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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博再见到于昶，便已是三天后了。

 

盛夏的傍晚总是黄澄澄的，此起彼伏的蝉鸣声被拉得与夕阳一般绵长，高中的学生崽子们早已老实回家吃晚餐赶作业，这时候长街上游荡着的，多是美院的大学生们，还在尚且清闲的青春。

 

家家都有店铺的小镇是喧闹而富有生活气息的，炎热过一整个白天，暑气逐渐消散后的空气都仿若轻松了不少。

 

这还是于昶第一次拐过长街，走进王一博姑姑家的那条小巷，从前总听班里女孩子讨论他做的奶茶，也常因为自己那份莫名的偏见而当着王一博的面奚落几句，现在想来实在是幼稚又讨人厌，能懊恼地于昶把自己后脑勺头发挠得一团糟。

 

小巷不深，眼看见那与奶茶包装同色的淡绿色门店，于昶不禁又从上到下把自己收整了一遍，连想来不拘小节的衣领，也拉到了对称。

 

可分明只剩不到十米的距离，他又挪不动脚了，因为那小小的制作间正忙碌着两个人。

此刻收银台前并没有长队等候，穿着白衬衫的肖战不知在和他说些什么，手舞足蹈一起比划的模样在于昶看来颇有些滑稽，哪儿有他印象里的半分痞气和精明。

 

但最让他挪不开眼的，还是他身边的王一博，面前摆着一张像是试卷的纸，右手攥笔压着卷角像是被吵得受不了了，装模作样地翻了个白眼别开了脸去。

 

这一转，就对上了于昶的目光，眉梢还藏着一丝连自己也没发觉的笑意，单薄的眼睛看着都比平日大了几分，映着落日余晖的眼里好似也有了明亮的色彩。

 

不过下一瞬，这些盈盈浅浅的光便又被冰雪覆盖了，而肖战的眼神里也尽是赤裸裸的防备与敌意，迎着这样两道目光还真有些难熬。

 

于昶就这么硬着头皮走到了店门口，盯着菜单的模样好像就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客人，“要一份招牌吧，多冰。”

 

“不卖。”

 

出了学校的肖老师可一点也不把于昶当学生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底下的收银机，就是没有任何下单的意思。

 

于昶又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王一博，歉意的眼神似有重量般又下落到他的手背上，红肿俨然已经消退，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星星点点的青紫。

 

“对不起。”

 

这三个字对于昶来说是生疏极了的，他从小性格脾气霸道，让他道歉堪比揪他舌头，这还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回，真心地为自己的鲁莽后悔。

 

王一博那本搭在试卷上的手倏地就收回了，默不作声地转身去制作台调配起奶茶来，再往淡绿色的奶茶杯里装了大半杯的冰块。

 

听着动静肖战也明白，小朋友这是在给于昶做奶茶，顿时吃味地心头都酸软一片，每天早晚各一回给擦药膏的是他，忍着心疼给揉散淤青的也是他，饶是这样他也好几天没喝到小朋友主动给的奶茶了。

 

这于昶凭什么弄伤了人还有的喝呀，可肖战又舍不得说王一博，自个儿暗自气得牙根痒，心里计较着改天给于昶套上麻袋揍一顿。

 

没一会儿，王一博就做好了一杯，封口后又拆开了吸管，利落地打开了奶茶，放在流理台面上推给了于昶。

 

肖战气得眼睛都红了，恨不得给那奶茶盯出个洞来，冷不丁地就被撞了一下手肘，给撞回了神。

 

委屈巴巴的眼神望向撞了他的小朋友，只见王一博还是那副冷淡模样，好似只是做了一单再正常不过的生意，不冷不热地提醒肖战，“收钱。”

 

这一下就和小火星子点了肖战心里那大烟花一样，砰地一下就乐开了，满脸写着得意地操作下单，朝于昶勾了勾食指，“给钱。”

 

多冰的奶茶一路刺激过食道，好似一下子拐了弯灌进了心里，于昶来前的那点心理准备又给打碎了。

 

老老实实付了钱，才开口转回了正题，看着王一博道，“我们能单独聊聊吗？”

 

 

 

于昶对这横七竖八的巷子并不熟，好不容易拐了人出来也不知道该走哪儿去，正急得满头大汗，就听身后一直安静跟着的王一博开了口。

 

“再拐一个弯就绕回去了。”

 

于昶这才丧气地站定，无奈道，“好吧，那就这儿吧。”

 

夜色不知不觉中又拉下了几分，路灯也悄然打开了，昏暗的巷子里花影绰绰，于昶就这么盯着王一博脚下的长长影子，低声道，“对不起，弄伤了你对不起，那天的话，也对不起。”

“说起来也好难过啊，刚发现自己喜欢一个人，又要逼着自己收回这份不合时宜的喜欢。”

“不过好像能说出来，也就不后悔了。”

 

说完，于昶像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般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便又笑了，“知道你不爱说话，也不用你安慰我……好吧，你也不会安慰。”

“不管怎么样，还是一起上过球场的兄弟！”

 

好像只有说起篮球，王一博才有反应，动作不大明显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忽得，有风钻进了小巷子里，轻轻盈盈地吹起了王一博额前的一缕发梢，这才将他的眼睛完全露了出来，轻敛着的模样却没有半分于昶想象中的不耐，反倒看着有些懵懂的稚气。

 

于昶那好不容易对自己硬起的心又软了，忍不住没得寸也想进尺来，认真道，“王一博，我能不能抱你一下？”

 

巷子里又安静了许久，第一个响起的还是于昶的笑声，可明明是笑的，听着又说不出的难过。

 

“算了，我也要回家了，明天学校见。”

 

于昶说完便迈开了脚步，擦过了王一博身边，忽的又顿住了，他好像听见王一博在叫他的名字，很轻很轻。

 

他回过头去，才确定，王一博是真的在和他说话。

 

他问他，“于昶，喜欢是什么感觉？”

 

于昶好像被突然哽了一下，无奈道，“你可真会问。”

 

“我的答案对你来说没用，你让肖老师教你吧。”

 

 

从王一博跟着于昶走开始，肖战那一颗烦躁的心就安宁不了了，心气不顺连生意都懒得做，就连吃饱了饭想出来要杯自家奶茶喝的林一楟都被他给怼了一回。

 

“林一楟你少喝点，都胖成这样了。”

 

莫名被攻击的林一楟登时要发作，没想又被肖战补了一刀，“还不去写作业在这儿干嘛呢！”

 

把林一楟那点奶茶瘾都给堵了回去，肖战还觉得不爽，就差盘算着第二天怎么制裁于昶了，王一博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巷子口。

 

他急哄哄地冲出小制作间，把王一博从头到脚地检查了一遍，甚至俯身贴近王一博脖颈边仔细嗅了嗅，确定只有那清泠泠的薄荷香才放下了心。

 

王一博被他嗅得不明就里，有些不习惯地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想躲，耳后也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

 

肖战却像没发现似的，盯着他的手碎碎念着，“一博啊，我有点儿嫉妒。”

 

本以为会听见于昶的名字，却没曾想，肖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嫉妒早上的我，早上的我牵你的手了。”

 

早上肖战给他手背上的伤上药了。

 

 

“嫉妒昨晚的我，昨晚的我抱着你睡觉了。”

 

昨晚他又做噩梦了，醒来第一个看见的就是肖战。

 

 

“更嫉妒三天前的我，那个我亲了你一口。”

 

喧闹的长街好似一下子静了，只闻心跳如鼓。

 

 

日子好像就这么平稳地过着，王一博不想面对的东西肖战也没有再提，每天陪着王一博写作业补补课，王一博的期中成绩果然好看了不少。

 

林一楟倒是也被他妈妈变着法儿地塞给肖战，都不用肖战开口拒绝，林一楟自己就会找尽借口逃，这成绩要是能进步才真的有鬼。

 

这天肖战也和往常一样，放了学先回家准备晚餐，再等王一博结束校队训练回来，便可以直接吃上热腾腾的饭菜了，吃饱了肖战再陪着他一起下楼看店。

 

两人还未进制作间，就见姑姑一脸怒火地拍下了手机，把腰间的围裙一摘，冲王一博道，“你过来看店，我去趟林一楟学校。”

 

语气并不是太好，显然是迁怒了。

 

 

从昨天出了期中成绩开始，肖战和王一博在二楼就听见楼下足足吵了有一个多小时，大多数时间是姑姑在教训科科不及格的林一楟，偶尔能听到几句林一楟的顶嘴和姑父的和稀泥。

 

也不知今天林一楟又做了什么坏事，被请了家长，看姑姑那难看的脸色，王一博心底隐隐有了答案。

 

而这答案，也在不久之后得到了验证。

 

 

姑姑带着林一楟回来时，王一博和肖战刚收整完制作间准备关门上楼。

就连一向宠溺林一楟的姑父也是脸色铁青，独自一人快步走在前面先进了家门。

每到这种时候王一博总是最难受的那一个，他没有立场讲话，却也不好像没事人一般走开，幸好姑姑家虽向来吵嚷，但气氛大多数时都是还行的。

不过此时又多了一个肖战，他是在场最有资格不管不顾走开的，却又念着王一博想要留下来，谁曾想在经过楼梯口时还是被王一博往上推了一下。

说来也算是人家的家事，肖战也不好强留，暗自轻捏了捏王一博垂在身侧的手，与他低语，“你过会儿也就上楼吧，别陪着熬。”

见王一博点了头，才三步一回头十分不放心地上了楼，还故意留了楼梯口的门不关，他没兴趣探听人家家事，无非就想听着点王一博的动静。

 

姑姑从在沙发上坐下便开始噼里啪啦地摔东西，倒也舍不得真摔碎了，逮着本杂志在手上便敲着茶几冲林一楟就是骂，“林一楟你才几岁，你这是早恋！你不仅耽误你自己你还耽误人家女孩子，我说你这糟烂成绩怎么就扶不起来，你哪儿还有心思在读书上！”

 

说完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从包里掏出个手机啪地甩在了自己老公面前，责怪道，“从小到大我想管他你总和我反着干，我不给买手机你就偷着给，现在儿子成这幅德行你满意了吧！”

 

王一博当听不见争吵一般，自顾躲进了厨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两个盛了冰水的玻璃杯来，安静地放在了姑姑姑父面前，并未开口说话。

茶几上躺着的手机他再熟悉不过了，就是林一楟每晚和小女朋友聊天的那只。

 

此时的林一楟咬着牙关的模样似不服气极了，王一博的端茶倒水在他眼里更像是在冲他爸妈卖好，谁知道心里是不是在看他笑话。

梗着粗红的脖子指着安静站在一旁的王一博，语气像受尽了委屈，“他也有手机你怎么什么也不说！每天看着哥哥有我当然也想有！”

 

猛地被拉到风口的王一博有些烦躁地皱了眉，只听姑姑的声音愈发恼火了，歇斯底里地从沙发上跳起来点着林一楟的脑袋恨道，“你哥有什么你都想有，你哥成绩进步你怎么不能进步呢！”

“你少给我避重就轻，我现在是在和你说手机吗，我在和你说早恋！”

 

可林一楟偏就像和王一博对上了，粗着嗓门不管不顾地像要把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我早恋我好歹喜欢女生，那他呢！”

 

死不悔改的顶嘴模样像直直扎进了暴怒的女人眼里，不管不顾地扬起了手狠狠地甩了下去。

 

响亮的巴掌声像是给这吵闹的客厅按下了暂停键，就连王一博都愣住了。

 

原本还满脸怒火的姑姑神色忽得尴尬了起来，粗糙的手指捻了捻衣角，走向王一博，吸了吸鼻子轻声道，“一博，你先上去。”

 

而一直不做声的姑父却因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而怒起了，把被打蒙了的林一楟往自己身后一挡，不管不顾地回护道，“一楟说的有错吗？”

他像是也早已积了诸多的不满，今日就要一股脑地倒出来，“你把你哥的儿子接回来和我商量了吗？这孩子什么情况你难道不清楚吗，一楟教育出了问题你就知道怪我，你怎么知道一楟早恋不是他影响的！”

“他在一楟这个年纪的时候都知道自己是同性恋了！要不是这样他会害死他爸妈吗？领这样的扫把星进门的时候你有想过自己儿子吗！”

 

 

王一博踏上楼的每一步，都混着客厅的争吵声，夹着姑姑的哭声，他不知道今日的怒火为什么最终会聚集到他的身上，他更不知道向来寡言却也会对着他笑上一下的姑父原来那么讨厌他。

他想去为牵着自己回家的姑姑说上一句话，可让姑姑受尽责怪偏也就是他。

 

短短的几级台阶却像走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跟着楼梯拐角转过，一抬头就看见等在楼梯口的人时世界好像又静了，静得让人心慌。

 

肖战都听见了吗？

 

王一博努力地想要把所有的茫然与无措压回心底，这些都是他甩不掉的罪恶也不怕多一个人知道，可他却不知为何，心底那冰封了许久的河好似突然化开了，每动一下都会有凉意渗透出来。

 

直到被人忽得抱进怀里，他才恍惚地明白自己已经走到肖战面前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牙关却一直打颤咬了一嘴的血腥味儿来。

 

他能感受到有只温热的手不断地揉搓着他的后背像等待一个冻僵的人回暖，他听见肖战的声音很哑，负满了各种他感受不出的情绪。

 

他好像听着肖战在和他说，“王一博小朋友，我带你走好不好。”

 

他没有问他那赎不了的罪，他只说想带他走。

 

 

王一博又做噩梦了。

 

他又回到了那个他长大的地方，他每天每天做梦都想要回去的家，他想那总是油烟机翁鸣着的厨房，他想那摆满了绿萝的廊台，他想那一坐上去就有可能会被乐高拼块咯到的沙发……

这次的他躲在爸爸的书房，偷偷地在电脑上打下了那三个把所有的一切都毁了的字。

回车键轻轻按下，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扭曲了起来，妈妈围着围裙从厨房冲了出来，爸爸还穿着公司的西装没来得及换下，他们不管不顾地把他往外拖，嘴里机械地重复着，去医院。

不管他怎么哭怎么叫 嚷，那两个他最想念的人却怎么也不回头，像恨不得把他撕开也要将他拉出家门……

 

大汗淋漓地猛从梦中惊醒，王一博对上了一双满是担忧的眼睛。

 

这也是第一次，有肖战陪着，王一博还是惊醒了。

 

 

王一博抱着被子就坐在那儿不动了，满是泪痕的脸上全然没了平日的冷淡傲气，肖战也干脆起身坐在了床边与他面对面着，拨开他被冷汗打湿的额发在他眉眼处落了个安抚的吻。

 

不急不缓地替他将被子拉好，才小心地把怔愣着的人揽进自己怀里。

 

像每一个晚上哄着他睡觉一般，轻轻扶着他的背，轻柔地几乎是用气音哄他道，“没事了，不哭了宝贝。”

 

不知就这么哄了多久，肖战才感觉到怀里的人慢慢松了劲儿，将头埋进了他的肩头。

 

肖战像哄一只撒娇的猫崽子般，抬手轻轻摸着他的发尾，轻声细语道，“睡吧，我陪着你呢。”

 

 

第二天王一博是被似有若无的奶香味儿叫醒的，哭过后的眼睛发沉又畏光，半睁半闭地缓过好一晌儿，才看清手机上的时间。

 

有些不可置信地又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才确定自己的闹钟是真的被肖战给关了，这时间学校估计第二节课都下课了。

 

肖战一定给他请假了，这念头自然而然地就跳了出来，王一博又盯着被面发起呆来，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肖战就这么毫无痕迹地挤进了他的生活。

 

待他自己缓过神来下了床，揉着隐隐作痛的头拉开房门时，正好对上从外面走回来的肖战，手里还抱着一个奇怪的大盒子。

 

 

就这么被撞上，也不知算不算得上惊喜了。

肖战自然地将盒子的正面朝向了王一博，还顺带解释了一句，“没有乱翻你手机，只是壁纸上看到的。”

 

除了篮球外，王一博最爱的就是乐高，以前总是爱坐在沙发和茶几的缝里拼乐高，一坐就是一下午，他的壁纸除了他最爱的球星，偶尔也会换成新出的乐高。

只是后来便也再没空了，能保证校队的训练时间便已经很好了，其余的时间便都在替姑姑看店上。

倒不是姑姑逼着他，他也明白这是自己该帮忙的。

 

 

看王一博又发愣了，肖战愈发心疼了，放下盒子就去牵他的手，把人牵到沙发上坐下，嘱咐道，“等我一会儿。”

 

再回来时，手里便多了一块叠好的毛巾。

 

“仰头，闭眼。”

 

王一博这才明白，肖战的用意，顺着他的话乖巧地向后靠上了沙发。

 

肖战将一早准备好的冰毛巾敷上了他通红微肿的眼睛，这才与他说道，“你乖乖敷一会儿，我去给你热早餐。”

 

“下午陪你拼乐高吧，是不是很久没玩了？”

 

“别担心，学校我给你请假了，课我改天给你补，以前落下的课资料我也理好了，我会慢慢从头给你讲。”

 

“王一博小朋友，都会一点一点好起来的。”

 

“是命运有错，世俗有错，你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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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一张沙发缝里的乖崽崽，这次就有肖老师陪啦！

昶弟的初恋就这么be了🐻

林一楟的早恋也要给掐死在摇篮里了🐒

肖老师能不能带小朋友走呢🤔

不白嫖，我们还是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