬手擦掉李赫宰嘴边的奶油,无比自然的说那是当然。
他就是我引以为傲的弟弟呀。
-06.
有人看到这问我题主今天咱要谈的不是如何保持少年感嘛扯这些干嘛。
哇这你都没看出来那我就真的建议你去看看精神科了。
少年感就是,需要保持一颗永远年轻充满活力的心,即使日子有时候不尽如人意,有时候累的喘不过气黑的看不清对面人的脸,但总有那么一群人会捧着闪闪发光的爱意一步步摸索到你身边,抓紧你的手说别怕我在这呢,我们都在这呢。
然后你扭头,发现爱人站在光的源头冲你咧开嘴笑,那些苦的难以下咽的委屈和难过跟着眼泪一起落在原地,而你。
被他们牵着奔跑向挚爱的怀抱。
-07.
“所以说,我跟你说了我在军队学会了好多嘛,你老是不信,我现在一个人可以生活的可好了呢!”
摄影机撤掉下去了导演组于是都假装看不见对面小情侣的日常腻腻歪歪,忙着收拾手头的工作准备逃离狗粮工厂。
“谁说你长大了,我跟你讲李东海,你就在我手心里哪都不许去!你没必要长大!”
李赫宰捏住男朋嘟嘟的脸就往两边拉,听着他叽叽咕咕的辩解嘴上却笑开了花。
哎一古我们东嘿真可爱啊。
“呀别丢人现眼了赶紧走着吧,今天你俩不是还要去看晟敏的舞台剧嘛。”朴正洙骂骂咧咧的从包里掏出来两张南瓜色的票,满足的看见俩小孩瞬间放光的眼。
“去吧去吧,赶紧的,给你们三分钟消失。”
“谢谢哥!爱你哦哥!”
李东海欢呼着搂上李赫宰的肩膀,兴奋的说自己有多久没见过李晟敏了多么想念之类的话,说着说着就要掉眼泪,李赫宰一遍自然的收拾好两人的包一起背上一遍空出一只手来搂在李东海的腰上,嘴里还不停的安慰着小孩,快收拾不住的时候就鸡贼的上去给个响亮又甜腻的亲吻把人的眼泪逼退。
朴正洙倒在一旁笑出两个深深的梨涡,一副满足又欣慰的家长模样。
他想自己也没白费这么多年辛苦,可算是守住了俩宝贝嘎哒的少年心性。
然后金希澈过来揉了下他的头,朴正洙抬头意外的在对方眼里看见了自己傻笑的蠢样。
-07.
谁还不是个孩子呢。
我只愿你们历尽人间万事,归来仍是少年。
🌙🌙
[赫海]三回
献给许许多多的不眠夜
与深爱的人
————
◇
四月初的首尔,余寒未散。
朴正洙站在他老同事家门口的青灰色石阶上第三次抬手看表,下午三点四十七分,而约定时间是四点整。他哆嗦着将羊毛呢风衣拢得更紧了些,继续犹豫到底该不该按下门铃。
其实这么多年都等过了,最后十三分钟有什么要紧的。可当他真正站到这扇门前,环顾这方年久失修的庭院,却没来由地生出了退缩的念头。这或许也算某种意义上的近乡情怯。
“哥,来了怎么不按铃?”
陡然开启的大门掀动了冰冷的气流,伴随缺乏机油润滑的嘎吱声,听起来很是落寞。
“看监视器才知道你来了,站了很久吗?”
八年没见,房子主人的口气却熟稔得仿佛他们昨晚刚一起...
献给许许多多的不眠夜
与深爱的人
————
◇
四月初的首尔,余寒未散。
朴正洙站在他老同事家门口的青灰色石阶上第三次抬手看表,下午三点四十七分,而约定时间是四点整。他哆嗦着将羊毛呢风衣拢得更紧了些,继续犹豫到底该不该按下门铃。
其实这么多年都等过了,最后十三分钟有什么要紧的。可当他真正站到这扇门前,环顾这方年久失修的庭院,却没来由地生出了退缩的念头。这或许也算某种意义上的近乡情怯。
“哥,来了怎么不按铃?”
陡然开启的大门掀动了冰冷的气流,伴随缺乏机油润滑的嘎吱声,听起来很是落寞。
“看监视器才知道你来了,站了很久吗?”
八年没见,房子主人的口气却熟稔得仿佛他们昨晚刚一起吃过宵夜,“进来吧,屋里有点乱。”
他的声线变了些许,但仍是柔和的,在沙沙的温柔共振之下包裹着坚定可靠,如春日里转暖的蜿蜒河流。
也没多久。朴正洙一面含糊作答一面走进屋内,低头换鞋,默默丢弃了来时路上反复酝酿过的开场白。
何必多问呢,看两眼就知道李赫宰状态很好。他比八年前更瘦了些,皮肉松弛,由于长居阴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但泛着健康的血色,不仅没有像朴正洙担心的那样形容枯槁,甚至用精力充沛来形容也不为过。
证据之一就是鞋架上的一双旧皮鞋,侧面边缘沾满了难以忽视的新鲜的泥印。
“你出去过?”
“什么都瞒不过你,”李赫宰端来盛满矿泉水的玻璃杯,示意他的客人到沙发入座,“出了趟远门,刚回来。”
作为多年老友,朴正洙立刻听出了他话里的回避意味,因此没有追问“去哪里”“干什么”这种显然不会得到回答的问题。他只是有些意外,毕竟李赫宰今天才刚刚解除软禁,到现在为止恢复自由身还不足16小时,“出远门”这个行为未免有些夸张。
李赫宰没有忽略客人沉默中的疑虑,微笑着解释:“零点一过,送走了门口的警卫就立刻出门了,生怕回来晚了耽误朴部长的宝贵时间。”
久违的玩笑口气让朴正洙蓦地湿了眼眶。上一次听到李赫宰用这样的语气同自己玩笑是何时的事,他几乎想不起来了。万幸,李赫宰还是那个李赫宰,怎样的苦难也不曾折了他的心性。
“哪的话,你……”
科学部部长低头掩去眼角那一点水汽,许久也没接上后半句。李赫宰见他伤感便想出言安慰,话到嘴边却只凝作几声轻微的哽咽,于是转身进了书房。
屋内一时静默无言。
斜阳从垂坠的宝蓝色窗帘之间钻进来,恰好照亮客厅这一小块区域,如此就把屋里其他角落衬托得更加昏暗。朴正洙紧攥水杯,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努力平复情绪。透明器具将阳光折出模糊的色散,落在灰白墙壁上,成为室内仅有的一点色彩。
自当年那场实验事故后李赫宰就一直被监禁在这里,没有自由,没有隐私,不得接受亲友探视,每半月还要进行一次高强度审讯。据高层的熟人说,李赫宰从始至终不肯坦白,对所有关键问题都异常坚定地保持着沉默。而情报局偏偏缺少某个重要证据,无法定罪。调查陷入瓶颈,僵持数年,只能不了了之。这才有了如今的“无罪释放”。
那场事故朴正洙自然也有责任,但李赫宰一人揽下了所有罪名,将朴正洙摘得干干净净,这让他心怀歉疚。他早就得知李赫宰即将重获自由的消息,但没想到他会在第一时间主动联系自己。
他有一种直觉,从他走进这间屋子开始,他已经站在一个巨大的秘密的入口。
李赫宰显然早有准备,很快就拿着一个文件袋回到了客厅。
朴正洙伸手接过文件袋,一个晃神,差点以为回到了十几年前,在研究所的暖黄台灯下翻阅李赫宰新写的论文,只要抬头就能看见天资卓绝的后辈站在一两步远的地方,一脸谦虚,又总是被不老实的脚尖出卖了心底的雀跃。
可当他真的抬头看向李赫宰,视线相对,现实便揭穿了错觉。他们已然在风暴中分道扬镳,无情的时间横亘在此,一切皆成过去。
当事人倒是比他从容不少:“这是情报局昨天还给我的,哥拿回去慢慢看。”
文件袋上印着案件编号,ITT-002。
“还有这个,今天刚拿回来。”
这次是一个皱巴巴的信封,李赫宰迎着朴正洙不可置信的目光将它从夹克衫内侧口袋掏出来略略展平,颇为得意地晃了晃。
“情报局找了八年也没找到。”
轻描淡写的话语却让朴正洙心惊胆战。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确认这个房间的监视器都已被撤除干净。
“已经没有监控了,不用那么小心。”
李赫宰又嘱咐道,先看文件袋里的东西,最后再看那封信。然后便向他索要研究所的钥匙。这是他上午在约朴正洙见面的短信里就提前说过的。
朴正洙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研究所的门禁磁卡组,交给李赫宰之前却略有迟疑。
“赫宰,你真的只是去整理文件吗?”
李赫宰轻笑:“你不相信我?”
当然不是。朴正洙立刻否认。他一直相信李赫宰是清白的。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问。或许是当年的意外他还心有余悸,又或许是李赫宰现在的态度过分自如,令人不由怀疑他是否另有打算。
放心吧哥,我会安定下来好好过日子的。
这是李赫宰给他的回答,朴正洙回到家中还想着他说这话时笃定的神情。
也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除了安定下来过日子难道还能生出什么别的枝节吗?
朴正洙说服自己放下心来,坐在书桌前,打开了那个文件袋。
信件、照片、曲谱和一摞打印纸。
朴正洙把它们悉数取出,摆放在桌面上清点了一遍。
情报局向来谨慎,所有的信件、曲谱和照片都被慎重地装裱过,确保不会破坏物证。然而塑封内的纸张破损陈旧,显然在装裱前就已被阅读过无数遍。
打印纸上印的是相关人物的资料,其中一个名字让朴正洙瞠目结舌。
李东海,那位名盛一时的音乐家。
在K国,即使不关心艺术的人也不会没听过这个名字。新历241年,某位匿名人士代替他发表了一首名为《三回》的协奏曲,轰动世界,在全球掀起了一股复兴古典的风潮,不啻为一场新时代的音乐革命。至今,前去他的木浦老家拜访的乐迷都络绎不绝。
这样一位文艺界名人,情报局给出的资料却仅够填满半页纸张。关系栏上填写的“恋人”二字格外醒目。
而他眼前的信件,全都来自这位名人。来信时间是从236年一月到241年八月末,整整五年之间。信件的标签备注显示它们均是从A国寄出。
朴正洙深吸一口气,拿起第一封信开始阅读。他已经深深意识到,自己对李赫宰知之甚少。
◇
赫:
晚上好或是下午好,随便吧,时差真让我心烦。
我失眠了。这绝不是感冒的过错,感冒是我的好朋友,我认识它比认识你还要久。但失眠确实是十分罕见的情况,自从离开你以后瞌睡虫就成了我最忠诚的恋人,比你可爱一千倍。可今晚它终于抛弃了我,就像去年夏天我潇洒抛下你那样。人还是应该活得善良一些。
把讨厌的牙龈收一收吧,不用提醒我现在干的事情有多么可笑。“新历236年到来之际,A国P市,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独居的年轻作曲家拿出纸笔,开始给白天刚通过全息电话的男朋友写信。”如果要上怪谈报纸的话就这么写吧。顺便补充:用的甚至不是信纸而是作废的曲谱。我已经在设想你看到背面凌乱的小三和弦时的心情了,应该会和我当年看到挤在可怕算式之间的三行情诗一样一言难尽。
不过到底怎么处置这张纸其实还在考虑之中,因为我发现自己的笔迹看起来很不妙。也许我该多写写歌词?哪怕为练字考虑也应该多写。总之,如果它安然抵达了你的办公桌,那就意味着同时禁止取笑我写信的行为和笔迹。再次警告,不称职的男友距离变成前任只差一通短信。
最近没有什么好事发生。虽然电话里总是只聊好事,但确实没什么好事,人一旦倒霉起来连咖啡机都会和你作对。新学期要重组乐团,离开老朋友还得跟新成员磨合,新排的曲子又难得要命。史密斯太太再次暗示要涨我的房租,她掐准了我的底线,贪婪的老女人。我本以为世上没有比新来的音乐史老师更尖酸刻薄的女人了,然而和我的房东比起来那一位根本就是天使!远离女人吧,李赫宰,这是真挚的忠告。
而最坏的消息,比上面那些加在一起都还要坏,那就是我被解雇了。餐厅经理上周末通知我他们要换人,还说不是因为专业素质或者工作态度之类。当然,我偶尔迟到,这是我不对。但他反复强调跟这些通通无关,只是因为他们老板觉得“还是白人面孔更有格调”。多么诚恳的理由啊,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问他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知不知道平权法案推行了多少年,他礼貌地回答了我的问题然后告诉我可以离开了,并且说会多结一个月的工资打到我账上,何等慷慨。于是我为期四个月的餐厅钢琴师生涯就到此为止。结论是平权时代仍然只存在于政客们的唾沫横飞,“人类的完美世界”大概还得再等上若干个一百年。去他的,我会再找工作的,会比这个更好,我已经在找了。这座“充满机遇的城市”总再该给我一个两全其美的机会,不然我真要立刻打道回府了。
宵夜后回来继续。
机会难得,本想继续牢骚,但去了趟厨房想起件喜事。是一份令人惊喜的礼物,来自我的新邻居,前天搬进来的那位亲切的老乡。他是今晚八九点上来敲门的,姓崔,说是从西部搬来的。我问他是否能合个影,他拒绝了我,因此没法给你看他的长相。那个年代的人的都讨厌镜头吗?我伯父也是这样。不过所有七十岁老先生的外貌都差不多,白发苍苍,满脸皱纹,自行想象吧。你绝对猜不到他送我什么——一坛辣白菜!竟然还是不可思议的木浦本地风味,绝对正宗!掀开坛子的时候南边的海风都刷刷灌进我脖子里了。今晚的宵夜就用辣白菜煮了速食面,啊,幸福。没想到此生最美味的一碗面既不在建大附近的小店也不是你煮的烧杯泡面,而是在这里。你不会懂这感觉的,你这可恨的首尔男人。
抽空会去回访,但回送什么礼物需要跟你商量。这种时候就体现出你的重要性,以及科学部那些鬼条例的不近人情。多说无益。
最后还是以牢骚结尾了。再见。
D.H
236.1.24.凌晨两点
仅从这封信就能看出两人确是恋人无疑。李东海在信中提到了科学部,朴正洙还不确定这意味着什么。新历232年,他在读博期间作为导师助手认识了大学毕业同样来跟随导师深造的李赫宰。从那时起,直到他们后来一起成为科学部项目骨干,共事十余年中,他们的研究项目一直是一级机密。
他不知道李赫宰向李东海透露了多少,他也清楚地记得:“擅与他国人员通信”,这正是八年前李赫宰被怀疑有罪的原因之一。
赫:
今天下午新的宝贝顺利抵达,崭新锃亮。已经试过,完美。这样旧的那台就可以光荣退休了,谁不喜欢something new呢。很好,就该这样,再也不要像去年那样傻傻地寄机器人来了,孤独的音乐家不需要复杂的高科技,一台功能齐全的咖啡机足矣。
学校里的事没什么可担心的。新的乐团里有两个K国人,金钟云和金厉旭,没有沟通障碍可真是省心太多了,我对金这个姓氏又格外有好感,目前为止合作愉快。唯一的小问题是他俩好像有一腿,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回头电话里细说吧,就不在那些眉来眼去的小动作上浪费笔墨了。
喜讯,上周末威尔逊教授称赞了我的阶段小结作品,又介绍了一份私活给我,给玫瑰剧团的新戏配乐,我只用帮忙做做整理工作,难度不大且报酬可观。这笔收入足够维持一段时间,我会把你那张可爱的银行卡压在枕头下安心睡觉的,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
不用为我担心,最不济我还能去接几个商单——虽然这话大概能气死几十个削破脑袋也想签唱片公司的同学,但我真的已经拒绝了不少于四位制作人的邀约了。不开玩笑,我只用一个钟头就能编出一首让整个P城的上班族为之上瘾的电音,但我宁愿用这一个钟头去好好睡一觉。那些聒噪低俗的东西不值得我浪费一秒钟。可是能怎么办呢?这是一个AI 都会编曲的时代,科技的时代,是属于你们这种人的时代。你不能指望人们从三十秒一站的空中轨道下来后还有工夫聆听什么高雅的旋律,他们只关心红绿走势、新型AI和无处不在的全息投影。人们终究会忘记旋律的,这件事在上个纪元的末尾就已显露端倪。上哪里找像我这样不幸热爱复古的年轻人呢?
好在“依然年轻,依然充满热情”,和老头老太太们挤在破旧的双层廉租房算不上什么大困难。我会好好生活,会出人头地的。到那时你就辞掉工作专心做我的经纪人吧,除了你我想不到更好的人选了。好好考虑一下?报酬绝不会亏待你。好的,提起报酬我就想到你要说什么了。拜托,不要提那种无聊的梗,太无聊了!
分享一件比你的色情破梗有趣一百倍的事:亲爱的史密斯太太迎来了她人生中不知第几度春天,而那位倒霉的对象正是刚搬进一楼的崔先生。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诚然,我不懂女人,但在我看来女人的脸上是藏不住爱情的,不论年龄。崔先生的耐心令我佩服,他总能把她逗得咯咯直笑。而且就因为他一句话,那老太婆竟然免了我额外的房租,爱情真是让人盲目!还是祝他们幸福。有空我都想为这夕阳红爱情故事写首曲子了,就用三百年前流行的写法,他们说不定会很高兴。
阅读你的回信浪费了我宝贵的一分钟。看得出来你很喜欢这种古老的交流方式,也看得出你在实验室忙得焦头烂额。我不会常常给你写了。生活是忙碌的,而时间是第一稀有的濒危物种,忘掉这费时费力的小情趣吧。
保证不再熬夜,盖章。
D.H
236.2.2.
不得不承认,尽管是抱着严谨的态度在审视着这些物证,他还是忍不住被李东海的叙述吸引,不由自主地代入到他的感情世界里了。朴正洙再次拿起李东海的那页资料,两寸彩照上的人微笑着,露出一点虎牙,乌黑的眼瞳清澈如水,下颌是很平缓的走势,从外表到骨子里都流露出温柔和深情。
文件袋里还有更多的照片,记录着不同时间地点的笑容,纯净明媚,看不见一丝阴霾。
这就是和李赫宰相爱的人。
物是人非,而十数年前那场横跨太平洋的爱恋还完好地保留在这里,在李东海笔下鲜活地继续着。
他放下照片,看到下一封信的标签。就像东海说的那样,他们果真一年没有再写信,这次来信已是237年三月。
赫:
谁能想到会有不得不写信的时候呢?希望你那边一切顺利。
昨天看到素拉姐发的照片了,首尔还是那个潇洒快活的首尔,封闭式工作也不影响科学家的网购。我看上了那件宝蓝色卫衣,留着给我暑假穿。
不能联络的这一个月里我过得还算充实,没有辜负宝贵的春假,和朋友们一起去L城住了几天。住的是崔先生闲置在L城的别墅。没想到吧?我初次得知也吓了一跳,等我们老了以后也这样试试,隐居在贫民公寓里跟穷学生们做朋友。虽然我觉得我们更可能在衣服和相机上花光所有积蓄,然后双双进收容所。
说回春假。穷学生们的邻市背包游是怎么变成奢华的L城之旅的?全凭崔先生一句话。和这样一位老先生成为忘年交是我的幸运,倘若伯父还在的话,他们没准也会成为朋友。他们有很多共同点,年纪大,喜欢我,都有耳洞,都很啰嗦,和规矩很多。慷慨的崔先生不肯坐飞机,坚持要开车带我们去L市。我没问他原因,无非是恐高或身体不适之类的理由。老人家总是在这些事上有着强烈的自尊心。
我们在高速公路上奔波了大半个白天,终于抵达L市。不愧是度假胜地,名副其实。在那里好像能碰到来自地球上任何一个地方的人。我买了几对手工耳环,为了显得合群一些。它们都很漂亮,但我不会戴的。打算寄给你,替我收起来吧,怕疼鬼。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把你押去打耳洞,真不懂有什么可怕的,我二十岁不到就打了!
继续。我的朋友们沉迷于市集和酒吧,忙着物色心仪的纪念品和上床对象。而我只喜欢海,我实在太久没有见过海了。或许存在“大海饥渴症”这种病吗?从我踏上西海岸的沙滩的那刻起它就存在了。“像极了木浦的海”,这是我能给出的最高评价。圭贤提议来玩“向海许愿”的游戏,大家口是心非地嘲笑他幼稚,却又争先恐后加入其中。
我一个人跑到远离他们的角落,在湿软的沙滩上反反复复写你的名字。起初想写汉字,但试了几遍也没记起确切写法,便改写谚文。后来潮水来去太快,总是不等我写完就将它们冲走,只好写首字母缩写。不知不觉大家都聚在一块堆起了沙堡,我还在远处默默写着LHJ。我没让他们看见。不是不敢,是不想。那时我是把你的名字当作愿望写下来的,因此不想让旁人知道。
太阳西沉的时候我们在靠近别墅的沙滩上BBQ,我招呼钟云哥他们一起再去海边,但他们都只顾着争抢食物。于是崔先生又陪着我去海边拍照,哎,上哪里找这样好性子的人。西海岸的日落美得无法用言语形容,回来的路上我还为它写了好几段旋律,准备加进我正在酝酿的协奏曲里。
夜晚,我们在沙滩上燃起篝火,弹琴唱歌。一群音乐生聚在一起是不会冷场的。我在他们的怂恿下唱了一会儿,还特意唱了两首老歌哄崔金主开心。唱得不好,断断续续的,不过他似乎很满意,兴致高涨,还主动要过吉他哼了段小调,也是K国的老歌。那手势一看就不会吉他。厉旭没忍住,当场笑了出来,真没眼色。我把手背到身后打算狠狠掐他的大腿,却掐到了钟云哥。钟云哥大叫一声,问我是不是疯了,我慌了,急急忙忙收回手,结果不小心掀翻了崔先生手里的吉他。所有人都笑我。我脸上烫得厉害,捂着眼睛不敢看他们,差点流出眼泪。
那个瞬间我想象着你也坐在人群当中,你一定会是笑得最大声的那一个,笑出粉红色的牙龈,眼里映着星光。而我会毫不犹豫地挥拳揍你,然后扑进你怀里。等到夏天,我们一起回木浦吧。离开喧闹的首尔,去看看我长大的地方。
我满脑子都是这些想法,没人知道我的心思。直到那刻你还是我的秘密,但很快就不再是秘密了。返回P城的路上崔先生提出要负担我们所有人的旅费,厉旭他们开始怀疑我和他是不是有什么不正当关系。呵,要是史密斯太太不会因为嫉妒把我逐出家门的话,我倒是想!我把你的照片掏出来,大家总算知道了我身陷异国恋的可怜境地。他们询问你的职业,我说你是个科学家,暂时离开银河系去抓外星人了,失联一个月。信不信就不关我的事了,鬼也不知道我男朋友的职业。
我想我可以骄傲地说,我的男朋友为科研事业奉献了他的全部热情以及人身自由,包括欣然接受出国禁令,任他的伴侣独自飘零异国!嚯,大义凛然。你真该来A国看看,哪怕不来找我也不该在冷冰冰的研究所永远地耗下去,变成一株生根发芽的喜阴植物,一盆绿萝、吊兰、富贵竹。出来看看这世界吧,李赫宰,科学主宰世界又如何?你连西海岸的日落都没见过!
D.H
237.3.20.
朴正洙记得,从237年二月开始他们的项目遇到了几个难关,时不时就要进行封闭式研讨。这样看来李东海其实并不了解李赫宰的工作内容。
明知道这已经是情报局审核过无数次的文件了,他还是不由得松了口气。不为别的,只因为李东海字里行间里全盘信任的语气令他揪心,生怕这信任建立的背后是李赫宰的和盘托出。好在没有。
一旦知道没有,他又心疼起李东海。和他们这样身份的人相守,不仅面临着不定期的失联,甚至可能一辈子也无法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何等辛苦,朴正洙比谁都清楚。
赫:
十分钟前偶然切到政治新闻台,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结果真的是你,两秒的镜头我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穿正装的样子很帅嘛。你还没和我宣布你升职的好消息,但仍然祝贺你,李科长。我会渐渐习惯机密科研人员家属的生活的,我已经在习惯了。
照例分享故事,在酒吧打工最不缺的就是故事。上个周末,一位迷人的姐姐同我搭讪。她抽薄荷味的淡烟,肤色白皙,眼睛有些像你。我不讨厌她。我们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聊天。她一口气开了三支酒,我说我不能喝,她也不介意。她边喝酒边对我倾诉,于是我得知她年少时候的爱人如何背叛她,她伤透了心,开始以玩弄他人的感情为乐,又渐渐觉得索然无味。女人的心思真是玄妙。她说完这些,又说,你不懂,你们男人生来就不懂这些。我心想,你又怎么知道我?你以为我就没有爱过骑着单车的白衣少年吗?但我没有说出来,她的眼泪让我心软了。表里如一的过剩同情心是我最大的缺点。
或许是我的沉默让她嗅到了机会。她问我有没有伴侣,我说没有——只是因为好奇她的下文。然后她靠过来,靠在我肩上,凑在耳边说她爱我。换做你肯定比我更能应付这局面,可我要怎么办呢?总不能在这种时候推开她,告诉她我过去二十几年仅仅只跟一个男人睡过吧,那样太叫人伤心了。//我只好带着她去了对街的情人酒店。不得不说,很不赖。我终于理解你最初为什么总是拒绝我了,想要戒掉这样的温柔乡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现在我在认真地考虑找个女人结婚生子,我还是喜欢孩子的。前提是技术得像昨晚那位姐姐一样厉害。//
哈哈,冷静,不要把怒火发泄在无辜的信纸上。为了避免误会特此说明:双斜线内的话是逗你玩的。我每天晚上戴着口罩弹琴,女人们都喜欢KRY三位,还有相当一部分男人也喜欢。赞美平权时代。不要介意这个玩笑了,这是木浦之旅告吹的小小惩罚。倒也没有多么失望,工作忙并不是你的错,短暂的相聚已经很难得了。只是接下来一年内会很忙,可能没那么容易再回K国。我们要在各自忙碌中不停地错过吗?
被思念折磨着的不止我一个人,我当然明白。或许当初来A国深造的决定是我太过草率了。你也埋怨过我吗?希望我们不要变成互相埋怨的关系。
“为了梦想”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在我们的未来面前竟然显得这样自私。我的灵魂渴求自由,它怂恿我飞上天空去追逐月亮的魅影。我得飞。但是不用觉得不安,赫,我是飞得再高再远也被你牵在手心的风筝,最终还是要回到你身边,除了你我没有别的归宿。不要放手,不要放开我,答应我。
D.H
237.9.10.
赫:
文件都已收到,谢谢你。
我还是很难把情报局的资料上描述的这位神秘的物理学家和我记忆中那个人联系起来。他的全称也不是什么K教授,而是邻居家的金伯父。回忆里的人是温暖而完整的,并不能被简单的陈述句轻易概括。
小时候常常生病,父母忙于工作,总托他带我去医院。他喜欢在我挂点滴的时候讲那些无聊的物理基础,最简单的力学规律和光学原理,这是唯一和物理有关的线索。那种时候我往往枕在他膝盖上打盹,把他的声音当作催眠曲。
童年时代我很依赖他。早起去找他、逃课去找他、吃完晚饭去找他或者干脆拉着他来家里吃晚饭。更多的时候是在海边,走不稳路的年岁他抱着我在海滩上散步,长大以后则变成我在前面玩闹着追逐浪花,他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每当我回头便冲我微笑。他皮肤黝黑,一种健康的暖色,是我们一起看了太多次日出日落的缘故。木浦的海风和他的宽大的手心都让我难以忘怀。
五岁那年,他送了我一架钢琴作为礼物。一架雪白的88键立式钢琴,这昂贵的摆设对我家当时的境况而言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至今我都意外父母怎么会轻易接受。而那架钢琴是我人生的开始,因为它有了后来的一切,包括我们的相逢和我们的今天。远远不止如此。第一次摔伤、第一次忘带课本、第一次钢琴比赛拿奖、第一次被女孩子表白直到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男孩,他时刻都准备着倾听我的烦恼或喜悦。他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他比我父亲还要年长,却不是那种成熟老练的大人。无论糖果、皮球、再讲一个故事还是多玩一会儿再回家,他总是被我的笑脸或眼泪挟持。我凭借孩童的直觉无所忌惮地索要他全部的耐心和关注,并为此洋洋自得,而他始终宠爱我、纵容我,既无条件也无底线。没有人是生来懂得爱和善良的,而他赋予我对家庭之外的世界最初的印象,告诉我如何热爱宽阔的大海和天空,如何热爱这个世界。后来我无数次对此深深感激。
我不知道文件上写的“隐居”和“拒绝和任何人交流”是什么意思。他就住在我家对面,从不锁门,永远敞开着大门由我随意出入。他的书房是我的游乐场,我在他写东西的时候爬到他腿上抢夺他的原子笔,把他的草稿纸叠成纸飞机。如果说文件上说的是真的,那么大概科学部有一大批机密文件上都沾染着我的口水和手掌印。
他失踪的消息是由母亲电话告知我的。彼时我在首尔音乐学院,刚过完二十一岁生日,正在准备之后和S大的联谊演出,就是我们相遇前不久。听说消息后我立刻回了一趟木浦,去到他的住所,一切如常,除了他不见了以外什么也没有改变,书桌上还放着他喝了一半的茶,好像他随时会回来。可是没有,他再也没有回来。
老实说,直到现在我都不能接受他失踪的事实。但是既然情报局也没有定论,那就别再查下去了,别再冒险。无力改变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再没有像他那样的人了,我永远爱他,永远怀念他。
D.H
238.5.26.
这一封信的标签被标为红色,示意它是最重要的一份资料。
朴正洙长叹一声。这就是李赫宰曾擅自调用情报局档案库的铁证,显然,是为了东海。在朴正洙看来无非是为了安抚东海失去至亲的悲伤,但是落在调查员眼里或许就没那么简单了。只因为这位金伯父,也就是K教授的身份实在特殊。
他正是他们研究的课题的鼻祖人物,与朴正洙还颇有渊源。朴正洙读研期间,也就是229年到231年,他是朴正洙的导师。但朴正洙从没有见过本尊,事实上,科学部没有任何人见过本尊。大家只知道K教授隐居某处,深居简出,和科学界同僚们只通过线上交流。
231年十月,他失踪了。除了财产转往A国的几笔记录,他没有在世上留下任何多余的踪迹。
八年前那场事故后,李赫宰被发现私自调查K教授的档案,同时也被怀疑谋害K教授,这是他最严重的罪名。
赫:
“创作就是一场该死的孤独的病”,这话是我从《云图》里读来的,上个纪元的书。太对了,说得太对了。
别怪我忙里偷闲,我的本意是想找个轻松的故事,好让自己从这片沉重的混沌中脱离片刻。书里写到一个音乐家同物理学家相爱,他不断地给他写信,就像我写给你。但那是一个充满了无奈的时代,你知道人类历史上存在过的,充满了偏见、歧视与战争的漫长岁月。最终弗罗比舍杀死了他自己。他死前见到了恩科史密斯,在钟楼上,远远看见他来寻找自己的匆匆身影,那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他静静地看着,没有出声叫他,然后他回到酒店开枪自杀,为了完美的音乐,为了来生,也为了永恒的自由。在你看来可能过于荒谬,但我太爱它了。去读一读吧,我查过了,K国不禁这本书。
创作的痛苦是没有任何旁人能理解的。我无法向任何人诉说,连你也不能。有时候它就在那里,在混沌背后,我能感受它,拨开混沌找到它,抓住它,把它摁在乐谱上。有时候是它主动来找到我,它在我的窗外跳跃起舞,叩开门扉,叩开我的灵魂。更多的时候它们从我的指缝里溜走。那太疼了,赫,五线之间的不是音符,是鲜血和眼泪。我在无数个天明时分疼得锥心蚀骨。没人在乎。所有歇斯底里、泪流满面的时刻,我都是孑然一身。
一觉醒来,看着昨夜写的东西只觉好笑。利用对方的爱和耐心折磨一个乐盲是不人道的行为。不过确实想把书推荐给你,姑且保留。
最近崔先生身体不大好,不过不严重,医生说只是小炎症,年纪大了就爱犯的毛病。我和史密斯太太轮流抽空照顾他,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五分钟前我刚下楼盯着他吃了药,不省心的老朋友。他还念叨着今年再一起去西边度假,如果不是因为太忙我也真想再去一次。不过回忆的珍贵就在于难以复制不是吗?
我在谱曲时想到了木浦度过的童年时代,你还陪在我身边的那些日子,以及在A国起起落落的生活。真要追究起来,人生也不过是三言两语。辗转几座城市,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时间就那样过去了。好在我已经把许多回忆写进我的旋律里了,过去的人事物都无可追寻,但音乐会让它们永存。不要假装板着脸反驳我,故意说什么“我不认为存在什么永恒”那种扫兴的话。我是认真的。
新型电子宠物收到了,很可爱。是什么新型投影技术吗?非常逼真。我在柯基外观和比熊外观之间换来换去,犹豫不决,最后还是选了比熊,白色比较好看,而且不用担心毛发弄脏的感觉好极了。
另外,我决定留校任教。
D.H
239.6.30.
这一封信也被特别标注。因为它涉及一件违规物品,易容投影。
所谓的新型电子宠物是内部开发人员才有机会接触到的试验品,最终目的远不止用于变幻宠物的外形,而是要应用在人脸上。这是和朴正洙他们当时的项目配套同时进行的一项任务。
李赫宰冒着被发现就会被判死刑的风险把半成品寄给李东海,只为了给他解闷。朴正洙不知该如何评价,疯到这个地步的人,大约也不会在乎旁人的评价。
赫:
很高兴你也喜欢那本书,你写的解析已详细读过。我们的看法出奇地一致,这更让我高兴。不过不要害怕我会像弗罗比舍那样极端,和你通信的是一个健康的、健全的、和创作之苦与房租顽强斗争的有志青年。他还想着出人头地高新聘请你给他打工呢。
不论如何,结束冷战吧。为了将来在K国更好地发展我需要在P城的教学经历站稳脚跟。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不信你不明白。我想你更多的是在为暑假无法见面而赌气。怎么?我错过了什么特别的安排吗?反正以后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够我们挥霍,不要为短暂的分别生气了。
写完此话仔细回想,我们相识的八年里竟然有接近一半的时间身处星球两端。好吧,收回不负责任的安慰。但我们都已在三十代的门槛,的确应当慎重考虑未来。我预备两年后回K国彻底安顿下来,到那时你要把你的豪宅腾出一半给我,不能再像我每次去你家小住时那样敷衍了事。要把衣帽间扩大一些,主卧铺上地毯。浴室也得铺满速干防滑垫,去年有个急吼吼的蠢蛋差点让我摔死在湿透的地砖上。客厅的木雕沙发换成布艺的,木质的太老气了。窗帘要换成纯正的宝蓝色,sapphire,这很重要。
这是不对的,李赫宰,我们不应该过分地畅想未来,我担心这会透支掉我们对彼此的热忱。可关于你的未来让我心驰神往。我们快些老去吧,我想牵着你的手漫步在P城的街道,告诉你独居P城的那几年我过得多么辛苦,又因为你的存在而对每一个太阳升起的日子都充满感激。到那时崔先生早就不在了,我会带你去他的墓前,让你们互相认识。他一定会喜欢你,只要我喜欢的,不论人事物他通常都很肯赏脸。
然后我们开车去L市,去逛街,买一大堆情侣饰品,项链手镯戒指耳环,全套。到那时你肯定已经有耳洞,我也早就不介意父亲和伯父不喜欢我戴耳环的事了。我们把崔先生的房子买下来,那里可以看到整个西海岸最美的日落。我们要在二楼的阳台上做爱。等等,你65岁才能退休,或许到那个年纪有点勉强吗?那么接吻也很好。我们吻上一天一夜,让全海滩的游客都来我们的阳台下围观,然后收费合影,绝妙的主意。希望那时候我不要变得太丑。我不担心你,我梦见过你老去的模样,一点也没变,我爱你那样子爱得发疯。
啊,我们快些老去吧,一想到长久相伴的、自由的日子我就雀跃不已。两年,最后两年,六百多天,下一个夏天再下一个夏天,我们就结束这该死的马拉松,再也不会分开了。
D.H
239.7.18.
没有未来了。
[李东海,新历210年10月15日出生,241年9月28日病逝A国。]
朴正洙看着资料上这一行文字,心底一阵抽痛。他隔着数十年时光窥探他的世界,却已提前知道结局。
写下这封信的东海还一无所知。
赫:
一万三千米的高空原来是这样彻骨的寒冷。好心的空乘送来了四床毯子,但它们没能让我好起来。我在昏暗的机舱几度昏睡又几度惊醒,哭得筋疲力尽。坐在我身边的一位女士宽容地忍耐了我失控的情绪并试图出言安慰。善良的陌生人。但那是徒劳的,来自陌生人的稀薄善意就和我身上的四床劣质织物一样无用。
舷窗外早已看不见首尔的灯火了,黑暗叫嚣着要吞噬我。我紧闭双眼想忍住眼泪,于是你的样子就浮现出来,就是几个小时前在仁川机场大厅向我微笑的模样。那笑容让我无法呼吸。我好像也笑着同你道别了,我说了再见,然后我回头奔向你,拥抱你,吻你。这个场景在我的梦里、幻觉里一遍遍重复。可当时我真的那样做了吗?我分不清。你没有推开我。其实是想推开的吧?你总是不习惯这些。可你没有推开,谢天谢地。
这个时间你应该在返回研究所的车上回味着刚刚结束的假期,你总是比我更珍视我们相聚的时光。那么在看到下一行字之前再回想一遍吧。不用怀疑不详的预感,也不用怀疑你的眼睛。医生的原话是“活不过一年”。简洁明了,充分体现了现代医学的局限性。人类征服了陆地海洋天空和宇宙,还是对消逝的生命无能为力。
不要责备我的隐瞒。你要我怎么开口呢?在每一夜缠绵过后,每一个相互依偎着迎接新一天的清晨,在每一个你用唇或目光诉说爱意的时刻,要我怎么开口给未来宣判死刑呢?寒冷的夏末秋初,它对我还只是一句无甚实感的遥远预言,然后温暖而短暂的冬天到来了,绝望终于在惨淡的离别时刻找上门来。
想要留下,但还有想做的事情必须完成。我不能像一个逃兵一样躲在你身边等待夜幕降临。讨厌离别,更害怕最后的离别。我后悔了,大概有几秒钟。我不知道这选择是否正确。呼唤着你的名字,但听不到回声。我的声音被淹没在庸碌的人潮中了。
我好想你。
D.H
241.1.10.北太平洋上空
赫:
我不断地梦见过去。昨夜梦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真切得像是重播的旧电影。我弹完两首曲子从舞台上下来——巨幕上还滚动着“231年S大校庆”之类的字眼,我连数字的花体都记得。我走下舞台时,你和你的朋友们聚在后台的走道上发表着你们的高谈阔论。
“不过是不同频率的排列组合,无趣至极。”
你避开我的视线,故意给出了轻慢的评价,和那些为了引起暗恋对象注意而调皮捣蛋的小屁孩没什么两样。然后我又看见二十一岁的自己,被眼前这个坏蛋欺负得直掉眼泪,真丢脸。如果能回到那时候,我一定要告诉他真相:你面前这人只是个连搭讪都要拉上朋友来壮胆的胆小鬼,而你就是在这一刻彻底讨厌他,也彻底爱上他的。
你看,我们也有过那样的时候,二十来岁,懵懂无知,仅仅是在夜里搂紧彼此的身体就以为那样的日子永远不会结束。那样的日子已经远去了。是否人生只是黄粱一梦?以为能拥有的一切偏偏没有拥有,以为会到来的未来终究也没有到来。我知道所有的鲜艳瞬间都会被漫长岁月冲刷黯淡,在那之前,让我在你的记忆里停留更久一些吧。
弗罗比舍在临终时刻见到了恩科史密斯,我们却没能再见一面。实在遗憾。但这样也好,我们是在首尔相识的,就让一切定格在首尔的冬天而不是苍凉萧瑟的大洋彼岸,我喜欢这样的尾音。我从没有忘记你的话,“还很年轻,还充满热情,还在好好生活”,现在这话送还给你。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后悔与你相遇,只是遗憾不能陪伴你走得更远一些。
夜半惊醒,随手翻看乐谱。那首曲子还差结尾,仓促止于一段激昂凌乱的高音,和我的人生一般充满遗憾。我说了太多的遗憾了。
触景伤情,惟有泪千行。
D.H
241.8.29.
这两封信写得太过哀恸,他只草草读过一遍便不忍再看。
241年九月东海去世,正好是李赫宰精神状态出现问题的时候。
那时李赫宰在一夜之间消瘦沉默下去,憔悴成薄薄一片,再也不是科学部那个前途无可估量的副部长。此后,他不问昼夜地泡在实验室里做研究,除了他们的项目不关心其他任何事。终于在整整六年以后,攻克了难关。
K国历史上最大的机密科研,时空穿梭机,宣告成功。
然而,就在当天,李赫宰带着易容投影和定位手环,违规操作机器进行了时空穿越。虽然朴正洙中断及时,但当五分钟后他再度回到实验室时,已经从中年变成了两鬓斑白的老人。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在过去或未来的历史上曾出现过一个时空穿越者,这一事实让高层震惊而恐慌。功臣的高帽很快被换成罪人的枷锁,李赫宰的沉默并不能阻止罪名的逐条增加。一年后,他被关进自己那间偌大的房子里,开始了长达八年的囚禁生活。
情报局的资料到此为止,但疑团并没有得到完整的解答。K教授的消失、李赫宰的经历、李东海的A国生活,他们之间的关联还没有合理的解释。这也是此案不了了之的原因。
看来只能寄希望于被李赫宰藏匿起来的最后一封来信了。
它太脆弱了,仅仅不小心磕到一个角,那里便窸窣落下化为齑粉。朴正洙费了很长时间才将信纸完整地抽出来。
信上的字迹虚软歪斜,不难想象书写过程是何等艰难。
赫:
此信已交给一位温柔可靠的护士朋友,等到我的心脏停止跳动,她会写上日期替我寄出。
崔先生去世了,就在昨夜,在他的卧室里,除我以外没有任何旁人在场。你尚不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我紧握着他的双手聆听他临终的诉说,直到他的灵魂脱离身体。那一刻,我的人生已没有遗憾。死亡的恐惧和与你分别的绝望再也无法给我带来苦痛,完整而纯粹的光亮照耀着我的世界,我得到了救赎与解脱。
我已修改遗嘱,要与他葬在一处。你会原谅我吧?原谅我吧,赫。我们还会再见的,不会很久,在几年之后、几十年后或者几十年之前,时间会告诉我们答案。我本想劝你,对那个孩子严厉些吧,不论过去还是未来,别把他宠成一辈子都离不开你的傻瓜,可我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他多么爱你啊,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么爱你。
离别的时刻要到来了。但是别为我哭泣,眼泪不适合你,眼泪是属于我的东西。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你会明白的,总有一天。答应我,来找我,在时间的长河里再次找到我,然后带我走。回到首尔,回到木浦,回到我们心爱的西海岸,重温每一个属于我们的时刻。赫,除了你,没有人知道我此生的挚友、至亲与至爱都是同一个名字。这世上除了你,再也没有人知道我度过了何等幸福的一生。
我最终完成了那首曲子,它是命运演奏的无言之歌,从我诞生的那一刻就在我的灵魂上声声回荡,我将它命名为《三回》。随信附上手稿,由你来为我发表它。当它响彻这空旷宇宙的每一个角落,人们会惊叹于它的完美,但他们永远无法知晓的是,它的每一个音符都只和你有关。它是完美的。可它还不及我对你爱意的万分之一。我爱你,爱你,很爱你,真的爱你,我这一生已见过你三回,我爱你,可那还不够,赫,算上来生也不够,我爱你。
东海
28/9/241
[李赫宰,210.4.4.——241.9.20. 终年72岁。]
在护士代签的日期下写着这么一行字。
是李赫宰的笔迹,墨迹很新,坦然得像一句平平无奇的“再见”。
◇
朴正洙闯了一路红灯赶到李赫宰家,看到的却只有与夜幕融为一体的荒凉别墅和从外侧上锁的闸门。他狠砸方向盘,掉转车头奔向研究所。
李东海、李赫宰、金伯父、K教授、崔先生……逻辑链上的人物事件终于串联完整。他明白了李赫宰,明白了那些不为人知的痛彻心扉,明白了所有平静叙述下掩盖着的,是怎样一场声势浩大的义无反顾。
他感到前所未有地清醒,又悔恨这幡然醒悟来得未免太迟。
千万要赶上。
这是朴正洙打开最后一道门之前唯一的念头。
实验室里的照明灯没有打开,时空穿梭机器运作的暗蓝色微光闪烁着,照亮李赫宰的侧脸。所有的松弛褶皱都被打上青白色的阴影,宣告它们的主人已然堪堪老去。只有眼角的笑纹是熟悉的,和年轻的时候一样,浅而密,在微笑时盛起一片开朗的温润。
他单手拉着行李箱靠坐在胶囊仓里冲他微笑,仿佛即将踏上一段稀松平常的旅行。
“你去哪里?”
科学部长气喘吁吁,但这不妨碍他的问题明确地传达给夜闯实验室的老同事。
去哪里?
去到哪一个时空?何时何地?
“235年末,A国P市。”
他的同事果然也准确地作出了回答,和他的推测如出一辙。
他一时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该叫他李赫宰?K教授?金先生?还是他即将获得的新身份,独居A国的崔先生?
“赫宰……”
那人只顾着操作控制台上的参数设置,对前辈近乎祈求的呼唤恍若未闻:“这几年哥干得不错啊,已经能精准定位了。”
他还是习惯叫他“哥”,尽管朴正洙不过才49岁,而他自己已经年近七旬。
“东西都看完了吧?不用再自责了,正洙哥。等退休以后有机会出国,就可以来看A国看我。就在P市城南最大的教堂墓地,在东海旁边。”
朴正洙愣在原地,冷汗和眼泪不知哪个先落下。
“你知道吗,我是个偷窃时间的贼,”李赫宰轻声说着,比起解释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已经偷来了21年,可还是贪得无厌。”
他敲代码的姿势生疏了一些,但还是很快输完了指令。随着敲击回车键的轻响,机器发出了程序载入的嗡嗡声。
“新历210年秋天,在木浦的那个小村庄,我终于再次听到他的声音,”遥远的回忆在李赫宰深邃的眉眼间投下温柔,“这一生,我从没有那样感激过这个世界。”
“你怎么能……”
朴正洙低喃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他可以全力罗列出劝阻他的理由,但他也意识到了那些或许根本已经毫无意义。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实验失误。无论是他在231年将财产转移到A国,还是后来故意让情报局找到那些信件,让东海为自己辩护。一切都只是为了今天,为了最后的重逢。
“我要走了,哥。”
“那……信呢?信你都不要了?” 朴正洙乱了方寸,只能胡乱捕捉着任何可能起作用的借口。
“就留给你作纪念吧。”李赫宰笑了。
“关于他的一切,我都放在这里。”
李赫宰抬起右手紧握成拳,轻轻落在左胸口。
量子涡轮开始运转,将李赫宰的最后一句话淹没在尖锐刺耳的噪音中。
千言万语都被那人的目光灼成了苍白的静默,朴正洙颓然倚靠在桌角目睹眼前这一切。启动钮被按下,短促的提示音过后,荧光闪烁变幻,嘈杂转为宁静,室内最终恢复了沉重的黑暗。
我这一生,要见他三回。
一分钟之前,朴正洙清楚地读懂了李赫宰的唇语。
他已经奔向了属于他的归宿。
——本该被带走的定位手环被抛弃在操作台上,无声诉说着显而易见的事实。
◇
新历256年4月2日。
汽车飞驰在凌晨四点的沿海公路,无人驾驶AI提示接下来在418国道交汇处转向,进入木浦市区,准备切换为手动驾驶模式。
太阳正从海平线缓缓升起,在雾灰色天空绽放出夺目的光芒。
李赫宰把车窗放低了一些,让更多的风吹进车内。
清凉的、咸涩的、令人怀念的四月的海风。
几十年过去,这座偏远的港口城市被遗忘在蒙尘的角落里,幸运地逃过了名为发展建设的车轮的无情碾压,所有承载着回忆的场所都完好如初。罩着蓝绿穹顶的市医院、蜿蜒的下坡道、门可罗雀的小公园……好像下一个转角,蹒跚学步的东海就要从那里跑出来,擦着鼻涕扑进他怀里。
继续往前,写有“音乐家李东海故居”的路标出现在视线内。那是东海成名及去世后由政府出资改建而成的微型博物馆,由东海的家人打理。来自世界各地的崇拜者们能在那里看到音乐家李东海更为生活化的一面。
不过对李赫宰来说并没有什么稀奇,博物馆里的大半陈设都是他买给东海的。比如那架钢琴,那时他怕东海父母拒绝,故意说是二手货,又把价格少报了一位数才顺利将它搬进东海的卧室。
他还记得东海坐在高高的琴凳上,第一次完整弹奏一首练习曲。小孩的手指短小稚嫩,动作也有些笨拙,远没有十几年后的游刃有余。可那个时刻他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鼓动,暖而酸,带着喜悦和伤怀从眼角溢出。
他们还有过很多那样的时刻。所有值得纪念的时刻,他都不曾缺席。
虽然今天他的目的地并不是那里,但过后如果有时间的话他还是很愿意去看看。
穿过市区,李赫宰把车停在一片空置的草场,顺着铺满圆润碎石的小路往下走。
多数人只知道位于木浦市区的李东海故居,而只有最亲密的家人朋友才知道这里。木浦市郊临海的小村庄,东海出生的地方。
直到现在,外地人出现在这个村落仍能称得上是件稀奇事,何况来人还是一位衣着体面、大城市口音的老者。村口贩卖泡菜的中年妇人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招徕顾客,誓不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商机。李赫宰懒得讲价,爽快付钱买下一坛辣白菜,拜托她打包严实,稍后来取。
东海会喜欢这份见面礼。
他年事已高,又确实太久没走过远路了,软底皮鞋踩在石子路上,硌得足底生疼,一步一步走得十分艰难。
他怅然一笑,不禁想起了三十多年前。那时也是在这里,他仓皇抵达,奄奄一息。友善的村民们收留了这位陌生的外乡人,告诉他年份,并亲切地同他分享了一个喜讯——他要找的那户人家,女主人即将分娩。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新历210年10月15日,黎明时分,从村落东边那间低矮房屋里传来了响亮的啼哭声,人们在欢乐氛围中迎接了一个可爱的新生命。如果去问问当地居民,或许他们当中某些人还记得,那天早上,那个首尔口音的外乡男人在临时充当产房的卧室窗口矗立了许久,用颤抖的手指一遍又一遍抚摸过被雨水打湿的灰色窗台,最终跌倒在地,失声痛哭。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没有人知道他在黑暗中彷徨过两千个日夜,才终于再度寻回了生生撕裂的另一半魂灵。
而如今他又回到这里,站立在同一处。他弯下腰,试探着摸到窗台下某块略微松动的砖石,把它抽出来扔在地上,手伸进墙壁缝隙里,取出了那封信——情报局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A国最后的来信。东海出生的早晨,他将它放在这里。
这些脆弱的纸制品经历过难以想象的磨难。被写上字迹的同时便浸透了眼泪,随后漂洋过海几经辗转,再浸透另一个人的泪水。它们被两双不同的手以同样的温度摩挲过千百次,尘封四十余年后终于重见天日。
他仔细拂去信封上覆满的灰尘,对折放进口袋。他预备下午四点之前赶回首尔,在书房里最后一次阅读它,然后将自己的结局亲手写在上面。如果顺利的话,今天将是他停留在这里的最后一个白天。这一次他不打算带走任何信件,它们会代替他们留在这个时空,他把这视作某种珍贵的延续。
已经没有时间造访东海的故居了,实属遗憾。但遗憾总是难以避免,这并不值得他懊悔太久。
返程路上,他用车载音响放起了《三回》,是新历241年九月末东海用钢琴独奏的、独属于他的版本。反复记号之间的旋律几度由低沉转为悠扬,一如希望寄生于永夜,幸福交织于哀恸。
他去意已决。他想自己在很久以前就踏上了旅程,在231年、241年、247年,甚至早在210年,他就已经踏上旅程。时间的主轴扭转连结成没有出口的回环,一切归于沉寂的刹那,大幕才缓缓拉开。序章与终章早已写就,只等待他们在交错的轨迹上、在跃动的音符之间相拥起舞。
关于他们之间的故事,他当然可以给出一个合乎逻辑的解释。但仅此一次,他想要抛开贯彻一生的真理至上,虔诚地称之为命运。
天空已经完全亮了起来,鎏金般的阳光倾泻而下,粼粼水波倒映出一片晕影。曾经陪伴那个人看过无数次的木浦的清晨来临了,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远远传来,宛若缠绵缱绻的挽留。
而他毫无犹疑。他要奔赴此生最后一个约会,去拥抱一场西海岸的日落。
END
时间旅行题材是我接触同人作品的起点,对我有着特别的意义。这个脑洞在五年前读完《云图》后初具雏形,兜兜转转,最终成为了独属于赫海的故事。我珍视它,也希望它能带来一点感动。
创作有关的一点文字《“我这一生,要见他三回”》
澈汉| 倘若你是玫瑰 01
-澈汉现背带全员,4.6w+,已全部更完
-从小绿屋时期到19年末,时间线有一点改动。正文是净汉第一视角,番外胜澈视角,合起来看才是完整故事。私设2的长发是1提的,请勿上升(90度鞠躬)
一个养花人与玫瑰的故事。
前言
这是一次如平常那样的签售。
面前手机支架稳稳立在桌子上,趁空白屏间隙我没忍住咳了几声,每年换季咽炎都会格外有存在感,还没等我做好准备屏幕上出现了新的动静。
对面克拉出现后笑眯眯说:“净汉xi,我之前做了个关于你的梦哦。”
“哦,是什么呢?”我顺着她的话问,大脑快速运转要...
-澈汉现背带全员,4.6w+,已全部更完
-从小绿屋时期到19年末,时间线有一点改动。正文是净汉第一视角,番外胜澈视角,合起来看才是完整故事。私设2的长发是1提的,请勿上升(90度鞠躬)
一个养花人与玫瑰的故事。
前言
这是一次如平常那样的签售。
面前手机支架稳稳立在桌子上,趁空白屏间隙我没忍住咳了几声,每年换季咽炎都会格外有存在感,还没等我做好准备屏幕上出现了新的动静。
对面克拉出现后笑眯眯说:“净汉xi,我之前做了个关于你的梦哦。”
“哦,是什么呢?”我顺着她的话问,大脑快速运转要说什么才能接住她的下一句。不能让任何梗掉在地上,即使连开几场演唱会又无缝接行程的大脑已经有些迟钝。
我从不排斥这些。如公司形象管理课老师训话的那样,我很乐意在克拉们找到真正值得停泊的港湾前充当沿途伫立的灯塔,哪怕只能照亮一小片海域。为克拉提供一些动力,原就是本职一部分。
即便我很想告诉这些眼睛里有光芒的孩子们,在现实中根本不会有屏幕前这样的人。如果有什么精准定位能形容,我想我们应该是克拉的月亮,一直以反射太阳炽烈光线的那一面朝向她们。
月亮是永远不会,也不能露出背后那面的。
我想她接下来说的无外乎是带着一些玛丽苏泡泡的梦,无伤大雅的剧情,或者是出乎意料的搞笑片段,毕竟我们克拉向来爱在各处整活。有趣的粉丝团体很多,我依然觉得我们克拉格外有趣一点。
“我梦到了很早以前的净汉xi,还没去当练习生,穿着白色校服衬衫在校园里。”
“可是我只是在远处看,我都没能跟梦里的净汉尼说上话。啊真是白做梦了!但是净汉xi站在那里,像一棵葱郁的塔柏,真的很突出啊。”
我完全没预料到会是这样展开,愣愣地盯着她的脸。练习生前的记忆于我太遥远了。忙碌的练习生涯、出道后排满的行程填塞了生活全部,根本没有时间与过去好好道别。我常常会凭空生出错觉,一直以来都以svt尹净汉这重身份活着,我是那样游刃有余地在摄像机前表现自己,我的工作与我天生契合。
同样鲜少会有克拉关注走进绿色小屋前的我们,这也是公司刻意的模糊。不需要被知道,成为克拉们造梦者的我们在第一次进入大众视野前,也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孩子。
眼前克拉在雀跃讲诉,忽然她问:“净汉xi,是不是不知道塔柏是什么呢?”
“内。不知道呢。”我老老实实地摇头,看时间快到了,笑着跟她保证:“我会回去查的哦。”
一轮签售会结束靠在保姆车里闭眼休息时,我才突然想起,匆匆登上维基百科。
塔柏,原来就是柏树啊。
真的很新颖,第一次听到这样对我的形容。这些年我听惯了各种将我比作花的赞美,连公司给我定的solo表演名字都是紫玫瑰。我对来之不易的机会格外珍惜,自己学着填词,亦爱屋及乌喜欢上了紫玫瑰。真情浪漫,珍贵的爱。紫玫瑰是精心培育出来的品种,正应和了公司精心打造的我。
这段插曲勾起很久前的回忆。很小时候父母带我和还不太记事的妹妹去露营,车经过郊外山地时母亲跟父亲聊起窗外的柏树林。还没有长出皱纹白发的父亲看着窗外感叹:“真是挺拔啊,净汉你看,柏树是你爷爷最喜欢的树......”
那片映在我脑海深处的柏树林始终长青不衰。
于是我在kakaotalk拉出熟悉的聊天页面,快速打下字发送。
『 kkkk,今天签售有克拉说我像塔柏 』
一分钟过去,没有得到回复。
『 你在干什么呢?为什么不回我 』
开往机场的车里静悄悄的。这段时间行程太累,成员们都在抓紧时间睡觉,胜宽甚至睡得半个身子歪了过去,再斜点就会磕到硕珉的肩膀。我轻轻拨了一下他,也闭上眼意识渐渐下沉。
可是眯了会突然就醒了,我发现手机上有信息提示。
聊天界面里对方甩出了一张塔柏的截图。
『 柏树吗? 』
『 这位克拉透过现象看本质呢 』
我盯着后面跟着的兔子表情包,嘴角已经无声弯起。
『 你也这么想吗?』
对方避开了这个话题,消息送达。『 你不休息一会吗?回国了要赶着拍新物料,现在不肯睡到时候又要跟我刷屏说好困 』
看我不吱声了,对方又发过来『 听话,如果头晕的话要告诉在亨哥,不要强撑 』
行吧,勉强算他做了个人,至少还知道关心。
『 睡了 』。我没等看到已读标志就锁上了屏幕。
把钟表的拨针一圈圈往回转。
把日历一页一页往回翻。
回溯故事最开始的地方,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倘若你是玫瑰 01
2013年秋天。
我下决心进公司试试前,在电脑上看了很多遍公司给我发的录像片段。
听说我们公司的星探在脸蛋鉴定上从不看走眼,那时设备画质还有些模糊,也挡不住这群吸引眼球的练习生。印象深刻的不止每个人优越的长相,还有他们在练舞室镜子前极其自信的信念感。比任何后天装饰都难得。
这是我在那间绿色小屋子里没有的东西。
刚来这里时我想不通星探为何选中我发名片。我前十八年生活平淡得像一盘忘记放调料的水煮白菜,没有唱歌跳舞的特长,安安静静度过了无聊的学生时代,偶尔会因长相引起一点讨论,但也仅止步于此。我只想顺利毕业考上大学,至于未来么。
当个咖啡师?或者回爷爷家放牛也行,还能跟老家朋友搭个伙。
我是这样想的。 但人总有自我分歧一面。比如在地铁站里摘下耳机听对面陌生男人说话前一秒,我的耳机里正在放NU' EST的《FACE》,刚好停在那句“터져 나오는 Jackpot 누가 뭐라 건 so what ”。
这真是人生中离谱又美妙的巧合,连命运都在告诉我要勇往直前。
我低头盯着星探递给我的名片,烫银星球logo印在白色厚实卡片上,几乎怀疑自己在做梦。
或许你知道这种感觉吗,我浑身的血液仿佛沸腾了。
入社面试相当轻松,副社长看起来很满意我。
当我满怀期待地去了练习室,头几天就被现实按在地上摩擦,差点想放弃走人。
是那种正正方方的冰块强行被塞进了圆形模具的感觉。我在这里浑身都不适应,干什么都落别人好多步。唱歌最基本的音阶训练让声乐老师为难,跳舞总是记不住动作,手脚极不协调到舞蹈老师放弃了训话。不止一次听到练习生中有人议论,那个新来的过段时间就会走吧,长得还行实力这么差有什么用。
在巨大的困难面前,融不进这些大团体小团体已经不是什么要紧事,就连被比我小的弟弟骗着叫“珉奎前辈”,等我察觉对方实际小了我两年后,我都无所谓了。后来我才知道始作俑者并不是金珉奎。我的弟弟只是被要求过来跟我开这么一句玩笑的,看好戏的那位成功隐身。几年后的签售会上被揭了短,出这损招的罪魁祸首装作害羞地躲进了旁边的红丝绒帷幕,回避了我投过去的视线。
这群练习生里不乏很多履历和天赋双优的。有已经在学习作曲的,跳舞天赋极高的,天生嗓音条件出类拔萃的,舞蹈家庭出身的,演员出道半路被挖过来的......颜值是他们最不值一提的附加值。听说还有两个因为公司企划变动从上轮出道计划被预留的成员,稳打稳扎会在这次送出道,不出意外其中一个还会是队长。
这群人真的很优秀。与他们相比,我空有一张被星探选中的脸,像在一众熠熠生辉宝石堆里混进去的不知名玻璃块。
大概在十多天后,舞蹈老师实在受不了我一直脱离大部队的水平,她带我去了隔壁练习室。透过门上的玻璃我看到两个男生在电子琴前坐着,一个手里拿着本书,另一个正在弹琴。
“崔胜澈!”舞蹈老师拉开门,“过来。”
拿着书的男孩偏头看了我们一眼,放下书走过来。
我才发现他是第一天中午从地铁站接我去公司的那个男生。这人一路上故作冷漠到不行,确认完我名字后一声不吭,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愿意介绍,好像多跟我说句话会要他几年寿命一样,只管自己大步向前走,留我尴尬地拉着行李箱跟在他身后。
“你带他下课加练,三个月内跟上隔壁的进度。”舞蹈老师指着我跟他说,让我先进去。
我跟停止弹琴的李知勋面面相觑,生涩地打了个招呼。舞蹈老师压低的声音还是传到我耳朵里,“副社长很看好他,你带他用点心,他现在基础太差了......”
关门声隔绝了声音。身后的脚步声站定,我没来由地又开始紧张起来,转身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崔胜澈。”对方语气冷淡地自我介绍,甚至眼皮都没抬。在练习室明亮的灯光下,我才终于面对面看清他的长相。颇有气势的眉眼色彩浓烈,眼窝大而深,紧绷的下颌看上去不太好惹。
是真的不好惹。他的眼睛后来总会放松地酿着笑意,做出各种可爱讨喜的表情。此时却不是这样,被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浓眉压眼的压迫感会慢慢升上来。
这是我对他的初次印象。这几天热情的硕珉跟我说了不少情报,我立刻反应过来他是哪位了。
崔胜澈把我带到了练习室左边,打开了音响背着我说:“先来练律动,跟着我的拍子做。”
我在镜子里瞥到李知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练习室里就剩我们两个。
我更紧张了。
接连几次失误错拍后,崔胜澈发现了我的不对劲,他不满地皱眉头:“你抖什么,我很吓人吗?”
我抬头跟他对上了视线。几秒钟后对方回避了眼神,语气冷硬。
“你刚来的那天上午,有个练习生退出了。”
基于现在的情况,我没有蠢到不知好歹地接话问是谁,听他接着说下去。
“这里来来去去的练习生很多,像你这样因为试探性的好奇过来却坚持不下去走人的每个月都有。留在下来的每个人都抱着破釜沉舟的执着,在这里,没有信念感是根本待不下去的。”
“你叫尹净汉是吧,舞蹈老师说的话听听就行了,副社长总是看好每一个人,不是只有你。凭张脸好看在这里根本没用,你的眼睛里没有野心只有散漫。摆不正态度跟不上进度,趁早可以打包你好没用的自尊心赶紧离开,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和精力。”
这话说得难听极了,无异于在我脸上抽一耳光,抽碎了凭空而起的期待和想要亲近他的想法,让我连言语驳斥都如此无力。
崔胜澈神情奚落,毫不客气地盯着我,试图在我脸上找到一丝愤怒和难堪。
那必不可能如他所愿。
“知道了,胜澈前辈。”在反复压制情绪后,我惊讶自己居然还能保持平静地开口。“请继续教我吧,我会努力的。”
我看向他,看向他的双眼,几秒无声对峙间对方的冷漠似有缓和,他牵动嘴角轻轻呵了一声。我看他走过去打开音响接着喊拍。
我强迫自己忘掉刚刚的不愉快,不断给自己心里打气:有人愿意教你就不错了,还是免费的,态度差点就差点吧。
在我认识他这么多年里,第一次交流是他态度最恶劣的一次。等到相熟起来,我才知道他说那天离开的练习生,是从最开始跟他一起进社度过了四年青春的好友。
时间是把生锈钝刀,会一点一点斩磨掉所谓的缘分。
十八岁的我不以为意。你们都经历过这样的时候,青春如三伏天正午时分翻涌不断的热气,在那个不识天高地厚的年纪,所有一切在想象中都如此容易。我觉得冥冥中注定,离开那个空缺就是等着我来填补的。
之后我每天都在训练课下课后来这间小练习室,有时候崔胜澈会提前在这里等我。这里也时常会有其他人在训练。崔胜澈给我加练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地下练习室,一些人的态度明显开始变化。有时候他不在我就先自己练习。我知道他很忙,他除了一样的训练量,还要额外上应急公关培训和管理课。
他抽空给我制作了计划表,就贴在这间练习室音响旁的桌子上面,每天完成了任务量就签个名,等他第二天来检查。
开始我还老老实实签自己的名字,过了几天后画风逐渐走偏,我隔天画个笑脸隔天打个勾,有时画个圈有时直接写缩写。直到我签上了崔胜澈的名字,隔天他看见了也没说什么。
我好像看见他笑了一下,也有可能是我看花了眼。
那么我就心安理得地隔天签自己名字,隔天签他的名字,带着点莫名刺激,我们好像偷偷在完成什么任务。
一个月时间过去,许是崔胜澈毫不留情的挖苦起了鞭策作用,我终于跟我的四肢熟悉了起来。当然也不能都归功于他,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深夜没有人的练习室,我咬牙逼着自己赶上进度。没办法,我落后大家实在太多太多。
很快紧张了好几天的月末评价到来了。我们分组排队在门口等着,一个个单独进去。崔胜澈早早完成出来,却没有同一组其他人结束后那样离开,而是站在边上靠着墙玩手机。
他看起来真的轻松到不行,我听说每次月末评价他的考评都是A。
我什么时候才能追上他呢。
等轮到我时,他突然走上前跟在我后面一起拉开门。我听到后面人群起了一些骚动,谁说了句“怎么还这...”,刚想转头,崔胜澈一把别过我的脑袋。
他的手搭在我的肩上,在我背后悄悄说,“新来的才有这样的待遇,等会你不要紧张。”
等表演结束后,尽管我知道离平均水平还差得太多,但舞蹈老师稍稍松了口气的样子,已经是对我这段时间努力的最大肯定。她连批评的语气都明显放缓了。往好处想,至少我的手脚还算听话。
我看到镜子里的崔胜澈抱臂站在后方的门口,他垂眼看着远处的地板,嘴角抿起笑意。
不管他到底在笑什么,但那是对我的笑。他经常与同期伙伴笑着吵着打闹,却很少对我展露情绪,我原以为我只是他的一个没有感情的训练机器。
那天晚上加练结束,崔胜澈拿起外套看我还在原地,问我,“又不走吗?”
我摇摇头,“我再练会吧。”
门被随意关上发出一声重响。随着他离开温度都被带走了一般,面积不大的室内变得冷清。我把音响调大,音乐声渐渐淹没了我的所有情绪。
两小时后,我照例像往常一样关好灯。拉开门,却发现崔胜澈坐在休息区看教材,桌子旁边还摆着两瓶香蕉牛奶。
我慢慢走了过去。
首尔的冬天很冷,休息区并没有暖气,不知道他等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在安静与沉默中再次对上了视线。崔胜澈把其中一瓶香蕉牛奶推给我。“最近公司附近有师姐私生,老师跟我说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接过那瓶香蕉牛奶,掌心里的瓶身还带着微微余热,我牛头不对马嘴地接了一句:“可是我更喜欢草莓味的。”
没有回复。崔胜澈大概也是无语,合上教材推开玻璃门率先走了出去,这次他放慢了步伐。我们在首尔深冬的寒夜里走回宿舍,同样一路无话。
很奇怪,我们在外界独处时总是这样沉默,我从开始不自在到现在已经完全随心,还省去了我找话题的麻烦。我从来没有跟人有这样相处模式。我想崔胜澈应该也没有,他跟其他人相处好像十分自然。
这真是我想不明白的一点。如果我敢再大胆往前猜测一步,那时的情况已经能初见日后的眉目。可惜彼时的尹净汉整日在赶进度,脑子里塞满各种课程,忙着收拾自己时常出来作乱的消极和焦虑,在那样的环境里,丝毫察觉不到崔胜澈对待方式的不同。
就是从那天起,我们心照不宣地开始一起回宿舍。我常在便利店给他带零食,说实话他是否用心教我用脚趾头都能识别出来。到后来崔胜澈干脆直接陪我待到深夜。他真的很累,有时候在音乐声中都会不小心睡着。我看着他在灯光下睫毛遮盖的阴影和新长出来的青色小胡茬,好几次想开口让他不需要再额外花时间陪我。但出于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私心,这些话咽回了肚子里。
有时我累了想偷懒,他会不讲情面地敲桌子,把我拖起来练声乐。其实给我的加练没有声乐这一回事,熬过最开始紧张和陌生导致的走音,我的唱歌能力比舞蹈能力进步快多了。而他非要给我加个气息训练。
“我不要,我不想练这个了.....”我浑身是汗,实在不想动了,全身的肌肉都在酸痛。
“净汉呐,你以后开麦唱跳过后就会感谢我的,气息真的很重要。”
“那你先给我唱首歌吧!让我休息一会,拜托了。”
“为什么要我唱歌?不唱!”
“唱嘛!就唱一首!我都还没听你唱过...”
其实我私下听过好多次他的练习。他的中低音区很好听发声也偏胸腔共鸣,听起来很有质感。真羡慕,我总觉得我不管唱歌还是说话,都像一只还没长大的小羊羔子。
我逮着机会就要求他唱歌给我听,变着法夸他,美其名曰再多教我一点。这个习惯一直保留到很多年后。有次我在直播吃饭时不小心说了出来,对面没出镜的崔胜澈愣了一下,帮我刮饭的勺子都停了,用眼神无声警告我。那时因为某些原因,我们已经说好私下里的事情要和镜头前分开,我只好撒娇试图萌混过关,反正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七年过去,已经从很早以前我求他才偶尔愿意唱歌,变成他主动唱给我听了。
我没注意他什么时候开始不再连名带姓叫我,他叫我净汉时尾音总是上扬,听着心情就会变好。自从我知道他就比我大两个月后我也省去前辈这个称呼,前辈也太陌生了,我可是他在公司现有练习生里少数能当亲故的人。我也能明显感受到崔胜澈态度变化,即使他对我依旧有莫名其妙的距离感。我和他的关系是堵墙,他主动在墙上凿了个小洞,我偶尔能通过这个洞小心探究他的世界。这样的转变好像也算合理,毕竟我们天天白天见完晚上见,再陌生的人都该熟了。
计划表一星期一星期地更新,第三次月末评价结束了。我的实力进步相当明显,至少混在齐舞里不会掉队。该掌握的基础也掌握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再去麻烦崔胜澈。这也只是舞蹈老师的要求,没有我的拖累他可以提早去休息。
我们一起踏过了两个月内每个凌晨的冬夜,相伴走在回宿舍的固定路线,从一前一后到并肩行走,呼出的白气在夜色中融合消失。
这样的日子也许以后不会再有了,我依然感觉没有跟他真正熟悉。
少了冠冕堂皇接触借口,我和崔胜澈又再次生疏起来,我找不到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有时我会感觉到他若有若无的回避。我只能在角落里偷偷看他,一旦被他察觉,便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我看他跟金珉奎权顺荣打闹,跟全圆佑夫胜宽斗嘴,更多时间他都跟李知勋待在隔壁。不跟我在一起时,他是如此鲜活。
我想我能理解他的回避,他应该怕我再找上他加练,毕竟他那么忙,这对他来说是浪费时间。
幸好我融入了练习生团体里。舞蹈老师叫权顺荣接棒了之后的加强版课后练习。顺荣真的很可爱,开心时的笑眯眼和嘴角咧开的小弧度总让我想捏一捏他。然而我对他的滤镜之前有多亲切,经过魔鬼加练之后就破碎得有多惨烈。这么一对比,崔胜澈竟然也能配得上仁慈。
无情啊,这个可爱弟弟,太无情了。
在这一大群闹哄哄的人里还被我揪出个同病相怜的,比我仅早来一点点时间的洪知秀。他从太平洋另一边带着梦想独自漂洋过海,我太佩服他的勇气和果决。
当年的洪知秀像从雾气弥漫林间走出来的小鹿。他远离故土太久的韩语总说得有点奇怪,有时我听着都别扭,帮他一点一点纠正发音和语序。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结算。我们将迎来真正意义上的练习生淘汰制考核。
那天晚上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轮到我值日,我拿着扫把拉开隔壁练习室的门,发现里面只开了一半的灯光,洪知秀手臂盖住额头躺在暗区的地板上,下半张脸和脖子上全是汗。
他看到是我后叹气:“净汉,真的好累啊。”
最后音节消失在叹息中。
太累了,身心俱疲。为了通过这次的考核,我们基本切断了与外界社交,所有时间拿来训练。每天大部分的能量都消耗在练习室里,同时被要求控制碳水摄入,最基本的味蕾满足都达不到,时常精神萎靡还要提起劲接着练习。
“总要坚持啊Joshuji,不要丧气。”我的汗终于不再往下滴了,羽绒外套捂着被汗浸透的短袖。我实在听不得这样的话,我太怕自己会动摇了。
崔胜澈看人准得可怕,我的眼里确实没有其他人那样的野心。
因为我和坚持要把走这条路走到底的他们不一样。说来惭愧,我时刻准备好了退路,我有大学录取通知书,也的确抽出时间定期去报道。在和父母通话时,他们总有意无意提起周围邻居孩子大学生活,我知道他们希望我回归到最初的安排。
我的人生在那一年过得极其割裂混乱。
往前一步是虚妄的爱豆梦想,迷幻得像阳光下的彩色泡沫,我怕极了鼓起勇气去攫取时,一切幻灭从此坠入万丈深渊。身后的土地坚实却贫瘠,只要我往后退一步依然可以回到过去普通的生活。恨我见识过江南区灯红酒绿的浮华之后再难沉淀下心,割舍不下副社长给我描绘的幻梦,内心长久动荡不安,就这么贪心且不切实际地希望白天黑夜同时存在。
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与日俱增的焦虑只能通过疯狂练习来掩盖。
“净汉,我们来约定吧!”洪知秀突然一个翻身站了起来,他支着膝盖,身影覆盖了蹲在地上的我。
他的眼睛红红的,盯着我:“如果你先离开的话,我也不坚持了,我回洛杉矶去。”
“别这样说!”我赶紧摇头,这个约定太沉重了,我自己信念都摇摇欲坠,该如何一起承载他的梦想。
“净汉,我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可是我想放弃的时候想到你也在同样拼命,我就有动力了,我们约定吧!都不要走,都留下来!”洪知秀说得急切而诚恳。
在那刹那间我脑子里闪过了好多碎片。站在聚光灯下万众合唱的梦想,冬天江南区驿三洞整片光秃的树干和绿化带,练习到脱力时镜子反射出的白晃晃灯光,最后意外地凝聚成那天崔胜澈寒星般的审视,以及他冷硬的“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和精力”。
久违的热血再次涌起,我一下点了头,握住知秀手腕:“好。如果你留下,我就留下。”
叩叩叩。
指关节用力敲击门板的声音打断了我们。崔胜澈站在门口,右手还停在门框上,笔直挡住了门外光线。我感受到了他赤裸裸地黏在我身上的目光,以及走过来时周身的低气压。
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我们的对话,我知道他特别不喜欢离开这个话题。
崔胜澈的声音原来也可以冷得像在冬夜里裹了层霜,“老师让我来跟你们说明天考核的注意事项。”
他快速交代完后就转身走了,不愿再看我一眼,我悬起的心骤然落空,本还期待着会再次叫我一起回去。
之前的待遇果然只是三个月限定版的,我们又成了陌生的前后辈。
我和知秀走回了宿舍。路上都在想刚刚崔胜澈的古怪举动。说来奇怪,如果我往前靠近崔胜澈一步,我好像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就像第一天加练时他恶语相向的背后,我奇迹般地读懂了他无法说出口的痛苦。我不敢自诩拥有智慧,然近十九年人情冷暖,语言已不再是我直接参考的标准。很多时候真正想表达的东西,往往不太能直接说出口。
崔胜澈转身的背影一直在我脑海里,他消失在楼梯拐角,也要消失在这凛冽肃杀的寒冬里。
他的背影看起来真有些孤单。
我被自己冒出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怎么会孤单呢,他跟这里那么多人都能打成一片,跟谁的关系都那么好。
心神不宁了一晚上以至于都没怎么睡好,我将以极其糟糕的状态迎来第一次淘汰制考核,不同于月末评价,这次关系到筛选和去留。
不知道是老天在跟我开玩笑还是在帮助我,就那么几首歌曲,我竟然抽签结果是和崔胜澈一组,还有打开门走进来的夫胜宽。
有几个孩子基本确定会出道,比如已经被分进vocal队的胜宽,比如被音乐学院推荐过来的硕珉,不管在哪个时期哪个组合,优秀的大主唱都是稀缺资源。
我们三个碰巧都穿着黑色衣服看着还挺像个临时组合,在预备教室里做热场准备。我不知道摆在面前的摄影机已经开始录制,就这样被记录下呆呆傻傻模样。
昨晚的崔胜澈不见了,他又恢复到平时轻松状态,这样的考核他早已驾轻就熟,或许他走进考核教室的心跳和走进公司食堂的心跳没有任何区别。
很多年后我才察觉,我真的很迷恋他这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他让我想到华城老家旁的那片树林,我在幼年时期玩累了会靠在树底下休息,树荫蓬勃遮挡,如此可靠。
可是昨晚的我还在,依旧沉浸在不安中,就连自己下意识往夫胜宽那边靠近都没发现。我不想看到崔胜澈对我重现冷漠,这对我现在脆弱状态简直致命一击。
在等待过程中,我的不安愈加强烈。
“我觉得我完了,我全搞砸了。”等我反应过来,这句话已经小声地从我嘴里滑了。
没想到崔胜澈立刻转头盯着我,他微微皱眉,语气都加了重音。
“你觉得我会让你完蛋吗?”
时间在我们对视的那瞬间静止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太震惊,连崔胜澈伸手在我背上写了什么字都没反应过来。
这句话就这样轻飘飘地,砸进了我心里。
如果时光能够回溯,我绝对会在崔胜澈说出这句话前捂住他的嘴,或许一切还能够挽回。如果非要划个具体时间,真正偏离轨道就是那一刻开始的。我曾妄图欺骗自己这是吊桥效应,毕竟他是我在整个大环境里最信赖最能依仗的人。可我清楚地明白,早在他花心思陪我训练的那么多个夜晚,我的心就已经偏了。
溺水的人啊,抓住一株稻草都会在漫天惊惶中捞取到一丝可怜的心安。更何况崔胜澈向我伸出的是他的手,他直接把我从快要溺毙的漩涡中拉了出来。大量新鲜的空气涌进肺部,原来世界澄澈清明。我在那一刻活了过来,从一尊泥偶变成了人,一个真正的人,一个能够拥有大开大合喜怒哀乐之外还多了各色细微情绪的人。
他的这句话到底有什么魔力,让我能在短短几秒如获新生。摄像机前的我用尽全力掩饰了心里惊涛骇浪,我不敢再去看崔胜澈。看一眼我的心思就会跑出来局面再也无法挽回。
那天的考核在稳定下心神后意外地顺利。我想我定能通过,他说我可以,我一定可以。
崔胜澈出门就被职员叫走,胜宽拉着我去了楼下的便利店。
他拿着我们在店里买的橘子汽水,神秘地说:“净汉哥,胜澈哥很喜欢你呢。”
我如同被踩到了尾巴的兔子一样差点跳起来反驳,“怎么可能!绝对没有!”
“没有吗?”他有点疑惑,“可是胜澈哥刚刚那么说,感觉他很希望你能够留下来。”
我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喜欢和我理解的喜欢不是同个意思。“他是这里练习生里的老大,组员状态不好,难道不应该安慰吗?”
胜宽摇头,“才不是。胜澈哥看上去跟每个练习生关系都很好,实际上从来不会在意新来的人。他可以今天跟这个人玩得很好,明天这个人要是被淘汰了他也无所谓。而且胜澈哥从来不去关心别人考核情况怎么样。”
橘子汽水的清香萦绕在我鼻间。
“就算我们是一组的,成绩也是分开的,他完全可以不管。至少在我来这里后这么长时间胜澈哥一直是这样。包括加练,老师拜托他加练的练习生也不少,但你是他唯一几个月内从头盯到尾的人。”
“这样啊......”有什么东西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可惜我没有当场捕捉到。
“至少写计划表你还是第一个,而且哥居然还乱写他名字。”
“这样笑话你哥哥真的好吗!?”
“反正净汉哥一定要加油!哥一定能出道的。”胜宽兴奋地摇着我的肩膀。
“喂喂喂汽水!汽水洒我衣服上了!”
“呀夫胜宽你给我站住!”
夕阳辉映,日暮向晚,我们的影子渐渐拉长,延伸向无限可能的未来。
我一直认为我是公司招收的本轮最后练习生,至少在我刚进公司时听副社长介绍过最新的出道计划,剩下时间不可能再塞人进来。所以当我得知昨天崔胜澈被叫走是去接新的练习生,一时没反应过来。
新来的是个中国男孩,消息是李灿告诉我的。
我疑惑了,不怕跟不上吗?
李灿正在扒舞,边看着镜子边说:“啊,哥不用担心,听说是从北京的音乐学校被挖过来,以前是舞团出身,那个舞团还参加过世界级比赛,实力很强呢。就是韩语太差了,副社长让胜澈哥教他。”
又是崔胜澈,怎么又是他,难道公司没有别人了吗,崔胜澈都忙成这样了还什么都推给他。
就像有人在我心上碾碎了一瓣柠檬,说不出来的酸涩晕开,我不再是胜宽口中说的那个唯一。语言教学是最需要花时间的,光计划表就一定够崔胜澈写个好几天吧!
累死他算了。
“哥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他。”李灿问我。我跟他走向隔壁的教室。
和去年一样的角度,崔胜澈的对面站着一个瘦瘦长长的男孩,脸上稚气未脱,俊辉在旁边给他翻译。我在这个男孩脸上看到了如我当初一般的紧张神色,甚至比我还要紧张,他应该完全不懂韩语,看着对面说一句,就转头去看俊辉,文俊辉说了完笑着捏了捏他的肩膀。
我的心突然柔软。又是一个漂泊在外的游子,怀揣着珍重的梦想而来。
“净汉哥,怎么不进去?”
李知勋拿着几本韩语教材,站在我们身后问。他后面跟着一群练习生,狭窄的走廊都有些拥挤。金珉奎已经忍不住探头探脑,崔韩率跟在李知勋后面,手里是一大叠草稿纸和录音机。
练习生出走的出走放弃的放弃,剩下不到十七人。我们看着新加入的他一时百感交集。崔胜澈拍拍手要求所有人多跟明浩讲话,哪怕是用手脚比划教也得让他尽快掌握日常沟通。
金珉奎起哄要明浩露两手,大家呼啦一圈散开,随着音乐起,明浩如变了个人一般,权顺荣看着看着没忍住开启了这段battle,越来越多成员加入,气氛即刻被点燃。
在大家一起欢呼的时候,有双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回头对上了崔胜澈漆黑的眼睛。
所有人看向场地中央,只有我们在人群外看着彼此一言不发。就这样无声对视了几秒钟,他转身走出门口,我跟着走了出去。
休息区没有人,我们谁都没坐下,崔胜澈站在对面沉思,眉头蹙起看上去十分为难。我低头等着他长篇大论说教,是关于昨天考核的吧,最开始候场表现糟糕透了,我的心理素质显然不过关,如果这是正式登台表演多半要发生舞台事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还是没开口。
在搞什么?我抬头看他。崔胜澈没来得及收起眼里的闪烁,他很快就镇定自若。
“净汉,时间快不多了,你要尽快啊。”他吐露出这么一句话,抬手帮我理了理翘起的发尾就离开了。原来我头发已经挺长了,我都没时间注意,更没时间走进理发馆。
我独自坐在椅子上,想不通这句没头没尾的尽快是什么意思。是因为后来者所展现的超强实力催促我要尽快提升自己?可这么特意来交代也没道理,各个老师都认可了我进步神速。或者我看起来还优哉游哉到需要人提醒?我恨不得把一天过成四十八个小时。
所以他到底要说什么呢?我盯着休息处墙上师兄们的海报发呆。一年前在地铁上的我还只是他们的听众,如今在公司见到他们得鞠躬叫“前辈好”。
时间真的太快了。
突然间福至心灵,昨天下午一闪而过的灵光碎片炸开。
我明白了崔胜澈隐晦的提示。
(接下文)
【all八】论八在团内的第一顺位是谁03
*全篇携带大量主观臆断的观点,请勿当真。
【2016年回归时期的仙女座放送】
这场直播开场的一分半,徐明浩伸手搂住了洪知秀,此后八的手几乎都搭放在刷的肩膀上,整个过程从左肩换到右肩再放回左肩,没有半点放下来的想法。
直播进行到一半时,前排正在主持的胜宽从旁边拿了一瓶饮料准备喝,崔胜澈随即在他面前放置了一个空纸杯,结果饮料被珉奎要走了,澈哩只好从旁侧另外开了罐可乐。
就在以为他要把可乐倒给胜宽或者自己喝时,他毫无预兆地举着杯子往后递送,尽管刷并未开口要过饮料,却也很自然地顺手接过。
这里的动作看似莫名,但若仔细留意,便会发现纸杯递过去的方向,实则还有搭在刷肩膀上徐明...
*全篇携带大量主观臆断的观点,请勿当真。
【2016年回归时期的仙女座放送】
这场直播开场的一分半,徐明浩伸手搂住了洪知秀,此后八的手几乎都搭放在刷的肩膀上,整个过程从左肩换到右肩再放回左肩,没有半点放下来的想法。
直播进行到一半时,前排正在主持的胜宽从旁边拿了一瓶饮料准备喝,崔胜澈随即在他面前放置了一个空纸杯,结果饮料被珉奎要走了,澈哩只好从旁侧另外开了罐可乐。
就在以为他要把可乐倒给胜宽或者自己喝时,他毫无预兆地举着杯子往后递送,尽管刷并未开口要过饮料,却也很自然地顺手接过。
这里的动作看似莫名,但若仔细留意,便会发现纸杯递过去的方向,实则还有搭在刷肩膀上徐明浩的手。
试想一下,若是八接过可乐准备喝,那必然得将自己的手从刷肩膀上收回,只是八并未配合。
这杯可乐可能觉得自己的使命还没完成。
就在刷喝了几口将杯子交传给八的瞬间,坐在一旁正在开口说话的李灿,当即撇开脑袋,紧接着低头弯腰,看上去为了捡回掉落到地板上的专辑。
灿尼的动作幅度虽大,却又让人挑不出毛病,毕竟他坐回位置时很快便露出笑容,没有任何不适照样接话。
【2018年冠军秀Thanks打歌的后台】
开头八将刷圈围在臂弯里,大家庆祝首播的成功放送,站在他俩身后的灿,在欢呼之后突然没由来地伸直手在半空中举着,一脸面无表情。
其他人都拍完手,只有刷一个人依然维持刚刚鼓掌的动作,停顿了两秒,又持续小幅度地拍手,直到八把手收回。
尽管刷的脸色未有明显变化,但整个人僵住无意识重复着手上的动作,还是暴露了他当时的紧张和无措。
灿仍然固执地将手举着,其他人只好纷纷效仿他,展示手上的手链,让气氛不那么尴尬和突兀。
几秒后大家开始依次发言心情如何时,呜叽指着旁边的灿点评道:他是真疯了。
//
【同年十月份的V LIVE】
人不停抿唇在微表情里是一种自我压抑、拘谨焦虑的表现,而这场直播,反复出现在刷的脸上。
从一开始八就站在最后排,刷想往后移动时,荣从插兜姿势转换成扶墙,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绕路去另一边,结果走到一半,直播间进来的人数达到了1700,胜宽回头挥手示意大家:成员们都聚到镜头前来。
于是集体打完招呼,刷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八的方向,旁边的灿注意到后便将双手放到他的肩膀上按住。
当刷不再靠墙,离八稍近了些,澈哩又是很凑巧地从右侧径直过来,搬运捡走了地板上的哑铃,很自然地从刷八之间留出的空隙路过。
若不是刷又如同前几次被阻拦时一样,又做出下意识抿唇的表情,原本此处不作他想。
这一天的刷时不时转头看八,按捺不住的在意,总会有人冒出来阻止他俩互相靠近,或有意或无心。
中间刷八就算向对方贴近靠拢,也会很快自觉地分隔开一段距离。
而这种现象,并不是个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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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9 MCD一位安可】
安可一开始,八就低着头往左边走,结果注意到刷过来后他就急刹车停住脚步。
后面刷移动去舞台另一侧,八一边跳着舞,一边缓缓向左边移动。
//
【180726 MCD一位安可】
八往后走,刷看了一眼就想跟随他方向过去,结果被灿眼疾手快地拉住,举着台本示意去舞台前面,八在远处目击后又重新折返回来。
//
我想,大家应该都能发觉。
在阻碍刷八这件事上,忙内拥有强烈的存在感,态度有时甚至可以用莽撞来形容。
勇气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东西,时间教会他用更坦荡的示爱方式,能宣之于口的,便没有什么再不可说。
【再次回到2023年那场茅台直播】
起初是澈先提及太阳前辈和呜叽,于是八接过话:woozi哥、hoshi哥还有dino一直在扒前辈的编舞。
由此展开了涉及灿的话匣子。
「我刚刚和coups哥说,dino以后也带着那种稳重,以后会变成更加帅气的艺人。」
「dino呢,真的有那种韧性,真的很有毅力,最有毅力了」
俊尼也附和道dino是kpop的未来啊,加上澈哩时不时的捧哏,八的侃侃而谈,三个人一唱一和将气氛烘托到举杯相庆。
这段有什么问题吗?
截止到这里,看起来没有。
四个人举起杯子先朝着屏幕示意干杯,而下一秒八要同澈碰杯,澈的手往后一闪,躲开他的杯子。
那一瞬间突显的拒绝让八有点尴尬,所以他有些不自然地上手拨弄了几下自己的头发,又隐隐觉得有点好笑,八不是自讨没趣的性格,他识相地放下杯子。
有意思的在于澈上一秒刚躲开八的碰杯,随即看了一眼刷的杯子,正准备朝着那个方向过去,结果刷也举着杯子往后撤,拒绝的意思比他更甚。
显然,感到不满的人不止一个。
所以一直憋着气的刷才会最终忍不住,转过身子背离镜头去平复心情,慢其他人一步喝完手上的酒,再次转回来时,用相当「和善」的眼神看了一眼八。
事实上,正如此前说过的,随着出道时间的推移,经验的累积促使他们现在非常擅长伪装和掩饰,偶尔还会误导人的注意力焦点。
譬如举杯前的交谈甚欢很难看出任何破绽,他们的夸奖出于真心,但很难没有各自的私心,往往越敏感的问题上越警觉,诚然他们需要在镜头前进行状态和表情管理,但人因为七情六欲,往往也会有向对方传达情绪的需求,则必然会有松懈和从心的时候。
就像这个不愿意碰杯一样,当然它也不会只出现一次。
//
开头澈哩谈刷参加虽没菜的反响很好,又突然挖了个坑调侃。
八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岔开,他不会不知道这样做多少带点突兀,却依然不想任由这个话题延伸下去。
此页看似已然翻过,但不舒服的情绪仍然存在,所以三分钟后他们要干杯时,在即将碰撞上的那刻,八的两只手指提前格挡了一下刷的杯子,导致刷碰杯的动作直接扑空。
这里是八最早开了这个头,之后便有了澈和刷采取同样的方式表达不悦。
所以其实我们能够捕捉到的蛛丝马迹,很多时候都不是因为他们的下意识,而是因为他们的不愿意忍住。
//
【出道八周年】
这场直播里,灿时不时的一个行为令人印象深刻,借由看ipad上的转播,整个人倾身紧贴着八。
中间俊八因为说悄悄话互相靠得很近,灿一边烦躁地抓了下自己的头发,一边转换坐姿抬起腿。
桌底下,他抬起的那只脚往上顶,踢了一下八。
而八因为翘着二郎腿,下盘没有那么稳,被灿的脚一踢,便不受控带着幅度晃动了几下。
八忍了几秒,直起身子深吸了口气,开始一下一下地捶自己的腿。一左一右的两个人才会意,双双退开距离。
其实一直没法认同灿对八是暗恋的观点,因为无论出于何种情感,他的直接贯彻始终。
//
犹豫再三,选择将刷八灿三个人前期的相处模式,即另一种视角的解读放彩蛋里了,之所以把它作为分水岭,意在奉劝只想快乐磕糖的朋友们只看正文就好。
如果依然想知道全部,那就做好可能会受困扰的心理准备,再声明一次,彩蛋的内容不是纯粹的All八。
【珉佑】当代亲密关系导论
别名:当我们在谈论同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又别名:四次全圆佑试图分析和金珉奎同住的理由,一次他没有
大概算友情向,关于69到底为何同居的课题探讨
“A good relationship is two independent people living separate lives together.*”
=====================
01 运气
“要一起住吗哥?”
金珉奎...
别名:当我们在谈论同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又别名:四次全圆佑试图分析和金珉奎同住的理由,一次他没有
大概算友情向,关于69到底为何同居的课题探讨
“A good relationship is two independent people living separate lives together.*”
=====================
01 运气
“要一起住吗哥?”
金珉奎提问的时候还是早晨,全圆佑正侧卧在床上补昨晚的KKT消息。对方语速太快,又问得没头没尾,他一时以为是自己听错,便抬起眉毛询问:“嗯?”
“我说,”金珉奎停住套T恤的动作,望过来时双手还撑着衣袖,“要一起住吗?”
通过镜片矫正的视力分外清晰,反叫全圆佑难以理解金珉奎的神色如常。
”我们现在就在一起住。”他提醒。
”我的意思是,干脆搬出去住吧?”手已经搭在门把上的金珉奎回过头,短暂和他对视过眼,嘴唇微微抿着,眼神带点探究的意思。或许是终究耗尽耐心,他随即摇摇头出了门,只留下句:”不知道了,只是突然想到的。”
不熟悉的人看到或许会担心他们闹矛盾,不过两位当事人都已经习以为常。等全圆佑慢悠悠起床洗漱完毕,走廊里已经飘满拉面香气。还没等他坐到餐桌边,金珉奎已经探出头来:“哥是要吃的吧?”
“唔,”全圆佑点点头,面前随即出现两份盛好的面碗,“谢谢啊珉奎,什么都没问就做的是双人份呢。”
“真是,都那么多年了,哥的想法猜都能猜到。”金珉奎转身从冰箱里掏出瓶可乐,嘴里还嘟嘟囔囔的:“等你来抢我的那份还不如提前做好。”
刚夹起筷拉面,蒸腾的热气随即蒙住眼镜,大脑却在短暂失去视觉的那几秒里清明不少。
“为什么突然想到搬出去?”全圆佑问。
“哦?现在想到问这个?”对话战线拉得太长,金珉奎倒是有点困惑了。他往嘴里塞了口拉面,咀嚼时眼睛左右转动一圈,才捡回早些时候的思路:“赖床时突然想到的——比起就这样挤着,不如找个有两间房的套间,空间会大很多吧?”
很典型的金珉奎:先凭急智或直觉得出结论,再回头慢慢拼凑出思路。更喜欢思考彻底才采取行动的全圆佑与他像是硬币两面,这样的两人却奇妙地共享着最私密的生活空间。
是的,全圆佑和金珉奎已经做了一年多的室友。在这场对话前,他甚至认为他们在宿舍租约到期前都会是室友——还不是其他成员那样关起单人间门各有独立空间的关系,而是真正的,住在同一间房间里的室友。
说来可怜,他们那间房间本来就不是最大的,放两张床都已经相当局促。衣柜更是不够分,还是金珉奎搭起几根杆子做简易衣架,储物空间才勉强得到解决,不过走动间几乎像是穿梭在时装丛林。
至于全圆佑那堆主机设备,差点就得大大咧咧摆在客厅,好在同样热爱游戏的崔胜澈允许全圆佑继续在他房间放设备,才不至于霸占公共区域。尽管全圆佑早就习惯在队长房间里打游戏,累了也曾直接霸占他的床铺休息,较真起来也总有想打游戏却不忍打扰对方的尴尬时刻。
而这一切不便利的原因,都来自上次用剪刀石头布分配宿舍时的坏运气。
对面金珉奎还在陆陆续续地分析利弊:“反正现在有多的保姆车,如果我们继续住一起,应该也不会太麻烦经纪人哥接送?只是不知道公司愿不愿意付钱啊,毕竟现在的宿舍还在合约期内——”
“就算要自己承担房费,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吧?”全圆佑打断他,显然已经有所决定。
即使说了那么多,金珉奎也从未料到能够说服对方。他诧异地轻笑一声,接着挑起眉毛确认:“所以哥的意思是ok?”
“Ok。”全圆佑伸手示意金珉奎递来可乐。二人目光短暂相交,对视间已达成无言默契。
虚无缥缈的运气,总是能用行动打破的。
02 轻松
或许是愿意自费的关系,和公司的交涉还算轻松,甚至在寻找房源方面也得到相当的帮助,只是在成员间掀起不小波澜。
多半是因为第一次有人提出要搬离宿舍,年纪小的几个好像都觉得要彻底分开似的,投来的目光戏剧化地充满背叛感。
“我还是和圆佑哥一起住啊,某种意义上就是多一间宿舍而已。”不需要全圆佑开口,金珉奎自会维护这个决定的正当性。
“可这样就不是在同栋楼了,以后不是很难见面吗?”夫胜宽撇着嘴,神情十分失落。
“哎噫,说什么一栋楼,”金珉奎甩甩头发,语气带着玩笑式的嫌弃,:“明明和你们同栋楼平时也都很难在休息日见面啊,真是的。”
“那理由呢?”默默听过许久的李灿举手提问:“珉奎哥和圆佑哥想搬出去的理由?”
“就是想搬出去了啊,”金珉奎吐吐舌头,挂起个讨嫌的表情,“还是说你们愿意让出单人间跟我们换?那样我倒是不会介意啦,甚至还会感谢你们哦。”
总算理解到这层原因,两个小朋友倒也不再说话。全圆佑转而去看金珉奎,后者对他挑挑眉毛,笑容里尽是大获全胜的爽快感。
真正开始搬家是五月初,正好赶上很多双人曲发行前的工作,还要准备不久后的大队回归,导致迟迟没有整理需要搬过去的物品。
向来奉行极简主义的全圆佑倒没有为此苦恼。他的生活必需品只有床、游戏设备、一张桌子和一把久坐也不会累的电竞椅。休息时的一日三餐都能在电脑边解决,连沙发和餐桌都不需要。
正因如此,进出时余光偶尔扫见金珉奎那些装饰画和小摆件,难免感慨理起来应该是很烦恼的事情。对方倒是不在意似的,临搬家前几天哼着歌就全部打包完毕,末了还兴致勃勃举着手机凑过来,和他讨论新家客厅里该放些什么好。
在此之间,全圆佑不是住在昌原老家,就是挤在公司的多人宿舍。秉持着能活就行的基本原则,如何布置室内环境并不是他原本会考虑的议题。
金珉奎则不同。他会问要不要在白墙上挂画,不用的柜子外可不可以摆张桌子放蜡烛和摆饰,连买沙发都是带设计感的长款,还在侧面另外加把单人的扶手椅,显然是愿意和全圆佑共享的意思。
“怎么一点意见都没有呢,”见室友对任何想法都持同意态度,拥有公共空间绝对话语权的金珉奎倒有点困扰,“这是我和圆佑哥的家不是吗?”
“因为珉奎的决定都很好,也很有品味。”正说着,全圆佑想起网上的流行语:“不是说一个人负责规划的时候,另一个只要负责做pabo就好了吗?”
还说是维持良好关系的秘诀来着,全圆佑自然乐得轻松。
“什么啊,”金珉奎失笑,听起来像是责备的话里更多是鼓励,“哥也别想偷懒,自己的房间总要布置吧?现在还都是白墙呢,好无聊哦。”
大概算是受到这份启迪,全圆佑开始更多考虑卧室的装饰,甚至难得在网络商城下单了好看的英语贴纸——这种除去美观毫无实用性的东西。至于连具体内容是什么都不清楚,导致贴成更加难以辨识(同时更具艺术性)的草书文字,还被录进vlog在全球范围传播,那又是后话了。
某次吃饭闲聊时谈起此事,金珉奎果然皱起眉毛,开始认真地帮忙出主意:“那些贴纸什么都是哥临时买的吧?听起来像完成任务似的。也许哥可以开始收集有意义的小东西?小纪念品啊,旅行地的冰箱贴啊,或者在什么特定商场突然想买的商品?我这里很多都是这样的,因为看到就能想起相关回忆才摆出来,而且这样也不会太有收集的负担。”
“这样。”即使不是完全的省事,不过也算提供了更为轻松的路径,甚至说得令他很感兴趣。心里做好笔记的全圆佑眨眨眼,面无表情地冲年纪小的那个开玩笑:“你在教我做事?”
“嗤...”金珉奎瞬间失去兴致,用种惹人上火的语气表达不满:“要是可以的话,哥恨不得全交给我做了吧?可我才不想管哥你的房间呢真是的。”
“实在是很遗憾啊珉奎nim。”没能达成合作的全圆佑感慨,正好瞟见对面眼里一闪而过的不乐情绪。
对于此事,他们或许正感受着同等程度的可惜。
03 积极
和金珉奎搬出来住后最大的改变,大概就是能更好地掌握生活节奏。
和过去住宿舍的体验不同,用专业些的名词讲,像是生活重心从一对多转化为一对一,社交精力可以完全集中在金珉奎一人身上。
“会有很大差别吗?”那天金珉奎在喝酒的时候问他:“在我眼里哥似乎还是总在打游戏。”
“呀,我也是会做游戏之外的事的好吗?”低头思考过片刻,全圆佑接着开口:“现在可能打游戏的时间反而变少了些。”
“因为和成员们喝酒的时间变多了吗?”金珉奎扬起睫毛猜测:“不是我说,有没有觉得我们搬出来之后反而聚会的契机变得更多?Coups哥总喜欢下班后来我们这喝酒,打电话喊胜宽Dino净汉哥的成功率好像也变高很多。”
撇去他们家比宿舍布置得更加温馨舒适不谈,全圆佑分析着另一层原因:“或许住得远之后,大家会更想维持这份关系?”
“谁知道呢,”金珉奎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他们现在的很多谈话都是这样,随性而至无疾而终,大多是第二天想回忆都记不起细节的闲谈。很没有意义,却依旧那么做着。
“我觉得搬出来后最大的差别是,会有更多余力去思考曾经会用游戏填满的部分?”斟酌着用词的全圆佑顿了顿,“比如去更好地生活?”
“哇,哥这么说我竟然有点感动,以前不是不太会说这种话的吗?”感慨着坐直身体,金珉奎抬手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夸张地皱起脸表达疼痛,全圆佑侧身躲开几秒,最后还是真诚地表达感谢:“我觉得是托珉奎的福啊,고마워。”
过去住在宿舍时不是会有那种心情吗?与其说是从坐上保姆车的那刻开始工作,不如说在首尔的每天都像是工作:在宿舍不小心就会走进其他成员的直播现场,或是在角落发现属于某个电视台的摄像头。
大概在那个时候就意识到,暂时居住的宿舍属于公司。直到抵达童年的家才能重新放松下来,毕竟只有那里才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家。
然而由于金珉奎这个心血来潮的提议,他在首尔也建立起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全圆佑可以自由选择公开哪些部分,至于金珉奎想做的事或想公开的部分,也总会先来征求他的想法,也会尊重他的意见。某种意义上,像是曾经总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得到放松,终于能好好体验生活在工作之外的部分。
要具体展开的话,又要绕回之前说的喝酒案例。全圆佑从不打电话喊人喝酒,金珉奎却很擅长。从前大概是怕宿舍不方便,对方总会到外面社交,如今有这亲手布置的一隅之地,也开始邀请朋友来家里做客——自然会经过全圆佑同意,也常会喊着全圆佑一起。
也许是在家的关系,还因为随时可以从客厅退回房间那片私人领域,全圆佑总是格外放松,算是慢慢捡起向外交流的兴趣。过去他几乎以为自己作为内向者的世界里只会有成员们,如今竟也会对他人生活产生好奇,进而建立起友善的关系。
总结来说,“金影响力”这个外号十分正确,连在金珉奎身边的自己似乎也被感染得更开朗些。
当然,改变也要根据人的上限。根据金珉奎的控诉,他似乎总是安静地坐在角落,一口一口喝着独酒,因此真要说得严谨,也只是变得相对地更开朗些。
全圆佑自己对这方面的记忆倒是不多。要说也该是因为自己有些微醺,又不想因为酒喝得太快提前散局扫兴,而金珉奎这种时候总清醒得像刚刚开局,所以才会有理有据地开口拜托:”珉奎啊,马格利酒喝完了,能再去买点吗?”
金珉奎当场肯定是不会发作的,甚至会很麻利地出门买好回来,但之后几天总会漏出句抱怨:“不是,当时哥明明先喝完的,为什么要使唤我去买?”
不过即使不大高兴,下次再拜托他,还是会照例去帮忙跑腿——金珉奎就是这样善良的存在。
这样来说,和金珉奎生活在一起总有很多值得感恩的地方。偶尔忘记打扫的时候,回家会发现所有东西已经收拾好,还有饿得不行才想起吃饭的时候,对方帮点的外卖往往已经在门外等候着。
全圆佑需要对生活有所掌控,却愿意让渡部分权力给金珉奎。究其原因,多半是因为金珉奎总能带来积极的影响。
至于这份影响的上限究竟在哪里,他也在等待时间给出的答案。
04 惯性
时间很快过去,和一年租约同时到期的是公司合约,不过他们早已决定提前全员续约,配合回归成绩好得出乎预料,公司欣然接受了其他成员们提升住宿条件的要求。
两人一间宿舍成为标配,全圆佑和金珉奎也不再需要自己承担房租,甚至有预算升级到更大的公寓。本来觉得用不上,不过因为地址的暴露,他们最后还是决定搬家,并接受与之而来的一系列繁琐事务。
金珉奎发来相中的新公寓位置和平面图时,才想起问一句:“哥还是和我一起住的吧。”
“嗯?”全圆佑眯起眼睛调侃:“原来珉奎nim有其他想住的对象吗?果然很受欢迎呢。”
“是,是,”金珉奎不耐烦地撇开眼睛,“只是突然想起和圆佑xi确认一下,看来是做多余的事了。”
“没有啊,很感谢。”全圆佑真心地说。
其实金珉奎说得没错,本来就是不需要确认的事情。全圆佑在某些方面确实值得传出疑似机器人的传闻,毕竟一旦设定好固定程序,就会稳妥地运行下去,像那只职责是清理垃圾的小机器人Wall-E,直到海枯石烂都不会改变。
比如没有行程时一周七天都要去的健身房。胸部,背部,肩膀,上肢,下肢,一天进行一个部位的针对训练。哪天为工作中断训练停在某项,下次就再从那项开始,如此循环往复,可以进行到世界尽头。
和金珉奎共同居住,在过去这年似乎也成为默认程序的一部分。团体工作结束后会下意识等金珉奎一起回去,偶尔想起点外卖会问对方要不要吃,连看行程时都会关注对方的那部分,约定在双方都空闲的早晨拼车去健身房。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流逝,几乎以为会永远这样下去,直到如今面对更换宿舍的可能,才恍然意识到这种日常强大的侵蚀能力,竟然已经很难想象不和金珉奎共同居住的生活。
现场安静过半秒,金珉奎又学着记者的语气一本正经地问:“所以圆佑xi选择继续和珉奎xi一起住的理由是什么?”
“啊,这个嘛...”全圆佑垂眼沉思几秒:“因为珉奎做的拉面很好吃,有他在时就不用操心吃饭的问题。”
不是全部的理由,却是十足的真心话。
如果打太久的游戏被金珉奎发现,后者就会咬牙切齿地煮好拉面,端到依旧沉浸于游戏中的全圆佑身边,甚至会因为怕等太久面泡涨而直接急性子地喂他。从刚出道时是这样,还没搬出来的时候也是这样。
最近的那次,金珉奎边喂边气得发笑,完全停不住唠叨:“呀,你这家伙的习惯竟然可以那么就不变吗?”
“哦?”终于一局结束的全圆佑转头看向他:“大概是因为珉奎一直在身边,所以没有改变的理由。”
“哎噫,突然说什么肉麻的话。”脸瞬间变得皱皱的,金珉奎收起肩膀向后缩了缩。
“在说我离不开珉奎呀。”全圆佑笑着加码。
“哎西,你自己吃吧,”抖掉一身鸡皮疙瘩的金珉奎扔下餐具就跑,出门前还在絮絮叨叨:“诶呦全圆佑,诶呦真是受不了。”
时间回到现在,金珉奎正微微瞪着眼,也是很尴尬的表情:“不是,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想搞笑了啊全圆佑。”
早习惯弟弟直呼其名,全圆佑呼呼笑过几声,双手交握放在膝盖处,总算好好回答起来:“理由应该是成为生活的一部分了吧?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彼此认识最久的练习生之一?”
“这倒是,我们几乎是同期啊,只差一个月进来的不是吗?”回忆着当时的场景,金珉奎也扬起笑容:“虽然当时Hoshi哥也加入不久,但舞跳得也太好了,想跟上他和Woozi哥都很难,直到你来的时候才觉得:啊,总算有人来陪我加练了——竟然也过去那么久了啊。”
“虽然很感激当时受到的欢迎,但感觉不是什么好话呢。”全圆佑擦拭着眼镜,一时看不清金珉奎的表情,十有八九是在感慨中。
模糊的视线里,能察觉到对方依旧望着自己:“有时候觉得永远和哥这样吵吵闹闹地住下去也很好,不想管尽头会在哪里。”
“那就不要管,”全圆佑重新戴上眼镜,“按照惯性定律,没有受到外力改变的物体会永远按原来的轨迹匀速运动,所以当下才是应该专注的议题。”
“真是的,又在那说些显得自己很有学问的话,高深莫测的。”金珉奎低头笑过一声,随即重新抬眼注视着他:“那就继续?”
“继续。”全圆佑回答,回望的视线坚定。
也许依照惯性,会就这样住到世界尽头。
可那又有好担忧的呢?全圆佑和金珉奎,今天也依旧生活在一起。
+1 金珉奎的理由
记得是某场签售快收尾的时候,对面克拉匆匆忙忙举起块写着韩文问题的牌子,金珉奎就跟着一字字念出了那个问题:“为什么和圆佑一起搬家了?”
工作人员的催促间,金珉奎的想法百转千回,最后他回答是:“没有理由。”
他不是需要理由才会行动的人,往往开始做事前半刻嘴里还喊着“莫拉哟”,加上时间实在紧迫,确实想不起任何的理由。说起来,全圆佑才是那种总要详尽列出想法一二三的个性,解释起来温吞得很,他偶尔也看不惯。
以为会就这样将这个小插曲抛到脑后,整个下午却依旧时不时想起那句话。从公司离开的车里,思绪又飘回当时那两行字,忍不住分析起这个问题究竟是在问“为什么搬家”、“为什么一起搬家”,还是“为什么是圆佑”?
之所以念念不忘,或许是因为金珉奎也在好奇最后那个问题的答案。
他和全圆佑无疑很合得来,光是漫无目的的闲聊就能说上很久很久。偶尔会在这样那样的地方嫌弃对方几句,倒不是真的讨厌,只是担心这样的人独自生活要怎么办:平时想不起来吃饭,对生活常识知之甚少,又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感,光是看着就会担忧。
很奇妙的,这段关系里总是作为弟弟的金珉奎对年长者放心不下。可仅是合得来和放心不下,显然不足以成为他再次主动选择继续和全圆佑居住的理由。
当然也考虑过以这个契机搬出去开始独自生活,却想起他一个人骑着车去汉江边兜风的那天。
天气预报显示整个下午和傍晚都是多云,金珉奎还以为看不见夕阳,想不到临近落日江面云开雾散,反而看见壮丽的晚霞。金光铺天盖地漫开,天空都被染成绚烂的紫红。
想着专心运动就没带手机,身边亦没有熟悉的人。金珉奎不禁叹口气,坐在江边独自欣赏着,直到深蓝的夜幕完全降临才离开。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孤独,他推着车想。没有传说中那么恐怖,也不会让人多伤心,只是会有些寂寞,心头空落落的,因为没有可以分享这份景色的人。
到家刚打开门,就不小心踢到玄关边没有扔的快递盒子,看标签是应该是摄像镜头。金珉奎下意识蹲下来,嘟囔着用钥匙划开底部的胶带,拆开纸箱再压平,最后扔到门外的可回收垃圾箱里。
“莫,真是的,全圆佑——”再一次进门的时候,金珉奎直接像平时那样大声抱怨起来。声音随着视线在黑暗的客厅里回荡一圈,最后落在全圆佑卧室紧闭的房门下方,一丝光线都找不到。
也许是刚才站起来的速度太快,金珉奎脑袋晃晃悠悠的,还以为今天全圆佑也在家等他。
可今天明明是全圆佑回昌原探访的日子,整个家里只有金珉奎一人。
原来偶尔合不来时的烦躁也是心灵的填充物,而不是这样安静到空荡,没有厌恶的对象,也没有爱的对象。
后来他和回首尔的全圆佑聊着天,随口提起那天晚霞没有拍照的遗憾,转头发现全圆佑正望着他:“珉奎啊,听起来就是很漂亮的紫色,谢谢你告诉我。”
是了,这哥是喜欢紫色的。如此想着,金珉奎不禁勾起嘴角笑笑,当时空落落的感受似乎也被填上一点。
听说独处时觉得孤独,是因为还没和自己成为朋友,金珉奎却不认同。他独自做什么都能乐在其中,可在全圆佑身边得到的完全是另一种幸福。听他说话就会想笑,和他对视就能感到踏实,好像全圆佑的存在本身就能给予金珉奎力量。
剖开内向全圆佑总是需要外向金珉奎照顾的这层表象,或许从来都是金珉奎需要全圆佑更多。
记得在哪部电影里听说过,“A good relationship is two independent people living separate lives together*(一段好的关系是两个独立个体共同过着各自的生活)”,金珉奎深以为然。
真说起来,他和全圆佑都算独立,但如果没有那份陪伴,如果不能在回家后见到熟悉的那个人,似乎就丢掉了某个港湾般的存在,心里也会丢失一块。
这般想着,还在保姆车里的金珉奎划开手机,点进KKT置顶的聊天对象,向上缓慢温习着他和全圆佑之前的聊天记录。零星有几句谈论工作的,但更多是金珉奎发出的提问:
哥在哪里?
哥要什么时候回来?
我今天健完身要去和亲故吃饭嘿嘿,哥有兴趣的话也来这个地址见面吧?
比起休息时间和经纪人报备行程,金珉奎出门时总选择和全圆佑分享目的地——前者太像工作,后者才是生活。算是一种微小琐碎却莫名执著的坚持,直到后来听说最近经纪人都改为直接问全圆佑他的行程,才体会到原来一直都有被这样包容着。
是,他是有能力一个人住,在外面也有很多的朋友,连成员都有十二个,但圆佑哥就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可这只是金珉奎的想法,全圆佑又是怎么想的?好想申请调阅看看,那位哥大脑陈列着的成千上百的理由里,究竟哪个是和金珉奎保持同居关系的理由。
“其实哥偶尔也会觉得厌烦吧?”几个小时后的他转着酒杯,目光直直投向不远处沙发里发着呆的人。终究是害怕得到不喜欢的答案,提问的音量比平时都轻些。
是双方下班后常有的小酌时刻,新宿舍客厅里正放着他们都喜欢的抒情歌,用金珉奎特意挑选摆放的五架环绕音响——全圆佑不太在乎挑选什么家具,所以这些都是金珉奎做的。
微微挑起眉毛,全圆佑望过来的视线有些空白,像是没听清楚——又是这样,偶尔会对这哥迟钝的反应感到无语。
似乎面对朝夕相处的人总是很难摆脱这种情绪,那些微小的不舒服的地方如针尖般,刺得人细细作痛,可情绪过去又会对这样的想法产生愧疚。
“我是在问,”他深吸口气重复,“其实哥偶尔也会对和我一起住觉得厌烦吧?”
像是过去那间只有一个空调控制器的公寓,明明金珉奎已经忍耐过28度的超高温度那么久,明明平时唠叨着的“好热,快关掉”都是在开玩笑,明明是空调在室内到达设置温度后的自动休眠,全圆佑却还是以为是他关掉的空调。当时真的很委屈,想着全圆佑确实怕冷才忍下来的,现在想来却很担心,担心那是否会成为全圆佑厌烦的时刻之一。
“为什么会那么想?”全圆佑反问,似乎知道金珉奎需要的不是答案,而是倾听。
“因为我以前是会那么想的,”金珉奎承认得很快,闪避的视线里不安闪动,“青春期有段时间真的觉得和哥合不来,看哥做什么都不顺眼。当时以为我的厌烦都是出于关心,想让哥过得更舒服更健康,现在才完全理解,原来这样细小的厌烦也是爱的一部分啊:因为接受了不喜欢的地方,会发现厌烦的反而是鲜活的真实部分,所以对哥的厌烦其实是对哥的爱——可难道只有我是那么想的吗?”他顿住,重新看向全圆佑:“是因为终于追赶着哥长到这个岁数吗?我现在真的很想知道,哥面对这种事的心情又是怎样的?”
“我也是一样的心情,”平缓地回应着,全圆佑声音仿佛带着无形的力量,“一旦变得亲密,一段关系中最重要的或许就变成了忍耐,而珉奎无论做多过分的事,似乎都恰好在我可以忍耐的范围——可以放心,大概是性格的关系,我连厌烦都不太强烈。”
很简短的答案,却已绰绰有余。金珉奎长长呼出口气,靠向椅背时才意识到方才肌肉有多紧绷。
短暂整理过思绪,金珉奎终是坦白:“其实当时只需要我一个人搬出来,就能解决宿舍房间太小的问题。”
“嗯,”全圆佑依旧没什么表情,“可是你没有那么提议。”
“可是我没有那么提议。”金珉奎跟着重复,勾起个自嘲的笑容:“很狡猾吧?为了让哥陪着我出来一起住。”
“因为你不想一个人承担房租?”全圆佑猜测,话语间微微扬着嘴角,明显是开玩笑的意思。
“什么啊,也不至于那么小气吧。”小幅度翻翻眼睛,金珉奎带着酒瓶起身坐到沙发边:“因为好像,总归会有点害怕——哥其实有猜到吧?”
“没有特别往这个方向想过,”接受到信号的全圆佑递过玻璃杯,注视着弟弟替他又倒上一杯酒,“既然一起住是珉奎提供的选项,只需要信任就可以了不是吗?现在一起住得也很舒服。”
金珉奎叹口气,心情已经完全平静下来:“所以才说哥有时候心态真的有很让人羡慕。”。
“不过我很感谢你现在愿意说出来,”抬手和金珉奎碰过杯,全圆佑起身打算回房间休息,“今晚的所有谈话都是。”
“所以哥,”还靠在沙发上的金珉奎仰头看他,“我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全圆佑沉吟片刻:“是有很多存在的理由,却不需要理由就能存在的关系。”
是最理想的关系,因为我终是变得像你。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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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good relationship is two independent people living separate lives together:一段好的关系是两个独立个体共同过着各自的生活。是去年听论坛时一位嘉宾随口说的,当即很触动,记下来越想越觉得印着珉佑的脸,现在终于把这篇文写出来了
终究是对珉佑动手了!!熟悉的朋友们应该能看出我对69同居理由真的是困扰已久,终于有这个机会慢慢理清一些,所以这就是我现阶段的珉佑专题报告
照例有很多现实论据,就当是复活节彩蛋再次重温遍这些糖吧。
珉佑在我心中是非常具有当代性的关系,问就是存在却还无法被完全定义。两个怎么看都非常独立的存在却近乎诡异地共生着,熟稔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个性的成长似乎都和彼此都分不开关系。这种应该不仅是后天磨合的成果,很大意义上是天生性格的合适,意思是他们做一些事可能不是为了讨好对方,而是照原本性格做的事就能符合对方心意(越写越嗑到了救命…
其实很早就列好大纲了,但不到月底就是不肯开始写。实在是不想为每月KPI而活,所以4月打算搞个30天码字挑战。主要手头实在大纲太多,越是这种每个我都能写的状态越是不知道写哪个,不过应该会先清掉之后几篇宏图壮志的联文,或许会有随机掉落
最近对次的爱意烧得很烈,我们下篇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