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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那是他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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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人言出必践,我信。”我师兄说。

天泉没有说话,也驻着陌刀没有动,他的肩膀看起来都塌了下去,他哭了。

“好恩人,哭什么呀,阿九都没哭。”

“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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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瞳

【鼠泉】奇遇·思芳十年(上)

*请勿以任何形式ky(在无关地方提及)本文

你在九流门驻地屋顶上发现了这个拉二胡的男人。你可以用五十个铜板和他换一曲二胡,加一个故事。


这是十六年前我师兄的故事。我叫夜磨儿,我师兄说这是贱名好养活。师兄他平日最恨就是名门正派。

师兄把我捡回九流门时自己也还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可他就是样样精通,我还没见过他不会的事。带我学艺的任务被交给了他。起初他并不耐烦,我们住在百草野上,这里不过有几户破落民居,有时简直称得上阒寂无声——他哪里闲得住?他总在我们住那破屋外甩绳镖,呼呼作响,他一面甩一面不耐烦地走来走去,叹着气。直到一天一队打扮华贵的天泉弟子在这片扎起营来——我简直看到他眼睛一亮。

“...

*请勿以任何形式ky(在无关地方提及)本文

你在九流门驻地屋顶上发现了这个拉二胡的男人。你可以用五十个铜板和他换一曲二胡,加一个故事。


这是十六年前我师兄的故事。我叫夜磨儿,我师兄说这是贱名好养活。师兄他平日最恨就是名门正派。

师兄把我捡回九流门时自己也还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可他就是样样精通,我还没见过他不会的事。带我学艺的任务被交给了他。起初他并不耐烦,我们住在百草野上,这里不过有几户破落民居,有时简直称得上阒寂无声——他哪里闲得住?他总在我们住那破屋外甩绳镖,呼呼作响,他一面甩一面不耐烦地走来走去,叹着气。直到一天一队打扮华贵的天泉弟子在这片扎起营来——我简直看到他眼睛一亮。

“小孩儿,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你算正式入我门下了,我来教你几招。”他站在树上,兴冲冲道,“你师兄我当年靠这三招就在开封所向披靡!”

“三招?不是那什么,栗子油饼?”我挠头道。

“那玩意是打架用的,你用到它就代表你已处于下风了。我从前能自封开封不败,靠的就从来不是莽法!”他盯着不远处一位和村民攀谈的侠士。“你看到了吗,那个穿貂的?”

“那是……天泉弟子?”

“你从他身上看到了什么?”

我努力辨认着。“他……他,嗯,里三层外三层,穿的貂应该不便宜;钱袋塞在腰间,是鼓的,但是塞得很紧,想抽出来恐怕动静不小;身上没有陌刀,看起来也没有其他武器,这说明,这说明风险不大。然而周围没有什么路人能打掩护,可能很难——”

“光看这些,你能得手才怪喽。”我师兄说。

我刚要追问,他却笑道:“看好了,这是第一招——‘顺手牵羊’!”

说罢我感受到脸侧一阵微不可察的轻风,我师兄已闪到那民户面前,加入二人攀谈。我想起师兄的话,便紧紧地盯住他的手看,只见那双手时而交叠在脑后,时而随着话语比划;那天泉见他来此便立刻抱起双臂,露出警惕的神情,可三言两语过后,也渐渐放松下来。我看到师兄扬起手,作出告别的手势。

然后另一只手在那天泉屁股上捏了一把。

——我师兄在那天泉的惊恐惨叫中闪到我身边,浑身颤抖着压抑狂笑。

“你看到了什么?”他问我。

我骇然道:“……你捏他屁股?”

他摇头,“非也非也,我做了三件事,你却只看到这一件。”

他摊开手掌,鼓鼓囊囊的钱袋正躺在他手心里。“看!”

“看清楚了吗?我在攀谈之际,已经趁乱点了他左肋穴道,能使他腰部暂时毫无知觉。正因为此,我能在告别时把他钱袋摸去而不被发觉。抹穴道,拿钱袋,手熟了便是一瞬之间的事,此所谓‘顺手牵羊’!他估计这会儿还在捂着屁股羞恼呢——可不知小爷已将其钱袋摸去也!”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那你捏他屁股也是为了声东……等下,”我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你既然已经点他穴道,直接取了钱袋就走便是,这一动作又是何意呢?”

“这也是‘顺手牵羊’。”他说。

我百思不得其解,他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然后摸摸我的头。“你有两只手,为何只牵一羊?小孩儿,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他离去了。当天夜里我在棚里翻来覆去,想破了脑袋也没明白。师兄仍然爱在棚外转圈,心情看上去却是好了许。

又过几日,我们蹲在一块大石后面,近处传来隆隆的口号声:“江南江北一条街,俺们天泉就是爹!”

“师兄,今日做什么?”我问他。

他指着那一队跑来的人的领队,问我:“看他,你看到了什么?”

我迟疑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这?”

“怎么不说话?”

我说:“这,这能看到什么?他身上就一条浴巾,也没别的啊?”

“你要这么想,可又想窄了。”师兄笑道。

我还没追问,他说:“你可曾听闻江湖上有隔空取物秘术?”

“听过,难道师兄你?”

“是也不是,我可不会那么高级的玩意。我这招不能取物于无形,效果却大差不差,勉强够用。”他取出绳镖,掏出小鼠来系在末尾。“今日教你第二招——‘隔山打虎!’”

说罢便瞄准了那领队人——

“师兄,你这是?”我顿生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下一秒果不其然响起布帛撕裂声和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我实在忍不出把头探出石头来看,只见领队人死死捂着自己的裤裆……处的半幅浴巾,那队人乱成一团。

我和师兄安安稳稳地坐在高处石头上。剩下半幅浴巾?被小鼠叼了回来,握在师兄手中。领队人一边张望四周一边高喊:“狗楼门的,我知道是你!你给我出来!你咋这么闲,天天作弄我?”

“等你能找到小爷再说吧——”我师兄举起双手圈在嘴边高喊。

“……到那时指定没你好果子吃嗷!”他这样骂骂咧咧地往旁边石缝里去了,同伴们则又跑了起来。

“你看到了什么?”师兄问我。

我骇然道:“……你偷他浴巾?”

他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见那天泉从石缝里取出一件衣服套上,然后一边摇头,一边追他同门去了。他甫一离开,我师兄便闪电般窜到那里,从里面精准摸出一个钱袋来,提在手中。

“他们特训时会把衣服财物统一藏在一个地方。没了浴巾,自然要来取衣,得来全不费工夫。”他笑道,甩着手中钱袋。“此所谓‘隔山打虎’!”

离开时我忍不住瞟了眼还没绕过山头的那天泉——他看上去皱着眉头,困惑重重,却仍然不知自己钱袋又易主的命运——瞧着眼熟,和上次被“顺手牵羊”那位可不就是同一人?

回家路上,我心事重重。

“师兄,”我试探着开口,“这两天你做的当真就只是为了教这绝活?”

“不然呢?”他反问。

“我怎么觉得,”我斟酌着说,“你明明都有其他途径拿到钱袋,却偏生生出许多事端,倒显得是故意拿那天泉寻开心似的,师兄,你是不是……和他有仇啊?”

我那师兄未开口,我就知道他定要捧腹大笑。他果然笑起来,比我想象得还夸张。

“哎,小孩儿,我发现你总是想得太多。不过这件事倒说得对又不对——他确是我开封旧识。”

他哼起了不知名的欢快小曲儿,便没有再说下去了。三招已授两招,剩下一招他说先藏着,让我先将前两招作个实战演练。

演练的对象便是疑似和他有旧仇的那天泉。

“师兄,今日练那打穴手还是绳镖取物?”

“说大名!”

“师兄,今日练‘顺手牵羊’,还是‘隔山打虎’?”我说。

“随你用什么,限一刻内取他钱袋。我不在这候着了,你能把东西搞回家就算过关。”说罢我师兄挥挥手走了:“注意着这次我没有看着你,你小心别没偷着钱袋,反叫绿林草贼逮走啦!”

只见那天泉今日依旧在河边走动,看样子是在巡逻。我于是就在石头后蹲守,等他露出能让我打穴或者取物的破绽。

于是我屏气凝神,静待时机。

然后屏气凝神,静待时机。

然后屏气凝神,静待时机。

——这不能完全怪我,我一任外门弟子还没真正意义上的偷过东西,而且他的陌刀实在是太大了。

于是我便在原地踟蹰许久。这自然是错误的,因为我没有等来想要的破绽,却等来了别的东西。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一转头,惊恐地发现那几人竟是山贼土匪打扮。他们把我所在的地方团团围住,为首的扬了扬大刀:“小子,蹲在这里干嘛呢?”

完了,绿林草贼。

我的大脑飞速转动。打?我用绳镖都能绊到自己的脚。跑?可是人这么多,跑得掉吗?那办法就只剩下……

我看着那天泉远远的人影,刚打算张口呼唤却又硬生生把声音憋了回去。——他和师兄有过节。他应该见过我跟在师兄旁边。那他自然没有义务也没有理由救我,可是……我看着逐渐逼近的绿林草贼,心一横,决定再相信一次名门正派,我大喊——

不知是因为看到那柄陌刀还是因为某些福至心灵的原因,总之我那一刻脱口而出地,对着天泉大喊——

“姐夫!”

他回头了。我连连喊着姐夫救我,姐夫是我啊!好在他虽然一脸莫名其妙,但还是注意到了那些绿林草贼。

而且他的陌刀,真的很大。

等到草贼都横七竖八、筋断骨折地躺在几十米开外,没等我磕头道谢,他把陌刀一挂,先转向了我。

“小子,我认识你,能借一步说话么?”


我提心吊胆,缩成一团,畏手畏脚地跟着他走进一个酒馆。他一头坐下。先是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未曾开口又摇头;转头叫了酒来,斟了两碗,把其中一碗推给我,然后像是突然想起我是小孩似的,又叹着气拿回去了。他越是这样深不可测、犹犹豫豫,我越是胆战心惊。

这天泉大哥叫我来,不会是问完话,还要教训我吧?方才我试图偷他东西,难道他有所察觉?他们名门正派,应该不会用拷打的法子?可是他正左顾右盼,反复确认周围没有旁的人。那么大一把陌刀,把我拍成饼也有可能……饭馆里一个人也没有,我连呼救都没处寻人!我握紧手中绳镖,虽然我不怎么会武……但是对面只有一人,对于跑路,我还是有自信的。

可是他只是把手中酒碗拿了又放,蹙眉愣了许久,方才犹犹豫豫地说:

“……你,谈谈你师兄呗。”

“啊?”我说。

“我知道那是你师兄,我听你喊过他。你就,谈谈他呗。”

我想起师兄说的话。“你和他是旧识,是不?”

“唉,哪里说得上旧识!从前在开封时,他就单拎我一个人作弄……”他饮了一口酒,扶着酒碗,又开始蹙眉了。“可是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时候和他结过梁子。你有听你师兄说过,我有哪里惹到他了吗?”

这天泉大哥套话技巧属实不大高明,三言两语竟把他的目的透给我了。总算不是冲着我来的,我大松一口气!可是不对——我忽然计上心头。

这难道不是一个狠狠整一把师兄的好机会?

他不好好教我功夫,把我当傻子,我早就受够了。一个污他名誉的千载良机来了,我岂能放过!

“你真的想不出来吗?”我说。

“想不出。”

“他那样对你的原因……你真的不知道吗?”我神神秘秘地说,把身子往前倾。

“真想不出。小子,你就告诉我吧,有什么恩怨我想办法了了便是。”他央求道。

我伸手。“给钱。”

他把钱袋拍到我手里,另一手举起酒碗又喝一口。

“师兄实有龙阳之癖,他那么做,是对你爱而不得,故因爱生恨。”我说。

酒液尽数喷在我脸上。

“——什么?”他咳嗽着,掏出手帕给我擦脸,可是咳得剧烈,我看到肉眼可见的潮红在他脸上蔓延。我巍然不动,又说:

“这不是很明显么?你未察觉,才奇怪。”

“哪里对了!小子,你莫不是也在耍我吧?”

“信不信由你。你有没有想过,他之前对你干了什么?是不是捏你屁股又扯你浴巾?”我冷冷说。

“呃,这的确……”

“这种行为,难道不怪?你和你铁子也会这么做?”

“其实也会——不过,是有些怪……”

“这不就得了。”我往后一仰。“你可知,师兄为何对你情有独钟,爱而不得?”

“为什么?”他愣愣地道。

我伸手。

他又掏出一个钱袋放到我手心里,全神贯注、炯炯有神地盯着我。被这么盯着,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们还在开封的时候,本是两名陌路人……”我胡编乱造道,“他善骗,偏偏你容易受骗,一来二去他从你身捞去不少东西。”我观他神色,便知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于是愈发大胆起来。“唉,可怜我那师兄,平生处处受白眼,也暗自委屈哪!唯有你遭受捉弄却还宽容大度,他大受感动,暗中便以深情相许……夜深的时候,他就在那城根落泪。可是想起你,又有了前进的勇气。只是,他这微贱之躯,自知没法堂堂正正地和你并肩而立,于是只好用这些见不得人的方式……”

天泉听着,眼睛越睁越大。听到最后,他脱口而出:“竟有此事?”

“真的。”我心虚道。

“这,这怎么对呢!我看他平时不像这样的人啊,连坑一条街都不带眨眼的……”他涨红了脸说。

我连忙打断他:“眼见未必为实啊,大哥,在清河就数我和他熟,我还能诳你?”

“我可真是想不通……”他喃喃自语,却忽然又一拍桌说:“不对,不对!他害我出丑多次了,那也是实,我看他快活得很呢!莫不是他为了逃脱追究,故意派你和我说这一番好话?”

我忽然心中一堵。

“不是的。”我脱口而出。

“呃?”

我盯着桌子,忽然感到心中什么东西涌上来。“师兄他也不是全然快活,”我说,“我虽然没有去过开封,但听人说,他以前也算门派那边得意弟子。这会儿开封那边乱,长老们想保他,就把他调到清河来当个线人。”

酒碗里平静地映着我的脸。天泉大哥没有说话。我顿了一下,继续说:“前线来的信会到他那里,堆在桌上。我偷偷看了,信里死了好多人,好多好多人……师兄成天没有旁的事做,脾气也大,我想,他也并不是很快活。”

“天泉大哥,你是个很好的人,师兄先前行为冒犯,我替他给你道个歉。”我不敢看对面的人,只捏着酒碗。

“唉。”我听到一声叹息。

抬头看时,撞进他眼底荡漾的一片澄澈暖光,我一时被这光捕住,说不出话来,结果下一秒这双眼涌泉般流出两大股泪水——

“铁子,我明白,我明白!我们都不容易啊!我只知道你师兄到清河来了,未曾想他是来当线人,我只知你师兄是个泼皮,却当真没有替他着想过,此事是我不对啊……”这感性的天泉涕泗横流,我一时不察,被他搂住哭了好一会。临走时,他还非得塞给我一个钱袋。

回家之后,我把战利品摊给师兄看:“你让我偷他一个钱袋,我给你带回来三个。”


我知道这桩恶作剧迟早会被人发现,但没想到会这么快。次日,我师兄一进屋,开门见山地问:

“你和那天泉说过什么了吗?”

“什么?哪个天泉?说什么?”我一个激灵。

“不问这个,你就说说那天你三个钱袋哪来的吧。”师兄皱眉道。

“一个‘顺手牵羊’来的,一个‘隔山打虎’来的,还有一个是他掉地上了,我,我捡来的。”

我师兄眯着眼睛盯着我,忽然笑起来,那一刻我从后门跳出去逃走的心都有了。

“行啊,你骗谁就罢了,还想骗我?你是不是和那天泉说了什么怪话?”他说,“今天我如常过去找他玩,一个不察,被他骑马撵了半里地。正好他绊了一跤,摔我身上,你猜他什么反应?”

“打你一顿?”我说。

“真是那样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可是,怪就怪在,我连用来脱身的药包都备好了,他竟然红着脸爬起来,支支吾吾地跑掉……哎,我就说。这可真是怪事,怪事。”我师兄思忖着,忽然打了个响指。

“不过啊,小孩儿,这可真是有大乐子了!我从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么整人呢?”

“啊?”我说。

“我懂,我都懂了!不得不说,整人的天赋你是有的。说不定以后我就等着你继承我的衣钵呢,嗯?”

这事看起来就这么揭过了。可我却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酸涩感?是愧疚吗?

因为无心也好,有心也好,我又扎扎实实地整了人家一通?

而且耳听也罢,眼见也罢,我都忍不住觉得那天泉大哥实在是个好人?


第二个要作实战演练的是“隔山打虎”。师兄这日采用了要经过天泉特训处的巡逻路线,带我站在了“江南江北一条街,俺们天泉就是爹”的下风口。

我按着他教我的步骤,套好了绳镖,系好了小鼠。师兄先前告诉我:这小鼠是训练过会自己寻路的,所以只需要把绳镖扔出去找找感觉便好。

“我还是得拿咱认识那个天泉大哥作实验吗?”

回应我的是师兄的轻轻点头,于是我纵使不忍,仍然瞄准了目标。奋力掷出时我却感到有些许不对:绳镖压根扔不出去,它的末端被紧紧攥在一只我熟悉的手中。

我回过头,诧异地问:“师兄?”

“今天算了。”

“怎么突然算了?”

“师兄要你算了你怎么还问为什么?这个对你来说太难了,不行么?我们去河边练,考你能不能在五步以外三息以内用绳镖勾着龙葵草。”他仍笑着但敛眉。我满腹疑窦,却不敢多问,回头只看见裹着一条浴巾跑步的天泉,他神情专注,一如往常地对这边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莫名的,我想起了前夜发生的事。


我们住在百草野上东倒西歪一间破棚里,和这荒郊几户破落民居杂住,草甸涨水时,泥泞和蛇一齐往门缝里漏。风从我的头顶穿堂而过。白日,它带来苦涩的草汁的气息,夜里,它带来遥远的隐隐的金铁声。今夜我听到风声里夹杂的是不那么均匀的呼吸,我便知道师兄也没睡着。

“这么晚了还不睡,是有什么心事吗,夜磨儿?”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不睡?”我回嘴。

“无聊啊,真无聊啊。”

师兄由侧躺翻了个身,双臂交叠在脑后,动了动脑袋,让自己舒服地仰躺望着天花板。

“其实,我不太明白。”我说。

“……你打小起,认识多少人?”

“我想想,”我扳着手指。“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村子很大,好像热热闹闹的,可是我记不得他们的名字了。然后就是接引长老,还有你。然后就到这里了,我认识隔壁的张家叔叔、婶婶、爷爷,卖毛皮的翟猎户,路边上卖八大碗的王师傅,还有那天泉大哥,因为你爱找他玩,还有——”

“这不就对了,你压根没认识过多少人。”他叹着气。

我也往天上看,透过未糊严实的天花板缝,月色洒下清辉,龙目雕在低低地徘徊。

“对。”

“所以你听不到,也感觉不到。这里太安静了,鸟不拉屎……有什么好玩?要去,就去开封!”

“为什么偏偏那里才不无聊呢?”我问。

“咳!你到了那里,就明白了!”他笑道。“摩肩接踵,拂袖成云。房子多得你连天际线都看不见,燕子也不敢长久停在房梁上。富人比米还多,蠢得也可笑。我们九流门弟子没成家的住在弟子居,成家了就搬出去住游魂居,一抬头就是南门大街,琳琳琅琅叮叮当当,全是好货。我和那一整条街的老板都是熟人。我们特训时候还会瞒着长老的眼睛,向东边跳过几个屋顶,过座桥,就看狮子舞梅花桩去。那里挤满了人,红狮子从人头上跳过去,就像一条红霞飘过去一样……”

“那里是不是有很多好人啊?”我想想,也兴奋了起来。“是不是没有草贼提着刀转来转去?是不是有炒面、炒饼吃,不用天天吃野菜?”

我没有立刻得到回答。

“没有草贼。”

“野菜呢?”

“有时吃,有时不用吃。”

“那,好人呢?”

“……那里不是有很多好人,在那里的人也不是天天都很高兴。只是有很多人,只是人。但是,我的确很幸运。——因为这样才有意思呢!人所在的地方才是九流所在的地方。你就是割下官儿的脚皮,都比穷人的命金贵!”他忽然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以后如果你去了开封啊,要不要跟我试试?”

“坏人?取什么脚皮,要取就取他狗命!”我叫道。

“好小子,我信你!”我师兄哈哈大笑,拍了拍我的肩。“以后我争取把你安排到油伞驻地!”

“那是什么?”

“天上挂着很多油伞的地方。红红黄黄的,连成一片,像很多条长绸子。你在城上施展轻功时,看到这片朝霞似的油伞,便知道要到家了。”

“再多给我讲讲吧。”

于是他伴着风声讲了去,从朱雀门讲到玄武门,从西街讲到东街,讲到皇宫,讲到樊楼,讲到角门里。我睁大眼睛,从屋顶隙里望繁星流淌而去。仿佛直说到东方破晓,霞色际天,星子沉向银河之尾,他的声音才渐渐平缓下去,我的睡意也渐沉了。

“以后去了开封啊,进了内门,别人问你我都教了你啥,你怎么回?”他以迷迷糊糊的语调问我。

“什么‘顺手牵羊’,‘隔山……’”我同样睡意浓重地答。

他哼笑几声。“不对,不对。那些是防身用的,是皮毛。真正想教你的事只有一件啊。”

“别卖关子了,说说呗,师兄。”

“畏首畏尾,竹篮打水;瞻前顾后,屁滚尿流。这些都且让那些名门正派作去;切不能被那些条条框框束了去,……尤其万万不能有牵绊、有软肋,这就是我们这类人最要紧的事,这条戒破了,就什么招都不好使了!”

“没牵绊,……没软肋?”

“是啊。”他的声音渐渐低至气音,“生得自由,死得也要痛快,永远……这才是,天外天……”


我没有睡几个时辰。我带着一个朦胧的疑问入睡了,醒时,这个疑问也随我睁开眼睛而涌回思绪当中。

我揉揉眼睛坐起身。师兄正坐在桌前读信。

“睡得怎么样?”他头也不抬地问。

而那个问题也正在这时涌上了喉头:

“师兄,”我问,“你为什么会讨厌名门正派呢?”

他的笔一顿。

“什么?”

“你尽可以嘲我傻、没见过世面,怎么样都好,只是……”我硬着头皮说,“我只是觉得没有人会想讨厌好人。之前的接引长老虽然有点嘴毒,但我觉得他是好人。师兄,虽然师兄喜欢恶作剧,但我觉得师兄应该也是好人。为什么好人要讨厌好人?”

他把笔搁下了,转过身面对我。光线尚还昏暗。师兄的眼神隐在阴影之下,烛光映照着下半张脸。嘴角上仍然挂着我熟悉的笑意,可是我却莫名感到空气一凛。

然后他问了一个我完全意想不到的问题。

“夜磨儿,你知道你自己为什么会进九流门吗?”

“不记……”

“那年你五岁,”他说,“官家那边大乱,江湖门派联合起来保护百姓。你的村子本该由一组天泉弟子保护。结果就在大军到来前一天,他们绝大多数人被调去了别地,说是为了‘更重要的责任’——徒留寥寥几个壮丁、加上老幼妇孺?”他干笑几声,像是怒极反笑。“长老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整座村几乎被屠得干干净净。你,小孩儿,你就是这样被收留进的门派。”

“像你这样的孩子多了。所谓名门正派,他们都是这样做的。‘大义’,”他说,“随随便便就能让一村、一城变成弃子。我不管他们会怎样名垂青史。——那只是软弱和虚伪罢了。”

“师兄,我不明白。”我说。

“你是最该明白这些的。”

“可是我不明白。”

“你当时太小,不明白也正常。”

“可是……那位天泉大哥呢?我没有见过他打仗或者干什么。可是无论是当面见还是听你讲,我都觉得他只是个很好的大侠。”

我望着他,一时感到艰涩。可我还是要继续说:“屠了我的村子的是坏人,抛弃我的村子的,应该也是坏人,可天泉大哥明明是好人,为什么要讨厌一个好人?”

“……”

蜡烛灯光暗淡下去。师兄仍然盯着桌面,手伸到桌下去拿火折子,可是阳光洒入窗口正巧横在信纸上,他便把烛台挪到了一边。

“等你长大,就明白了。”他说。

然后他提起笔继续写了下去。他才学写字没几年,写得很慢,且似乎比方才更慢了几分,我呆呆地坐在床边,盯着纸沿上未干的墨痕。


师兄和我仍然在百草野周围作巡逻,巡逻路线仍然和那天泉的路线作交汇,每逢这时师兄仍然带着我跑去观察他的一切,目的却似乎不再总是寻机会捉弄了。

比如现在,我和师兄蹲在土石堆后。

“师兄,我们今天来干什么的?”

“这别管,你接着巡逻去。”他说。

我把视线转向下方的草丛,只见那天泉似在里面跳来跳去抓着什么东西,气喘吁吁,汗如雨下。

“所以,你到底是在看什么?偷师蛤蟆功?”我把视线转回师兄身上。

“你没发现吗?他在捉金刀铁翼螂,声很响的那个就是。”我师兄摸着自己的下巴,“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他没机会说出自己的好主意了。因为那只声很响的金刀铁翼螂在空中转了个弯,竟然朝这个方向飞了过来,紧随其后的是晃成虚影的那天泉,直直扑向——师兄栖身的土石堆后。破天荒地,我分明看见我师兄地跟吓傻了似的在原地呆愣,静止如雕像。我站在靠后的石头后面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并不能来得及阻止:

金刀铁翼螂嗡一声飞进土石堆前一个老鼠洞里了。

老鼠洞前,两颗头砰一声碰到了一起。

呆滞过后,那天泉问:

“你来这干哈呀?”

“你来着干啥呀?”我师兄捂着脑袋,明知故问道。

“我来这抓金刀铁翼螂。”那天泉说。

“我也来这抓金刀铁翼螂。”我师兄说。

那天泉挠了挠头。“呃……你抓它作什么的?最近铁子们受伤的多,我是得抓这蹊跷来做伤药。”

“我也拿它入药。最近夜磨儿梦遗多,我抓这蹊跷来做特效药。”我师兄面不改色说。我听这谣言差点从石头后蹦出来,但碍于地位,敢怒不敢言未曾吱声。

于是两人蹲在洞口前对视。

“先到先得,我先发现这个洞的。”我师兄指着洞口说。这话听起来竟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那天泉露出了看起来真的很为难的神色。

“对不住了,我是真的需要这味蹊跷,梦遗之事我找青溪的铁子给小孩另开个方如何?”他诚恳道。

我师兄摸摸自己的下巴,作思考状。“嗯……这,你也知道蹊跷难寻……”

“我另给你一笔钱,你把它让给我罢。”那天泉立刻道。

可我师兄没有接过钱袋,反而坏笑起来。看到这个笑,我立即隐隐感觉这天泉要倒霉了。

“这次我不要钱了,好恩人,你换个赏好不好?”

“……什么赏?”

“这赏没什么的,我保证,你半个铜子儿不用掏,破皮都不会有的。”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能给你我就给你,我保证!”

“哦——这样啊……”我师兄拖长声音。

他未及开口,我就率先心一沉。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还是打算用我编造出的那茬儿来捉弄天泉。天泉听信了关于我师兄暗恋他的这种胡话,以他的性格必定心慌意乱、丑态百出,而我师兄总是有鬼主意的,岂能放过这种笑话?之前我还觉得师兄往后会心软放过他了,这果然是错觉!

果然他说:

“亲我一口就给你。”

可对恶作剧原委浑然不知的那天泉呆住,纹丝不动,然后鲜红从耳根后涨到颧骨涨到脖颈,接着涨满整个原本白净的面皮,这让他看起来像我小时候见的元宵节村前挂的一个大红灯笼。

“啊……啊?”

“怎么了恩人?这有何难,我说过既不破费也不破皮的。”我师兄说。

“可,可是……”

“好恩人,你答应了我的,你答应了我的啊。”我师兄悄声说。我听见他抓着金刀铁翼螂的手在洞口里悄悄收紧了,那可怜昆虫翅膀激烈地翕动,发出咔嗒,咔嗒,愈来愈快的声音。

他在等待。他在等待对方会不会真的亲。我也在等待对方会不会真的亲。

那大红灯笼真的慢慢凑了过去。我听见天泉仿佛在嘀咕:“没事的,没事的,好铁子之间也会做这事……”然后那灯笼越来越红,仿佛其中蜡烛燃得炽旺,火焰鼓动,我几乎能看到一团热烘烘的温度在往我师兄移动,接近。

少儿不宜!我下意识想移开目光。可是接下来却没有别的动静了。我定睛看去,大红灯笼停在我师兄脸前方几寸,就不再往前移动了。热气腾腾的呼吸是不是正喷在师兄脸上呢?从师兄的角度,是否正好能看到紧闭、颤抖、湿润的睫毛?可他为什么忽然停下,不动了?仿佛无比漫长的几秒过去,我看见师兄富有生气的眉尾耷拉了下来,嘴角也抿起,露出一副称得上楚楚可怜的神色,又仿佛故意似地叹了口气,摆出一副埋怨的姿态:“不亲就不亲,恩人可真是不~解~风~——”

大红灯笼却忽然朝他压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我张大嘴巴,下一秒传来的却是一阵叮铃哐啷狂响,我师兄跳了起来,仿佛被那温度一下烫到似的:

“骗你的,我还是要钱吧!”

然后他旋风般把天泉手中的钱袋刮了去,把金刀铁翼螂往天泉怀里一扔,竟是施展轻功逃走了。

我未来得及反应,和站起身来的天泉大眼瞪小眼。

“夜磨儿?”仍是大红灯笼的天泉问。

“下午好。”我说。“今天天气不错。”

他似乎很想把脸捂住,又很像找个话题,折腾一番后说道:“嗯。……听说你梦遗……”

“不劳费心,我又自愈了。”我平静道。

他掸掸身上的灰,低头看了看地,又看看手中被捏成一团的金刀铁翼螂。终于,他大声叹一口气。

“你……你都看见了?”

“看见了,他又亲又拿钱,好不要脸。”我说。

天泉怔愣地站在原地,似乎陷入了茫然当中。“你师兄,到底是咋回事呢?”

我磨着后槽牙,不知是该咬牙还是该大笑,他未曾料到我如此反应,惊恐而探询地望着我。

“你说呢?你说他咋回事?”

“他又耍了我一通,然后跑了?”那天泉说。

我牙齿一矬,然后终是大笑出声。

我说:“我从未见过他被逼成这副模样——耳朵都红透了,跟煮熟的虾似的!真稀奇,这回他竟然是栽了!”


往后的日子里师兄竟然就躲着那天泉。巡逻都故意不按原来的路线走了,换成了打探附近一个大盗贼窝点。他为此编出了滔滔不绝一长串理由,可我却总咂摸出一分底气不足,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发问:

“你那是什么眼神?怎么老盯着我看?”

“啊?你在和我说话吗?我没看你啊。”我立刻聚精会神地盯着地板说,“我在看两只大蚱蜢打架呢。”

他顺着我的眼神看去。

“这不是打架,是交颈……”

“哦,行,那我在看两只大蚱蜢看似打架,实则交颈呢。”

我师兄草草瞭望了眼几堵断墙后的盗贼窝点——自然没有什么异常,然后叉着腰问我:“看完了吗?”

“没有……哎!哎!你吓跑了一只!”我叫起来。“都怪你,这下它要藏起来,没脸见另一只了!”

“我怎么总觉得你意有所指呢?”

“哪有哪有,师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说。

我师兄嗤笑了一声,往后面残垣上一靠。“小孩儿,好一番旁敲侧击,你是说我没脸见那天泉?你把你师兄当成什么人了?”

“打死我也不会把师兄往那种方向想的!”我叫道:“师兄是我的偶像,本门得意大弟子,绝不会做那种扭扭捏捏的薄脸皮——”

“我还真的就是没脸见他。”

“——虽薄脸皮,却心细如发之人。然而,话又说回来,厚颜是为无耻。师兄此举有耻且格,儒雅大度,甚有君子之风哎呦呦啊啊啊!”

话没说完我就感到耳朵一凉,我师兄扯着我的耳朵,疼得我直喊,把几百米开外的鹿都吓跑了。好不容易放松了许,我师兄说:

“好了不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天分不错,再精进些技巧,不日或许能调到开封去。”

“真,真的吗?”我顿时大喜过望,不顾耳朵被扯着还是抬起头来。“师兄,你莫不是在作弄我?”

他斜倚在墙根上,露出我熟悉的漫不经心的笑。“你以为我和你一个德性,胳膊肘往外拐专挑同门欺负?当然是真的。”

“那你现在得教我些好使的真功夫!”

“好说好说。我也怕你到了开封那边被老油条们嘲笑,他们嘴上可不饶人。”

“我能学啥,我能学啥?轻功我能学了吗?”我围着他转来转去,“千斤坠那招你教不教?拉弓射箭呢?总不可能最后几天还只教念书写字吧?”

“别急,让我想想……”

一声来自不远处的巨响打断了这一切。我吓得连忙蹲下,眼角余光看见盗贼寨里一股浓烟升起,是炸药桶爆炸了。

“怎么回事?还有别人想端这个寨子?”我看着师兄跳到墙上打量前方。“是啊,我也在想哪个傻子敢硬闯,这寨子强攻可难拿下!”

“我们怎么办?”我咳嗽着,眯眼打探浓烟里的几个人影,心想多半是哪个不怕死的游侠。

“静观其变。”

“所以是谁啊?他会有危险吗?”我仔细分辨着缠斗着的人影,忽然觉得其中一人的轮廓似乎似曾相识。

师兄忽然转过头,正色看我。

“刚才你是不是说想学招数?我这就教你一招。”他严肃道,“先前说要教的绝活之三——”

“你刚才不是说强攻难拿下?!”我叫道。

“‘四面楚歌’!这招是撒药之法,关键时刻,可用来保命,看我手法,在一边躲好。”

于是滚滚烟尘里浮出了一抹绿色的烟雾,它沿着其中人影画了一个模糊的螺旋,又转瞬即逝。它消散的时候烟尘也渐渐散去,我惊恐地发现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一圈人,个个嘴歪眼斜,口吐白沫;站在最中央的那个人却仍半跪着,扶着陌刀,被呛得连连咳嗽。我师兄居高临下地站在高墙上,甩着绳镖。

“哎呀呀,看着是谁在这?我刚还和夜磨儿说哪个傻子敢硬闯,原来是我们的大英雄!”

那天泉勉强撑着陌刀,站起身来,看到我时竟然露出大松一口气的样子。

“夜磨儿?你没事啊?我大老远听到你尖叫,还以为你落贼窝里去了才赶过来……”

“你个傻子!”我师兄神色一变。说着他转头朝我吩咐:

“你跑远些,我们得去把剩下几个帐篷的匪徒清干净。”然后他又骂一句:“都怪某个大侠,这下只能强攻了。”

“这次是我不好。刚才蒙你解救,实在是欠了你一个人情。”天泉说。

我仿佛看到师兄嘴边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然后他推了我一把:“我去去就回!”


我在小山丘后提心吊胆地等到夕阳西下,我师兄才回来。他嘴角带笑,甩着绳镖,湿淋淋的干净披肩搭在胳膊上。

“都没受伤,草贼窝端得一干二净。还不是你师兄我手眼通天。”还没走过来,他人先笑道。

“你教我那招,为什么叫‘四面楚歌’?”

“呃,因为你师兄我没什么文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这三招其实都是你现编的吧。”

“你才发现啊?”

他舒舒服服地往我身边一摊,直接躺到了地上。“我知道你下一句要说什么:你教我招了,你接下来要问我看到了什么?”我说。

“嗯,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你撒药了。”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知道。其二是,你用它让天泉大哥欠了你个人情,从此你又可以让他对你有求必应了。”

他撑起身来,惊诧地问:“你这榆木脑袋今天怎么突然开窍来了?”

“师兄,可这招不对啊。”我说。

“什么!哪里不对?”

“首先你刚才说它是你现编的。”

“你在小看我的实战经验?!这药的配方和撒药法可都是你师兄我独创的!就算名字是现编的,人家挤破头想学还都学不到呢!”他叫道。

“所以,它才不对啊,我说的不是撒药那部分,而是让天泉大哥欠你人情那部分。”我说。“可是我还记得你说过,最要紧的只有一条:莫牵绊,莫有软肋。”

“记性不错,所以呢,这有什么矛——?”

他忽然脸色一变。空气中欢快的尘土沉寂下来,他的笑容消失了。

“是啊,这招不对,这招是错的。”他喃喃道。“我越界了。我怎会……?”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师兄!”我看他站起身来,便着急喊道。“我只是想问问哪边才是对的……”

“哪边才对,是啊!我也想知道。”

他呆呆站了一会,自言自语起来。“——都怪清河太无聊了。”紧接着却拔腿就跑:“你先回家,我得解决个事!”

“我其实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我尝试冲他大喊,可他已经沿着那天泉消失的方向,无影无形了。


师兄当晚竟没有回来。

我躺在床上,渐渐夜不成寐,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只恨自己的迟钝,居然那么晚才察觉:什么“等你长大就明白了”,什么忽然不让我扯他浴巾,什么突然要“亲我一口就给你”!

只有我太过迟钝,竟然这么晚才发觉:结论只有一个。师兄实有龙阳之癖,他先前种种,分明是情深一往,爱而谁知道得不得啊!

我知道师兄可能在做一个艰难的抉择。这个抉择可能会花上他几个小时,我对此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后半夜他仍然没有回来。我一觉睡到自然醒时,屋里依旧空无一人。这是他数次夜不归宿时最不寻常的一次,他终于归来时,春风满面却什么都不肯说。

于是我隐隐约约知道了答案。

(下)

乙女的花园

【封神x藕饼】从仙宫坠下的眼泪

 *中坛元帅×华盖星君

 

 

01.

 

  中坛元帅哪吒的左耳自封神后便一直戴着一只深蓝色的耳坠,偏生他两只耳朵都有耳洞却只一边戴了耳坠。

 

  那坠子形如落下的泪珠,尖端朝上,银环穿过与耳洞相连。

 

  这样的耳坠与通体火红的杀神竟意外得相称。

 

  而且每次在哪吒要失控时,这只耳坠都会发出耀眼的蓝光,哪吒被这蓝光晃了眼便会冷静下来,褪去眼中的杀意。

 

  久而久之,天庭上对他这只耳坠的由来有了不少传言。

 

  只是这传言传到正主耳边时称得上离谱至极。

 ......

 *中坛元帅×华盖星君

 

 

01.

 

  中坛元帅哪吒的左耳自封神后便一直戴着一只深蓝色的耳坠,偏生他两只耳朵都有耳洞却只一边戴了耳坠。

 

  那坠子形如落下的泪珠,尖端朝上,银环穿过与耳洞相连。

 

  这样的耳坠与通体火红的杀神竟意外得相称。

 

  而且每次在哪吒要失控时,这只耳坠都会发出耀眼的蓝光,哪吒被这蓝光晃了眼便会冷静下来,褪去眼中的杀意。

 

  久而久之,天庭上对他这只耳坠的由来有了不少传言。

 

  只是这传言传到正主耳边时称得上离谱至极。

 

  莲华宫。

 

“哈哈哈——”杨戬听到传言放肆地笑着,他抬手拨了拨哪吒的耳坠,道:“他们居然说你这坠子是死去的旧情人留给你的遗物。”

 

“再笑就别怪我一枪给你打出去。”哪吒面无表情地说着。

 

  杨戬在哪吒拿起火尖枪前收敛了笑意,问他:“那你知道自己这耳坠是怎么来得吗?”

 

“不知道。”哪吒碰了碰耳边的坠子,说:“我封神时失去了一些记忆,这坠子那时候便在了。”

 

“你之前还失忆过?那你这耳坠的源头就难找了。”杨戬道。

 

“不难找。”哪吒摇头道:“前些日子,我在人间游历至陈塘关附近时见到一个凡人的右耳戴着和我一样的耳坠。”

 

“凡人?”杨戬微微蹙眉,问:“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不可能。”哪吒当即反驳:“那耳坠晶莹剔透,远非凡尘之物能比,我绝不可能看错。你要是不信就在这等着,我一会就把人抓上来。”

 

  杨戬还没来得及出言阻止,哪吒就已经下了天庭,只好在心中默默为那个摊上哪吒这尊大佛的凡人点了根蜡。

 

 

02.

 

  哪吒到凡间时,陈塘关正逢大雪,他为了不引人注目,披了件红色大氅。

 

  哪吒只与那人有一面之缘,也不知该怎么寻他。

 

  在人群里如无头苍蝇般寻了两三个时辰,哪吒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大雪还会有那么多的凡人上街。

 

  就在他掌心聚起火焰,想要为自己开路时,耳坠忽然发出蓝光,一股寒意贯穿他的全身。

 

  刺骨的寒意让哪吒收回手掌,他天生火相,对外界的寒冷无所感,能让他觉得刺骨的凉意,只能是仙术了。

 

  没等哪吒骂骂咧咧地找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臂。

 

“在人间使用如此危险的法术万万不可,还请收回。”

 

  哪吒抬眸与眼前一头蓝发的人对视着,对方右耳处闪着蓝光的耳坠吸引了他的视线。

 

  他轻笑着,指尖燃起一簇火焰,道:“踏破铁鞋无觅处,找你这么久,你到时自己送上门来了。”

 

  敖丙听到这话,愣了一瞬。哪吒趁机反扣住他的手。

 

  下一刻,两人消失在人群中,只留一件红色大氅落在雪地上。

 

 

03.

 

  俗话说: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哪吒在凡间的几个时辰,于天庭的杨戬而言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而已。

 

  他还没来及给自己的杯中倒满酒,哪吒就扛着人回来了。

 

“师兄,你看!我没说错吧?他真的和我戴着一样的耳坠。”哪吒嚷嚷着。

 

  杨戬看着被混天绫五花大绑挣扎无果,跪坐在地的男子,想着就算是对凡人也是失礼,忙叫哪吒给人松绑。

 

“你倒是实在,真把人绑上天庭来了,还不给人松开?”

 

  哪吒闻言只好将混天绫收回。

 

  敖丙揉了揉泛红的手腕,道:“小仙华盖星君敖丙,不知那里得罪了二位大神,要特意下凡将我捉上来?”

 

  杨戬将人扶起,与自己对坐,给人倒了杯酒:说“我乃显圣真君,这位是中坛元帅哪吒,他行事一贯冲动,这次是我们失礼了,但也确实是有事想找星君。”

 

  敖丙看向杨戬身旁的哪吒,说:“元帅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哪吒紧紧地盯着敖丙,问:“我想知道你的耳坠从何而来。”

 

  敖丙抬手轻触耳坠,道:“这耳坠自我封神后就戴着了,但是我封神时曾失去了一段记忆,并不清楚这耳坠从何而来。我也曾在东海寻找过另一只,但始终无果。”

 

  杨戬在心里暗道:难怪你俩戴一对耳坠呢,连说辞都一样。

 

  哪吒听了敖丙的话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戬怕他又想出什么法折腾敖丙,果断让人抓紧离开。

 

  敖丙趁哪吒没注意,掐诀离开了莲华宫。

 

 

04.

 

“那华盖星君也不记得自己的耳坠是怎么得来的了,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杨戬问道。

 

  哪吒闻言猛地抬头,道:既然我和他在封神时都失去了记忆,又还戴着同一对耳坠,是不是说明我和他有前缘?”

 

  杨戬对哪吒跳脱的思维已经习惯了,漫不经心地说:“我记得你当时是在东海封神的,要不我再把你踹下去泡一泡,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哪吒一脸无语地撇了撇嘴:“谢谢你的馊主意。”

 

  杨戬见哪吒时真心想要寻这耳坠的源头,提议道:“天池宫有一法宝名为问因石,只需求问者的一滴血便可问寻过往。要不你和敖丙一起去问因石看看能不能找到失去的记忆?”

 

“你怎么不早说有这么个东西?”哪吒白了他一眼。

清蝉Qsemi

大藕把爪子收起来抓住敖丙的小臂

  魔丸灵珠本就是一体

  

大藕把爪子收起来抓住敖丙的小臂

  魔丸灵珠本就是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