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琐碎

投稿人：格雷格

    罗姆·柯里昂曾是一颗璀璨升起的明星。即使处在与这片大陆隔海向望的西侧城邦之中，我也听说过他的旧事，包括且不仅限于那宛如一夜之间建立起来的商业网络，唯一一个隶属本土且伫立在北阿旺森的土地上苦苦挣扎的公司制企业，庞大的黑手党集团......还有那些形如偷窃的记者模糊的抓拍。

    世上总有些人是难以捉摸的，他们做着毫无意义的事，不惜牺牲至今积攒下来的几乎所有——就比如罗姆这样的人，在战败的国家维持一家实体经济方面的企业几乎是不可能的，尽管有黑手党集团助力他经营一本暴利的地下生意，他却还是借用自己熟悉的商业能力硬生生地将那家企业支撑起来，于是在国际上这颗明日之星便逐渐灭了生息，成为飘荡在本土的幽灵。我当然知道这样做姑且是有些好处——如果他是个爱护本国人民的人，那家企业提供的就业岗位立马就成为了战后失业者的避风港；如果他是个聪明的黑手党领袖，他还可以借着企业的合法生意和战败后的经济危机拓展自己的势力——可是这比不上罗姆抛弃企业带来的好处，外来企业和政府的打压只会让他入不敷出，逐渐消颓。我不理解他，一个充当着介绍人身份的朋友对此这样说道：“他是蛰伏着等待国家再度崛起的爱国者，如果他有幸等到那一天，爱国者就会摇身一变，成为投机者与野心家。”

    好在那位朋友是个说场面话的大师，将事实自以为是地浪漫化，左右逢春，还自称是折衷主义者，如果有人有什么好处给他，他一定会把那人捧成耶稣在世（作为一篇对外发行的稿件，我还是不多言这位朋友的坏话，以防他把我的稿件退回重写，彰显那审核者的权力），大可不必将他的话当真。依我看来，那个国家已然是风中残烛，就连首都也差点变成第二个无政府地区（当然这是媒体的看法，无政府地区显然比这个国家幸福得多。作为其居住者，我完全有话语权）......这样的国家能挣扎到如今，只能是因为它众所周知的特殊引力场，就在不久前，我还有幸看到目前暂居的精神病院有“外来者”逃跑惹出混乱。

    跑题就到此结束——我似乎也被朋友传染了说废话的毛病。要说到罗姆这个人，我目前还没有和他正面接触的机会，不过在和那看上去十分凶狠的国防部长伊西多讨论入境事宜的当天晚上，我恰巧相隔数米遇见这个男人。

    虽然只有模糊的照片作为参考，我还是一眼认准了罗姆·柯里昂，要说世上有什么人能如此容易被认出来，也就只有这位徘徊在伊塔诺城的老幽灵了，他头上戴着颇具古典色彩的暗色软呢帽（费多拉帽，黑手党经典），还有鼻梁上只剩一边眼镜链的墨镜（据媒体说是亡妻遗物），无名指上的绿钻戒和点燃的雪茄一同闪烁着光辉，整个面部有点像雕像自杀的高卢人里的那名高卢男性，当时天气很冷，他还披着件黑色毛领风衣。我很不巧有个缺点，不管是对于这片大陆还是我所居住的大陆而言，我的身高都显得太高了，而罗姆则与我相反，加上那顶帽子他才堪堪到我肩膀处。你大概很难想象这样矮小的男人是地下世界的主导者，不过若是亲眼看到他，没有人会不相信罗姆·柯里昂脸上的笑容。

    那晚我受伊西多邀请观看北阿旺森国家剧院的戏剧表演，入场前我瞥见罗姆·柯里昂手拿雪茄领着一批人，入场后他们落座在与我们相隔十来米的另一个包厢里，两个包厢正好就处在舞台东西两侧相对而视。

    “那是罗姆·柯里昂，”趁着演出还未开始，国防部长向我介绍道，“本地黑手党乌默他家族的领头人，这个家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黑手党——比起家族，我们更常称之为集团，常常在政府和地下市场间充当桥梁作用，圈内人给了他们‘交易人’的名头，很多人有赖于他们，所以目前我们很少查获到他们涉黑的实质性证据。”

    “我听说柯里昂的亲妹妹和伊塔诺市市长结了婚，婚礼当天将他名下公司的部分股份赠予赠予列那市长——根据媒体的说法，这是他被政府招安的预告书——您怎么说？”

    国防部长端起包厢提供的茶水：“他们提供的事实是半真的，《太阳报》的看法……业界公认的假货罢了，上回的红灯区传闻也就只有外国人信。”

    他不屑地撇嘴，抿了口茶水，国防部长伊西多被认为是表里一致的男人，据说无论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特意打理精致的背头甚至故意将其面貌露出，好像生怕别人看不见那副忠贞爱国的模样：“居然还特意游行破坏社会秩序……那个市长毫不理会也就算了，首相不仅不派军队阻拦，甚至因为一场大使馆晚宴就立刻低头向外国人道歉、浪费国家资源——”

    我正要点头赞同他，他却突然转了方向：“这也是没办法的，国弱被人欺——首相也有他的难处。”这句话一下子解答了我关于他是如今的国防部长的疑问。

    “您说得在理……”我省略了我们之间的许多攀谈，戏剧表演的开幕准备实在是漫长，我与国防部长相互发表各种看法与观点，尽管没有触及深处，我们很快也发现彼此的哲学观点互有交叉——在此就不多做赘余的论述，这篇文章的主题是罗姆·柯里昂这位活着的传奇。

    戏剧即将开始，我注意到国防部长严肃的眼睛下聚集着几丝懈怠，眉间的紧皱却还是毫不放松：“您在这座城市休假，想必需要合适的庇护所吧？无政府区域在我国并没有相应的大使馆。”

    “我们以平等与自由作为信念，但迫于现实无法实现——因此考虑到我们的需要，等处理好区域外部往来后会与签订友好协定的国家互建大使馆。”我猜他一定想推销某人给我，因而没有否认，被国家结构束缚的政客们会在不经意中提出自己的利益交换。

    “受北阿旺森国防部门庇护对您目前的状况显得有些不妥，其他部门——老实说我并不信任他们，您考虑一下‘交易人’怎么样？”

    我不该在这篇宣传伊塔诺市的文章中将政府与黑恶势力勾结写得如此明目张胆——但这也是伊塔诺市的特色，我相信审核者会对这种真实且赤诚的文章敞开心扉。

    我摇头，状似吃惊：“这样岂不是更为不妥，我怎么能信任黑手党保护我的安全？”

    “他们就是以安全著称的——您可以借用他们名下的房产，对外就称无政府区域对公共使馆的一次公开尝试，就这样作为无政府区域大使馆计划的公开信。”

    很难想象这种北阿旺森拿净好处的不平等协议会这样被提出来，我马上注意到对面的乌默他家族正一致警惕着这边的情景——看来他们早就是一伙的了。答应了这位国防部长的要求就是在公开表示无政府区域和北阿旺森已经签订友好协定，而这样一个临时性公共使馆的所有权属于黑手党，乌默他家族得以借此和无政府区域建立商业联系，北阿旺森政府也能相应获利……最重要的是，我似乎正处在被性命威胁的情景。

    “这对于我们还太早了，”我笑起来，险些没控制住老毛病，我有紧张时大笑的习惯，“我们的决议是通过投票表决的，我个人没有权力进行这种和区域形象有关的决定——不过既然您说他们以安全著称，我不能不同意您的观点，不如省去所有公开的成分……将其称为我个人名义下的房产，我会付相应的金额，并且为乌默他家族加入区域黑手党委员会提供一个提名的机会——”

    我当然不会在此宣告大众全部的交易内容，但我为我当时的表现欣喜——最终，这是个双赢的局面，同时也不会影响到目前一切的平衡性。

    罗姆·柯里昂显然已经通过某些窃听手段了解对面发生的一切，他朝我笑着打招呼，我也用热情的挥手回应他。

    戏剧开始了，我告诉伊西多：“这是著名的剧作《玩偶之家》，您一定会从中有所顿悟的。”

审核者语：阁下的文章虽说是为我们提供了有趣的角度，但完全没有必要警惕审核者个人的私欲。就我个人而言，这种真假难辨的情节早已成为常用并为我所憧憬的优秀叙事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