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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依旧分两次发🌝

  

8

夜神月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逼至如此境地。

  

自从L在电视上公然挑衅他的那一刻起，月就意识到，在这场博弈中拖延越久，L对他的威胁就越大，这家伙看似鲁莽实则缜密的行事作风曾不止一次让月陷入被动，只要他还活着，月就必须时时刻刻紧绷神经。如今L已经把月逼至下一步不将死对方、自己就会被将死的地步。

  

所幸，胜利女神终究是站在他这边的——就在一秒前，海砂发来短信，以“拍写真”为暗号告诉月她已经拿到L的照片，这是胜利的讯号。按照月的吩咐，弥海砂会在笔记上写下L的名字，死因，并操纵他的死前行为。

  

现在是五点五十分整，再过四十秒，接近五点五十一分，L的命运就会沦为笔记的玩物。

  

从雷姆手中存活下来只是侥幸，命运之神不会眷顾他第二次，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月背过身，假装在眺望窗外灰蒙蒙落着细雨的天空，胜利的喜悦在胸腔里翻涌着，扯动着脸上的肌肉，几乎就要溢出嘴角，他用一只手抓紧窗槛，强忍笑意。

  

——十秒。

  

先前千方百计想要置L于死地却无果，现在胜利就在眼前。

  

L，这个男人，犯下了三宗罪——质疑神、挑衅神，意图抹除神的存在，为此他将付出沉重的代价。

  

仅仅是死亡还不够，夜神月还要让他亲口承认自己迄今为止的推理都是错误的，这对于一个破案无数的天才侦探来说，将会是深重的耻辱。

  

——二十秒。

  

在笔记的操纵下，L不会再怀疑月，他会当着调查组的面承认自己推理有误，声明夜神月和弥海砂无罪，中止对海砂的追捕。让L重新说服警察们相信他对基拉事件猜疑过度并非难事，本来就对月有好感的调查小组在听过龙崎的解释后，一定会坚定地站在月这边。

  

待一切尘埃落定，L会在次日死去，调查组的人可能会怀疑他的死因是伤势过重，或是基拉暗中出手，抑或是死神的不可抗力，不论如何，唯独没有人会怀疑到夜神月头上。

  

纵使世界首席的侦探再如何出类拔萃，在神的力量面前终究是一粒随风即逝的微尘罢了。

  

——三十秒。

  

夜神月转身面向L，几乎不再掩饰眼底狡黠的笑意，在与L空洞的目光相遇的一刹那，汽车尖锐的鸣笛声疏忽掠过耳边，整个世界在巨大的嘈杂过后突然归于原始宇宙般的荒芜与沉寂。

  

月一直期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同时他也预感到，L死后，他会失去很多乐趣。

  

能够挫败他的气焰，让他品尝到屈辱，激起他博弈的快感，另他体会到被逼入绝境的窘迫的那个人，只有L。

  

为了成为祭坛上那个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神，月已经主动舍弃身为人类的情感。可矛盾的是，这样的月却被L牵动了太多的情绪——屈辱，快意，窘迫，惊诧，怨恨。

  

L就像那些在高台下唱反调的人群一样，企图将神的祭坛毁灭、意欲让他降格为芸芸众生，因此月本能地憎恶他们，憎恶那些跳脱于他的框架之外的、道貌岸然的正义，他需要通过杀死他们为他的新世界正名、为他的理想国辩护。可L又与那些人不同——他是唯一一个可以被他视为对手的人，他不在高台之下，而是可以堂堂正正地站上祭坛、与月在同等高度一决高下的人。

  

纵然他恨他，却未曾轻视他。

  

倘若L不打算与他为敌，月或许还能考虑让他为自己所用，但眼下他只是碍眼的绊脚石罢了。以凡人之躯对抗神明，本身就是不自量力，这是L咎由自取的结局。

  

秒针咔哒一下，指向五点五十分四十秒。

  

与死神约定的时间到了。

  

"……怎么了，龙崎?"夜神月满面笑意，却令人不寒而栗，"你似乎有话想说。"

  

L咬着大拇指蹲坐在地上，双目黯淡无光。

  

"看来，你依旧不太信任我……但没关系，"月状似窘迫地移开视线，"我可以把其他人叫来，跟他们交流你会少一些顾虑吧?"

  

在月的注视下，黑发的侦探缓缓低下头，陷入沉默。

  

夜神月微微一笑，转身走出病房："那么……我去把大家叫来，先失陪一下。"

  

见夜神月走开，在窗外暗中观察的墨斯扑棱了一下翅膀，一整个穿墙而入。

  

L缓缓坐起身，细碎的黑发遮住了他脸颊的部分轮廓，修长而白皙的手指用力撑在墙上，勉强稳住了重心，显然站立对他来说还是很吃力。

  

"基拉那小子总算走了，呼呼……虽然他看不见我，但我还是不敢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万一他的死神冷不丁冒出来，我会当场吓死的。"墨斯一边说，一边从黑色翅膀里掏出一部对讲机递到L面前，"给，你托我拿来的东西，记得请我吃蛋糕。"

  

L用口型说了一句"谢谢"，接过对讲机，往里面输入了一串墨斯看不懂的代码。

"那个，甜食侦探，在你拿回名字之前，不论笔记持有者怎么写你，都对你无效，但我得提醒你一下，加上你被雷姆袭击的那天再算上今天已经过去两天，明天这个时候我就该把名字还给你了，不然你会死，我只能帮你到这里啦。"

  

L点头表示回应。

  

墨斯伸出骨骼状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肩膀："你醒来就没吃过东西了，没关系吗？糖分不足会变傻的吧？我还有巧克力曲奇你要不要来点，但作为交换以后你的蛋糕都得给我留一半——"他看到L身后的水果篮子，两眼直冒星光："哇哇哇……甜食侦探，我可以吃吗？"

  

这些都给你，但是先别急——L用口型和手势比划一番。

  

见侦探如此慷慨大方，墨斯激动地飞起来:"说到做到哦！"

  

这时夜神月回来了，他走进门，身后跟着松田，这位警察还是一如既往的跳脱，像兔子一样从月背后窜出来："龙崎，月说你有重要的事要和大家讲，是有新进展了吗？难道基拉已经找到了？"

  

不远处传来三三两两的脚步声，夜神局长带着相泽和模木来到病房门口，神情严肃——他们明白，以L的作风，忽然召集所有人一定有至关重要的事想说。

  

"龙崎，现在大家都在这里了，"夜神局长下意识地握紧双拳，使自己平静下来，"发生了什么事？请说吧！"

  

夜神月抱着双臂，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现在，受到笔记的操纵的L，会推翻自己的所有推理，亲口承认自己数月来的努力功亏一篑。

  

L一手扶着墙，一手拎着对讲机放在耳边听，低垂的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个，龙崎……你坐下说吧?你的身体还没恢复，站着很吃力。"看着L苍白到憔悴的脸色，夜神局长担心他会不会体力不支。

  

夜神月接话道:"父亲，让他说下去吧，龙崎或许是觉得这样更容易保持清醒。"

  

L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大概会遭到反对，但请先耐心听我说完。"

  

——反对？

  

夜神月略微蹙眉，感到事有蹊跷，但没有出声。

  

墨斯确认过附近没有其他死神的气息，放心地从窗边飞回来，缩到L身旁，和他一起听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

  

死神忽然明白了什么，嘿嘿笑道："很能干啊，甜食侦探，都被你猜中了！"

  

L静静听着对讲机里的声音，那凌厉得足以洞穿一切的眼神让墨斯看得有些发怵，似乎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把一个人的上至祖宗十八代下至家底不留痕迹地全部揭个底朝天似的——怎么看都是危险人物才会有的眼神，居然出现在这个号称正义的侦探眼里。

  

"首先……弥海砂已经被捕了，接下来的十三天我会以同样的方式，继续监禁她。"

  

——什么……?

  

夜神月瞪大了双眼。

  

本以为自己的那一套计划足以拖延好一阵时间，但海砂被捕距离L发出指令，也不过一刻钟，这速度实在是不合常理，难道L那家伙仍然有左右手在暗中监视海砂的行动?

  

无论如何，只要海砂成功写下L的名字，不管L做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

  

"我们知道你会逮捕她，然后呢？"月的脸色阴沉下来。

  

L拎起对讲机晃了晃，看似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在夜神月身上却洞若观火般犀利："从她的随身物品里搜出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不……不对！

  

L这家伙……仍然拥有自我意识！

  

既然已经被写名字，被操纵死前行为，他应该对调查组澄清自己的罪过，声明夜神月和弥海砂无罪才对，难道说海砂失误了？她没有写下L的名字吗？为什么?

  

最糟糕的事还是发生了，心跳声震耳欲聋，一下一下震颤着月紧绷的神经。

  

此刻月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照相机上——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海砂有没有销毁证据！

  

月明确告诉过海砂，在看过照片后，她必须乖乖按照他的吩咐，第一时间删掉照片，至于笔记——海砂携带的并非整本笔记，而是其中一页纸，完整的笔记在硫克给她送照片时，已经转移到硫克手里暂时由他保管，以防万一。在写完L的名字后，她会按月所说的，不论用什么方式都要将纸片销毁。

  

"在东应公园的树林里发现了弥海砂，从她身上搜出照相机、手机和一些化妆品，已知第二基拉能直接通过相貌杀人，那么弥海砂想杀人，看照片就可以做到了，是吧？"L神色平静，仿佛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不……不会吧？"月身旁的松田连连后退到墙边，脸色发白，"misa……真的是第二基拉吗？"

  

"不过，海砂的相机里并没有照片……夜神君，你怎么想？"

  

——海砂那个笨蛋到底在做什么啊？！既然她已经把照片删掉，一定是看过了L的照片，可是……为什么没有写？

  

月用残存的理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高速运转着。

  

——看不见名字？和雷姆那时候一样？！

  

弥海砂的死神之眼不可能失灵，她仍然在制裁罪犯，问题只可能出在L身上。

  

月来不及思考为什么雷姆和海砂都看不到L的名字，也不寄希望于硫克能给他解释。倘若真的没有办法看到L的名字，那就相当于宣判了月的死刑。

  

但幸运的是，弥海砂把两个最致命的证据都毁掉了，L只字未提纸片的事，说明海砂已经用某种方式销毁了纸片。

  

"等、等一下……misa是不是要去拍摄杂志来着？"松田举手提问。

  

"我之前听月说过，misa今天的行程是拍写真，所以她会带照相机吧……"模木说出自己的推测，但并不确定。

  

"拍写真为什么没有人与她同行？"L眼神犀利，步步紧逼，"海砂从出门到被捕之前都有和夜神君互传短信，她用的不是常用的手机号而是备用号，穿衣风格保守又朴素，比起去拍写真倒更像是为了掩人耳目。"

  

"misa可是明星啊，为了躲避狗仔，这是理所当然的吧！"松田抢白道。

  

"松田，你做过弥海砂的经纪人，你应该很清楚，回想一下过去海砂出现在大众面前的场景，她有刻意掩饰过自己吗？"L直击重点的反问让松田瞬间哑口无言，"这不符合海砂的作风，很显然是有人指示她这么做。"

  

夜神局长等人的表情越来越复杂，事到如今，连亲生父亲也开始怀疑起儿子的清白。

  

"月，我相信你不是基拉，但……你能给我们看看你和弥海砂的通讯记录吗？"夜神局长神色凝重，目光炯炯地直视夜神月。

  

月感到自己正游走于钢丝之上，稍有差池就会葬身于无底深渊，这种极端劣势的状况下，他只能用强大的精神力维系理性。

  

"我和海砂的通讯内容就只有这些……都在手机里了。"

  

见月主动交出手机，毫无抵抗之意，松田感觉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月怎么会是基拉呢……？"他凑过去看月和海砂今日互传的简讯，发现其中的内容无非就是"拍写真""约会""天气真好""今晚吃什么好呢"等等这种十分浅显又日常的交谈，完全看不出可疑的部分。

  

月随即解释道："海砂用备用手机是因为，她常用的手机平时总会接到一些骚扰电话，换一个号码跟我联系会省去很多麻烦，至于海砂的打扮，过去海砂有过被见色起意的路人纠缠的经历，我告诉她出门在外要注意人身安全，所以她会这么做，就如松田所说的，她是明星，这样做是为了保护自己。"

  

"也是啊，如果被人跟踪了就很麻烦，不仅不安全，工作也会受到阻碍。"松田摸着后脑勺笑了笑。

  

月点头表示认可松田的说法："很抱歉让龙崎产生了误会，但正如海砂给我发的短信，其实她今天是想找个幽静的地方跟我约会，我是因为担心龙崎这边的状况所以婉拒了她，按照海砂原定的行程，她确实是要去拍写真的。"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海砂想翘班跟月去约会吗……"相泽托住下巴沉思道，"也的确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L含着大拇指，满脸的兴致缺缺："后续还会做一些检查，比如弥海砂有没有吃掉纸片……之类的。"

  

"哈？！"松田惊讶地张大嘴。

  

"那……龙崎你的意思是，弥海砂会用纸片杀人，但她为了消灭证据吃了纸片？"夜神局长同样难以置信。

  

"是有这种可能啦，所以需要检查。"

  

"龙崎，你的想象力确实很丰富，"月叹了一口气，"如果海砂真的有笔记，为什么不带一整本？我想是你过度推测了吧。"

  

"因为纸片更容易销毁，对方可能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提前把完整的笔记藏好了，"L不慌不忙地说，"那么——接下来的几天，在笔记规则测试结果出来之前，我会继续监禁夜神月和弥海砂，大家只需静等结果就可以了。"

  

窗外天色已晚，乌云盘旋在上空，似乎要吞噬耸立的高楼。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另外，因为没有找到完整的笔记，不排除基拉或者第二基拉又会把力量转移出去的可能性，如果发生那种情况，根据我的推测，转移力量的那个人可能会有失忆或性格改变之类的表现，还请大家留心观察。"

  

夜神月紧握的双拳微微发颤，他看一眼身后面色凝重的警察们，深吸一口气。

  

——只能赌一把了。

  

"龙崎，难道你的行为就不可疑吗……？你这么快就能抓到海砂，好像你早就知道她在哪里一样，追捕过程也对我们保密——"

  

"因为我怀疑基拉就在调查本部的人当中。"L的回答十分尖锐，"正因如此，基拉利用警方消息暗中操纵第二基拉的可能性极大。虽然释放了弥海砂，但她身上仍有很多疑点，所以在完成笔记规则的测试前，我手下的人都会密切关注她的行踪。"

  

月紧皱眉头："你一直暗中监视海砂，所以会这么快找到她……"

  

"没错，所以这些行动都要秘密进行，要是被基拉知道具体的搜捕计划，万一他再次将力量转移出去，事情就没完没了了。"

  

"可是、月和misa的交流很平常啊！内容都是约会、吃饭什么的，"松田翻看着月的手机，"最近这两天他们甚至没有互通电话，怎么可能和基拉扯上关系呢？"

  

"就算夜神君和弥海砂的交流内容很平常，也不能证明什么，之前第二基拉寄给电视台的录像带大家都看过了，使用旁人不懂的暗语进行交流，对他们来说并非难事。"L紧追不放。

  

"你这纯粹是结果论吧？完全是以我是基拉、海砂是第二基拉为结论的逆向推断！"月激愤地反驳道，"已经够了，龙崎！你说过，如果我不是基拉你就不满意，所以我和海砂的任何行为都会被解读成有利于你的说法，你的所有推理自然都会以我是基拉为结论展开，说到底，你只是不想承认自己的推理是错误的！不是吗？"

  

一直以来，比起龙崎没有实际根据的推理，调查组的人更愿意相信月不是基拉，因而在月激动地说出这番话后，松田等人的内心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动摇——月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试想，你暗地里在我家装六十四个摄像头、把我和海砂监禁数月、让父亲把我和海砂带到郊区假装要进行枪决，还有我们联手抓捕了身为基拉的火口——哪一次不能证明我的清白？如今调查部已经得到火口手上的笔记，没有另外的笔记可以用来杀人了，我和海砂彻底洗清嫌疑，你却仍然在怀疑我们，说笔记里有假规则！还亲口说过希望我就是基拉这种话！"月摊开双臂，对L发出一连串激烈的质问，"我们都知道你很厉害，是世界首席的名侦探，但毕竟你也是人，也有出错的可能，只不过因为你履历光鲜，没办法出错而已！所以你就算一条路走到黑，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错的！"

  

"对……对啊！也许是龙崎搞错了方向呢？"月这番话让松田找不到质疑的理由，也让他加深了对L的怀疑——他紧张地揪住衣角，看一眼弓着背靠在墙边的L，又看一眼激动的月，生怕下一秒他俩又会打起来。

  

不同于情绪激动的夜神月，L倒是冷静异常，他安静地听完，旋即用低沉而有力的声音打破沉寂："夜神君——"

  

阴郁的夜空中，忽而有一道闪电破空，夹着隆隆雷声飞驰而过，在L冷峻的脸上打下一道白光。

  

"接下来的十三天，我会和你一起被监禁，监视工作就交给调查组的大家共同完成。"

  

"什么——?"

  

——一起监禁？用手铐锁在一起吗？

  

L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

  

"这件事只有调查组的大家知道。如果夜神君就是基拉的话，这十三天，是你杀死我的最后机会——是静候审判的结果，还是通过杀死我来阻止笔记实验，由你权衡，"L深邃的黑眸如无底洞一般凝视着月惊诧的脸，他扬起嘴角，说出和电视台宣战那天一模一样的话，"那么试试看，来杀死我吧……基拉。"

  

（未完）

中篇分了两次发

本篇是月和L的正面battle，死神们暂时神隐😆

  

6

天色渐晚，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灰蒙蒙的房顶上，雨水顺着屋檐抛下银子般的水流，在窗槛上激起水花。

  

L隐约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及时止住话音，门被推开的瞬间，死神墨斯扑棱两下翅膀穿过天花板，不见了踪影。

  

先进门的那个人是夜神月，紧随其后的是夜神局长和相泽，月正打算随手把门掩上，不料门后忽然飞进一个松田，这位冒失的警察一进门就对着L大声慰问道“龙崎你没事吧”，步伐太急险些把相泽撞飞，旋即又被夜神局长喝斥道“这里是医院安静点”，于是乖乖闭上嘴，像根柱子一样委屈地竖在角落里。

  

看到这似曾相识的戏剧性场面，L并不觉得冒犯，反而对自己还活着这一事实更多了几分真实感。

  

夜神月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他走到L床边半蹲下来，与他视线平齐。

  

“龙崎，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感觉怎么样？”

  

“……”

  

L眼神涣散地盯着夜神月看，藏在被子里的一只手不自觉揪紧床单。

  

他已经95%确信夜神月就是基拉，只差一个决定性的证据。若不是墨斯站在L这一边，他昨天就死在雷姆手里了，而月也会顺理成章地接替L的位置，以第二代L的名义将他的地位和资源占为己有，同时继续以基拉的身份暗中制裁罪犯，将调查总部的警察们玩弄于股掌中。

  

“感觉要死了。”L睁大呆滞的双眼，答得既坦诚又敷衍。

  

“哈哈哈……”夜神月干笑两声，用手托住下巴，“我一直很担心龙崎，差点以为你救不回来了，看到你清醒过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得救，之后你必须好好休养才行。”

  

“是的，龙崎，这段时间请你好好休息吧，身体最重要，”夜神局长说道，“追查基拉的事就先交给我们。”

  

“我没关系，”L的声线懒洋洋的，却有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只是行动不太方便罢了，不影响我思考，所以指挥权还请继续交给我来行使。”

  

“真的没问题吗？”相泽插话道，“你可是差点就被死神杀死……龙崎，你的行动太过冒险了，万一又挑衅到基拉，你——”

  

“从一开始我就是赌上性命的，这点你很清楚，相泽先生，”L强硬的口吻让相泽一时语塞，“我的最终目的是逮捕基拉，不是明哲保身。”

  

“……不愧是龙崎。”夜神月微叹一口气，眸光有一瞬间的暗沉，“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L直言不讳：“逮捕弥海沙。”

  

警察们惊讶的反应是意料之中，所幸他们没有打算制止L——弥海沙刚被释放不久就又发生了罪犯连续死亡事件，很难说她没有嫌疑。因此，面对L的计划，警察们面面相觑，最终保持沉默，夜神月瞥了一眼身后的警察，回头说道：“不仅如此，还有笔记的十三天规则也要继续测试，没错吧？”

  

“当然。”

  

“我明白了，”月坐起身，以居高临下的视角看着L，昏暗的光线下他的面容被蒙上一层灰色的阴影，显得晦暗不清，“那你要如何执行呢？渡已经死了，你失去了与外界沟通的联络员……需要另一个人代替渡去做这件事，但父亲、松田、相泽还有模木，他们都不认同用死刑犯的命来测试笔记的行为。”

  

夜神局长神情严肃：“确实……我并不认可这种做法。”

  

角落里的松田举起一只手附和道“我也是”，相泽微微点头表明态度。

  

夜神月提议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做你的联络人吧，龙崎？”

  

L低垂着头，从月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在输液的那只手苍白得近乎病态，隐约能看见皮下淡青色的血管。

  

那清瘦的身材，弯曲的脊背，黑发遮掩下白皙的脖颈，还有被绷带层层缠绕的胸口，俨然一个破碎的瓷娃娃，但月依旧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这让他非常懊恼。

  

“……如果龙崎不乐意的话，那我再毛遂自荐就是强人所难了，另外的人选——”

  

“不，”L抬头，看不出情绪的黑色瞳孔映出月稍显惊诧的脸，“拜托你了。”

  

夜神月眼底掠过一丝困惑，很快又绽露笑容：“这样吗？能得到你的信任，是我的荣幸。”

  

“可是，月——”夜神局长想要制止，却见月神情坚定。

  

“爸爸，只能这么做了，我也想彻底洗清自己的嫌疑……”月握紧双拳，话音铿锵有力，“只有十三天规则为真，龙崎才会彻底打消对我的怀疑，一直以来都无法与基拉撇清关系，我已经受够了，就让这件事来证明我的清白吧，测试完规则后，我们也能少一些顾虑，更加同心协力地抓捕基拉。”

  

话说到这个份上，夜神局长已经没有反对的理由，只好默许儿子按照他自己的意志行动。

  

“那么，夜神君，作为我的联络人，请你去总部主控室那边拿一台备用对讲机，按我说的做。”

  

“……我明白了，那么我先离开一下。”夜神月转过身，嘴角的笑意微不可察，“爸爸，龙崎就先拜托你们了。”

  

夜神月走后，模木也来到医院，手里拎了一篮子水果。

  

“你带了水果啊，模木，真有心！”角落里的松田雀跃道。

  

模木点一下头，对上龙崎的视线，不料对方先开了口。

  

“模木先生，抱歉你刚来就要麻烦你，能请你现在去一趟总部吗？我有指令要下达，需要尽快与相关人员取得联络，到时我会用夜神局长的手机联系你，告诉你怎么做。”

  

“欸？月不是已经去了吗？”松田感到困惑。

  

“保险起见。”L没有过多解释，接过水果篮子，挑出里边的草莓，“夜神君还没有走远，请你跟上他，完事后一起回来。”

  

“好的，我这就去。”模木答应下来，立刻动身。

  

L依旧高度怀疑月——调查部的警察无不感受到这一点。让月和模木同时回到调查总部，月就不太可能有多余的动作，而模木会成为第二个充当联络人的人选，确保月有在准确无误地执行计划。

  

夜神月也注意到L的用意，他在回总部时碰到了模木，与此同时他们手中的对讲机依次接到了L用夜神局长的手机打来的电话——执行逮捕弥海沙的计划。

  

夜神月知道L逮捕弥海沙只是时间问题，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执行。

  

“模木，你先回去吧，我去一趟洗手间，很快就跟上来。”

  

“月，龙崎吩咐过我要和你一起回去。”

  

——L那个混蛋，烦人程度真是有增无减。

  

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回过头面对模木时依旧是一脸毫无破绽的微笑：“好，那你等我一下。”

  

月并没有因此乱了阵脚，他早已设想过出现这种状况该怎么做。

  

他走入男洗手间，靠近窗边，全身漆黑的死神收到他的信号，扑扇着翅膀飞到他的面前。

  

“硫克，成功了吗？”他压低声音问道，“怎么这么慢？”

  

“啊，成功了，”硫克在月面前晃了晃小型照相机，让他看到L的照片，“因为外面一直下大雨，门窗又锁着，在窗外拍不到清晰的图片，一直等到有人把门打开我才偷拍到，毕竟这个相机不像我一样能穿墙嘛，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话说，接下来交给弥海沙就行了吧？”

  

“对，你立刻过去，我告诉过海沙，L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必定是逮捕她，所以要提前做好准备，要是我过了这个点还没有联系她，就说明L已经开始行动，为了躲避搜查，她会藏到树林里去——曾用于埋藏笔记的那个地方，你去那里和海沙会合。”

  

“你也没想到L这么快就行动了吧？很匆忙呢。”

  

月皱起眉头，强压话里的愠怒：“你现在就去，我是不会出错的。”

  

“好啦好啦，我这就去。”硫克幸灾乐祸似的笑了一声，转身飞远了。

  

月本想赶在L发令之前就干掉他，可L苏醒的时间比他预料的早很多，那他就不得不冒险，与L展开一场时间追逐赛，看看是海沙先拿到照片，还是L先找到海沙。

  

如今以调查组成员的身份行动对月不再有利，他被模木限制了行动，不论去医院见L，还是联络海沙，都要时刻提防被监视，脱离调查组单独行动又会增加他的嫌疑，因此最稳妥的办法是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必要时就算会引起怀疑也要给L施加一些障碍。

  

一旦拿到硫克带来的照片，海沙就会用死神之眼看到L的名字，写在笔记上杀死他，届时L再怎么怀疑自己也没用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在今天之内就与L分出胜负。

  

按照月的计划，他考虑过L不会在医院死去的可能性，也考虑过硫克得到照片的时间会与自己的计算有差池。硫克最晚会在月去医院探望L时才拍到照片，如若此时L已经醒来，他一定会下达逮捕海沙的指令，海沙要是在家或是在外自由行动，很快就会被捕，所以月吩咐过她换用另一部备用手机，提前赶往月指定的地点，这样一来即使通过手机定位海沙或是试图联系海沙身边的人，搜查队也会误判海沙所在的位置，在他们识破海沙的行踪前可以拖延时间。

  

夜神月走出洗手间，与模木会合。

  

“模木，虽然我坚信海沙不是基拉，但逮捕海沙是L的命令，我们只能照办……对了，海沙告诉过我她今天的行程是拍摄代言广告，到时就通知搜查队去海沙的公司找人吧。”

  

模木还没来得及应答，他手中的对讲机就响了，依旧是用夜神局长的手机打来的。

  

“喂，龙崎，是我模木。”

  

“模木先生，夜神君在你旁边吧，让他也听见我的声音。”

  

“嗯，我们现在在一起。”模木将对讲机略微移开耳朵，确保月也能够听见。

  

“那么——夜神君，你方便联系海沙吗？”

  

——没用的，L，你们无法定位海沙的备用手机，而且海沙出门时乔装打扮过，即使逐个查监控寻找她的行踪也要花费一番功夫，在你们找到她之前，硫克就会把照片送到她手上，你还是乖乖等死吧。

  

“海沙现在可能在拍广告，暂时无法拨通她的号码。”月用准备好的话术答道。

  

“这样啊，夜神君知道她在哪里吗？”

  

“不知道，可能在公司，也有可能去了别的城市。”

  

L用两根手指捏着手机的侧边，沉默了几秒，继续说道：“让夜神君拨通我指定的号码，按照我所说的，一字不差地转述给对面，请按免提，全程让我听到对话内容，确保指令没有差错。”

  

模木点头回应：“明白了，龙崎。”

  

月在心里冷哼一声，暗笑L依旧被蒙在鼓里——他不知道自己又一次着了死神的道，上次是雷姆，这次是硫克。在硫克将照片送到海沙手里的瞬间，便是他的死期，甚至都不用月亲自动手，在他死后，也没有任何人能找出月杀人的证据，L的死会被视为是挑衅基拉的必然结果。

  

“请说吧，龙崎。”月拿起对讲机，露出了然一切的微笑——世界第一的名侦探已是强弩之末，而夜神月将亲眼见证他的陨落。

按照L所说，月拨通了号码，对面很快就做出回应，月闭上眼聆听L从另一部对讲机里传来的指示。

  

“请执行01B3号指令。”

  

——什么……？

  

L只字未提搜寻弥海沙的方法，只是说出一个意味不明的代号。

  

“完毕。”L停住话音，示意夜神月传话。

  

月愣了一秒，在模木的注视下，逐字逐句重复一遍L所说的话。

  

对讲机那边，L手下的搜查队队员表示已收到指令，下一秒便挂断了。

  

——L这混蛋，居然加密通话……这时候询问详情反而会增加自己的嫌疑。

  

这样一来，夜神月就无法得知L对弥海沙的追捕进度。

  

“辛苦你了，夜神君，请和模木先生一起回来吧。”说完对面便挂了电话。

  

L慵懒的声线让月不由得咬紧牙关，他越是表现得散漫，月就越是怀疑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同一时刻，在弥海沙那边，她正倚靠在一棵树背后，带着一副墨镜，身穿卡其色风衣和蓝色牛仔裤，纤细的双腿交叉而立，黑色假发垂泻在肩侧，即使乔装打扮过，也难掩她是正值妙龄的美少女。但弥海沙的心情显然有些焦躁，一边掰着树枝一边嘟囔着“硫克怎么还没来啊”。

  

  

7

夜神月回到医院时，震惊地发现L这家伙已经站起来了——虽然依旧驮着背，但那么重的伤势竟然还能站得起来，简直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L将窗打开一条缝，手肘撑在窗槛上，双眼无神地眺望远方，窗外的雨势渐息，薄薄的水雾在空气中弥漫，携着一缕草木的清香。

  

夜神局长等人大概已经回到各自的岗位上，此时病房内只有L、月和跟在月身后的模木。

  

“模木先生，你也先去休息吧，辛苦你了。”L背对着两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啊……好，龙崎你也是，多保重！”模木微微鞠一躬，说道，“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模木离开后，月在门口盯着L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两人似乎都没有主动打破沉寂的意思。

  

马路上车辆往来时驶过积水路面的声音此起彼伏，阴天的气息笼罩着整座城市，不免让人觉得压抑。

  

即使在病房里，L还是穿着惯常的白色上衣和牛仔裤，他这雷打不动的习惯直到死去那天也不会改变吧——夜神月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想法，只要是关乎L这个人的，总是免不了蕴藏着一丝杀意。

  

没错，月从一开始就想杀了L，这一生他唯一的宿敌。

  

但思及L的死法将会是被弥海沙写上笔记，月没由来地感到遗憾，或许是因为他终究没有亲自动手，他至今不知道L的真名是什么。

  

世界上很少有人——即使是无亲无故的人，会像L一样隐藏自己的身份到这种程度，除了渡和他自己以外，无人知晓他的名字，无人知晓他的经历。他没有朋友，最大的兴趣是破案与解谜，终日在望不透的黑暗里守着一隅角落孤独地沉思，因此他的下眼睑有浓重的黑眼圈，皮肤白得像幽灵，弯曲的背脊压低了他原本高挑的身材，看上去比自己矮了一头。

  

这样的L，夜神月很是反感。

  

反感他长久以来对自己的挑衅与阻碍，反感他自诩正义的价值观。

  

L确实称得上是与自己比肩的对手，稍有不慎就会被他打个措手不及，让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屈辱。

  

然而，这场对决很快就会迎来终结，月会对L致以敬意，并将他送上黄泉路，在他死后占有他的一切。

  

L曾问过他——如果我死了，你会继承L的名号吧？

  

当时尚未恢复记忆的月对此坚决反对，责备他说了不吉利的话，可恢复记忆后的月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月，在他心里，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比他理想中的“新世界”更加重要，为了远大的理想，他连亲人都可以牺牲掉，何况是他的宿敌。

  

夜神月不是没有想过，倘若笔记能操纵人的意识和记忆，他一定会让L变成自己手中的棋子，利用他过人的智慧轻松解决很多问题，可惜，死亡笔记的存在就是为了置人于死地，既然棋子非我方阵营，那只要剔除便好，一旦除掉L，就再也没有谁能威胁到他了。

  

不知过去多久，对着天空出神的L忽然叫了月的名字，让他心里一惊。

  

“夜神君，你有话想说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果然是我在这里打扰到你了吧。”

  

“实际上，大家都认为夜神君已经通过十三天规则洗清嫌疑了，虽说是我提出要查证，但夜神君有没有用笔记杀过人——最清楚的人是你自己，”L平稳的语调不带感情色彩，月听不出他话里是试探还是嘲讽，“既然清白无辜，这几天你完全可以自由行动，不必把自己局限在调查总部里。”

  

“你又说这种话，”月无奈道，“我解释过吧？在抓到基拉之前，我没办法袖手旁观，而且你不是也说过，我的推理能力会派上用场吗？”

  

L静默片刻：“海沙原本每天都会来调查总部找你，忽然有一天不再来了，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忙，有什么事……让她不得不把和月约会的事搁置一边。”

  

“龙崎——！”月提高了音量，“你是在怀疑我，让海沙去制裁犯人了吗？”

  

至此，L已然没有半点掩饰的意思，话里的攻击性咄咄逼人：“难道不是吗？”

  

面对L露骨的挑衅，月不由得握紧双拳。

  

“你究竟在说什么，龙崎？”月厉声反问道，“我知道你一直都怀疑我是基拉，你查不到基拉的下落会焦躁不安，我也理解，但你无凭无据一口咬定我和海沙是基拉，你有稍微考虑过我的心情吗？”

  

L缓缓回过头，黑色的刘海半掩着晦暗的眼瞳，眼神清澈却看不到底。

  

“没有。”全然不假思索的回答。

  

“……依我看，你唯一能拿到手的证据就是十三天规则，除此之外再也说不出别的，可你连这条规则的真假都不确定，却一直空口无凭认定我是杀人犯，即使我理解你的心情，也会愤怒。”

  

“我并没有期待有人会理解我的心情，”L平静地说道，“但我有一瞬间期待过，你会亲口承认。”

  

“承认什么？”

  

“你明知故问。”

  

月再也忍不住，三两步走上前，一把揪住L的衣领，将他拽向自己。

  

“你适可而止吧，龙崎！”

  

L的眼神冷下来，用支撑在窗槛上的手钳住月的手腕：“这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夜神君。”

  

月咬紧牙关，单手扣住L白皙的脖颈，将他压在墙上。

  

心头的一团火流窜到四肢百骸，让月头脑发热——他不明白为什么面对L的挑衅他始终难以保持冷静，不给对方一拳，胸中的火气就会凝滞郁结，结果就是，他忘记了对方还身负重伤，这一推让L的背脊重重撞上墙面。

  

L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月这才意识到自己做过头了。

  

“龙崎……！”

  

即使是早已决定抹杀情感的月，此刻也感到一丝动摇。

  

“抱歉，是我冲动了。”

  

L失去支撑的力气，从墙上滑落下去跌坐在地上，头埋得很低，看不见表情。夜神月半蹲下来，扶住他的肩膀。

  

“没事吧？”

  

肩膀处传来冰凉的触感，让月觉察到L的体温似乎低于常人，加之对方肤色冷白得像鬼，月不禁怀疑在海沙写笔记之前，L会不会就这样死在医院了。

  

见对方像个木偶一样任凭自己抓着他的肩膀，没有任何反应，月狐疑地将脸凑近了一些。

  

“龙崎？”月轻轻晃了一下L的肩膀，“我去叫医——”

  

话没说完，月的脸就挨了一记L的掌掴——比起掌掴，更像是被指背狠狠地扣了一拳，月的重心往一边倾倒，失去平衡的上半身带动他整个人侧摔到地板上。

  

“很痛的啊。”L骤然缩小的瞳孔像一只被惹急了的猫。

  

以他的伤势能站起来就很不错了，偏偏还被夜神月雪上加霜，以L的性格绝不可能白白挨打还忍气吞声。

  

“如果我在医院死了，第一个被逮捕的就是夜神君。”L曲起双腿蹲坐在地上，难得有起伏的语气显示出他此刻非常生气。

  

“……抱歉。”夜神月觉得对即将被自己杀死的人道歉很奇怪，但他还是莫名其妙说出了口。

  

这时，夜神月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立刻打开手机，看到弥海沙发来的一条新消息。

  

——月，我今天要去拍写真！

  

夜神月睁大双眼，剧烈起伏的情绪几乎让他的面部表情失控，但他还是凭借强大的演技压制住呼之欲出的冲动。

  

——这是海沙收到照片的暗号！

  

也就是说，弥海沙可能已经在笔记本上写下了L的真名！

  

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L，在心底窃笑一声：是他赢了！

  

（未完）

-

L盯住夜神月投射来的真诚视线，那张脸又恢复到毫无瑕疵的平日模样，要是换做其他人，早已为此放下一切，怀着某种慈悲之心去治愈他过去的伤痕。夜神月确实拥有这种蛊惑的能力，方才的想法冒出来一瞬，L更是笃定了自己这个近乎缥缈的猜测。

 

致命游戏已然开幕，他的追踪主角穿戴齐整，站在舞池边缘目光灼灼地等待他加入。故事进行到这里才算真正开始，以命运作为筹码，L将自己的手覆上夜神月的掌心，只需一瞬舞曲播放到高潮，他们等候舞池的人群一波离去一波再来，步履不停地仍然在跳，直至谁要停下，他们都很要明白，寻找真相的另一端是不公的死去，稍有不慎，就会陷进基拉在广袤草原上挖下的无数个兔子洞。

 

“好啊，夜神君。”

 

于是L应允下来，不冷不热的招牌态度看不出喜怒。在微凉的春夜一同为命案出发，二人各自心事重重地坐在后排的两侧。L和往常般蹲坐着，倒是很放开地盯着夜神月的脸看。那家伙侧过头去，撑着脸倚在一旁，是笑脸盘旋在亲人好友之外的一面，冷漠的本质。车窗外的路灯闪烁着打进来，L看见夜神月落进黑暗中去，又回到白炽灯下。稍微愣神后他已经伸手将车内的灯打开，用哄幼儿入睡般的轻柔嗓音问L，怎么了。

 

“不……只是在想，夜神君好像对调查命案并不感到害怕。”

 

夜神月轻轻地皱了皱眉，回复。“我协助过爸爸他们侦破过几个案子，其中也有命案。谈到生命……固然会觉得这是很脆弱的东西，既然已经死去，与其畏惧不如发挥它剩余的价值，去探索吧。”

 

现在是平和年代。哨兵和向导并不像某些时期那样需要大批的走上前线去战斗。有些东西只通过放映的幻灯片看两眼，那门课便算作完美结束了。所以自然也有很多高阶哨兵看见真实的血淋淋会变得失控，灵敏的五感将照片上的当做是自己的，血腥味从幻想中成真，令他们成为逼谁走进无头小巷的刽子手。

 

夜神月也不例外。他的处境显然要更行云流水地夸张一些，夜半时分被带到某所偏远警局，下车时身边人戴上了不知从哪掏出来的传统面具，看来他谨慎露面的传闻是真的。转瞬便是跟着L一同毋庸置疑地大步径直走到深处的停尸房。有警官走上前来轻声介绍情况，夜神月强打精神听进去了一些，他的状态有一瞬间的断触，这一切发生在白布从尸体上揭开之后。

 

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讲基拉是个穷凶恶极的凶手。尸体的状况是外界无从得知的，会被很笼统地让新闻报道归类到心脏麻痹中去。翻出来的脂肪组织和血肉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刷白了脸色，基拉真的将自己当成行刑者，施下这般残忍的惩罚。夜神月捂住了嘴，遏制住本能的冲动，他的感官通通在叫嚣着要马上离开，走马观花一样成为死者又被剖开，无法呼吸地躺上解剖台，所有的部分赤裸裸地让所有人看。

 

“……龙崎，我在外面等你。”

 

浓烈的福尔马林味掺杂着新鲜尸体的味道让夜神月喘不上气来，温室里长大的年轻人的第二次死亡认知就这么诞生了。他在屋外，仍然能接受到L所看到的。那是个年轻的女孩，家世优渥，被骄纵得在学校横行霸道。借着哨兵身份霸凌了许多人，好像逼死了个同样没有精神体的……另一个女孩从学校天台上跳下去以死示众，小滩的血和消息蔓延开来，她的朋友无助地希望基拉降临，三天后，竟然成真。

 

“你还好吗，夜神君。”

 

前几个小时还信誓旦旦地讲来一起调查吧，只是一会儿就‘变成’这幅样子……L毫不忌讳地盯紧夜神月的脸，越发确信地想这大概是某种水中月。从而编造出来的一个脆弱的夜神月，诱导他去触摸平静无痕的水面。稍微抚摸上就会被藏在其中的未知物拖入湖中，绝望着看着天上真正的月亮而死去。

 

L更近一步地确定，叠加上先前的调查，在接触到夜神月这个人不到两天的时间里，每一步夜神月都设计得恰到好处——性事之间命案发生，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看到尸体所诞生的反应也像是某种佐证，我如此害怕、又如何下得去狠手做到杀人呢？

 

很有趣。L微微遏制住想要吞食甜品的心，呼吸的频率随着心速加快，亲手剥开罪犯的伪装，探索到真相的本质，大概是他做侦探以来的一大乐趣。随心所欲中所包裹的执念不比谁少，他的心清澈得像一面镜子，就算触碰到的是月光，也会将其折射出去，将一切都于黑色的迷途中灼灼燃烧起来。

 

做戏就要做全套吧，夜神月任由自己这么想。让L认为再怎么样，自己也会因为身份而变得不同。哨兵本就是离不开向导的，或许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只是普通的请求而已。夜神月抬起些许疲惫的眼，看向一旁的L，轻轻问出声。

 

“龙崎……能给我个拥抱吗。”

 

已经连着两晚没有睡个好觉，刚刚出狱的夜神月就这么跟着他四处奔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L望住夜神月泛着血丝的眼睛，立即感觉到同样的压力按住他的肩颈，将他压得更要往前倾去。L顺着这种驱使，张开手臂，肢体稍稍有些僵硬地圈抱住了夜神月。

 

“……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些。”

 

尽到本职的安慰，这大概是他们唯一不会针锋相对的地方。命运的丝线将不想要的系在一起，还要去为此生气倒是耗费心力，逢场作戏是最简单的游戏模式。夜神月和L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仅仅是因为基拉——想到这里，夜神月勾了勾嘴角，想道。系在一起的线无论是哪一种材质，钓鱼线、钢丝、尼龙绳，缠绕成割不断的模样，悬在L的颈间。情到深处，他也会将这个拥抱还给他的。越要用力，成为某种罪证也好，在第一眼见到L的那刻，杀心已经作为助燃剂跳进了火焰里，熊熊燃烧着，一点一点吞噬掉了他的耐心和理智。

 

瞥见眼前人一直阴晴不定的脸色，让L决定掏出来一根棒棒糖分享给夜神月，不由分说地要他吃进去。夜神月只好在L的灿然目光下剥开糖纸，含进口中的那一刻心底还是会为甜口的推荐有某种惊呼，是甜蜜越过了酸涩的橙子味。

 

对于不爱吃甜食的他来说有些太甜了，不过也卓有成效地转移开了他的注意力。L在精神图景中察觉到夜神月状态的好转，立即递给他一份已经整理好的资料。掀开一看依旧还是直白的尸体照片，可冲击力比实物减少许多。旁边有写下L的手记，大多是简单却直击真相的字眼。夜神月一边读下去，一边咽下衍生出来的颤抖。最清楚他的人是他的劲敌，抽丝剥茧地击中他精心设计的。在旋转楼梯上行进下去，在对方身前又或是……身后或明或暗地如影随形。

 

夜神月的精神图景是一片看不见地平线的草原。草长得很高，几乎要漫过腰部。砂糖很喜欢在这里探索，藏在草丛中自由穿梭，这会儿也正为他们带着路，两人很快便找到了一处空坦一些的地方相对坐下。

 

L微微俯下身，搂住趴在他腿上的黑色大狗，开口道。“说说你的感想吧，夜神君。”

 

面前逐渐浮现出来一份又一份样式相同的文件夹，层层叠加在一起越摞越高。夜神月随手抽出来一份，翻开看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数字，基拉连环杀人案的第○○号受害者。警方沿用了这个风靡全球的代称，无法用地区或是姓名去笼统地概括这起案件。花费了许多的人力和心思都卡在瓶颈，除了受害者的尸体本身找不到更多的线索。基拉是忽然降临于全世界的神，他的信徒是这么介绍他说。至今都不知晓他是如何杀人的，几乎都是完美的密室杀人。他的处理手法都差不多，惨烈的死状，尸体故意地被设置成让任何人看了都会心生畏惧的模样，是一种警告的意味——基拉的慈悲即在他杀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着跟他同样的共性，他们都是不折不扣的杀人犯。

 

“要来做罪犯侧写吗。”

 

L点点头，同样凭空变出来一张野餐垫，一瞬间摆满各种甜味吃食。他伸出纤长的手指，抓起一个沾满巧克力酱的甜甜圈，张嘴咬下一口后才继续说下去。“基拉有着很强的好胜心，他挑选的对象都是具有一定社会阶级的人士。知名度高，传播速度快。”

 

“他极有可能是日本人。关东地区生人。学生。和警方有关系，通过某种手段很快地能取得基拉事件的信息。”

 

仿佛在对照着夜神月的个人信息，一个个地往后面打上对钩。L提起手指，拎住银制的汤匙，往咖啡中心继续搅动着，直至出现旋转不停的漩涡，将所有都紧紧抓住，无法分离。

 

“你的逮捕令是我推动发出的，夜神君。”

-tbc.

在四月的最后一天悄悄爬出来更新一下

* 短篇，一发完

* 主大老师x团子，微雪团/all团

* 正篇大老师视角，番外叶山视角，文末彩蛋

* ooc见谅

毕业时向爱慕的对象告白，在青春物语中是仅次于参与过家家式学生会工作与社团活动的愚蠢之举，对我来说更是一场应被强烈抨击的现充闹剧。

即将各奔东西的学生们怀着对未来看似美好如玉实则不切实际的憧憬，欺骗自己将三年甚至更长时间以来所遭受的党同伐异的孤立创伤与一度尴尬到想要赴死的惨痛心情全数忘记，仅为了捏造出他们幻想中的属于毕业前最后一刻的圆满结局。

明明旧伤尚未完全痊愈，就又假借青春完结的名义趋之若鹜地做出无可救药的表白之举，结果要么是在新一轮的疼痛中丑陋而可悲地安慰自己结果不论尽力就成，要么是将对方牵扯进披着恋爱喜剧外衣的黑暗泥潭里，在充满不确定性的茫茫前路中迷足深陷。

即使被无情拒绝也要伪装成心愿了结不留遗憾的悲惨模样强颜欢笑，即使侥幸得到一时的应允事后又会患得患失地怀疑是情势所迫而非发自真心。

受毕业时刻不可名状氛围的干扰，胆小如鼠却自称勇士的傻瓜学生们自以为是地发起攻势，或是被告白的一方要么蠢蠢欲动要么迂回至极的回应，都是标榜青春恋爱物语的伪物。

我始终这么想。

所以我和由比滨结衣在毕业前就达成了恋人关系。

那天风和日丽，平淡无奇。

由比滨邀请我去她家厨房搭把手做纸杯蛋糕，作为感恩节那天她送给家人朋友的谢礼。

比起第一次去她家的紧张兮兮，这次我相对平定，虽然只是我尽力让自己表面看起来是这样而已。事实上，我的心脏自从接收到这个讯息就一直在咚咚咚咚猛跳个不停，大得像擂鼓的声音快要从嗓子里蹦出来，怎么回事啊，怎么慌成这个样子啊......这种事对我来说真不是多经历几次就能习惯的。于是我故作镇定地把脸绷得比平时更紧，导致原本就很少扯动的面部肌肉几乎痉挛。

我坐在座位上，远远地看着由比滨和三浦、叶山他们在教室的一角围在一起有说有笑，低头掏出手机对着黑色的屏幕看了一眼自己的脸。

呜哇简直了，这是什么丑不拉几的表情管理，脸绷成这个鬼样子，要是这都不被人发现状态异常那才有问题。

“阿企从刚才开始就有点奇怪喔，还对着手机屏幕自顾自地做鬼脸。”

清澈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的目光自手机屏幕上移，看到扎着丸子头的女孩面带笑意眼睛水灵，由比滨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身前，她微微躬身背着双手，好奇地探问。

校服衬衫在她胸口处起伏流畅的线条让人移不开眼，她身上好闻的香气让我熟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定。

“是吗，我只是太少跟别人说话，觉得面部肌肉有点僵硬，做点微表情舒缓一下罢了。”

“欸？太少跟别人说话的这点由当事人自己说出来也太惨了吧！话说比起拉伸面部肌肉，阿企还是保持你原本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好了，你这样看着反而更加瘆人。”

“也太直接了吧？就算是由比滨说这话我也是会心痛的哦？”

明明只是寻常说话，内容也不着边际，却不知怎的，我们之间的关系，给人一种水到渠成的感觉。

我把目光往她身后挪了挪，看到叶山小团体的户部向我们走来，但他走没两步就被女王三浦伸手拦住说了些什么，一旁的海老名笑弯了眼。

我笃定我和由比滨都没有向他们透露出我们之间的事，我们都不善于吐露关于这类情感的问题。

所以全看眼力劲。我可没有拐着弯骂户部那个不懂得知恩图报还犯傻搅局的兔崽子的意思，嗯，我只是难得地不吝啬对三浦女王以及她的谋士海老名同学的赞美。

我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在由比滨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之前伸手环住她的脖子从身后把她的围巾理得整齐了些，我能感觉到她对于我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显得有些僵硬，但还是一动不动地任由我把她的围巾捋好围紧。

这是我下意识的举动，不同于面对妹妹小町时的哥哥技能发作，私心的成分占了一大半。当由比滨因天冷而呼出的白气擦过我领口处的皮肤时，我的内心有着比皮肤反应更加过度的瘙痒。

我不会问她为什么不找料理手艺绝佳的雪之下帮忙，不会把她推向想来对女子力颇有自信的三浦和海老名她们，不会误解成是我一向认为最致命的温柔所带来的错觉而去搪塞。

即便她不说，我也懂的。

周围人声嘈杂中，我与看过来的叶山毫不避讳地四目相对。

叶山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他拍了拍户部的肩，又拿着手机在众人面前晃了晃，然后招呼班上的同学到操场踢球去了。

云淡风轻地让人欠下人情，叶山在这一点上跟雪之下一家有得一拼。

放学后两个人一起去了超市，到由比滨家，我们把买好的材料拿到厨房，拆掉塑料包装分门别类摆放好，准备动工的时候，门口晃进一个人影。

“结衣长大了，会带男生到家里来了~”年轻的由比滨妈妈笑得合不拢嘴，开始了惯有的妈妈式调侃。

“妈妈你别乱说......”由比滨局促地低了头，扯着左手手臂袖子的手蓦地攥紧，害羞又生气地想把净会开她玩笑的母亲推出厨房。

卧槽，太可爱了吧，这样的由比滨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可爱度爆表，已经是能与户冢媲美的存在了。我说不上来，只觉得把地点选在由比滨家真是太好了，刚才的她说实话我不太想让其他人看到啊。

见女儿这个反应，由比滨妈妈笑意更浓了。

“哪有乱说，你带到家里的男生只有比企谷同学呢，而且经常听你提起他，你们进展这么快妈妈好高兴~”

“阿姨说的是。”我动作麻利地往铁盆里打蛋，用打蛋器把蛋液搅拌均匀。

“啊啦。”原本只是揶揄，没想到得到了正面的肯定回应，由比滨妈妈惊讶得张大了嘴。

“阿企...？”正在系围裙的由比滨也愣住了。

没有不可描述事物的操纵，我脱口而出，用不像是鼓足勇气的大声宣告而更像是平铺直叙的陈述事实的语气。

“我跟令媛正在交往，”我顿了顿，又补充道，“以结婚为前提。”

由比滨妈妈眼看就要喜极而泣的样子，非常识相地嚷着要让孩子她爸也知道这个消息便夺门而去。

于是，当空间里只剩我和由比滨之后。我不知怎的就，刚才都没有觉得的，脸颊发烫有种害羞到想钻地洞的冲动，手上打蛋液的力道不知不觉都加重了，粘稠的黄色液体滚到盆边飞溅到我的衣服和手背。

“噗。”由比滨忍不住的一声笑打破了两人之间的胶着，她擦擦眼角边笑出的眼泪，手顺势往后掩住微微发红的耳根，“阿企总是在奇怪的地方让人出乎意料呢。”

这话由我来说可能有点什么，这是奖励吧？由比滨的表情动作话语都像场梦啊。我的心一紧，竟然感动得有些热泪盈眶。

这是我下定的决心，也许今晚明晚乃至今后无数个夜晚还会因为想起刚才发生的事羞到满地打滚，但是这样也好，这样的经历构成了当下的我——喔不，是“我们”。

我和由比滨相视一笑。

让我们再把时间往前倒一点。

背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活泼的步点让我一听便知来人，我放慢了步子，从以前的让由比滨追上来变成我主动跟在她身旁稍后的位置。

视野一下变得广阔，从前没怎么察觉到或者说察觉到了也任其发展的要素无限放大，我或多或少地察觉到了周围人打量的视线，却并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反而是在用一种护崽的态度审视着走在身前一点点的女孩周边的事物，目如死鱼的我这样看起来简直就是个跟踪狂现行犯。

说来可能引人发笑，看着是蠢了点，但确实是我保护她珍视她的方式，很原始，也很单纯。

由比滨结衣人气实在不低，我也知道他很受男孩子欢迎。

所以当她在教室里被人围着打闹说笑的时候，周围男生看向她的目光总是让我觉得比平时扎眼上十倍，虽然常年目光不善的我好像也没什么立场说这话就是了。

雪之下曾建议要适时宣誓主权，省的一天到晚她被人虎视眈眈。

“比企谷同学，有些事你不说，一些人是不会懂的。”当时，在长桌对面看书的雪之下淡淡说道。

我明白雪之下的意思，其实我大可以这样做，把心头郁结的情绪一记直球挥退。但由比滨所在圈子的相处模式实在不是我可以轻易解读的，所以我想用我的方式，一点点变化我们在别人眼里的样子。

毕竟，真的明白是怎么回事的人，是不会说的。

但还是有点抓狂，我现在的心情大概是往芥末里挤点柠檬汁的感觉，辣里带点酸，还呛鼻。

我看向由比滨，发现她身后的围巾好像有点歪了，要不提醒她一下吧，刚要把手机的聊天窗口打开的时候，忽然想到我帮她捋也不是不可以。

“最近课堂小测太密集了，都没怎么出去玩，一会儿三人一起出去玩吧！”由比滨在聊天群里提议。

“非常乐意。”雪之下秒回。

“你去不了的吧，刚才一色还在找你，说是学生会还有需要处理的问题。”我疑惑。

二年生的我和由比滨升上三年级都从社团隐退，侍奉部现在由川崎大志，户冢彩加，比企谷小町一手操办，雪之下则是被学生会会长一色伊吕波拉去协助学生会的工作，架不住户冢和小町两只小可爱的央求（至于还有一个常年称呼我为“大哥”的臭小子，我暂时还没认同他是侍奉部部员，并且时常让小町对他保持警惕），以及由比滨的与其说是游说不如说是撒娇的请求，雪之下在日常协助学生会事务的同时还兼顾担任侍奉部的顾问。

雪之下发了个黑猫盯人的表情，我隔着手机屏都能看到她眼睛微微眯起，及她嘴边渐冷的笑意。

也不至于这么不高兴吧......我还没组织好语言回复，被由比滨抢先了。

“小雪为了陪我还特地提前搞定了学生会的工作吗？呜呜感动...”

“只是觉得比企谷同学这样的死鱼眼跟在你身边，会容易让人把他当成图谋不轨的犯罪分子，很影响你名誉，得要我在你身边平衡一下才行。”

如果雪之下就在我们面前，她一定是用最温柔的语气和如沐春风的神色说着这般扎心的话。

我忽然想到，雪之下作为第一个知道我们在一起的人，她当时对我们两个人的态度天壤之别。那是在侍奉部的一个温暖午后，由比滨扭捏着以悄悄话的形式向雪之下传达了这一讯息。雪之下对挨近的由比滨并不抵触，反而还有点欲迎还拒的意思，我能感觉到她有一瞬的呼吸停滞。随后，面色温柔的她在窗纱翻动的阳光下给予了由比滨最真挚的祝福，那眼神仿佛阳关三月逐渐消融的春雪，让祝福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芒，更添了一份由衷的份量。

但在面向我的时候，雪之下虽然也笑着，眼里却像无数把刀在层层审视着我，若是在她意念中，我怕不是已经被割成无数块了。

“你终于还是......咳，可喜可贺。”语声尖锐的雪之下本想对我说什么，中途硬是因为由比滨收起了和我对话时惯有的刻薄。

这女的刚才绝对是想说“我终于还是动了她的人”之类的话......

由比滨对这一状况浑然不觉，抱着雪之下的手臂高兴地左摇右摆，活像一只得宠的小狗喜形于色地冲着主人摇尾巴。

所以我从头到尾都只是站在桌子的这一边，用一种旁人看起来也许又丑又尬的笑，说实话我还有点梦中感，不过我想我应该是喜悦的，只是我还没来得及想好向雪之下分享这喜悦的方式。

而由比滨帮我想好了，也许单纯率真的她根本不需要对这种事深思熟虑吧，凭直觉和本能行动一直都是她的专长。这是由比滨的表达方式，我尊重她，仅此而已。

“由比滨你还真是笨蛋啊。”我扶额，嘴角却翘着。

“啊？话说我唯独不想被阿企这么说！”由比滨没有撒手，一边抓着雪之下一边对我嗔道。

“装傻装了这么久，比企谷同学在我看来才是更加无可救药呢。”雪之下很快恢复她日常的毒舌高傲，恬静地微笑。

察觉到雪之下若有所指，即便我可以摸着良心说自己没有装傻，我也不予反驳。长桌的另一边，雪之下偏头对上由比滨灼灼的目光，轻叹一声。

“太好了呢。”

由比滨有一瞬间的愣怔，然后给了雪之下一个熊抱。

“——最喜欢小雪了！”

雪之下和由比滨要我说的话，有种让人羡艳的默契，大概那是只属于女孩子间的柔软甜美，却又又如钻石般晶莹剔透，坚固炫目。

至于由比滨和我，我们是截然相反的一对，一个习惯解读气氛自然融入，一个向来性情孤僻特立独行。

但我们最终走到一起。

告白那天......也许不能称之为告白，更像是蠢笨的顾自表达，用游戏术语就是单向输出这样的感觉。那也只是无数个我陪她走在回家路上的其中一个下午，我帮她推着自行车，夕阳的余晖染上她的鬓边脸颊，她时而在我旁边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时而欢快地蹦着步子转过头来对我笑着，让不善于和人对话的我在面对她时总是神奇得有话可说。

总的来说，我和雪之下对话的状态时常是“妙语连珠”且“金句频出”的，而我和由比滨说话的状态则是我期待了无数次脑补了无数次现在正在一点点如愿以偿地实现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状态。

与其说这是我太需要的对话状态，倒不如说，由比滨的话连同她这个人都刚好卡在了我的某个点上而已。

所以我开口了——

“由比滨。”

“阿企？”

“在你家厨房做的蛋糕，有只有你才能加的调料。”

“......啊？”由比滨停下来，歪着头不解地看着我。

“确实比其他人做的更美味，我吃出来了。”我也停下推自行车的步子，我们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停在路上看着对方。

由比滨反应了一会儿，像是明白了什么但又有一刻的犹豫，像怕弄错了就将被人狠狠嘲弄一般，她脸有点红，低着头，抓着双肩背包带子的手紧了紧，极力用平稳的声音回道：

“喔......没什么啦，我给小雪优美子她们做的也有......放的。”

啊......我当时远远看着她的时候，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的吧？不是怕伤到对方，而是怕自己自作多情、自我意识过剩的会错意。

我很能理解她这样的反应，只继续把我想说的话说完。

“不知道以后萨布雷和雪洞玩在一起会不会打架。”

大方向的话我不是不会说，或者说我应该是最擅长说这种话的，然而在对着由比滨的时候，到嘴边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就变得具体得可以描画出我们今后在一起时每一秒的细节。

“还得麻烦你和我一起应付我不擅长应付的人。”

由比滨逐渐听懂了我的意思，坏坏地装傻回道：“根本没有阿企不擅长应付的人吧，硬要说有，那就是我们所有人。”

我于是即兴演绎了一段之前已在她面前展示过的饶舌：“方针可以about，根据规模做出adjust，我想做的是suggest。”

由比滨本来还有点紧张，这下终于绷不住的抱着肚子笑出来。

我时常掐不准时机，但她笑了，连带着我们之间的气氛都柔和起来，于是我正色道：

“由比滨，我可以请求你，参与到我的往后余生中来吗......？”

“对着麦克斯咖啡主题贩卖机激情自拍的恶心家伙，我不看着点都不行啊。”

“由比滨同学？？？”比起为她对我的揶揄做出解释，我更想做的是破除她对麦克斯咖啡这款神圣饮料的误解，为此我当即准备好了长达几百字的措辞试图向她表达麦克斯罐装咖啡的美味与我对这款饮料的倾心之意。

谁知由比滨话锋一转，向我走来。

“早就......在参与了啊，”由比滨靠在我身前，“阿企这个......大笨蛋。”

“聪明人早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有笨的人才会一直等，等不来还主动向对方走去。”

我能感受到由比滨的身体在抖，紧闭着眼睛正泪流不止。

“剩下的九十九步，我不敢说我能走的很好，但就算坑坑洼洼暗雷满地机关遍布，我也一定，会走向你。”

由比滨哭笑不得地低声应道："嗯。"

这条寻常经过的放学路，西方天空的余晖，等间距点亮的路灯，家家不同的灯火，各种光亮相互交织，去往不同方向的人流穿梭在暮色迟至的街头。

这一如往常的景象，添上她的身影，却流露出令人安定的舒心与温情。

我和由比滨在这条街上慢慢地走着，彼此轻碰的小指紧扣。

（番外）

叶山隼人作为叶山小团体的头头，自然不会把在团体中地位举足轻重的人气女孩轻易交出去，何况对方还是他真心讨厌的比企谷八幡。

但是没办法，谁叫他那天遇到了雪之下。倒不是雪之下跟他说了什么，而是少年老成的他自顾自的由客观事实推断出了一系列后续应该的做法。

那天雪之下最终没有参与到由比滨口中的三人之行中去，用一个不太合适的比喻，由比滨在她看来是透着莹润光泽的翡翠玉白菜，哪能被比企谷八幡这头孤僻癌晚期的猪拱了去，还是头目如死鱼的猪。

“你不也是匹独狼吗，彼此彼此。”比企谷双手插在裤兜里，倒不是耍酷扮帅，只是单纯觉得冷。

“虽然我懂你意思，但是没有把女孩子形容成狼的吧......”由比滨无奈地笑了。

“由比滨同学，槽点错了。”雪之下不紧不慢地抿了口红茶。

叶山隼人不是没羡慕过比企谷和雪之下的关系，于他而言是一种十分理想的状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交谈犀利，亦敌亦友，却始终步调一致。叶山对于能被雪之下当成对手的人都十分敬重，哪怕对方是他觉得相处起来无比棘手的人。

但他一考虑到自己想和雪之下成为的关系，便又庆幸自己没到比企谷的那个境地，不然绝无往前进一步的可能。

那天雪之下独自坐在咖啡厅的靠窗位置，被叶山正好瞧见，于是叶山随便找了个理由从一群人里脱身，坐到了雪之下相邻卡座的座位上。

“和后面这位女士一样的饮料。”叶山招手点单。

雪之下不可能没发现，隔着沙发的靠背，两个相互看不见对方的人开始了“目中无人”的对话。

“你来干什么。”雪之下先发制人打破沉默。

“这话我也想问你。”叶山往窗外看去，看见发尾微卷的丸子头女孩正挽着黑发死鱼眼的男学生说笑着走过。

雪之下咳了两声，像是想转移叶山的注意力一样掩饰的往咖啡加了块方糖，发出轻微的声响。

叶山一下就明白了，但他可没胆子在雪之下面前卖弄自己的这点理解力。

有了可以守望的人......叶山沉思，他突然不知道自己羡慕的是比企谷还是由比滨了。

“阳乃姐......还好吧。”雪之下敏锐的惊人，即使叶山不表意她也能知道他的心思，势必要扳回一成。

雪之下会主动在他面前问起记姐姐的事实属难得，对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个讨厌的人和另一个讨厌的人讨厌到一块儿去了，根本用不着她费心关照，但她问了。

叶山确实没少跟阳乃学习待人接物和为人处世的本领，所以在面对雪之下的时候，他总是一败涂地。

饮料端上来了，点的和雪之下的同款咖啡，她的那杯因为待了一段时间已经有点放凉了，他的这杯刚端上来还是热乎乎的——也只有热饮能让他此刻复杂的情绪稍微得到平定。

真是道送命题，叶山隼人头疼地想着，没人能在雪之下的质问中遁形，但愿他自作主张地理解成她不仅是在询问阳乃，还有顺便询问自己近况的意思是正确的。

“家族之间的事，”叶山也喝了口咖啡，“还有对你的关注。”叶山终于也学着雪之下一家掌握了点模棱两可的精髓。

两者阳乃确实都有所涉及，叶山隼人苦笑，当然，他也是。

“喔。”雪之下不再说话，两人重新回归沉默。

“如果不是，我为我的误解道歉，你会不会感到有点寂寞？”叶山用手敲了敲窗口的玻璃意有所指，换他发起对话。

“像她在我身边时，也在你们身边一样，都是她的一部分。当然，要是她因此受到伤害，我不可能视若无睹。”

由比滨是雪之下毫无保留地看重的人。

却也没有否认寂寞的这点呢。叶山了然，不再说什么，两人就像两个熟悉的陌生人各忙各的，互不干涉。

（彩蛋）

“话说回来，由比滨，你当时录了我rap的小视频吧？没有上传到奇怪的网站上吧......某天”我忽然想起这件事，好奇地问由比滨。

“喔那个啊，我给小雪看了。”

“然后呢，她说什么了。”

“EMMM她说......她说......不愧是阿企！对症下药药到病除百毒不侵！”

“好了我大概知道她说什么了。”我揉了揉由比滨头上的团子。

“我还给优美子和姬菜看了......”

合着辐射范围还挺广。

“她们说了啥？这回就不要哄我了。”

“你真的想知道？”

“......算了我还是不要知道了。”

“阿企——”

在路边吃可丽饼的三浦和海老名齐齐打了个喷嚏，看完结衣录的比企谷的Rap视频还尬得直哆嗦。当时她们的反应是这样的：

“结衣宝贝，我们在一起玩的时候，你不要跟别人说我们认识这货。”三浦一脸嫌弃。

“不会吧~比企谷和对方相性还挺好！男♂男GOOD JOB！”海老名鼻血直喷。

“还是删了吧，看着怪难为情的。”我忍不住提议。

“为什么？明明……挺帅气的。”由比滨轻声说。

“喔……是吗。”

被这么直白夸奖的我忽然也有点不好意思，两个相互不好意思的人就这样依偎着前行。

（完）

五

-

必然要为之发问的，夜神月含糊其辞的精神体确有其物。L看了一眼夜神月发白中夹着些许畏惧、好像又不仅于此的脸，便知道自己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在揭开夜神月的伤疤之上却是朝深度探索基拉……更近了一步。

他一触碰到那副骨头，就知道他一直所质疑的那部分落实成真了。隔着浓雾逐渐传递而来的是独属于夜神月的十岁记忆，就算无心去看，凭借二人的匹配度已然作为某种存档点留在了L的脑海里。跪坐在自己精神图景中哭泣的小男孩，手上捧着的是见了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的精神体。浅黄与深棕色相间的爬行动物，毫无生气地瘫软在夜神月掌心，这也是夜神月被迫学会的、人生中关于死亡的第一课。

“夜神君，那这骨头是真……”

接下来的故事就是故意往另一端走去的。L想。他只看到了结果却不知道过程，不知怎么地很想要试试看话说到哪一步，会让得夜神月的生气上升到哪一层。语出惊人的激怒，使得本就易怒的哨兵属性一瞬就点燃，再加上没有精神体协助疏通……

轻而易举跳入陷阱后带着怒意压倒了眼前人的夜神月，和盯住面前人眼睛微微发红起来的始作俑者L。达成得如此简单，令L不自知地露出了一个仿佛挑衅般的轻笑。只是因为仔细想来，夜神月真是一个完美的观察对象。品学兼优、人缘极佳，种种以满分示人的他作为嫌犯被逮捕时会令警察发问，真的是局长的儿子吗？那个夜神君？

没有错。L几乎从不怀疑自己的直觉，看见夜神月精神体的遗骨后更是这么认为。夜神月的表现固然没什么瑕疵，谈到缺失的人生伴侣是会马上进入悲伤状态、几欲落泪的，遭到冒犯更是会即刻调动情绪、进行防卫。每一步棋子恰到好处到毋庸置疑，他太想让人看见他想要别人看见的，所以大家对夜神的印象当然都很好。L藏身于所有人都赞叹他的光影之下，没有错过那一刻流露出来的真实的反应。

那只抚摸砂糖的手在脖颈处多停留的两秒，是仅有一刻仿如错觉般夜神月偷溜出来的浅薄又深刻的杀意。

短时间内是无法改掉这种习惯的。更何况到底因何才不想让人知道他的精神体是什么动物呢。能这么迅速地触摸到真正的夜神月，透过伪装知晓到一二，实在是很有意思的事情。想到这里，L加深了自己的笑意，请动手吧，我要是就此死去，正是能将你作为基拉逮捕的证据。

年轻的哨兵更近一步动作，抓住了L的手臂。用力之大让L为此皱了皱眉头，共感的砂糖更是惊叫出声，立即扑上前来想要阻止可能再次发生的暴行。

夜神月握住他上臂的手传来了不正常的热度，烫得L下意识去探了探他的额头。

“……夜神，你发烧了。”

要将他拆吃入腹的欲望狡猾地以另一种方式呈现，公平的天秤倾倒，轮到夜神月发结合热了。

也许是自己过分了些。连轴转的日程本就格外耗费体力，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施佳精神压力。不过，这大概就是年轻哨兵的错觉了。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压制住他的话，夜神月的另一面真是天真到有些可怕。眼下更讨厌的不只是异想天开的夜神月，而是不过几分钟也让L开始变得头晕目眩起来的共感结合热。

只要有一天他们没有真正的结合，那么他们将会永远地影响到彼此。残酷的数据创造出人造的多情，旋涡一般深深地吸住了他们。随即便化身为只会交媾的动物，清醒着被欲望支配，分泌出速效又短暂的、丧失了自我而爱上对方的多巴胺。

并不认为这会成为真实的爱的L，望向夜神月因瞬发的高热而变得涣散的双眼，带着此刻是自己占了上风的心情，勾上夜神月的脖子，变得更熟练一些地拥吻住了他。

allfordn🍎26028

-tbc.

（很抱歉这章写得糊里糊涂地，自己也有点弄不清楚在表达什么……等写完会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