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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遊刑

-你什么身份?-我戴眼镜好人。

我爱发明真君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


不知道怎么画出来的,视频可以在阿b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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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舟泊星渚

死生何易

1

这把小木剑,还是爹爹给削出来的。

 

江晏捏起衣角擦擦剑刃上沾到的土,盯了那把剑好一会儿,努力想回忆起做它的人的模样。但是失败了,爹爹的脸很模糊,他只能依稀记得那是个高大健壮的男人,他可以稳稳坐在他有力的臂弯里出门,外头的人都唤他一声“江大侠”。

 

江大侠去哪了?好像还是春暖花开的时候,爹爹说什么“同门有难”,便连夜离了家,家里从此只剩下阿娘和他。可是后来连家也没有了,江晏只记得每顿喝到的粥越来越稀,还时不时有军爷来搜刮缸底薄薄的粟米,街坊四邻都唉声说天灾又兼人祸,终于有天他和阿娘坐上一辆摇晃的驴车,跟着好多的马车驴车骡子车一道往外走,看着自家的小屋在身后被......

1

这把小木剑,还是爹爹给削出来的。

 

江晏捏起衣角擦擦剑刃上沾到的土,盯了那把剑好一会儿,努力想回忆起做它的人的模样。但是失败了,爹爹的脸很模糊,他只能依稀记得那是个高大健壮的男人,他可以稳稳坐在他有力的臂弯里出门,外头的人都唤他一声“江大侠”。

 

江大侠去哪了?好像还是春暖花开的时候,爹爹说什么“同门有难”,便连夜离了家,家里从此只剩下阿娘和他。可是后来连家也没有了,江晏只记得每顿喝到的粥越来越稀,还时不时有军爷来搜刮缸底薄薄的粟米,街坊四邻都唉声说天灾又兼人祸,终于有天他和阿娘坐上一辆摇晃的驴车,跟着好多的马车驴车骡子车一道往外走,看着自家的小屋在身后被越丢越远。

 

江晏记得家里原是有两匹高头大马的,爹爹骑走了一匹,本该还剩一匹。爹爹夸过他小小年纪就骑得很好,他喜欢骑马,不喜欢坐驴车。他问阿娘骏马怎的变成了丑驴,阿娘只说小驴儿吃得少走得远,能带他们去新的家园。

 

原来的家不好么?原来的家啊,地里种不出粮食了。

 

那爹爹还能找到我们吗?能呀,等到了新地方,娘就给他写信。

 

江晏安下了心。他识的字几只手就能数过来,但阿娘能写出好多好多漂亮的字,他不信这世上有什么阿娘和爹爹办不好的事。

 

可是阿娘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身子却一天一天瘦下去。驴车晃得厉害,像要把阿娘的骨头都晃散了似的。他很快学会了怎么赶驴,好让阿娘能躺在包袱堆里多休息一会儿;他也学会了撒谎,把自己的饼掰得越来越小却只说不饿,想让阿娘多吃两口,除了长肚子也多长些腮上的肉。但终归是什么用也没有。

 

阿娘没的那天,小驴儿也没了。他看见同行的旧邻剖开小驴瘦巴巴的肚子,掏出暗红色的内脏放进小溪里洗,腥臭的气味让他的胃里直泛黄水。他听见他们说,内脏易腐,先吃;那妇人留待晚些,毕竟是人,若过两天不是山穷水尽……

 

他掉头就跑,跑到没了驴的驴车边,想自己拉车带着阿娘走。可是车很重,上面载着的大包小裹都用麻绳牢牢系在车板上,他一时解不开绳子,也拉不动车子。他又想自己扛着阿娘走,他见过爹爹那样做的,把阿娘往肩上一扛,阿娘就咯咯笑起来。但他使劲使到两眼发黑也拖不动阿娘半步,而且阿娘也不会笑了。

 

他听见的只有男人的声音。“那小子想跑!”“捉住他!”“难道等他告诉他爹回来砍我们人头么?”他只得拔腿狂奔,奔进路旁的林子里,直到耳畔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也不敢停。要活下去,要告诉爹爹。他一路跑一路跑,最后摔在什么沟堑里,也不知是晕过去还是睡过去。醒来时终于冷静了些,检查一番自己身上,竟还带着那柄一直背在背后的小木剑。

 

后来他随意选了个方向独自走了好多天,啃过树叶,喝过雨水。再后来他就走到这里了,遇见了一些与自己相仿的孩子,有一处破屋可以栖身,偶尔碰上好心人还能得几口正经的吃食。同伴们常为抢食而打架,好在爹爹教过他几招,他总能赢,赢了便端出老大的派头来,尽可能公平地做出分配。日子一久,他好像也就真成了老大。

 

只是,只是他不知道怎么给爹爹写信。

 

一到夜里他就像这样借着月光盯着那把剑出神,仿佛剑能帮他回忆起关于爹爹的事情。但日子就像黄叶落下枝头那样翩然溜走,秋去冬来,他不仅想不起爹爹是去了什么地方,连爹爹的模样也记不清了。

 

“有耗子!”“捉住它!”身后忽然传来伙伴们的喊声,江晏一跃而起,提剑冲向人群聚集之处。只见四五个孩子猫腰围在墙角,手忙脚乱地对那老鼠围追堵截。一条细小的黑影从他们脚边窜出,江晏举着剑向前扑出。他的动作是所有人中最快的,不过老鼠还是比他更快,身子一扭便又换了方向,只有尾巴堪堪擦过剑尖。江晏瞧得真切,算准了耗子的速度,第二剑提前刺向鼠头之前。

 

这一刺正中鼠身。

 

木剑圆钝,自然扎不穿鼠皮,耗子吱吱叫着在剑下挣扎。旁边的姑娘眼明手快,一把捉住鼠尾把它拎起,“小瘦猴儿”也从屋外奔进来,手里拿着块砸得锋利的石片。

 

“小瘦猴儿”原本有名字,大约是姓贺,只是大家都习惯了唤他外号,渐渐就把本名给忘了。其实这里所有人都瘦,但唯独他像猴儿——他跑得快,上蹿下跳灵活得很,更擅长把石块敲成有用的样子,那动作就像小猴拿石头砸果核吃一样。

 

铜、铁都值钱,谁若有幸捡到一片铁皮,早就拿去换了馍馍。于是他们能当刀用的东西就是小瘦猴儿的石片,江晏与他合作着扒了耗子皮,掏出内脏来丢去屋外。同时有其他人堆了枯枝来生火,等待把老鼠架起来烤。

 

耗子内脏吃不得,这是一个年长些的女孩留下的告诫。她说曾有个同伴吃过,过一夜就发起了高热,没两天就断了气。后来有天这女孩进城去要饭,再也没回来。江晏和小瘦猴儿去找过她,她在一条巷口站着,换了身桃红衣服,头发用刨花水梳了起来,像是过上了好日子;可她的裙摆下却没有裤子,被风一吹就露出冻得青紫的大腿,上面还有很多比衣裙更红的鞭痕。江晏问她要不要跟他们回去,她也只是叹气。没两句话功夫,巷子里就窜出一个泼皮无赖样的男人,挥着拳头把他们赶远。

 

他们这群孩子就是这样,时不时有新人来,也时不时有旧人走。可是无论过了多久,江晏也没法习以为常。好像他们喊他一声“老大”,他就真要对所有人负起责任。

 

“老大,”又有一个年幼些的小孩叫他,“火生不起来。”

 

小瘦猴儿皱了皱眉,小跑两步比江晏更快到达那堆木柴,自己尝试了一番。果然生不起火并非是那孩子技术不精,只是前两日接连下雨,这屋顶又漏,屋里积水把他们存的枯枝都泡了个透。

 

“今夜星星不少,明日会晴的,晒晒便好了。”江晏说。

 

说罢他便发现所有人都盯着他。不,不是盯他,是盯他手里那只扒干净的老鼠。他犹豫了片刻,知道自己若说出等明日再烤,肯定会引起众怒。正好他的肚子也非常不合时宜地发出了一声响亮的鸣叫,小瘦猴儿扭头望着他,说不如就这么吃吧。

 

不如就这么吃吧。还是用那块边缘锋利的石片,他们把老鼠细细划开,每人分得一小条淌着血的肉。肉入口极腥,嚼起来颇有酸味又难以咬烂,于是便囫囵地吞进肚里,末了再吮干净手指上的血。其实这点东西落入胃袋就像小石子落进山谷,里头还是空空荡荡,仿佛“咕噜”一声的回音都能荡三遍。

 

有人意犹未尽地问江晏:“你说明天还会有耗子吗?”

 

自从入了冬,黄叶落尽,鸟兽俱藏,找食的事比秋天不知难了多少。虽能进城去讨,可遇上荒年,城里人家也无多少余粮。他们有些人日日都去城里,最后终归是到处都混成了眼熟,再也乞不到一粒粟。

 

江晏指了指屋外扔着的老鼠内脏:“明天大约能引条狗过来。”

 

狗会来么?江晏不知道。他怕狗不来,又怕狗真来。到底是手无寸铁,前几日从狗嘴里抢出一个包子,他腿上也挨了两口,到今天还在疼痛溃烂。他颇为小心地走到月光的阴影里躺下,不想教人看出他有点跛。空气很冷,他的呼吸却发烫,他猜自己是在发烧。爹爹说过的,受伤也会像染了风寒那样发热。

 

发烧会让人死去,就像那个吃了耗子内脏的没见过的人。饥饿、寒冷、疾病、盗窃被抓,所有事情都可能让这间破房里的孩子死去。人命轻飘如叶,世道上的风一起,叶子说落就落了,静悄悄没一点声响。

 

但江晏就是相信自己能活下去。他还能捉住老鼠,可见烧得不高。他能捱过今夜,也能捱过明天,更能捱过往后的许许多多时间,直到——直到爹爹找到他。

 

他伸手探向墙角,摸到几片冰凉的枯叶,抓着塞进衣服漏风的洞里。

 

 

 

 

 

2

十九岁的江晏料不到同样的事还会发生第二回。

 

命运好像在与他开玩笑。那年他没等来爹爹,却等来了生命中的第二位父亲。可如今,义父也同样身陨。

 

他手中分明已有了真正的剑,玄铁霜寒,快得能赢过所有他较量过的武林前辈。他原以为从此可救苍生,到头却连义父的残躯也未能救下。义父的尸身就那样被他留在战场,一如十几年前阿娘被他留在驴车上。他不停地杀,不停地跑,只为能在绣金楼之前赶到将军府。

 

好在那孩子终究是救下来了,总算对得起将军的嘱托——义父遣他去寻贺然之前,找他喝了很多酒,谈话间明里暗里提了几回,倘若自己不在,他这个当哥哥的可得护好孩子。当时江晏只道是战事吃紧,慈父心肠难免担忧。哪曾想竟是义父已知死期将至,特意与他喝了最后一顿酒。

 

他本想将义母也一道救下,可义母执意不走。她说孩子诞生不久,外人不知将军还有这个幼子,但自己这个妻的存在却是人人知晓的,一道走只会让路更为凶险。说罢便把襁褓递到江晏手里,自己将一柄细细的小刀插入发髻。

 

“只愿我能有幸近那贼人身前。”她笑道。

 

江晏抱着孩子伏地三拜,拜毕仰头直视义母的脸。义母过门才一年,两人并未见过几回;再者义母年岁不比他大多少,每次见面江晏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从未仔细看过她的模样。可这回他要用力地看,要替这孩子记住妈妈是怎样的一位英雌,将来好让孩子描摹出母亲的样子。

 

这次他长大了,记忆力应当比儿时更好的。

 

义母笑着催他快走,却在他真的踏出屋子时落下泪来,嘶声喊孩子的乳名。箭矢落入院中,江晏硬着心肠翻身上马,再不回头。

 

接着又是一路的杀,一路的跑。衣衫被血浸透又凝结起来,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从府中带出的米糕吃完了,便把军粮用水泡喂开给孩子;后来水囊也空了,就自己把糜饼含化再给孩子渡过去。最后随身军粮也吃得一点不剩,孩子饿得叼住他的衣襟就吮,硬把那干透的血痂都吸得干净。

 

“别吃,脏得很。”江晏从孩子口中扯出衣服。那些狗贼的血,泼进粪坑都嫌脏。他咬破自己左手指尖,塞进孩子嘴里作为替代。

 

可他的血就是干净的么?

 

他是亲手把剑刺入义父胸膛的人。

 

孩子倒不管这些,把他的手指吮了个遍,直到五个指尖全都苍白发皱,再吸不出一点血来。

 

“小祖宗,省着点儿。”江晏苦笑着用有些发麻的左手拍了拍襁褓,“快流干了。”

 

他也不知自己伤了几处,只知眼前确是有些闪烁的斑点。好在一口真气仍能提得起来,可见并未中什么毒器。又好在此时身后暂无追兵,而前方有座破庙。他把马远远系在一处有树叶可吃的地方,自己运起轻功悄无声息地靠近那庙宇。四围探查一番,并无异常,庙中也无人。江晏放下心来,从怀里掏出用布帕包裹噤声的铃铛,解下腰间的细绳将其串起系在寺庙外围。一切布置停当,他才闪身跃入小庙的四墙之中,寻了处避风的角落打开孩子的襁褓。

 

孩子醒着,眼却半开半闭,没什么精神。江晏伸手试了试孩子的体温,觉得发凉,大约是孩子冻着了,他自己也发了烧。于是换完尿布便把孩子揣进衣襟里,冰凉凉软乎乎的一团小孩蜷缩在他胸口,贪婪地汲取他的体温。

 

舒服么?你哥现在可暖和得很。

 

江晏颇为得意。

 

方才几场恶战,所耗真力不少,此刻本该静坐调息。可他却将右手探入衣襟内,以掌抵着孩子脊背,强行运功,为孩子注入缕缕真气。到底孩子还小,不过片刻功夫就身子转暖,眼睛也睁得大了。刚刚还懒洋洋的小脑袋此刻在他怀里乱拱乱蹭起来,要去找他胸前的凸起。江晏抽出腿间短刀在乳边刺了个小口,鲜血渗出来,孩子立刻就含住开始吮吸。

 

江晏手也没停,又选了中间一层干净些的衣服,持刀割下两块,加进孩子的襁褓里。腊月实在太冷,最好能遇上什么豺狼,猎了还能剥块兽皮给孩子裹上。只是冬天连动物也不大出来——他忽地听见墙角细微的响动,头还没回,已听声辩位,随手拈起一粒碎石弹指过去。只听“吱”的一声惨叫,一只老鼠就毙命在了那里。

 

他没急着过去捡,先掏出药散撒在自己较深的几处伤口。本还想再多撒几处,但药瓶已空,只好作罢。又解开衣袖上系着的一道道布绳,捏着胳膊稍稍活动了一下,再重新系上。这一次系得更紧,他用牙咬着绳头,另一手使劲扯,勒住酸痛的肌肉。这既是帮臂上的小伤止血,又是让那沉到几乎难以抬起的胳膊更好发力。一通做完,感到身上略微轻快了些,这才走向墙角。

 

可他又听见一声细响。

 

那是铃铛被人捏住噤声的微颤。这本该无声,可习武之人的五感格外敏锐,又何况他时刻绷紧如弓弦。

 

在屋外的箭矢破空之前,江晏已翻身滚入香案之下;这一滚的同时他也捞走了桌上的襁褓布,一手将孩子从怀里拎出,另一手就把布兜重新系回身上。孩子的哭声与暗器的呼啸一同响起,江晏以寸劲击出案桌为盾,拔剑一跃,挥落破空的子午钉。

 

屋外人影幢幢,目力所及便约有十余。最先冲入的是个竹笠刀客,无名剑笔直向前飞出,未待那人瞧清剑锋来势,江晏已闪身至其身侧接住剑柄。青芒撩起,人头落地。江晏拧身提膝,那无头尸体便横飞而出,撞碎窗棂。木屑纷飞间,三杆钩镰枪已从正门突入,寒星分取咽喉、腰眼、足踝。

 

哼,宵小鼠辈,仗着人多就以为能赢得过他么?

 

剑脊横拍,最前的枪头砸进青砖。第二杆枪堪堪擦过耳际,带落半绺发丝。剑柄回磕,使枪的汉子鼻骨塌陷着仰倒,后脑撞碎泥身的佛像。第三人急步要退,无名剑已顺着枪杆削上去,四只手指齐根而落,血珠划出弧线。

 

瓦片簌簌落下,其余人竟从屋顶攻入。江晏略一弯腰替孩子挡住碎瓦尘沙,背后却好似长了眼睛,长腿扫过,刚刚跃下的两人已撞向东墙。四五个绣金卫又接连飞入,十数枚金钱镖、甩手箭如雨幕般跟着射来。

 

外面的人为了杀他,都不顾同伙还在里面了么?真是同类相残。江晏玩心渐起,本可将毒镖一挡了事,却故意剑尖斜挑,将那镖一拨一转,竟使它调了方向直取一个绣金卫面门。他比屋外人的手法快得多,那金钱镖迅疾破空,竟是挡无可挡之势。可惜又有多人围攻上来,令他无瑕分神去看那暗器伤人的模样。

 

也罢,待把人全解决了,再瞧瞧尸体便是。

 

不过几碗酒的功夫——若是陈子奚的话,恐怕还没喝完第二盏——这屋里喘气的便重又只剩下两人。江晏低头看了看孩子,用衣袖揩掉襁褓上溅到的脏血,自己也歪头在肩膀上蹭了两下脸。那中了毒镖的绣金卫倒在墙角,面膛已变为紫黑色。

 

好毒的暗器。

 

江晏心中发冷,默默绕开,另择了一个死相较为体面的家伙,剑身平在他衣服上来回拉了几次,擦净剑上血痕。不过是弯腰做了这么点事,江晏便感到眼前的黑斑闪得更厉害,阵阵冷汗从前额冒出来。

 

方才打斗中只留心着刀剑拳脚,竟没注意。现在歇了下来,才发觉身体似乎已快支持不住。

 

是因为发热?失血?还是连日的水米未进?他深深吐纳了几回调匀呼吸,重新走到那处墙角,用剑鞘从瓦砾堆里拨出那只死去的老鼠。绣金卫的身上必带了水和食物,或许还有伤药,但恐怕已下了毒,他不敢冒险。反倒是耗子能比那些狗贼干净些。

 

小刀刺入鼠腹,挑出内脏,剥开皮毛。刀刃流畅得很,江晏的心也慢慢松弛下来。却突然听见一声炸响,他猛扑在地将孩子护到身下。

 

火雷弹!

 

怎的没听出是在何处?莫非耳力也钝了么?

 

紧接着是更多声炸响,红的绿的光透过破败的屋顶落在地上。这一回他听得真切,那声音不从东南西北来,而是来自天上。

 

江晏笑起来,翻了个身,索性就躺在那一地破砖碎瓦之上,扶住襁褓好让那孩子也能仰面朝天望烟花。他只记得是腊月,竟没算清楚日子,细细数来,今天确该是除夕了。大约是周边村里放的烟火吧,红的花绿的花绽放在深蓝的夜空里,提前宣告着春将暖,花将开。

 

他摸出两个铜板,用掌心捂热了塞进襁褓里,算作孩子的压岁钱。孩子却对钱和烟花都没什么兴趣,脑袋直往他的衣襟里拱。怪他忘了,这群狗贼冲来的时候,孩子还没吃够呢。

 

江晏敞开衣领把孩子往里揽了揽,小孩熟练地找到刚才那处所在,一口叼住就用力吮吸起来。饶是他浑身都疼,也觉得那处格外痛得令人头皮发麻。他轻拍了拍襁褓,柔声哄:“不急,不急。”

 

这可是团年饭哩,父母高堂在上,小孩子也须注意吃相的。

 

烟花渐渐地息了,江晏凝望着夜空出神。没有香烛纸钱,他颇感歉意。

 

可是天上的星星很多,明天必是个大晴日。他知道他们能捱过今夜,往后这孩子还会吃很多顿团年饭,收很多年压岁钱。

 

小孩渐渐睡去,江晏轻轻把孩子从怀里托出,整了整衣服重新系紧襁褓。屋外系的铃铛再次解下来收好,他走向远远拴着的马。

 

该上路了。

枕霞君

简要分析江晏和陈子奚的臭味相投

一句话总结二人关系:寒剑与青松,德牧和边牧,比格二人组,有头脑很高兴。


1.性格底色

江晏和陈子奚能成为好朋友源于他俩的底色,都不是省油的灯。

从江晏的黑粉头子贺然处可知,江晏从小就脾气不好,无法无天,跟王清之后更是上房揭瓦,看起来不好好练武,没事找酒喝有事更要找酒喝,有猫追猫,没猫追武林前辈,成天惹是生非,各种人日日找王清告状。

总之就是和乖字没一点关系。

虽然陈子奚目前没有黑粉,但游戏送了我们一套衣服,叫玉山松。

这套重工重绣看着就名贵的衣服,结合游戏暗示陈子奚是个大夫,那么既然是武侠游戏的大夫,就必须会采药。

于是就能脑补出陈子奚穿着吴越高定穿梭在深山老林或悬崖峭壁上,...

一句话总结二人关系:寒剑与青松,德牧和边牧,比格二人组,有头脑很高兴。


1.性格底色

江晏和陈子奚能成为好朋友源于他俩的底色,都不是省油的灯。

从江晏的黑粉头子贺然处可知,江晏从小就脾气不好,无法无天,跟王清之后更是上房揭瓦,看起来不好好练武,没事找酒喝有事更要找酒喝,有猫追猫,没猫追武林前辈,成天惹是生非,各种人日日找王清告状。

总之就是和乖字没一点关系。

虽然陈子奚目前没有黑粉,但游戏送了我们一套衣服,叫玉山松。

这套重工重绣看着就名贵的衣服,结合游戏暗示陈子奚是个大夫,那么既然是武侠游戏的大夫,就必须会采药。

于是就能脑补出陈子奚穿着吴越高定穿梭在深山老林或悬崖峭壁上,如猿猴般身手,似蜘蛛般攀爬。

结合俩人喝个农家散白(散装白酒),陈子奚都能骚包地拿出个像样的酒盏。

大概江晏也会心中感叹,外人看来自己已经够性格恶劣了,但离谱还是得看陈子奚啊。


2.天才对弈

江晏的武学天赋是游戏里盖章的,自创无名剑法,剑术造诣之深连黑粉头子贺然都得捏着鼻子承认。绝境之中还能心有悲怆亦有所悟,翻手间催劲化龙用自创的叶龙骧首于十死无生中破开生路。

陈子奚除了开头的一扇子一万七,似乎没什么表现。但这哥们吧,有个名号,叫玉山君。

玉山这个名号来自嵇康,后人要想当玉山君,至少得满足四点,分别是帅、高、爱酒、有才华。

医卜不分家,卜和星象不分家,能被评价酸文人总得琴棋书画信手拈来吧,贺然认识陈子奚的时候还没到二十吧,于是一名全才的形象冉冉诞生了。

虽然游戏里没明说,但我认为实际设计时他俩是按一文一武做的对照。面对无相皇时游戏体现在一个打架一个加血,延伸思考的话,我觉得也有武力担当和谋略担当的区别。

江晏的剑有进无退,悲怆绝境中的叶龙,是拼命的架势。

陈子奚是个与天下为敌都要笑的人,这种人天生就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拼命的。


3.寒光的剑

说江晏,就要从冷面冷心说起。

冷面冷心的评价是陈子奚给的,再加上游戏中多方印证,可以盖章江晏就是这个人设。

当然,冷面冷心不是说江晏这个人冷酷无情或者单纯装逼成性,相反的是他这个人可太真性情了。

他是真诚地冷着。

江晏这个人本质上有股剑锋般的天然冷感,他是绝世的剑术高手,人如出鞘的剑,伤人前寒人胆魄,未近身先觉冷意。

自小命途坎坷,可以说他的抗压能力超乎寻常,这也导致他的情绪阈值会异常地高。

其他人眼中的危机或者悲惨的境地,在江晏眼里可能不过是寻常。

常人慌乱,他冷静,长久下来就会形成一种印象,即江晏这个人异常冷漠。

是谓冷心。

至于冷面,从开头的两段CG就可以看出,江晏这个人不表露感情。

一个如寒剑般,时刻准备夺人性命的人,不会允许自己有善感的缺陷。

江晏不会容忍自己的软弱。

超高的情绪阈值筑起了自我防御的高墙,对自身的要求不允许表露一丝一毫的软弱,长此以往,刚硬、果决,必然造成与他人的疏离。

除了王清之外的军旅中人,可以和他喝酒、比武,但应该大多都是无法理解他的。

缺乏烈火淬炼的玄铁,锐利有余触之生寒,无表情也无情绪,不容忍自己的脆弱,更加无法显得共情他人,自然会被误认为冷血。

江晏的人设是复杂的外冷内热,像个沉睡着的落雪的火山,只待爆发时的惊天动地。


4.孤独

人是群体性动物,可以忍受孤独,但无法习惯孤独。

江晏在成长过程中应该都没什么朋友,他很长一段时间里可能都觉得身边的人愚蠢、软弱、无能,所以他的孤独天经地义。

直到遇见陈子奚。

陈子奚能和江晏关系亲近,很重要的一点是他真的知道江晏在想什么。

江晏这个人基本不解释的,他说:“不去”,陈子奚就反应道:“怕给我惹麻烦”。

前面也有说到,江晏的情感阈值很高,本身也不是吃甜言蜜语的类型,如果是单纯的情绪价值,并不足以打动他。

陈子奚的王牌是,他对江晏的少言寡语和超绝行动力,有精确的理解。

对江晏来说,陈子奚这个人能跟得上自己的节奏,从不掉链子,他不需要做过多解释,陈子奚就明白他的思维过程和行事逻辑。

所以最终结果是江晏为陈子奚开辟了有限信任区,允许陈子奚打破他的孤独。

连江无浪都能收到江晏的悬赏,但江晏会喝陈子奚抛来的酒。

他是真不担心陈子奚给他下毒。

江晏早年间的孤独感多半来自于没有同类,对比同龄人,他太冷静、太强大、太过于格格不入。

而陈子奚的存在,应该让江晏开始相信,他的同类真的存在,并且正与他背靠背对抗整个世界。


5.理性思维遇到暴力美学

陈子奚对江晏感兴趣的开始很可能是看到了江晏的剑法。

有进无退、变幻莫测的剑,纯纯的暴力美学。

陈子奚这个人大概率是习惯于用理性思维解决问题的,中医的五行生克制化之道总有起承转合,一时解决不了的问题也总有办法可想。

但江晏这个人吧,是剑到,人死。

对陈子奚来说,属实是太刺激、太有吸引力了。

体现在游戏里,就是被绣金楼拿飞火追杀还能称赞出一句“好箭术!”。

我推测他俩在招惹武林前辈的问题上,是文武的搭配,即陈子奚负责谋划和善后,江晏负责动手。

一种边牧和德牧。

另外陈子奚也是个妙人,他不以世俗的道德审判人。

要知道即使有梦傀的因素,杀父也是大罪。江晏少时说要做江大侠,身败名裂弑父的人还担得起大侠的名号么。

但陈子奚认为活着的江晏好过死去的江大侠。

外人的评价终究是虚名,人总是要自我实现、自我和解。

酸文人和佛子应该是能蛮有的聊。


6.青松

开运二年王清在北伐,游戏里说俩人当年秋天忙里偷闲找了个深汕竹林一道喝酒。

游戏里的开运三年就是中渡桥之战。

中渡桥之前也是有几场战事的,这么看来陈子奚都跟着了,偏偏是中渡桥之前他可能是回了南方。

目前阴谋论的话,推测有可能是被有心人特意支走的。从现有的游戏线索,不少人都知道中渡桥一定是个死局,虽然无法明确陈子奚是否知情,但大概率一定有人不想让他死在河北。

江晏能成为中渡桥之战的幸存者本身是小概率事件,就算有王清以命换命,从十死无生的境地里脱险也是个奇迹。

谜团重重的中渡桥之战,差点就死了的友人,加一个差点就死了的自己。

很难想象陈子奚从接到消息开始千里奔袭到养伤期间的头脑风暴。

本来还想过陈子奚会不会有跳反背叛江晏的概率,但联系到玉山松的青松意象,目前看他应该是纯纯的正派定位。

在绣金楼手上翻了这么大的跟头,很难不想象陈子奚会找机会报一箭之仇。


7.有头脑和很高兴

挑衅江湖前辈实际上也是个技术活。

就以少东家在开封遇到的摘星手为例,人家都孩子妈了,可能轻易上钩吗,没可能的。

还有三孩爹薛丑,要如何想象招惹薛丑这种人精中的人精呢,简直没法想。

比格二人组遇见的江湖前辈里,大概也是有很多人不想陪小孩的。

这时候,就要很高兴出场了。

从对绣金楼的‘老规矩’来看,我觉着江晏和陈子奚在搞事情上实在是分工明确。

出力的出力,出智的出智。

如果单就陈子奚一个人,他大概率对江湖前辈没什么兴趣,毕竟他一个明川药典,进攻手段也就是个扔飞镖了,近身怎么打,没法打。

但有了江晏,事情就起了神奇的变化。

江晏用陈子奚的智,陈子奚用江晏的力。一个想和高手过招精进武功,一个可能看热闹不嫌事大。

各取所需。

陈子奚布局造势,等前辈的怒气值上来,江晏一个嘲讽接仇恨就上去过招了。

也不怪贺然烦他俩,俩大耳朵驴成天上蹿下跳,路过个活物都得被薅一把。

王清还是脾气太好了。


子见南子

恋爱潜伏期(恺楚)

  楚子航认为他的搭档脑子有问题,但他不知道该向谁报告。

  

  第一次观察到恺撒发病是九天前。

  当时楚子航刚把村雨从任务目标的肋骨间拔出来,一边往回走一边掏出手机填写任务完成报告,和游手好闲深夜在街头闲逛的沉迷社交媒体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除了有一具尸体正躺在他身后五米,温热的血汩汩渗进砾石滩,被黑色的海水带走。

  这处僻静的海滩位于公路下方20米,一处突出的山体遮挡了从上而下的视线,因此楚子航判定费力处理案发现场根本毫无必要,海洋为陆地送来生命,也会收走死亡。

  然后他就同时被电话铃声与一声呼喊拦截。自从来到挪威,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过有人用正确的发音叫出他的名字了,因此比...

  楚子航认为他的搭档脑子有问题,但他不知道该向谁报告。

  

  第一次观察到恺撒发病是九天前。

  当时楚子航刚把村雨从任务目标的肋骨间拔出来,一边往回走一边掏出手机填写任务完成报告,和游手好闲深夜在街头闲逛的沉迷社交媒体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除了有一具尸体正躺在他身后五米,温热的血汩汩渗进砾石滩,被黑色的海水带走。

  这处僻静的海滩位于公路下方20米,一处突出的山体遮挡了从上而下的视线,因此楚子航判定费力处理案发现场根本毫无必要,海洋为陆地送来生命,也会收走死亡。

  然后他就同时被电话铃声与一声呼喊拦截。自从来到挪威,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过有人用正确的发音叫出他的名字了,因此比起按照作战习惯立即隐蔽,他恍然抬起头,努力辨认上方逆光中的人影。

  这道题目有点太简单了,恺撒这种人,生下来就是为了让全人类都对他瞩目,货车大灯打在身后也如同舞台聚光救主降临。

  “我已经告知过诺玛,这次任务我不需要善后。”楚子航接通电话贴在耳边冷声说。

  “是吗?那告诉你个好消息,恺撒·加图索从不接受通知。”

  在逆光的漆黑剪影中,楚子航完全看不见公路上方恺撒的表情,于是很贴心地,恺撒翻过围栏跳下了山崖。

  这种做法运气好就是节省行动时间,运气不好就是今夜的尸体处理工作量当场翻倍。

  恺撒显然是被幸运女神眷顾的那种,他拍拍裤子走到楚子航面前,身后拖着一大块鼓鼓囊囊的防水布。

  楚子航没有说话,他正试图理解恺撒的全新时尚风格。看起来是一身码头工人的工作服,硬挺耐磨的涤棉纱卡,小了一号,绷出紧实的肌肉线条。

  恺撒点点头,算是冲楚子航打过招呼,然后便走到尸体边,抖开防水布。

  里面包着全套的橡胶手套、围裙和防水靴,恺撒一一把它们套上,穿戴完毕后,他看起来要么是一位英俊的海钓船员工,要么是一个勤劳的连环杀手。

  更像是前者,楚子航想,因为他在围裙上看见了熟悉的Logo,属于一家挪威的小型海捕公司。

  “这是你今晚的伪装?”楚子航问。

  “本来是卧底,因为按照诺玛发给我的计划,我们不只需要借用这家公司的货车,还需要他们的废弃物处理系统。”

  恺撒解释道,楚子航越听表情越微妙,艰难想象恺撒给人打工的画面。

  “不过,”这两个字终止了楚子航徒劳的想象,“卧底太麻烦了,所以我收购了他们在卑尔根港口的业务。”

  新上任的地区负责人将防水布摊平,冲楚子航吹了声口哨。

  “来搭把手。”

  楚子航冷着脸扯住防水布一角。

  30分钟后,楚子航爬上副驾驶座,在他对面,恺撒摸索着启动了冷链车。此时的二人都有些狼狈,因为恺撒忘了带滑轮,将一具成年男性的尸体扛上六层楼高的近乎垂直的山坡,即使两位精英专员协力也很难保持体面。

  楚子航花了好几分钟平复呼吸,然后才有力气开始为被强行卷入的抛尸行动恼火。而恺撒倒是心情很好,他单手掌着方向盘,一边哼歌一边从置物箱里摸出雪茄。如果不是高希霸的铝管在夜幕中泛过昂贵的银光,他看上去就像一个真正的老练货车司机。

  “下一步干什么?”楚子航压抑着怒气。

  “嗯?”恺撒忘了他还没有分享过仅存在于他脑海中的计划,“哦,去废料处理间,那里还有一些烂鱼什么的,把那家伙扔进去一起处理掉。明天一早会有人送去化肥厂,然后我们就可以清清白白地离开挪威了。”

  不细听内容,恺撒的语气愉快得像是在讨论周末野餐。

  “你不出现我一样可以清清白白地……”楚子航忽然顿住,视线锐利地切到恺撒脸上,“什么‘我们’?我没有接到调离奥斯陆的指令。”

  “你很快就会收到了。”恺撒挑起一侧的眉梢。

  看他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楚子航傻了才想不到这里面有他的手笔。暂时将一个空闲的专员调派出驻地,如果是来自校董的要求很容易被满足。可是,

  “为什么?”

  恺撒吐出青白的烟雾,回答得散漫又理所当然,“因为下周五是我的生日。”

  楚子航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扭回头开始闭目养神。他嘴边还有100个问题,但是不想再问了,今晚恺撒给出的每一句回答都只会让他的问题增多,而不是减少。


  第二次观察到恺撒发病是三天前。

  “容我提醒你一句,”楚子航快步追上恺撒,靠近他耳后低声说,“万圣节是一个月前,而圣诞节是一个月后,你没有任何道理在今天,走在大街上,随机向一只路过的幸运小狗赠送牛腿骨磨牙棒。”

  恺撒不知道楚子航在遮遮掩掩些什么,他走得悠游自在,声调高高扬起,“嗯?收礼物还要挑日期吗?你要是想可以每天收到我的礼物。”

  “我不想。”楚子航拒绝得雷厉风行,然后越想越怪,“我为什么要每天收你的礼物?”

  恺撒耸耸肩。

  “因为我想每天都送。”

  楚子航瞪了他一眼。可是他走在恺撒身后,这一眼瞪在了后脑勺上,被美瞳遮蔽的黄金瞳如今是甜美焦糖棕,怒火透出瞳片,在恺撒顺滑的金发上连一个卷也烫不出来。

  恺撒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功免疫攻击一次。他杂耍似的单手抛接牛棒骨,与此同时四下巡视,指望能发现一只适合它的狗狗。

  这不容易,因为他心血来潮买下的是宠物超市最大的磨牙棒,楚子航目测它曾属于一头成年西门塔尔公牛。接近30厘米的尺寸,末端膨大的球关节,这根东西被恺撒拿在手里像某种野蛮的凶器,连带他张望的动作看上去也仿佛搜捕猎物。

  楚子航眼尖地注意到远处已经有行人悄悄掉头远离。他默默维持着落后半步的距离,不想让人误会自己和恺撒是同伙。

  对楚子航这种人而言,生活中极少有什么事值得后悔,因为本就不在意。可现在他迈出的每一步都在人行道上烙下了对人生的悔悟与怀疑。

  他就不该同意恺撒去逛宠物超市,他们房子里最接近宠物的东西是餐厅油画角落里的金鱼。也许下午就不应当和恺撒出门散步,即使是号称阳光热烈的南欧在11月末也是阴冷的。再早一点,他到底为什么要飞来意大利还住进恺撒的私人别墅,明明最初趁爬山坡时把他和尸体一起踹进海里然后向诺玛报告搭档失踪是更好的选择。

  一个恍惚间楚子航连意外事故报告都快在脑子里写好了,正当他按下幻想中的提交键时,走在前面的恺撒忽然停下,楚子航猝不及防撞在了他的背后。

  恺撒回头飞快瞟他一眼,没有说出任何讽刺的话,甚至好像还有点高兴。

  “怎么了?”楚子航为掩饰尴尬问道。

  “呶。”恺撒用牛棒骨当作指挥棒,向楚子航指明方向。

  顺势看去,一条德国牧羊犬出现在前方人行道的拐角。见到有人经过,大型犬的主人下意识收紧手中的绳子,德牧也训练有素地紧贴主人做出跟随的动作。

  反倒是人类这边热情异常,至少其中一个是。

  恺撒蹲下身,向被他选中的幸运小狗晃了晃手里的磨牙棒。

  “介意我把这个送给你的狗做礼物吗,女士?”他礼貌地问,温和的笑容里掺杂了几分苦恼,“我家的小家伙完全不感兴趣,比起扔掉,我想它应该有更好的去处。”

  面对恺撒的有意示好,鲜少有人能够拒绝,尤其是那条德牧故作矜持实则口水已经糊在了它主人的裤腿上。那位女士感激地收下了恺撒的牛棒骨,两人很快就着小狗攀谈起来,楚子航无意加入他们的宠物对话,立在一旁默默听着。

  “……不,他不挑剔,但是很冷淡……没错,脾气有些古怪,好在我已经习惯了……我想养好几年了,上周才带回家……不是,是在大学里、嗯、大学社团里领养的。”

  楚子航听得渐渐起了疑心。

  在他即将想明白点什么之前,恺撒结束了话题。他挥挥手,目送叼着大骨头的德牧昂首挺胸地离去,然后转回来,用肩膀撞了撞楚子航的肩膀。

  “回去吗?”

  “一小时前我就提议过了。”

  说完,楚子航利落地转向返程的方向。等恺撒跟上来,他状若无意地问:“你什么时候领养了动物?”

  “你听懂了?”恺撒惊讶于楚子航意大利语水平的突飞猛进,他双手抄在口袋里,笑了笑,“没有,我随口编的。”

  满嘴谎话还乐在其中。楚子航看不下去这人过得太快活,一把把恺撒的胳膊从口袋里拽出来,将超市购物袋塞进他手里。

  “自己买的东西自己拎。”这是学龄前儿童家庭教育常用话术。

  恺撒毫无异议,并且似乎更快活了,整个人神采奕奕。楚子航加快步伐走到恺撒前面,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一路踢踢踏踏,小狗尾巴一样粘着他。


  第三次观察到恺撒发病,就在今天。

  楚子航死死攥住手里的纸花筒,断裂的筒身显然已经报废了,但他仍然坚毅地握住它犹如守城的将军握住最后一柄剑。

  按照原计划,他应该负责在恺撒吹灭蜡烛后拉响纸花筒并祝生日快乐,可是谁能想到恺撒许完愿后撅起的嘴巴不是凑向蜡烛而是凑到了他脸上。

  被亲得大惊失色的楚子航一纸筒抽在恺撒的脑袋上,“邦”的一响。

  “没事,我让你拿礼花本来就是预备你这么用的。”恺撒顶着额前醒目的红印,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态度,“总好过你顺手抄起别的什么。”

  楚子航不接话。他好像已经暂时关闭了从恺撒那边接受信息的功能,在距离两步远的位置稳稳站定,收腹沉肩,持握的双手前举。

  是恺撒看过一万次的刀术起手式。

  僵持中,恺撒荒唐得笑了一下,不知道是觉得楚子航攥着礼花筒当救命稻草好笑,还是自己只亲了一口脸颊就被当成世纪大变态严防死守更好笑。

  “不至于,两个已经同居的人亲一下,不至于吧?”

  楚子航的表情愈发坚毅,预备和人类史上最大的厚脸皮搏斗,“这不叫同居,我是来陪你过生日。”

  “今天是我生日,你上个星期就住进来了。”恺撒说。

  “是你要我来的。”楚子航话音里几乎冒出火星。

  恺撒平心静气,“我胁迫你了吗?”

  哑火,不过是暂时的。在口头上吃亏已经是楚子航习以为常的挫折,他并不气馁。甚至于被恺撒亲的那一下其实也没有点燃他的情绪,至少他此刻感受不到怒火在灼烧。将他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的,是汹涌的震惊和困惑。

  他瞪着恺撒,仿佛第一次见到他,“你到底怎么回事?”

  恺撒叹出漫长的一口气,眼神复杂,似乎既想给楚子航那个木头般的脑袋来上一拳,又想轻轻拨开他眼前垂落的几丝额发。

  “我主动申请和你搭档任务,我带你来我家住,我给你做饭吃,我的生日会只邀请你一个人,我亲吻你。”掰着手指头数完,恺撒目光如刺,“你猜我是怎么回事?”

  楚子航迟疑。

  “……你很有空?”

  要不算了,还是按以前那样先不由分说打一架吧,反正都是对着这个气人的家伙,打架至少能还手。

  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恺撒直直望进金黄的眼底。楚子航莫名被这样的眼神定在原地,僵硬地听着恺撒吐出一个个音节。

  “楚子航,我在追求你。”

  话掉在空气里激起澎湃的回响,一浪接一浪拍向楚子航,震得他耳内嗡鸣,呼吸滞涩。

  哦,原来不是发病,恺撒是在求偶。可是恺撒追求的对象是他,这又不能不说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有病。

  眼神虚焦了片刻,楚子航垂下眼,走到垃圾桶前把报废的礼花扔掉,然后走回餐桌边。恺撒的视线始终追逐着他,看他一言不发在蛋糕盒里翻找,找出一把蛋糕刀。

  恺撒的心往嗓子眼的方向跳了一下,下一秒,楚子航调转刀柄,把蛋糕刀递给了他。

  “切蛋糕吧。”

  啊?

  茫然地将刀接过来,恺撒低下头,发现蜡烛早就烧完了,在奶油上融化成一小团金色的蜡迹。

  他的生日愿望算是许了,还是没有许呢?

  在一种诡异的沉默里,恺撒把本就小小的双人蛋糕切分成更小的小块,铲起插有巧克力蛋卷的那块放进一旁楚子航静候许久的碟子里。

  蛋糕上的蛋卷一共只有两根,都在楚子航盘子里了。他用叉子拨弄两下,蛋卷掉下碎屑,他盯着叉子尖上的碎屑瞧了一会儿,张口抿进嘴里。

  恺撒看不懂这是什么吃法,没出声,低头插自己的那份。

  “你要想好。”

  一道话音把蛋糕拦截在了嘴唇外,恺撒放下叉子,抬起头,看见楚子航表情严肃,他也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我们如果……”楚子航的声音含混地低下去,掠过几个字,又很快响亮起来,“以后就不能一起出任务了。”

  恺撒专注地凝视楚子航,半晌,挑起一大块蛋糕包进嘴里。蛋糕好甜,甜得他眼睛都弯弯地眯了起来。

  谁爱出谁出。

  自己想跟楚子航在一起又不是图他任务完成率高,校董年末不用算kpi。

  一口蛋糕被恺撒吃得意气风发,他飘飘然起身,去酒柜摸出一瓶香槟和两支杯子,回来当着楚子航的面一刀削开,泡沫珍珠般涌上来。

  楚子航看着恺撒亲自给他斟酒,心想这一项服务该不会也要算进求偶行为清单里。

  “生日快乐。”

  玻璃杯相碰时,他补上了之前漏掉的祝福。

  恺撒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香槟,好似意犹未尽,却不去拿酒瓶,而是到楚子航这里来要。亲吻再次落上面颊,然后是鼻尖,最后是残留酒香的唇角。楚子航小心地把眼睛掀开一条缝,发现恺撒的脸近到他无法对焦,又悄悄闭了回去。

  他还是怀疑恺撒脑子可能有什么问题。

  但他自己似乎也染上了同样的顽疾。

  就这样吧。


  

养

谢回谢思深生辰快乐!其实有很多想说的,但是我语言组织能力太差……不过想表达的也基本都在手书里面 

下一棒1:00 @阿嚏 

谢回谢思深生辰快乐!其实有很多想说的,但是我语言组织能力太差……不过想表达的也基本都在手书里面 

下一棒1:00 @阿嚏 

青柠茶末

从羡澄观怜情

注:本文所有原文皆引用天官旧版

作为墨家的主角,谢怜其实和老魏一样是如出一辙的男鬼,老魏白莲花,谢怜黑莲花。他们的真心,只给他们认可的那个人,而且只有一份。老魏给江澄,谢怜给慕情。

谢怜就是君吾第二。天官这本书并不是正统的修仙小说,神仙考核考的是信仰之力,而不是自身实力。神仙不悟正道也可以当神,比如君吾,第一次飞升之后被搞下去国破家亡,他自己攒力量冲上天,把那些神全杀了,自己当神武大帝。而谢怜第一次飞升就是被君吾内定了,他并没有悟正道,毕竟他那时候太嫩还不知人间疾苦。而他后来也跟君吾一样,君吾把那些人全杀了,他就冲上天把君吾给干了。

对于有实力的人来说,我即正道。

人往上走,还是人;往...

注:本文所有原文皆引用天官旧版

作为墨家的主角,谢怜其实和老魏一样是如出一辙的男鬼,老魏白莲花,谢怜黑莲花。他们的真心,只给他们认可的那个人,而且只有一份。老魏给江澄,谢怜给慕情。

谢怜就是君吾第二。天官这本书并不是正统的修仙小说,神仙考核考的是信仰之力,而不是自身实力。神仙不悟正道也可以当神,比如君吾,第一次飞升之后被搞下去国破家亡,他自己攒力量冲上天,把那些神全杀了,自己当神武大帝。而谢怜第一次飞升就是被君吾内定了,他并没有悟正道,毕竟他那时候太嫩还不知人间疾苦。而他后来也跟君吾一样,君吾把那些人全杀了,他就冲上天把君吾给干了。

对于有实力的人来说,我即正道。

人往上走,还是人;往下走,依旧是人。

都是一样的,他俩才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父子,谢怜太子悦神宛如神武大帝下凡。


君吾因为嫉妒谢怜的风光无限,就像当年的他,所以想要搞垮他,想看谢怜跌落尘埃,像他一样不堪。谢怜和他形同父子,他对别人会没有这种想法吗?

谢怜曾经的徒弟郎千秋就是一个,他看郎千秋,就像君吾看他,年轻人,单纯,气性大,是一柄好用的刀,却不是一个好用的人。君吾看不起谢怜,谢怜看不起郎千秋,但是谢怜他自身的实力和聪明脑瓜可以和君吾站在一个高度,朗千秋他完全不行,连戚容都不如,戚容成鬼了,还能看出老谢这个人的黑莲花本质,郎千秋被谢怜耍得团团转。就比如郎千秋得知了戚容才是他的仇敌,追着戚容跑,谢怜还给戚容奶一口血,戚容多聪明,偷奸耍滑最会跑路,郎千秋追着戚容跑又追不到,没有办法管自己的事情,常年香火排榜都在前五的郎千秋最后掉出了前八。鬼市在东方,谢怜刚好把东方武神郎千秋的地盘笑纳了。

大家,君子论迹不论心。

如果有人对谢怜的心计有所怀疑,可以再去看看他和灵文对峙锦衣仙的那场戏,灵文的智力已经是上天庭仅次于君吾的存在了,谢怜比她还要聪明。况且灵文锦衣仙的事也是被裴茗连累了,君吾授意谢怜去搞裴茗,因为裴茗的香火在北边隐隐比君吾旺盛了,灵文和裴茗关系好,谢怜拿灵文开刀。

以及谢怜对花城也是利用之极,锦衣仙被分到他头上,他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朗萤买了两件衣服,他回去之后已经知道郎萤就是花城,还是给花城穿了。灵文来谢怜这里探查锦衣仙是因为谢怜运气E,他也许倒霉到买一件粗麻衣都能遇到锦衣仙,谢怜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他买了两件衣服回去给郎萤穿,刚好,锦衣仙真的被他买到了,穿到郎萤身上了,谢怜一点都不心疼,他可能心疼权一真晕倒会多一点。

谢怜妥妥黑莲花,不显山不露水就把人给搞了,不愧是顶级皇家教育出来的。


谢怜和君吾是一种人,他俩的面具戴太久了,对于求真到了一种极致的程度。君吾把谢怜搞成那个样子,就是为了看谢怜的真,因为他自己成了白无相还要装神武大帝,他太假了,他就是想看看谢怜是不是真的能做到“身在无间,心在桃源”的真。而谢怜身处皇家,其实他也带了皇子面具,别人都来巴结他,慕情在那边安安分分扫地背修仙口诀,这对于谢怜来说就是真。

整本书,名字里有真的,只有玄真和权一真。

而花城这个人就是不真诚,他有十分真心给谢怜,都是掺了水的,那些水滴下去形成一层水面,水面上倒映着的才是花城的最真实的东西,叫做自卑。城就是围墙,围墙就是禁锢,花城把自己的心禁锢住了,他看着华丽,实则内心是一片荒芜。

同样是自卑乞丐,老魏的真心甩了花城不知道几条街,他只是内心空虚罢了,才不是荒芜呢。我骂过老魏所有,唯独不质疑他的真心。

江澄不是神明,老魏偏要把他搞上神坛,看他高坐明台,不要下来,自己有什么好东西都给江澄,就盼着他高如明月,自在心喜,他爱江澄爱的小心翼翼,连江澄喜欢他这件事情他都不敢妄想,一句表白都不敢说,怕自己玷污了江澄。他才是江澄最无私的信徒,为江澄战死是老魏至高无上的荣耀。

花城呢?他也自卑,但是他自卑是觉得自己永远都没办法和谢怜比肩,给了全部的好东西,谢怜都不可能为他走下神坛,所以他要把谢怜拽下神坛。他是可以心安理得的等着哄着谢怜主动来向他索吻借法力的,他追谢怜太久了,实在追不上,所以要把谢怜套住拉到他身边,花城对谢怜不是爱,是占有和自私,他和奈落一样低级。

花城就是道德绑架谢怜,他为谢怜做了那么多,旁人都知道,谢怜要是不领情,就是不知好歹。就像蓝湛为魏无羡打伤自家33位长老,老魏就必须领情吗?他对蓝湛说滚。只是蓝湛不会把这件事情拿出来说,蓝涣心机深,他把这件事情拿出来说,道德绑架魏无羡,老魏就滑落道德低地了,不得不回应这件事,不然他就是对不起蓝湛。从侧面也可以看出蓝涣他真的很恨他弟,这么迫不及待的给蓝湛扣上一个道德绑架的灰色帽子,把蓝湛名声搞坏,蓝湛一句话都没说。花城和蓝涣一样心机。

谢怜给过花城机会的。谢怜说想要看看花城的真面目,但是花城说自己原貌青面獠牙,怕吓着哥哥,谢怜还是不在意,他说他就想看看他的真面目,花城还是拒绝了,还说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更真诚的人了。谢怜就不想跟他说话了,转过身睡觉去了。谢怜就是从这里就看出花城这个人假的要命,一点都不真诚,所以谢怜是不可能喜欢花城的。

以及请看他们日常相处∶

花城微一点头, 二人继续前行。这时, 又遇到一个岔路口, 花城直接往左走,谢怜顿足, 没跟上去, 花城回头,道:“怎么?”

谢怜道:“三郎从没来过这石窟吧?”

花城道:“自然。”

谢怜道:“那为何三郎如此笃定地便选左边?”

花城道:“也不笃定, 瞎走罢了。”

谢怜道:“既然没来过, 怎么能瞎走呢, 不是应该小心考虑选哪边嘛?”

花城微笑道:“正是因为没来过,所以才要瞎走。反正对这里形势一无所知,不如大胆碰运气。而我的运气,一贯比较好。”


这种对话不在少数。谢怜的智商是超s,代入他已经被气到无语了。谢怜是聪明的太子,不是幼儿园小贝贝,人话就是他是大逼王,花城顶多是小逼王,花城在他面前当谜语人,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就像斯内普在邓布利多面前当谜语人。喜欢的时候对象这样可以是可爱,但是这个时候谢怜还是不喜欢花城的,不喜欢的时候已经被花城的爹味冲到无语了。


谢怜和花城拥吻一晚上,第二天花城问谢怜那个吻的事,来要名分,谢怜避而不谈,转而说要带花城去买衣服,买单时抠搜得一颗一颗数着银子,摆明了不想付钱,花城看出来了,所以掏出金箔给自己付钱,也不算太难看。而且金箔也在代餐慕情,慕情出场就是金箔,付钱给什么不好,偏偏是金箔。花城知道谢怜喜欢慕情,想用这个想亲近谢怜,谢怜用这个代餐慕情,大家都有好的未来。


他们最后去铜炉山找风信时,走路,原文是这样的∶

慕情道: “在铜炉附近吧。

谢怜道: “火山爆发了, 那附近恐怕没地方可待。

国师却道: “我知道他在哪里。 如果那个地方没被毁坏的话,你们跟我来吧,去了就知道了。

几人跟在他身后, 下了高坡, 花城一路走在谢怜前面,乱石丛生难以下足之处他便先下去踏平道路,然后转身对谢怜伸手,扶他下来。不然谢怜估计早就下坡了一一从山坡的最高点直接一脚踩滑、 骨碌骨碌滚到最低处。

谁知,他没踩空, 另一个人却踩空了一一慕情跟在最后,一脚没踩稳, 身形微晃。谢怜离他最近, 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道: “小心!

慕情微微一个激灵,似乎这才回过神,道: “知道了。


可以看出这几个人的位置,花城走在最前面,谢怜中间,慕情是最后,谢怜都快拉住花城的手了,但是他却非常注意慕情,回身一把就能拉住慕情,所以他和慕情走路到底有多近?花城肯定是和谢怜有点距离,他先下去,然后再转过身等着谢怜过来再拉谢怜的,但是谢怜和慕情却是前后脚,人在走路的时候会天然亲近自己关系近的人。

而且谢怜从头到尾都不信任花城,他直到最后要打BOSS战了,他都几乎不信任花城,原文∶


那长廊十分狭窄,原本肯定更宽, 但似乎是被挤压过了,现在只能容一人通行。大概是不念花城方才言语中的怀疑, 慕情第一个进去了。 花城理所当然地要走在谢怜前面开道, 但谢怜发现, 他腰间的厄命眼珠又开始狂转,心下一动,一下子把他拉到后面。 花城道: “怎么了?”

谢怜轻咳一声,道 “我说了要保护你的嘛……站后面。

须臾, 花城轻声笑了。


厄命眼珠动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感知到周围有危险,还有一种就是反映了花城这个人的内心。这里的行走顺序应该是慕情第一,花城第二,谢怜第三,国师第四。谢怜怕花城对慕情不利,所以要走在慕情的后面。他轻咳了一声,正常情况下无缘无故咳嗽,就是在心虚和欲盖弥彰。而须臾倏尔这种词在文章里面一般两种用法,一种是转场,一种是人物停顿思考,这里不是转场,就是后者,花城在思考谢怜说的话是真是假,最后发现是假的,但他无可奈何,所以他笑了。就像买衣服那件事,谢怜不想给他买单,他没办法,只能自己买单。

谢怜不喜欢花城,万神窟为什么要告白?

请看vcr∶


谢怜走过去,只见另一幅画上,是一座破落的小观,神台上供着一尊神像,周身也是白光淡淡的一层晕染,一手仗剑,另一手执了一把红伞,递向下方。而下方有一个丑丑的血红小人,也用双手捧着一束小花,献给了他。

谢怜一下子觉得脑袋有点儿疼,一手按住突突跳着的太阳穴,继续往下看。

……

风信和慕情都站在一片石壁前,似乎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见他要过去,风信连忙转身把他拦住推了回去,道:“我操,别看!”

谢怜:“?怎么了?什么东西?为什么我不能看?”

慕情也是脸色发黑,道:“……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赶紧跑!”

二人一人抓着他一条胳膊,又是一路狂奔。谢怜被他们拖着,道:“你们干什么啊?我还没看完那个壁画呢?!”

风信边跑边怒声骂道:“不用看了!那种东西不能看!我操了真是!我真他妈从没见过这种事!这种人!!!”

……

风信和慕情反应都极快, 风信连珠箭出,慕情一刀劈空, 送出攻击, 抓了谢怜拔腿就跑。风信故技重施, 一边狂击落石一边道:“我操了!他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

慕情道:“我怎么知道?!……红线!红线!他手上还连着那根红线!!”

二人如梦初醒,齐刷刷去抓谢怜那只手。谢怜哪会让他们得手, 另一只手握住了系着红线的那只, 道:“不能解!”

风信道:“太子殿下,你系着这红线他就会找到, 要想不被他追上来就非解开不可!”

……

谢怜听得怔了好半晌,突然“啪”的一声,一把捂住了脸,感觉整个脑袋都烧熟了,道:“我、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花城道:“有的!哥哥不要想抵赖。”

谢怜手臂挡着脸,道:“没、没有吧!”

花城:“哥哥想看看吗?我找给你看?”

谢怜猛地抬起脸:“???你……难道……不会吧……三郎你……不会全都记下来了吧!”

“开玩笑,开玩笑的。”

“说实话我不太相信啊……”

“哥哥,信我。”

“我不信了!”


上面这段话有几个信息∶

第一,谢怜已经猜到花城就是无名,花城献上小花,下一句谢怜就感到了头疼。谢怜和君吾一样,是对自己黑历史绝对不可能接受的人,谢怜知道了花城知道他最深的黑历史。

第二,谢怜猜到风信和慕情没有说出来的壁画内容,他这么了解他们两个,他必然能猜出来,那上面画的是一些不伦的东西,花城那么小的时候就对他有了肮脏的欲望,估计是在温柔乡开始的。

第三,谢怜手上有花城绑的红线,他跑不掉,如果把红线解绑了,还会引起花城的怀疑。

第四,谢怜发现花城会记住他说的每一句话,花城是谢怜的超绝私生,他知道谢怜的所有事情。

谢怜被白无相这个私生搞得国破家亡,落魄了八百年,花城只不过是另一种极端的私生,谢怜不喜欢私生。但是花城手里有他全部的黑历史,所以他必须要稳住花城。

请看万神窟亲密的场面∶

虽然,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死鱼突然垂死挣扎蹦跶了一下,发出了抗议,并没什么威慑力,但花城还是立即一僵,瞬间收了手,道:“我不会的!”

仿佛是觉得自己口气太过,又怕吓到了谢怜,使他心生抗拒,花城又后退了几步,放缓了语气,面色阴晴不定,谨慎又隐忍,沉声道:“殿下,我不会做什么的。你……不要害怕。”

谢怜明白了。

对于解咒后会从谢怜那里得到什么样的回应,花城还是没有把握,所以,他干脆就不听回应了。

花城似乎在克制着什么冲动,再次用发誓般的语气,低低地道:“殿下,信我。”

虽然,这一句“信我”,和他以往说过的比起来,不是太有底气。谢怜还是想答他,可是答不上,挣扎又怕他误会得更厉害,只得平平躺着,一动不动,老实等从命符威力过去。见他不再“抵抗”,花城又走了上来,伸出手,悉悉索索,解开了谢怜的衣带。


请问哪位能人能从这个场景里看出谢怜欢喜的样子?谢怜要是喜欢花城,他绝对不会是这种僵硬得仿佛怕被猥亵的模样。但是他后来就跟花城告白了,这其中没有一点隐情是绝对不可能的。

另外,万神窟里还写了结局之外花城的最后结局。

请看vcr:


谢怜抬起头来,发现花城目中带火,正盯着前方的一尊神像。

那是一尊被白纱从头遮到了尾的神像,一动不动,隐约能看出一大片轮廓。他似乎正一手执剑指向某处,因此,一端极为突出尖锐。

然而,此时此刻,那尖锐的剑尖上,却缓缓渗出了一层腥红,并且在不断扩大、晕染,浸透了那白纱。

剑上有血!

任谁看到这一幕,也会知道这神像有古怪了,说不定,此刻这白纱之下已经不是原来的神像,而是别的什么东西了。谢怜一跃而起,与花城并肩而立,芳心剑尖指那神像。而花城沉着脸一挥手,那白纱便被掀了开来。

谢怜的双瞳骤然收缩起来。

白纱之下的,还是一尊他的神像。这是一尊太子悦神像,一手仗剑,一手执花,面带微笑。只是,这微笑染上了一丝血腥。

血的源头是他手里握的剑。剑刃上,穿刺着一个少年,满脸绷带,满身鲜血。正是郎萤!


花城连红盖头都没掀过,却亲手掀起了自己做的神像的白纱。神雕里面杨龙的婚礼用的是白蜡烛。墨香很喜欢金庸。而且绷带是花城的象征,他也正好假扮过郎萤,这座神像就是他最后的结局。

真正的朗萤被白无相蛊惑穿胸而死,而用过郎萤名字的花城身边正好有一个君吾第二。

人物的生死都是有箴言的。

“殿下,为你战死是我至高无上的荣耀。”



又,喜欢一个人,就会知道那个人是喜欢谁的。

花城也是一样的,他是喜欢谢怜,他就会知道谢怜是真心喜欢谁的。那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800年前。

花城被慕情赶出军营,在神武大街上遇到谢怜,和谢怜告状,原文是这样的∶


谢怜诧异,道:“啊?为何不在了?”

那少年比他更诧异,道:“我....被撵出来了,殿下你·你不知道吗?!”

谢怜一派措然,道:“知道什么?”

他分明早就对慕情说过,这孩子是颗好苗子,要好好安顿、 提一提他的。怎么特地叮嘱过后,这少年反倒被撵出军队了???

那少年却像又是激动, 又是高兴,一下子放下了双臂,道: “原来殿下你不知道!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谢怜越听越奇,道: “来,你来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被摔出来的?谁捧的你?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和道?.还有,你以为什么?”

那少年向他迈了一步,还未开口,止在此时 神

武大街上,传来一声惊恐万状的尖叫声: “啊一!!!”

谢怜猛地回头望去, 只见一人捂着脸,跌跌撞撞朝这边冲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怜这个人,是个很严重武力控。



一般人和小孩子说话都是轻柔慢语,一句一句说的,谢怜他呢,问花城这个小兵咄咄逼人,一句接着一句,还问的那么细,他分明就是在隐形的威胁,一个小兵难道比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的慕情还重要吗?他难道不知道慕情是什么人吗?还把这件事交给慕情去干。他问花城的那些话,就像老魏笑盈盈的问你,你对江澄有什么不满?根本就是在威胁。而且花城还没说出口,下一句就转场了,他不可能告状成功的,而且后续慕情也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什么处罚,谢怜根本不在乎花城被赶出去,甚至这件事情就是他授意的。原文如下∶


风信道: “哪个?那个小兵吗?那天忙着带你去见国师看情况,没人理他,大概自己归队了。”

谢怜穿好了衣服,放下手臂,端坐床上“那孩子身手不错,我看他是个使刀的绝好材料,若是调教得好,长大必定惊艳。回头慕情记得把他找出来,好好安顿,可以提一提。”

谢怜这个人就是看到身手好的就爱,一定要提到身边天天看着才美滋滋的,这也不是头一回了,但他还是头一次这么评价一个小孩子。慕情听他夸奖“使刀的绝好材料” “长大必定惊艳”云云,神色有些微妙,把谢怜换下来的发带在手里揉作一团,转身丢到一旁去了。风信则道:看那小子才十四五岁的样子,也太小了吧,能提来干什么。

慕情也淡淡地道: “不太合适吧。 不合军中规

矩。

谢怜道: “天神尚能下凡,军中还讲究那么多规矩作甚。又赞道,“你们真该看看那孩子杀奴的架势, 漂亮极了。


这件事情从慕情和谢怜有两方面都有的说。

慕情方面,他赶花城走,第一,小孩子的确不适合军营;第二,谢怜夸了花城,他有点嫉妒;第三,他get到了谢怜的意思,赶花城走。所以慕情神色微妙是有两层意思,是后面那两种,而且第三个占比也大的,我估计慕情其实没想到谢怜会这么针对一个小孩子,所以他后来给花城找补,说小孩子那么小,不合规矩,用程序正义把花城赶了出去。这件事情可以拿羡澄来说明,就是他们求学的时候,江澄是不管魏无羡欺负蓝湛的,因为他的心是偏魏无羡的,只要魏无羡自己别出什么事就行,他不会管蓝湛的,顶多让魏无羡别太过火。换成怜情的话就是,慕情的心是偏谢怜的,所以谢怜想赶花城走,他就会去干。领导突然夸一个人,不是想提拔,就是想暗示想搞。慕情这个人心思很敏感,他又是谢怜的贴身侍卫,专门给他搞内务的,就相当于娘娘身边的贴身侍女,有些话娘娘不方便多说,贴身侍女会帮他干的。


谢怜方面,第一他不在乎花城,讨厌花城,但他不能说。谢怜是一个封建社会的世俗皇子,他天生高贵,金枝玉叶,他根本就不在乎民生。谢怜和他父母一样,只顾着自己,自己受万民敬仰就OK了,至于万民拿什么来敬仰他们,他们完全不管的。谢怜飞升之后,他的父母搜刮民脂民膏,给他建大量的金像,谢怜都是笑着允了,从来没有坚定拒绝过。白无相搞事情只不过是个催化剂,百姓被逼狠了,没饭吃,他们迟早会反的,怪不了别人,仙乐灭国就是他们皇家自找的。

还有一个侧面例子就是,谢怜跟着慕情回他家,然后一群衣衫褴褛小孩过来要吃的,谢怜看慕情给了红樱桃,他自己也想给点东西,但是他自己兜里没有带糖,然后想让风信给点钱又觉得折辱了乞丐。谢怜这个人,他是完全不在乎民生的,只想要自己过得舒坦,衣衫褴褛饭都吃不起的人最需要的就是钱,谢怜为了让自己心里舒服,他就不给了。慕情给红樱桃是因为他只能给得起红樱桃,谢怜有钱他都不给。风信还比较直白,他压根没想给。所以花城在他面前跟这群乞丐小孩没什么两样,而且温柔乡里花城摸了他,虽然是迫不得已,但是谢怜肯定讨厌花城那么摸了他,索性赶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第二他故意在慕情面前夸别人是想看慕情的反应。就像魏无羡在江澄面前逗绵绵,如果江澄表现得在意,他就会开心,如果表现不在乎,他就会嘘。江澄表现微妙就说明在意老魏的感情,没有的话就是不在意。所以慕情神情微妙谢怜就会开心,说明慕情很在意他,会因为他夸别人的一句话而情绪波动。而且他为什么要提到花城适合用刀?因为慕情的武器是刀,他说花城实际上是在想慕情。

有一句话叫做相由心生,这句话还有一个别的解释,你的心是什么样的,你看别人就是什么样的。谢怜就是看不起平民,但是慕情不可以因为这个和他有嫌隙,花城就是没他重要。谢怜很在乎慕情,他希望慕情也很在乎他。再换做羡澄就是求学初期,魏无羡找蓝湛麻烦就是在和蓝湛雄竞,江澄不可以喜欢蓝湛。具体分析可以看猎物的兔子老师的。

花城要是脑子好使,他再回过来想这一段剧情,他就会发现谢怜很看重慕情,脑瓜子再转一转,他就会发现谢怜喜欢的是慕情。

那谢怜是从什么时候真正对慕情心动的?太子悦神。

太子悦神这一场戏,感情开始和沦陷的有三个人。花城,谢怜,戚容。

后来谢怜想起太子悦神,原文是这样∶

谢怜情不自禁拉住了绳子,停留在原地,呆呆凝望着那几盏明灯。

他忽然想起,他和花城,就是在上元节相遇的。

那一年,满脸污脏和伤痕的小儿挤在人潮涌动的城墙上向下望,十七岁的仙乐太子谢怜浑身发光,一抬头, 看见一个从空中坠下的身影, 想也不相 飞身一跃。

上元佳节,神武大街。惊鸿一瞥,百世沦陷。

谢怜面带微笑,心道,最终沦陷了的,不是一人呀。


根据上面的分析,谢怜一点都不在乎花城,他怎么可能会为一个乞丐沦陷,而且没有主语,谁沦陷谁都有的说。上面两段原文,作者说谢怜是一个武力控,谢怜喜欢身手好的人,太子悦神发生了什么?


正在此时,人群中爆发一阵暴风喝彩,比之前的任何一阵喝彩都要声势浩大。只见一道雪白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了黑衣妖魔的面前!

忽然,台上妖魔一刀斩去,武者一剑反格,却是“嗯?”了一声。

照理说,在祭天游中,比斗只为悦神和表演,最多使出七分力即可,点到为止。然而,他接下这一刀后,手中的剑却是险些飞出。显然,方才那一刀,对方用了十成的力。

谢怜微一扬首,朗声道:“慕情?”

对面扮演妖魔的少年并未言语,又是一刀袭来。谢怜无暇多想,“铛铛”、“铛铛”接了数刀,心道:“这可比方才假打有趣多了。”如此一来,精神一振,也来了兴致。

于是,呼声排山倒海,兵器火花四溅。台上打得越是激烈,台下欢声越是雷动。忽的一阵剑啸,白光耀目,众人“啊!”了一声,屏息提气。原来,那妖魔的九尺长刀竟是被悦神武者那细细的一柄长剑挑飞,脱手而出,直钉入高台一侧的石柱里。有好事者去拔那刀,竟是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纹丝不动,不由大骇:“这是把什么刀,这是有多大力!”

而华台之上,悦神武者一抖长剑,在剑锋上又是轻轻一弹。“叮”的一声清响,黄金面具后传来一声轻笑。

谢怜从容且愉悦地道:“打得不错。不过,你还是输了。”


那妖魔原本在台上俯瞰下方事态,见此举动,顿了片刻,忽地足底一点。

人群一阵惊呼,妖魔的身影如同一道黑云,掠过半空,飞到方才长刀脱出、钉入的柱子上,握住刀柄,将它带着裂缝迸石拔出,再翻身一跃,落到了大街中央,武者之前。

见他瞬间就懂了自己意思,过来配合,谢怜低低赞了一声:“好慕情!”

妖魔作势要斩武者怀中抱着的幼童,双手握刀,长刀一横,向谢怜劈去。两人装模作样地拆了几下,打着打着,重新飞身回到华台上。风信趁众人注意力转移,从大街上一滚而过,抓了面具,再冲进仪仗阵里低声喝道:“阵脚别乱!都别乱!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走!走完这一圈再回宫!”

仪仗阵中数人连忙收敛心神,回归各自位置,重新振作。而那边,一回台上,慕情攻势更猛,谢怜“铛铛”接了数刀,这时,却听怀中孩子“啊”了一声,想来是被裹挟于刀光剑气之中,吓得厉害。谢怜左手抱紧了他,沉声道:“别害怕!”


是谢怜一跃而下,和慕情对打,他看的是慕情,他夸的是慕情,他和慕情打得都忘了自己怀里还有个小乞丐。而慕情再飞身拿刀宛若乌云略过落到谢怜面前,那一眼,惊鸿一瞥,谢怜为慕情而百世沦陷。

他看着慕情喃喃自语道好慕情!

戚容很爱他的太子表哥,毒唯,他一直注意着谢怜,就会注意到谢怜的目光一直在慕情身上。

上元佳节,神武大道,惊鸿一瞥,百世沦陷。

没有主语的一句话,到底有几个人沦陷了?


虽然我个人认为不包括慕情。太子悦神带给他的心动,还不如太子陪他回家呢,慕情这个人太务实,比起登台表演,他更希望自己武艺精进。

在场所有人都为太子心动,除了那个黑乎乎的武士,而白衣舞动风光无限的太子偏偏为了那个黑乎乎的武士心动了。



而且还把慕情引荐给自己的母亲认识,再去见慕情的母亲。

于是,风信和慕情便进来殿中,半跪在皇后面前。皇后端详慕情一阵,对谢怜道:“我昨日瞧见他打得不错,倒是个体面的孩子,看这面相,活像个斯文宰相,没想到用起刀来,势头那般的凶。”

谢怜莞尔:“是吧?我也觉得他很不错。”


母子二人对这个问题都很头痛,想不出法子,暂且搁置。傍晚,谢怜见完了父母,短叙一番,便要离开皇宫了。

人人皆知,太子殿下一心沉迷修道,自从上太苍山入皇极观,与父母总是聚少离多。对此,国主倒是不多说什么,皇后却总依依不舍。离了皇宫,谢怜便在皇城中随意走走,顺便依照昨日所说,陪慕情回了一趟家。


谢怜的母亲夸赞慕情,谢怜莞尔,他也觉得慕情不错。谢怜和自己的父母聚少离多,见面之后也仅仅是短叙一番,但他会特意陪慕情回家见母亲,还照昨日所言,不知道怎么说的,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陪的,怎么不见他去见风信的父母?


朱门高户与贫民乱窟,往往只有一巷之隔。慕情原先的家,便是窝在皇城最繁华处道一条阴暗的小巷子里。

三人刚刚来到巷子口,便有五六个衣衫褴褛的孩童围了上来,纷纷道:“哥哥。哥哥回来了!”

谢怜先还微觉奇怪,怎么一见生人就叫哥哥,随即便发现,这群孩童叫的“哥哥”不是他,而是慕情。小孩甜甜地叫他,慕情却是不理,道:“这次没有。你们别乱叫。”

他虽是木着脸,语气却并不真的很冷。说完又对谢怜道:“殿下不要介意,这是附近的孩子。”那群孩童却明显是与他相熟,平日里玩闹惯了,完全不怕他,笑嘻嘻地围着他们,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找慕情讨吃的。最终,慕情还是从袋子里取了一串红宝石般的樱桃,给他们分了。

见状,风信颇为惊奇,似乎觉得慕情做这种事很稀奇。也难怪,毕竟慕情长着一张看上去就极为薄凉的小白脸,路人饿死在面前也要捂紧自己口粮的那种。谢怜倒是不吃惊。原本他也想摸出点什么给这群小儿,奈何他身上又不是常年带着糖果的,叫风信直接给点银钱,又仿佛在打发乞丐,终觉不妥。


慕情家住得不好,他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一点都不扭捏,不卑不亢,和乞丐孩子玩得好也不避着谢怜。风信吃惊于慕情对小孩的善意,但谢怜一点都不惊讶,他知道慕情就是这种心地善良的人,他完全了解慕情的本性,甚至到后来,慕情被花城风信怀疑被君吾派来害谢怜,谢怜也没有怀疑过他,谢怜对慕情就是百分百信任。


慕情拳头握紧了又松,最终还是没有继续发作。只是眼眶渐渐赤红,转向谢怜,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你……言而无信。”

谢怜道:“不是,我没有!”

慕情闭嘴吸了几口气,目中怨愤地剜了风信一眼,再不多说,夺门而出。谢怜跳下床要去追,追了几步便被一把拽住。风信道:“殿下你鞋都没穿!披头散发的出去像什么样子?”

谢怜道:“帮我拦他!”


慕情跑了,谢怜急得连鞋都不穿都要追出去。慕情在他面前从来不装,嫌弃就是嫌弃,阴阳怪气就是阴阳怪气,翻白眼就是翻白眼,生气是真的生气,恼怒是真的恼怒,但是对他是真心的,谢怜渴求这种真,他渴求慕情的真心和真实。以及除了真之外,太子会喜欢慕情,还有一方面是因为慕情长的好看,小白花长相,太子审美不是审丑,我估计慕情的长相很对太子的胃口,第一次见面可能就心动了,那种生理性的喜欢。


然后请坚持君吾谢怜父子论,君吾有的毛病,谢怜全都有。君吾是个封建大爹,谢怜也是。如果要承认谢怜有一颗七巧玲珑心,就必须得承认他在皇极观的时候知道慕情被很多人针对,慕情天天和他在一起,他不可能不知道。他之所以没有严厉的制止过他们,是因为慕情就是因为被提拔到他身边才被猛烈针对的,大家都知道谢怜对慕情好,但凭什么?谢怜不管,第一是享受这种从属感,第二他可以在慕情每一次被欺负的时候为他出头。比如太子悦神之后,慕情被国师问责,比如慕情摘樱桃被围攻,谢怜看见之后马不停蹄的就跑去护着慕情,就差没说一句,慕情,我来保护你了。

谢怜很讨厌蠢货,讨厌教那种脑子笨,还没有悟性的,郎千秋和戚容就属于这一种,所以他对他们的教育都是放养教育,但是慕情有悟性,还上进,是谢怜喜欢教的那种人教出来有成就感。所以他为什么在太子悦神上对慕情心动了?因为他在跟慕情对打的时候,发现那黑乎乎的壳里是一块不世出的美玉,只有他发现了,只有他能雕琢,所以他狠狠地心动了。

他太子悦神之后和风信说,这世间他只找到两块美玉,一块是你,一块是慕情,他必须要好好教导。

谢怜是君吾的作品,慕情是谢怜的作品。

福洞谢怜那么破防的原因,除了慕情没有选择他之外,还有就是谢怜发现他失去了慕情的雕琢权,失去了对慕情的掌控权,所以他狠狠地破防了。

但是他后来对这件事情是怎么想的?

请看VCR:

不管那胎灵是不是风信之子,如果是因为那阵的落魄,导致风信错失了喜欢的女子,无论如何,谢怜都会觉得不好过。

花城却道:“如果喜欢,最后却分开了,只能说明,也就只是喜欢而已了。”

谢怜笑了笑,道:“三郎,话不能说这么绝对的。有时候,路好不好走,不是你能决定的。”

花城淡声道:“路好不好走,也许我不能决定,但走不走,却只有我能决定。”

闻言,谢怜愣了愣,只觉心里仿佛有什么被打通了,盯着花城不说话。花城歪了歪头,道:“哥哥,我说的不对吗?”


风信落魄错过心爱的女子,他肯定也联想到自己落魄失去慕情,但是他说路好不好走,不是你能决定的。花城劝他路走不走是我决定的。一番说辞,把谢怜劝开了,之后就去坚定决心追慕情去了。



再说一个拆文解字。

拿魔道举例,江澄,蓝湛,和老魏常用的魏无羡,名字里都有水,但真正住在水边的是江澄,魏无羡他曾经也住在水边,鱼儿是离不开水的,所以最后他必定会回到莲花坞。

天官里面,慕情和谢怜的名都是一个偏旁。

芳心,慕情和花城都是草字头,谢怜救慕情的那场戏里,他把芳心掷了出去,让慕情看准了,然后慕情站在了芳心上,心上人。花城对风信说,他知道谢怜一定会去救慕情的。后来慕情被救上去,谢怜反而要掉下去的时候,花城也下去救他,那一章的最后一句话是,谢怜心想这下面可是岩浆啊。是的,但是谢怜去救慕情下面也是岩浆啊,将心比心,花城救谢怜的心,和谢怜救慕情的心是一样的。谢怜沉默了那么久,他不是在想救不救慕情,而是在想怎么救慕情。而花城他知道谢怜一定会救慕情。


包括后面君吾要爆谢怜无名的的黑历史:

谢怜一阵莫名惶恐,望了望花城,又望望君吾,表情也从方才的恼火变成了不知所措。花城立即一把抓住他,沉声道:“没事,殿下,不要害怕。”

风信也道:“是啊,先稳住!”

慕情则十分敏感:“他什么意思?鬼魂?什么鬼魂?”

但谢怜怎么可能还稳得住?

那是他一生中最狼狈不堪的日子,也是他做过的最后悔的事,他自己都从来不敢多回想。只要脑海中一浮现那张眉眼弯弯的苍白笑脸面具,他就辗转难眠,恨不得把自己蜷成一团、再也不展开见人。


谢怜既然在前面就已经知道花城就是无名,那他在这里慌什么?因为慕情在这里,慕情就敏感的问了一句鬼魂,谢怜就已经稳不住了,他希望自己在慕情心里还是那个干干净净的谢怜。

就像魏无羡从来不把自己的黑展示给江澄看,他希望他在江澄面前永远是那个干干净净的魏无羡。

谢怜也给慕情拉磨的,把权一真两口子给搞成那样子,权一真满世界找他师兄的魂魄,他必定会跟朗千秋一样,疏忽自己的信徒,于是西方领地的信徒就会往离自己最近的神那边流动,刚好西南领地是慕情的地盘。

老魏最后也搞了一通,把江家架上了最发达的位置。

墨家的主角都是拉磨狂魔。


戚容还算聪明,他后来辱追谢怜就是看透了谢怜黑莲花的本质,他肯定知道了谢怜一直都看不起他,他半路回皇家,又脏又没素质,和花城也没什么区别,谢怜怎么可能看得起他,都是装的。真正对一个人好,就是会管教,谢怜他母亲性子太软是真的管不了,谢怜他还管不了戚容吗?他懒得管罢了。

戚容骂他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800年过去,谢怜才真正正眼看了他这个有个酒鬼家暴父亲的疯子表弟,和他至少有七分相像,能看得出他的本性,也不是个全然的傻子嘛,也许在这一刻,他才真正欣慰戚容是他的表弟。


谢怜为什么最后还和花城在一起。

第一,花城手里有他所有的黑历史,一个不好花城变成和戚容一样的辱追,把他黑历史全爆出去。

第二,谢怜实力还没有回到巅峰,送上门来的充电宝,不要白不要。

第三,谢怜被道德绑架了,和老魏一样被道德绑架了。所有人都知道花城是为了谢怜灰飞的,谢怜不好把花城的骨灰给扬了,会受道德谴责。


最后再说一个。

魔道开头除了魏无羡之外,第一个出现的名字是谁?是江澄,是江澄小师弟带领各家围剿了魏无羡。在魔道的开头就已经点明了人物纠葛。如果是别的小说,这可能只是个引子,但这是墨香的小说。

那么天官呢?在整本书的第一卷卷名叫血雨探花的第一章里,谢怜飞升的钟不像别的神仙一样,它欢喜的脱了身,砸到了慕情。

钟情。

我不知道谢怜有多高兴,但应该比我的合集名字高兴得多。而且慕情的名字是除灵文这个真正的引子之外,第一个出现的,慕情是在灵文出现之前,就已经被钟砸到了。

其实花城人设不错,没有慕情的话,他和谢怜大概也能成眷侣吧,毕竟要这么写的话,老谢也没别的选项了,因为花城其实是真心爱老谢的,他本来能以鬼之身飞升的,他还不造杀孽只是剜了自己的眼睛,都是因为老谢。他是后来被老谢逼成这样的,因为老谢已经爱上慕情了,他完全没有机会了,所以自卑得要把老谢给拉下来。

情之一字啊,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那是很好很好的,可偏我不喜欢。”

所以慕情名字是情,他是谢怜的情。


所以最后我认为谢怜会跟老魏一样,他们最后都会回到他们的精神故乡。






狗血成河

【客瓶/瓶客】归客

⚠️ooc及胡扯预警,情节与《千金》连续


1、

张海客失踪了。

2、

吴邪捏着手机蹲在菜畦旁边,望着自己精心伺候的一院子番茄和菠菜,很是操心地唉声叹气。

山里信号太过不好,他已经给外出巡山的张起灵打了不下十个电话,无一接通。

胖子在他身后进进出出,冲他喊道:“我说天真,别蹲那儿下蛋了,快点帮小哥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他烦道。

“还能什么?你是不是闲傻了。”胖子提着双肩背包走出来,开始往里面塞水和压缩饼干,“小哥回来肯定急着去香港啊,你先把票给他订上。”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回来。”吴邪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蹲麻的双腿,“以前进山,最长三天也有过,这电话都快打爆了他也...


⚠️ooc及胡扯预警,情节与《千金》连续


1、

张海客失踪了。

2、

吴邪捏着手机蹲在菜畦旁边,望着自己精心伺候的一院子番茄和菠菜,很是操心地唉声叹气。

山里信号太过不好,他已经给外出巡山的张起灵打了不下十个电话,无一接通。

胖子在他身后进进出出,冲他喊道:“我说天真,别蹲那儿下蛋了,快点帮小哥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他烦道。

“还能什么?你是不是闲傻了。”胖子提着双肩背包走出来,开始往里面塞水和压缩饼干,“小哥回来肯定急着去香港啊,你先把票给他订上。”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回来。”吴邪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蹲麻的双腿,“以前进山,最长三天也有过,这电话都快打爆了他也不接。”

胖子拖了个小木凳坐到他身边,跟着一块叹了口气,“这群张家人真能折腾,姓汪的不是当初都让你收拾挺尸了吗,怎么又闹起来了?”

吴邪苦笑了下,心道百年大树,哪里那么容易连根刨起,就算给他连腰斩了,春风雨露一滋润,转脸就又抽枝拔叶了。张起灵和张海客的事,他和胖子多多少少心里都明白,毕竟大家十几年兄弟,光瞧闷油瓶看张海客那眼神,就知道这俩不是什么纯洁的男男关系。

两个人坐在院子里无言了一会儿,吴邪低头去看胖子手里的包,“又不是下斗,你弄这些干嘛?”

胖子啧了一声,“我倒是想给小哥整点干货,可现在咱家里除了化肥鸡饲料,不剩点别的了。”

吴邪又叹一口,也觉得这两年自己过得太过闲散,几乎把江湖上的血雨腥风全忘光了。

“不行我给小花打个电话,”他道,“看他能不能给支援点人手和家伙。”

“那肯定行!”胖子一拍大腿,“就等你这句话,只要你肯出卖色相,花爷不是手紧的人。”

吴邪抬手怒捶他,胖子叫道:“你跟小哥什么交情,就忍心看他老婆——”

话语未竟,院子口的大铁门一声响,张起灵背着一只竹篓,一手提桶推门而入。

正在打闹的两位立刻停下动作,一齐盯向他。

张起灵把手中的铁桶放在地上,桶里水花四溅,扑通通的十分不安分。他转过头,也看向吴邪和胖子,目光略带疑惑。

泥鳅,胖子瞥了一眼桶里——用大酱、辣椒加上蒜一起烧,是张海客在雨村最喜欢的一道农家菜。

“那什么,小哥。”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正打算安慰着开口,旁边的吴邪已经跳了起来:“你可算回来了,我电话都快给你打爆了!快快洗澡换身衣服,我刚才看了还有最后一班飞香港,一个半小时后就起飞,不行澡你也别洗了拿上证件这就得走——”

“吴邪,”张起灵皱着眉头打断他,“到底怎么了?”

吴邪一串连珠炮般的话一下断住,看了看他的脸色,略带不忍道:“是这样,今天早上张海楼打电话来说……张海客失踪了。”

张起灵目光猛地一凝,盯住他道:“多久?”

“早上来电话时,已经失去联系二十四个小时,到现在,”吴邪抬腕看了看表,“超过三十二小时了。”

张起灵立刻往房间里去,吴邪和胖子也忙跟上,就见他一手打开床头柜抽出证件,一手已经播出了张海楼的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喊了一声族长。

“有消息了吗?”张起灵快速沉声问道。

“还没,但是可以推定,极可能与张海檀有关。”电话那边有点糟杂,张海楼出声制止了一下,便立刻安静下来,“客哥之前隐约跟我提到过,张海檀传回的消息不大对,但我们去核实,又没发现到底哪里不对。他失踪以后,我们试着联络张海檀——也没有回音。”

“知道了。”张起灵简短应道,“我马上过去。”

2、

一路上张起灵都没再说一句话,下了飞机,是张海樾在出机口等。

小姑娘第一次见族长真人,又是这种危急时刻,显得十分紧绷,胖子主动坐上副驾驶座,不忍见美女焦虑,想着说几句话调解氛围,还没待开口,整个人便被一股惯力抛向后座——张家的女人,果然没有一个吃素的,胖爷攥着安全带想,这种柔柔弱弱的小白花,居然也身负着舒马赫般的车技。 

到了公司,已经有几个人在会议室等他们,个个黑西装白衬衫,见他们走进来,齐刷刷站起来问族长好,张起灵大步走到主位,示意张海楼汇报进展。

张海楼回头去看吴邪和胖子两位外姓随从,皱了皱眉,又看张起灵,见他点头默许,才开口道:“张海客没留下任何讯息,像是人间蒸发,这很不合理,除非当时情况真的十分紧急,不然他不该这样。”

“最近时局紧张,族里情况也不乐观,张海檀卧底的事,只有我们在坐的几个知道。他传回的信息,暗地里我都核实过,没有问题,但前些时候,我们埋在汪家的人无故折了好几个,虽然这些人都不是直接跟张海檀接触的,但客哥还是怀疑到了他。”张海楼抽出一沓纸,是近来张家卧底暴露人员的详细资料。

张起灵蹙眉:“平时是谁跟张海檀接线?”

“是千军。”

张千军立刻坐直了身子,回应道:“我化名董君,每月易容在蓬瀛仙馆参与开坛做法,海檀会在那个时候想办法把消息传给我。最后一次是七天之前,传出的消息是汪家对美国一批张家人的猎捕计划,还有一张封口的便签,我看不懂,但客哥好像知道是什么。”

“什么便签?”吴邪插嘴问。

张海楼斜他一眼,“他说了他看不懂。”

吴邪没搭理他,继续问道:“能画出来吗?”

张千军点头,拿起压在手下的一张纸,看来是早就凭着记忆画出来,但当时的几个人都无一可以破解。

他没给吴邪,直接递给张起灵,张起灵拿起来看,眉头皱的更紧了点,向一旁的张隆半道:“是那个吗?”

张隆半好像也不是太能确定,但还是点了点头。

“哪个啊?”吴邪忍不住急问道:“都这时候了,能不能别说一句吞十句的!”

“是只有核心的汪家人能够解读的一套密语体系,这些年我们一直在试着破解,都没有彻底成功过。”张隆半念他是族长带来的人,耐心开口解释,面上神色也略显凝重,全无之前那种长年洞悉一切的贵族般的优越感。

吴邪惊了惊,“是汪臧海创制的密语?”

一时所有人都看向他,吴邪吞咽了一下,迎着这许多股犀利的目光继续道:“九门对抗汪家多年,也曾试图破译过这套密语,但信息缺失太多,最后同样没有成功。只知道应该是根据奇门遁甲与藏南怒族的一种图腾所制。但让我们放弃破译的不只是解读难题,还因为这套密语即使是在汪家,也仅仅使用过很短的一段时间,用它所记录的信息少之又少,价值不大,而且——”他停顿了下,看了看张起灵,两人对视片刻,后者向他微一颔首,他才接着说道:“据我所知,这些密语只存在于黑毛蛇的蛇毒之中。”

“什么意思?”张海楼第一个叫起来,“张海檀传递出了汪家黑毛蛇里的讯息?他是怎么知道的?难倒他——”

他戛然而止,睁大眼睛去看吴邪,吴邪不语,他又去看张起灵。张起灵沉吟一瞬,用目光将身边所有人扫视了一遍。

除了吴邪和胖子,在场的张家人只有张海楼、张千军、张隆半和张海洋,都是可以信任之人。

“张海檀可以读取费洛蒙,”他低声道:“这件事,只有吴邪、张海客和我知道。”

“族长,”张隆半紧锁眉头,“既知如此,怎么还让他去,是张海客的主意?”

“是我。”张起灵抬眼看他,张隆半似乎还想说什么,便被胖子打断:“等等,现在这意思是,你们以为张海檀不知道自己会读费洛蒙的本事,但其实他知道,还去汪家读了出来,所以他有问题。”

张起灵点点头。

“那他目的是什么呢?双面卧底?干掉张家埋在汪家的人,又干掉了张海客?”

张起灵闻言几不可察地深吸一口气,放在桌上的手握成了拳,手背上隐隐有青筋露起。

吴邪插嘴道:“那他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这一切,为什么传出这段密码,让我们怀疑他?”

“可能只是为了增加可信度,赌我们不知道这密码只藏在黑毛蛇里?”胖子揣测。

“这不可能,”吴邪摇头,“他如果真藏的那么深,不可能连这个也想不到。”

他两个坐在会议桌的外围,你一言我一语激烈讨论,一群张家人沉默看着他们,脸上皆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求救。”张起灵忽而开口,“让我们发现异象,从而把他撤出汪家。”

“或许也是为了引出张海客。”吴邪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他向来对那个扮成他自己的人没有太多的好感,却也无论如何不希望这个人就这样消失在人间。

“作为张海檀卧底行动的直接安排者,如果张海客发现他已在汪家解读出了黑毛蛇的费洛蒙,未免打草惊蛇,必然会亲自去联系他,搞清楚事情的真相,至少也要将他带出汪家,以绝后患。”

“有一种可能,是张海檀无意中被汪家发现了这种能力,从而胁迫利用,他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向我们求助。但我认为可能性更大的,是他已然投诚汪家——目的只为找出并除掉埋入汪家的张家人,以及张海客。”

他此话说完,四周气氛不觉间也变得压抑起来。

张起灵略垂着头,半长的刘海遮住一点眼睛,表情在灯光的阴影里看不太清,但任谁都可以感受到,他身上逐渐散发出的那股越来越重的焦虑与愤怒之意。

3、

一阵铃声打破凝固的沉默,张千军向张起灵示意了下,拿起手机匆匆出门去接。

胖子叹了口气,想安慰张起灵几句,正打着腹稿,却见张千军又匆匆跑进来,急促道:“蓬瀛仙馆的知客说,从今天下午起,有个陌生号码给他打过四通电话,每次都不出声便挂断。我马上查了,是一次性游客号,没有任何身份信息。”

“会不会是张海客打来的?”张海楼从椅子上窜起来,“追踪位置了吗?”

“这怎么追踪?”胖子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他,“除非他再打过来。”

“族长,我马上请那位知客过来,追踪位置。”张千军说着疾速出门去,一时众人也如同于高压的海底深处暂时获得了一口新鲜空气。

人与设备都很快到位,半个钟头后,第五通电话打来,只持续了5秒便挂断。

“不到30秒,没法追踪。”负责信息技术的张海权对大家道,“如果是客哥打来的,看来他身处的地方根本不允许他开口讲话。” 

“前面的通话,多长时间?”一直沉默的张起灵开口问道。

张海权立刻查看记录:“分别是10秒、21秒、29秒、12秒,加上这次的5秒,全部不足30秒,对方所处的地方应该是有反追踪设备,这样做是为了防止信号暴露。”

“10、21、29、12、5。”张起灵重复。

“这是什么意思?”张海楼问道,“族长,这是你俩之间的什么密码吗?”

张起灵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字母表!”吴邪大喝一声,“对应看看。”

张海楼立刻拿笔在纸上写起来,十秒之后,他叫道:“Jubilee!是租庇利街。”

4、

租庇利街位置就在中环,距离张家公司大楼不远,全长不过才半公里,张海楼带了几个兄弟去摸探,不多时便在中环街市二楼一间废弃的厕所里找到了被五花大绑的张海檀。

他被提到张起灵面前,犹被捆的如同粽子一般,这种张家特有的绳索名曰“缚麟”,近年经过与时俱进的改良,由高强聚乙烯加上特殊金属所制,强度是同直径钢丝绳的几倍,只有这种绳子能彻底困住气力奇大的张家人。

“是张海客绑的你?”张海楼踢一踢脚边趴着的人,扯下他口中塞的一团干硬的脏抹布。

张海檀干呕了好一会儿,喘息着低低咒骂了一句。

张起灵在他身边蹲下,捏起他的下巴,问道:“张海客在哪里?”

张海檀费力抬着头,碎成蛛网的眼镜斜挂在鼻梁上,平静道:“我不知道啊,族长。”

他模样实在狼狈,半边脸肿着,额头嘴角都带着淤青血渍,张起灵双指用力,又重复一遍:“张海客在哪里?”

他语气带着沉怒之意,一时身边的张家人都不敢出声,吴邪和胖子也只远远观望。

张起灵是个没有情绪的人,认识他的人都这么说,他永远超脱淡然,如同在因果爱恨之上俯瞰人间,就像不会痛,也不会悲喜惊嗔。

但此刻,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感到黑云压城、暴雨将至的窒迫。

张海檀喉咙里发出痛苦的促吟,张起灵的两根发丘指夹住他的下颚,耳中似乎能听见下颌骨被生生挤裂的声音,下排的牙齿可能已经因为受压松脱,牙龈中渗出越来越浓的血腥味。

恐惧将他兜头蒙住,眼前黑雾笼罩,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挣动起来,张起灵松了力道,站起身来,跨到他身后。

他给张海檀解绑,重新蹲下,一条腿的膝盖抵住张海檀腰椎底部,一手抓起他的头发,另一只手压住肩背,使身下人的脖颈以一个夸张的弧度向后弯扬。

“十秒。”他道。

在场的张家人皆沉默注视。

十秒之后,张起灵会手膝同时发力,一声脆响,他手中人颈椎与腰椎齐齐折断,整具身体如同向后卷起,头颅以下知觉尽失,此生变成提线木偶般的废人一具。

张家内部对待叛徒的刑罚众多,其中不乏一些骇人听闻的血肉酷刑,折骨只是极为人道却简单易行的一种。

但这也许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由族长亲自施刑。

七八秒钟之后,张海檀的喉咙里再次发出“嗬嗬”的怪响,张起灵放开他的头发,他的头便咚的一声撞回地面,浓稠的血浆和着粘液糊在地板上,口中凄厉含糊道:“放开……我告诉你。”

 6、

汪家总部覆灭以后,各地的分部仍在活动,香港的这一支,便是专门针对海外张家,安插卧底,获取情报,曾经的张海杏便是由其布局。

这一支汪家人神秘如同影子,张家的布线从来只在外围,就连碟中谍的张海檀,每次出入也都被蒙住眼耳。

但他还是报出了一个位置坐标——通菜街鱼市。

张海檀的嗅觉异常敏锐,据他所讲,每次被带入汪家时,都会嗅到一股海腥味,这种味道,比直面大海时要淡,比身临海鲜专柜时要清,他判断是掺杂在淡水观赏鱼中的海水观赏鱼的味道。

他的话是否能够相信,没人能保证,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即使是通菜街这样的闹市区也已步入安静,没有汹涌的人潮作掩护,无疑不是进行摸探行动的好时机。

张千军从会议室外进来,提了一只巨大的外卖袋,首先取出一份纸盒装的炒肠粉和一杯凉茶放在张起灵面前。

张起灵看也没看他,像是在出神,忽而出声问道:“有多少枪和人?”

张千军往后看了一眼,一侧的张海洋立刻答道:“glock和92F共50把,微冲30,弹药充足。人的话,在香港的兄弟32个,都可随时调动。”

他半年前做了开颅手术,病情基本得以控制,身体仍在恢复期,故而现在只做后勤一类的工作。

张起灵点头,“够了。”

“目前只有一个大致方位,等天亮了,我带两个兄弟化妆成游客先去探路。”张千军道。

张起灵沉吟了一下,“海楼去,他有经验。”

张海楼立刻应好。

长夜沉沉,距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而落入汪家手中的张家人,每一分钟都有丧命的可能。众人虽对张海客感情各异,但都需承认他是如今张家难得的中坚力量,故而大家心情都不轻松。

张起灵看着张千军万马,开口道:“你天亮后跟着我,现在去休息。”

张千军愣了一下,张海楼脱口道:“什么意思,老大?你要亲入虎穴?这不行,这种危险的事情还是交给我们。”

张起灵摇头,“你负责摸清位置。”

“那也不能就你们两个人去,太危险。”张海楼不服,“我跟族长配合过那么长——”

“我有安排。”张起灵打断他,低头拆开外卖纸盒,开始快速而沉默地吃外卖河粉,为一日不曾进食的身体补充能量。

吴邪也张了几次口,想说我们铁三角是不是应该一起行动,但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谁都能看出,事关张海客生死,张起灵对这次行动的容错率为零。他身上的这种状态是吴邪几乎从来没有见过的,他与胖子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目光中看到了同样的感叹——小哥在老张家,还真有个族长的样子。

7、

凌晨四点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被一名不速之客推开,凉风挟着陌生烟草与皮革的的混合气味卷进来,假寐的张家人瞬间醒来,下意识做出防御姿态。

黑瞎子风尘仆仆,对着一群警戒他的人挥手打了个招呼,一屁股坐下便开始抱怨:“到底什么急事?这火急火燎的,叫我赶了一夜。”他看看张起灵,冲千军万马和张海楼笑笑,又转头看见了吴邪和胖子,“哟!人挺全啊,通宵趴?我是不是来晚了,还有抽奖节目吗?”

吴邪站起来挡在他面前,给他使者眼色道:“是正事——不过你怎么来了?”

“哑巴让我来的。”

吴邪转头去看张起灵,后者直截了当道:“室内坏境,闹市,不宜有大动静,对方人数尚且不明,我们有glock和微冲,你还想要什么?”

“等等等等!”黑瞎子制止他,“你是不是太直奔主题了,这么大张旗鼓地在闹市搞事,你们家改抢银行了?”正说着,手机叮咚一响,他拿起来看了下收款金额,挑眉惊讶道:“这是四成定金?可以啊,大手笔,真改抢银行了!”

张起灵皱皱眉,显然完全没心情听他开玩笑。

黑瞎子又想说什么,吴邪已经上前一步,边拽着他胳膊往外走边道:“我跟他说,小哥。”

五分钟后,两人回来,黑瞎子面上神情略显复杂且尴尬,讪讪笑道:“那什么哑巴,我不知道是你老……对不住啊。”

张起灵看看他,没说话。

“你们家的枪不行,太轻,我用不惯。”黑瞎子正了正神色,又道:“给我弄把沙漠之鹰,要10英寸的长枪管,加上消音器。”

站在门边的张海洋立刻转身出门去准备。

张起灵拿了份剩余的外卖递给黑瞎子,道了句“大家休息”,自己起身走了出去。

张海楼寻到张海客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张起灵正独自在落地窗前站着,背影沉默而孤独,窗外维港灯火荧荧,是种繁华而安静的流光溢彩。

身后办公桌的瓷瓶里插着一把花,已经干了,却还摆在显眼的位置。

他想开口安慰一下族长,从来利落的嘴皮子竟也难得的笨拙沉重了,闷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来该说什么。

人世中,死别生离皆是寻常,多少匆匆一别竟成永诀,他比谁都知道这种宿命般的无力。

“族长。”张海楼还是走进去,摸出两根烟来,递出去一根。

张起灵半回身,接了过去,微微前倾让张海楼为他点燃,深吸了一口。

昏昧中两点星火次第亮起,他们一前一后站在灿烂的夜景前,谁也没再说话。

直到一声尖锐的警报声骤然响起,刹那间刺破沉寂,两人都一瞬间转身,条件反射般做出防御,一枚刀片闪着寒光飞向声音来处。

天花板上叮当一声,刺耳的警报卡顿了一下,又断断续续荒腔走板坚强地响了几下,才渐渐停止。

是烟雾警报器。

8、

不到七点,天便开始亮起来,正是周末,九点时窗外已经有了游客的喧哗声,张海楼早已易装完毕,此刻看上去是一名窈窕性感、风情万种的女郎,连衣裙开衩到大腿,小皮衣裹紧浑圆的胸部。胖子眼都快看直了,被吴邪捅了好几下才回过神来,啧啧赞叹道:“你们老张家人真他娘的本事大!”

张海楼将隐形通讯设施在内衣中安放好,挎住同样一身潮装的张海洋臂膀,朝胖子抛了个媚眼,摇曳着出了门去。

众人便继续等待,张起灵低沉不语,一把把枪支都让黑瞎子亲自检查过,气氛沉闷,甚至连黑瞎子都没怎么说话。

好在南洋第一特务业务过硬,顺着张海檀身上的线索,仅用了一个半小时,便基本摸清对方大致状况。

吴邪和胖子执意要一起,张起灵也未阻拦,让他们与张隆半等人一同在街口的车里等候。

香港寸土寸金,每条街都不甚宽广,吴邪举着高倍望远越过来往不息的人潮看去,就见三人前后走进了那栋陈旧的写字楼中。

张千军走在最前,长廊狭窄的窗口中只能看到他的半身,他扮作茶餐厅的伙计,在几个楼层间轻步走动,快到尽头的时候,一个已与他擦身而过的人忽而回过头去看向他。

就是这一瞬间,其后的张起灵猛然发力,吴邪只觉得眼前残影一闪,那人已消失在自己视野里。

从来到香港开始,张起灵便变得有些不像他所认识的那个闷油瓶,方才的拳脚动作干脆凌厉一如往常,但即使在如此遥远而不甚清晰的视野中,吴邪也能感受出,张起灵绷紧的身体发出了比击倒目标所需更多的力道,这种情绪外溢的打法显然违反了战斗中冷静高效,不多浪费一丝体能的原则,不是他这种等级的格斗高手该犯的错误。

张千军的身手看起来也很是不错,瞎子的枪弹无虚发,顷刻间那三人也在视线中消失,几分钟后,几声尖锐的哨声响起,像是路边车辆发出的无规则警报,混杂进市井的喧闹之中。吴邪知道那是鬼哨,汪家必然会有精密的电子探测与追踪设备,这种原始的通讯方式反而实用有效。

“人找到,需支援。”

他身边的几个张家人立刻向里冲去,与此同时,楼下唱片店里的音乐声陡然升高了几度,张海楼手撑在柜台上,侧头娇笑,正与唱片店男老板聊得火热。

“怎么样?”胖子在一遍焦急问道。

“什么也看不到了。”吴邪放下望远镜,看了看腕表,十一点五十八分,正是周末的商业街最喧闹的时刻,车鸣声、谈笑声、广告喇叭声在亚热带温暖安逸的海风里揉作一团,汹涌人群像一股热情的风浪,裹住那场不为人知的生死厮杀,只留一片繁华太平。

十二点二十三分,胖子率先看见有人自楼口跑出,是黑瞎子,肩上还扛着一个人,驾驶座上的张海樾立刻驱车向前接应,紧随其后追赶的几个汪家人在阴影里停住脚步,举起枪来瞄准。

吴邪一句“小心”还未喊出口来,便见几簇寒光闪过,那几人无声倒下,喷涌的鲜血引得路人一片尖叫。

黑瞎子跳进车里,喝了一声:“走!”车立刻全力发动窜了出去。

“小哥怎么办?!”吴邪急切喊道。

瞎子把肩上人事不省的张海客甩到座位上,抹了把脸上混着汗液的血迹,瞥他道:“你放心,哑巴有的是办法脱身。”

9、

张家公司写字楼里有半层空间单独辟出,用以为经常挂彩的族人处理受伤情况。这个小型的医疗场所中手术室、处置室、化验室、病房及各种先进的检查、康复仪器一应俱全,吴邪边在手术室门口等待张海客,边感叹张家的神奇。

“这里都是张海客一手安排置办的。”身边突然坐下一个人来,冲他笑了笑,“怎么样,我们族长夫人是不是治族有方?”

“张海楼?”吴邪惊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女装脱了?”

“脱了,”张海楼摸摸自己的脸,“可惜只扮了半天,没发挥我的真正水平。”

吴邪一阵恶寒,恶心道:“你还扮上瘾了!小哥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你怎么撇下他先跑了?”

张海楼一脸无辜,“汪家人死的差不多了,有车去接应族长他们,我是那个唱片店男老板骑摩托送我回来的。”

吴邪想起方才他那副娇媚模样,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站起来走开了。

张海檀仍被绑在会议室一角,张家人对待俘虏有种高傲的宽容,也或许是此时没人有时间理会他——张海檀仅仅手脚被重新缚住,身下甚至还坐了一张坐垫柔软的椅子。

只有一个没见过面的张家人在看守他,吴邪问能不能跟他谈几句,那人知道吴老板与族长的关系,出去请示了一下,便留他们单独相处。

“你要喝水吗?”吴邪看着他干裂渗血的嘴唇,问道。

张海檀抬起头来,他鼻骨碎裂,双眼间肿的老高,眼镜的玻璃片碎的七零八落,只剩下一副镜框歪歪架着。

“小三爷,你想问什么?”他盯着吴邪道。

吴邪点头,“我的确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我回答了,就不杀我吗?”张海檀极认真道。

吴邪心里想笑,腹议道这群出生在海外的年轻张家人果然如自己所想一般,稚嫩脆弱,全无半分气节,他们已经连中国人的特质都所剩无几,更遑论宗族传承,张家古楼里那些位老祖宗泉下有知,大概要被再气死一次。

“这是你们族长决定的事,但我可以试着求情。”

张海檀的目光亮起一点光芒。

吴邪问他:“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会读取蛇毒的?天生如此吗?”

“不是,”张海檀摇头,“我的能力是人造的。”

“人造的?”吴邪震惊。

“pheromone,你们说的费洛蒙,我习惯叫它外激素。虽然人体接受外激素的器官犁鼻器已经高度退化,但在胎儿和新生儿身上,还有明显的犁鼻器结构。爬行类动物的犁鼻器也十分发达,并可以通过嗅神经与脑部相连。如果我们有办法重塑退化的犁鼻器,再用药物持续刺激强化嗅神经,便可以实现对外激素的识别与读取。”

吴邪听的很专注,皱眉道:“也就是说,你是通过手术改造了自己,完成对蛇毒的读取?”

张海檀舔了舔嘴唇,将口中的血腥味痛苦下咽,“可以这样说。”

吴邪明白了他一直以来的疑惑——张海檀与他所知的蛇语者都不一样,吐息的方式很怪异,具体说来,可能是那种灵敏充满着费力与刻意,“你改造了很多这样的人?”

张海檀摇头,“我只在自己身上试验过。”

他的模样看起来有点可怜,像是遭受了校园暴力的乖乖学生仔,吴邪甚至觉得自己对他生出了点不合时宜的同情,端起杯子喂他喝了口水。

汪家人在张海檀回国前便找到了他,拿他自己与女友的性命相要挟,并许以厚利——帮他完成对于外激素读取的实验。

他虽然骨子里还残存着张家人的高傲清淡,并不怎么爱财,却几乎疯魔般地渴求着实验的进展与成功——张海檀在美国开展此项研究多年,一直以来并不被重视与支持,甚至面临着被迫放弃的窘境——而且,他更怕死。

汪家为他量身安排了汪敏的空缺,引诱张家人派他前去卧底,以求牵出张家之前留在汪家的埋线。

他做的很小心,从不对与他直接对线的张家人下手,但张海客还是很快便觉察出了不对。

张海客立刻切断了与张海檀的一切联系,不久后,便等来了那张写有汪家密语的便签。

这是一种急切的筹码增加,以求对方在最短期限内继续重视起他所在的位置,扭转自己弃子的地位。但任何一个稍有逻辑思维能力的人都能看出,此举实则十分不明智。

“你没想过会因此被张海客察觉?”

“很明显,这就是我的警告,我告诫张海客,我知道自己拥有读取费洛蒙的能力,我相信他会采取相应的措施来应对。”

吴邪还是不解:“你就一点也不怕张家的处罚?”如果这么视死如归,当初又何必投诚家族宿敌?刚才又为什么向他求饶?

张海檀笑了一下,他口腔里血迹斑驳,看起来狼狈又滑稽。他什么都没再说,面上神色竟在这一刻显现出一点坦然的无谓。

吴邪皱眉看他,也未再追问,这么多年里他早已习惯了张家人这种说话做事的方式——无限留白,关键时刻永远戛然而止,如此神秘,又如此欠揍。

装B的本事,是刻在基因里的。

“在汪家的时候,我发现我的研究失败了,即使对嗅神经的刺激已经达到了极限,我仍不能正确读取费洛蒙中的信息。”过了一会儿,张海檀又平静道,他或许是一夜没睡,声音浸满了疲惫。

“小三爷,你知道《河童》的故事吗?每一只小河童在出生前,都会被询问是否愿意来到这个世界。”

吴邪搞不懂他为何突然说这个,沉默未语。

张海檀又看向他,“我生来是张家人,要为家族付出自我,但我想,我至少应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该仅仅因为姓张,便要被别人安排一生的命运。”

10、

再回到医疗区的时候,张海客已经被推了出来,不知何时回来的张起灵守在他床边。

吴邪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想着方才张海檀的话,和面前这两位张家人的命运,心里有点怅然。

张海客身上有不少外伤和测谎仪电击的痕迹,最重的还是在双腿,是被从膝盖处打断的。好在张家研究骨骼多年,医药经验十分成熟,续骨的药物及时用上,大概率不会有后遗之症,只是会有一段时间不能行走。

他睡了近一天才醒过来,睁眼便看见张起灵沉默坐在一旁看他,微亮的天光透出窗口,房间里很安静,自己插了吊针头的那只手被握的暖融融的。

“千金。”他轻哑着声音唤道。

“嗯。”张起灵应他。

他没想到对方应的这么干脆,低低笑了声,“你怎么知道我要醒了?”

张起灵没说话,张海客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清醒,只是这么一直陪着他、看着他、等着他醒来。

张海客心中暖热,回握了下他的手,“张海檀还活着吗?”

张起灵点头,他还想问什么,或者说些劫后余生的温情之语,但身旁人已站起身来,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出门去叫人为他检查和准备食物。

张海客一个人笑起来,感叹爱人一如既往沉默无声、简单直白的温柔。

吴邪和胖子已经回了雨村,一周之后张海客情况稳定,张起灵提出也想带他回雨村养伤。

这次扮作张海檀深入汪家,他九死一生,却获得了十分重要的信息。这厢张起灵陪他秘密养伤,那边张隆半已迅速展开清喜(谐音)活动,族内拔除一批汪家的埋线,并开始找寻失踪张家人的下落,一时情势松缓,人人都得意舒一口气。

重伤病人长途移动并非明智之举,但张海客人在香港,便无论如何无法真正歇下来,这些年来很多族务他一力支撑,太多人依靠他已成了习惯。

临出发前,他心情大好,眉眼含喜,似乎非常期待难得的长假,不断跟张起灵作各种憧憬。但对方面色不佳,听了半晌也没反应,张海客正纳罕,便见张起灵将他扶起来坐好,自己也拉了椅子坐在他对面,正色看着他。

不好,他心中道,这是要秋后算账。

果然,张起灵沉声开口问他:“为何擅自行动?”

“事出紧急,来不及耽搁,否则汪家会有警觉。”张海客神色陈恳,还带点示弱的意味,“况且……我有私心,我想找到阿杏的下落,这是难得的机会,我害怕族里会阻止我。”

“你不知这有多危险?”

张海客沉默了会儿,“很多族人,都会面临这种危险。”

张起灵看着他沉沉不语,张海客服软道:“我知错了,族长,下次一定及时向您汇报。”

张起灵面色愈加冷,张海客又轻声道:“我说错了,我重新说。”

“让你担心是我的错,”他努力向前倾身拉住张起灵的手,紧紧握住,认真道:“以后都不敢了,小官,你去救我,也冒了很大的危险,我舍不得。”

张起灵面色终于舒缓下来,从椅子上坐回他床边,低声道:“任何事,我都能跟你一起承担。”

“不是作为族长。”

张海客笑起来,他眼眶发热,心中柔情倾动,抬头去亲吻爱人,两人耳鬓厮磨半晌,又问道:“族里对我有没有惩罚?”

“有,”张起灵道,“罚一年工资,这次医药费自付。”

张海客哀叹一声,“真要靠你养我了。”

张起灵摇摇头,掏出手机给他看账户余额,张海客震惊:“怎么——你的钱去哪儿了?”

“转给瞎子了,”张起灵面色如常,“这次救你的佣金。”

“他怎么这么贵!”张海客惊呼,“你们不是兄弟吗?关系这么好,不打折?!”

张起灵默默看他,嘴角扬起一点微不可查的弧度,仿佛无声的揶揄——现在你倒希望我跟他关系好了?

张海客失笑,又闲话了两句,问他道:“打算怎么处置张海檀?”

张起灵平静道:“叛族之罪,罪应处死。”

张海客垂下双眸,顿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小官,他之前传出的情报,都是真实的,因此我才能顺利地进入汪家获得有用信息,甚至,他还为我提前准备了藏匿地点与武器,若非如此,我恐怕并不能活着出来。”

他想起自己当初控制住对方后,张海檀一直没有停止过的絮絮碎语,颤抖着神经质般地哽咽:“你会杀了我吗?客叔,现在就杀了我吗?可我不想死,我还很年轻,我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张家人,明明我小时候在孤儿院里,没有一个家人……我不想背叛你,我只是想活着,想完成我的实验……族里那些兄弟不是我说出来的,是汪家人自己在我身边查到的,我很害怕,客叔,为什么我要姓张?我只想活着,客叔,我做错了什么……”

直到他的嘴巴被塞严,他始终红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张海客,被随手扯来的抹布在他异常灵敏的鼻下散发着难以忍受的滔天恶臭,仿佛这个世界强大而无理的运行规则,将他拖进无底的黑暗。

因为他,卧底汪家的三个张家人暴露身死,同样因为他,张家牵出了十几年来汪家的布局埋线,更多的族人解除危机。

命运的安排无法选择,却总应有个办法可以对其一抗,千百年来,许多张家人背负着使命,拔羽磨喙,将自己锻历成不死的雄鹰,却也有人甘于平凡脆弱,只求做一只自由的小雀。

一时两人都是沉默,半晌后,张起灵才开口道:“我已经跟半叔商议过,将他洗去纹身,革除记忆,逐出张家。”

张海客惊讶地抬头,望向爱人沉静的眼眸中深藏的温柔,如同无边无尽的深海里,投下的一抹粼粼月光。

“小官……”他低声道。

张起灵低头吻他,将他环抱怀中,仿佛知他心中一切踌躇与拉扯,恻隐与烦忧,从而替他平复所有不甘,求得一分圆满。

张家人从来不做神佛,不需为众生慈悲,却也明白漫长的家族过往中那冰冷严酷的规矩,再也缚不住如今的张家人。

11、

因为要带双腿都打了石膏的张海客同行,张海楼自告奋勇驾车护送族长二人。

比他们先到雨村的,是张海客网购的一大箱补血营养品,他不知道洗去纹身的秘法是要用到至纯的麒麟血,看着张起灵失血苍白的脸色时,才痛心疾首又追悔莫及。

好在连着喝了几天的菠菜猪肝鸭血汤和阿胶红枣饮后,爱人起色明显回转,他才重新放下心来。

这些天张起灵被他按着如同坐月子般休息进补,一除了禁闭,立刻便跑出去放风巡山去了。

张海楼和胖子在床边陪他打诨解闷,三人笑声不断,听的今日值班做饭的吴邪好生羡慕。

“胖爷,”张海客看看窗外,看张起灵还没回来,“给我根烟,这几天憋坏了。”

一向与他投缘的胖子便笑着去摸烟盒,抽了一根给他,也给张海楼一根。

“不用。”张海楼把胖子递的烟推回去,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烟盒。

他只抽这一种老牌子的香烟,很少见,味道淡的几乎没有,胖子嫌弃道:“你这还抽什么,叼根吸管过过瘾算了。”

张海楼低声嘟囔一句:“你懂什么。”

张海客只笑着看他。

三人这根烟还没抽完,便听院子里有声音传来,“小哥又捉泥鳅了,今晚烧了它?”是吴邪问道。

张起灵嗯了一声,又补充:“别放辣椒。”

张海客一瞬便徒手掐掉烟头,干脆利落地挥手一掷抛出后窗,在张起灵进屋的前一秒后倾身子躺好,若无其事地跟他打招呼。

张起灵皱了皱眉,胖子十分义气地拉着张海楼出门,“快快,小哥回来了,咱俩出去抽,病人不能闻二手烟。”

张海楼一脸鄙视地看看张海客,在路过张起灵时很是此地无银地插嘴道:“族长,客哥他没抽,真没抽。”

张起灵沉默走到床边,牵起张海客的手,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张海客神色心虚无比,在他开口前便主动认错道:“我错了,我承认,我烟瘾犯了。”

张起灵看他一会儿,微叹道:“养伤的时候不许抽。”

张海客点头应允,又笑着问:“听说我办公室的烟雾警报器拆了?”

张起灵点头,“以后我亲自看着你。”

12、

因为“昏庸族长”的剧本随着家族危机解除而告一段落,两人间的亲密举止也大方了很多,地下情初见阳光,浓情蜜意分外齁人。

晚上张海楼推门而入时,正看见张起灵蹲在床边,给张海客洗脚。

张海客对着他这不速之客楞了一下,讪笑道:“族长……体恤伤员。”

张起灵倒淡定的很,面不改色抬头看他,淡淡问道:“有事?”

张海楼盯着这一蹲一坐的两个人影,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过了会儿,才慢慢道:“我明天回香港了,来给族长说一声。”

张起灵点点头。

张海楼似乎再无话可说,便往外走,张海客正纳闷他面对此般景象,竟没揪着自己调侃几句,果然又见他停住步子,半转过身,没头没尾地说道:“水里放点肉桂,对腿部血液循环好。还有,瘫痪的人不能总躺着,会长褥疮。”

“我没瘫痪!”张海客立即抗议,“这叫骨折。”

张起灵却很认真地嗯了一声,张海楼没再说什么,默默出去了。

张海客看着那形只影单的身影出了门去,渐渐没入夜色之中,忽而低头问:“小官,咱们家有没有让人起死复生的办法?”

张起灵抬头看他,摇摇头,目光中略有疑惑。

他笑起来,摸了摸爱人软软的耳垂,没再说什么。

这世间很多没有尽头的绵绵悲苦,有时只是旁观,便都觉得难以忍受。

他同张起灵商议,又给张隆半发信息,把自己经手的一些外贸业务转到了张海楼手下,一来充分发挥他的外语能力,二来让他借出差的机会多散散心。

但对方显然没有领会他的心意,第二天便打电话痛斥他这压榨剩余价值的资本家行为。

张海客只得把手机扣在床上,对着张起灵无奈苦笑。

而张起灵自从听从了张海楼的建议后,真的每天两次地把他搬出去晒太阳,做全身按摩,还在泡脚水中添加肉桂和艾叶。胖子与吴邪好奇地观摩取经半晌,也如法炮制,自此雨村的泡脚活动进一步升级,掀起了一股中药养生热潮。

天渐渐进冬,晴朗的日子越来越少,此处水汽大,体感温度低,大家无事也都不怎么再出门,窝在家里进行些打牌、追剧、讲段子一类的休闲行为,也温暖自在。

这日轮到胖子做饭,吴邪拿了扑克牌去找张海客和张起灵斗地主,进门发现电视里正播着《还珠格格》,两个人看的十分专注。

张海客边看边道:“他们满清皇家也太随便了,这就认成格格了?”

张起灵也认真道:“是该严查。”

吴邪听的忍俊不禁,“你们该让瞎子来给解释解释,他就是八旗,他内行。”

张海客冲着他笑:“请不起,我们已经没钱付佣金了。”

张起灵看他一眼,他笑的一脸无辜,又按灭电视,冲吴邪摆手,从善如流道:“吴老板找我们打牌,正巧看了一下午眼睛痛,换换心情。”

相处久了,吴邪有时觉得自己竟已在不觉中越来越喜欢这个人,若说张海楼是张家的高压锅气嘴,离得近了,有被喷溅烫伤的危险。那张海客便更像张家的一扇透气窗,除了初见时那七个人头留给自己的阴影,其他时刻都开朗从容,或许与多年的经商经历有关,很懂得让对方舒服的与人相处之道。

比如此刻,在自己连输七把几乎要恼羞成怒之际,不动声色地让自己完成了一局“春天”,成功挽回颜面。

张起灵似乎疑惑张海客有牌不出的行为,而他只是含笑不语。

13、

福建的春天来得早,二月的时候,已经有万物复苏、草长莺飞的势头。

张家的医生特地来雨村为张海客拆除石膏,复查身体,确认他休养的很好,只需简单复健便可一切如常。

期间张海楼也来探病过几次,顺便交接外贸业务。他与张海客虽常常斗嘴,但也能看出关系很好,第二次来的时候,还把胖子屋里一张闲置的藤椅改成了轮椅。

胖子看着他手工打造的轮椅啧啧称叹,一会儿说张家人的确无所不能,一会儿又说他们抠门会省钱,买个全自动的更好用,最后得出结论张海楼乃张家抱大腿第一好手,拿下族长夫人等于拿下了族长。

张海楼气的与他对喷,一时小院里鸡飞狗跳,的确很有些春天的躁动与生机勃勃。

山上的花开之后,张起灵也会带张海客一起去山上散心,有时是推轮椅,有时是背着他。

他们走的很慢,穿过矮林与瀑布,行上大半天,只是为了去看看山石下那株含苞的兰花今日绽放了没有,或特意绕去后山,从另一个角度观赏被晚阳烧透的云霞。

回程的时候,张海客有时会在张起灵背上睡着,更多时候,是笑着回忆他们的幼年往事,回想发黄的记忆中,那两个并肩而行的小小少年,是否也曾见过这样的野花,这样的云霞。

斜阳暖黄,从山坡上能看见雨村炊烟袅袅,火烧木柴的味道清淡又热闹地飘过来,犬吠鸡鸣与孩童嬉戏的喧闹混在一处,越往山下走,越是清晰。

就像他们这漫长的一生,砥砺艰辛,满手鲜血爬至高寒的山顶,又慢慢走回到暖烘烘的人间。

背着他的人肩背不算宽阔,却结实温暖,一步一步,都走的很稳。湿凉的山风从张海客身上掠过,又被紧贴着的身体焐热,一种清晰若有重量的归属感将他笼罩起来,身与心都在这一刻慢慢沉淀、停泊,变得平静而安稳。

张海客——他的名字由来注满流离漂泊之苦,如今,却也终于踏上归途。


哟西

【邪瓶】生日蛋刀

上一位: @小宇十七 

下一位: @上巳是节 


*小满哥的故事


十一月总有一天是属于闷油瓶的,我们仨挑了个好日子,翻出窖底珍藏的好酒,举杯碰撞之间,小满哥从饭桌上叼下来一只大鸡腿,挪到闷油瓶脚边趴下,慢条斯理地啃光鸡肉,下巴往前爪上一搭,打起瞌睡。它年纪大了,近些年总是这样疲倦,直到夜幕降临,酒足饭饱,它仍然一动不动,闷油瓶伸手探了下它的鼻息,忽然告诉我:

 

小满走了。


我并不意外小满的死亡。

它是我爷爷留下的狗,活了小二十年,按狗的年龄来说算是高寿,年轻时...

上一位: @小宇十七 

下一位: @上巳是节 



*小满哥的故事

 

 

十一月总有一天是属于闷油瓶的,我们仨挑了个好日子,翻出窖底珍藏的好酒,举杯碰撞之间,小满哥从饭桌上叼下来一只大鸡腿,挪到闷油瓶脚边趴下,慢条斯理地啃光鸡肉,下巴往前爪上一搭,打起瞌睡。它年纪大了,近些年总是这样疲倦,直到夜幕降临,酒足饭饱,它仍然一动不动,闷油瓶伸手探了下它的鼻息,忽然告诉我:

 

小满走了。

 

 

我并不意外小满的死亡。

它是我爷爷留下的狗,活了小二十年,按狗的年龄来说算是高寿,年轻时为我吴家立下汗马功劳,年迈之时留在雨村随着我养老,这辈子过得总归算是精彩,不亏。

失去生命力的大狗像个大型布偶,四肢瘫软,很难挪动它。我试着将它抱起来,一抱,它的脑袋顺着重力耷拉下来,仿佛被拧断了脖子,口中吐出些许口水,打湿在我胳膊上,好像它还活着时那样,总喜欢舔我一身口水。

“这黑灯瞎火的,咱也不好动它。”胖子拍了拍我,“明儿再说吧,让它再跟家里睡一晚。”

我点点头,到我们这个年纪,早已见惯生死。我叹了口气,把小满哥的尸体摆正,闷油瓶拿过它窝里的毯子,给它盖在身上,又转身去寻了几片尿垫过来,垫在它的身体底下,以防几小时后它大小便失禁弄脏地板。

闷油瓶和小满哥的感情很深,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胖子和我都跟不上他巡山的速度,更懒得天天跟他出门锻炼身体,因此,陪伴在他脚边的往往是小满哥。我有点想不明白,前几天小满哥跟着他买早餐回来,还是健步如飞的架势,怎么突然就断了气呢。

我望着小满哥发呆,胖子见我这样,安慰我道:“你也别太难过,狗嘛,活过十年就算赚了,你这狗活了小二十年,嚯,赚阎王爷两倍!”

“我家开狗场的,这道理我不懂?”我瞥他一眼,“赶明儿个,我再弄一只回来,要不这家里空落落的忒难受。不过咱得先给我四叔守个灵,我今天不睡了,不然我爷爷非得去梦里抽我不可。”

胖子嘿嘿一笑:“对嘛,咱们家小满哥这是去找你爷爷团聚去了,物归原主,你就踏实儿的吧!”

闷油瓶没说话,只是去拿了两块软垫,走到我身边坐下,把其中一块软垫分给我。

“小哥,你睡去吧,我看着就行。”我把软垫放在屁股底下,小满哥躺在我面前,我习惯性地伸手揉着它的脑袋,“四叔也真是会选日子,唉,明年给你换一天。”

闷油瓶摇摇头,他对生日这种日子一向保持无所谓的态度,只是随着我们闹腾,反正十一月三十天,闷油瓶也不知道自己哪天出生的,他要是愿意,我们可以天天给他过生日。

胖子年纪大了,不再是熬夜的料,我催他回去睡觉,胖子也不推辞,躬身对着小满哥拜了拜,嘴里念念叨叨,什么感谢小满爷爷这些年保佑,愿在天之灵安息,来世投个好胎之类的。

念叨完,胖子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们说,当个人算好胎,还是当只狗算好胎?”

“当然是当只狗。”我说,“做狗活得多舒坦,四叔啊,您老人家要是乐意,下辈子还投回我们吴家,好不好?保证好吃好喝伺候您。”

“可拉倒吧,生到你们吴家,还不得是给你做牛做马。”

“放屁,我什么时候叫四叔做牛做马,它吃的狗饭标准比我都高!”

我俩斗几句嘴,等胖子回去睡觉了,闷油瓶才仿佛网络延迟般开口:“该做什么,还做什么,这样比较好。”

他这个反射弧长的要命,我乐了,揉着小满脖子上的毛问他:“那这么说,我和胖子下辈子也得投胎成人,然后再来找你?”

闷油瓶认真地看着我:“不会。”

“什么不会?”

“人不会投胎转世。”

我非常不赞同他这种唯物悲观主义的观点,便和他理论了一番——就算他活了一百多年也没见过有故人投胎转世,但谁规定投胎转世就必须得是一百年一届呢?没准儿整个儿世界一千年才会来一次大循环,毕竟就算是张家人也活不了那么久,而一千年前又只能留下些壁画影像,跟现代人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闷油瓶懒得搭理我,等我滔滔不绝地讲完,才惜字如金地说了一句:“不对。”

我口干舌燥:“你倒是讲讲怎么不对?”

“生命没有代替品,不存在轮回循环,只有延续。”

闷油瓶说,怕我听不懂似的,又给我友情提供了一个翻译好的版本:“死了就是死了。”

“你的意思是要生个孩子,是吧?”我一秒理解他的逻辑,“看来等再养一只狗,我还不能把它嘎了,得给它留个种。这样它死了,它孩子活着,它孩子死了,它孩子的孩子还活着,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闷油瓶哼笑一声,好像我说了什么引人发笑的话,他活了这么久,送走的人数都数不过来,理应对生死之事看得很淡。我总觉得他看这种事会比我看得更开一些,再说小满哥能活这么大年纪,死亡是情理之中的事,我没有预想中的那样难过,想必闷油瓶也不会有。

我理所当然地这样想着,和闷油瓶靠在一起,迷迷糊糊地为小满哥守灵。

过了很久,直到小满哥的尸体渐渐失去温度,我恍惚听到闷油瓶在我耳边低语。

“不一样的。”

 

人到中年,不得不服老,我守到半夜就睡死过去,被闷油瓶抱到沙发上,他自己则在小满哥面前坐了一夜,一夜没睡依旧精神抖擞。

我揉着眼睛坐起来,刚打个哈欠,就看见胖子睡眼惺忪地从屋里走出来,直奔冰箱。

打开门,他把手伸向冰冻着的饭盒,里面是他给小满揉的肉团子。小满年纪大了之后不太乐意啃硬邦邦的狗粮,胖子就开始做自制的肉团,蒸好了切开放冰箱里冻着,吃的时候取出来一盒,用微波炉热热,再捣碎给它吃。

我和闷油瓶都没说话,胖子拿住饭盒的手微微一顿。

他转过头,视线落在客厅中央,小满哥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体不再有一丝起伏。

“嗐……”

胖子把饭盒放回去,挠挠头,匆匆抹了把脸。

“忘了这茬儿了……”

 

我活了半辈子,送走过很多人。

死亡的那个瞬间往往算不上是最痛心的,我想起潘子,他为我而死时我还是个年轻人,当时有太多事情要处理,不允许我悲痛或者悼念。直到我回到杭州,看到那碗腐烂发霉的面条,想起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为我做一口从部队学会的糙饭,再也听不到那句“小三爷”,我才意识到,潘子真的不在了。

我再也找不到像他那样好的人了。

埋葬潘子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生活里的一举一动一点一滴,我都能看到他的影子,他在我的人生中留下的印记太深,像个小叔叔,陪伴我度过了大半岁月。很多年以后,他才渐渐从我的生活中被淡忘出去,当我做一件事时,终于不用再想着:这事儿,潘子也陪我做过。

 

联系镇上的宠物店拉走尸体火化,我开始收拾小满哥的东西,食物、玩具、用具,我舍不得扔,捡起一样反复看看,交给身后的闷油瓶。闷油瓶收纳东西堪称一绝,他找了个箱子,把小满哥的东西挨个儿收拾进去,到最后,除去不能留存的食物,也就放了小半箱。

我这才意识到小满哥留给我的东西实在太少。

几天后,一个快递寄了回来,里面装着小满哥的骨灰,还附赠一只小瓶子,塞着它的几颗牙齿和几撮毛发。我想了想,觉得小满哥护了我大半辈子,死后终究是愿意回到爷爷身边的,等过些日子把它送到墓园,跟爷爷埋一块儿。

时代一发达,骨灰都能用快递送,我戳戳闷油瓶,跟他开玩笑说,要是快递业务能通到张家古楼,就不用辛苦你这快递员族长了。

闷油瓶面无表情地看我一眼,吓得我一激灵。

“死去的张家人都会被送葬进张家古楼。”我说,“那你呢,等你死的时候,谁还有那个能力进楼?谁来给你送葬?”

闷油瓶并不搭话,显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继续说道:“要我说,你也别费那劲了,你要不嫌弃,到时候拜托个张家人,把你跟我和胖子埋一块儿就行,咱哥儿仨地底下再聚,我俩等着你,啊。”

我和胖子的生命注定比闷油瓶短暂,对他而言,或许和寻常人看小猫小狗差不太多,仅占取他漫长生命的几分之一。

太短暂了。

“我就那么一说……”

见闷油瓶沉默不语,气氛有些尴尬,我打着哈哈试图转移话题:“咱哥儿仨还能一块儿过好几十年呢,且着呢,且着呢。”

跟胖子在一起呆久了,我的口音逐渐有往北方话转移的趋势,儿化音一个接一个往外蹦。闷油瓶取下挂在门口的狗绳,这是小满留给我们的最后一样东西,也是它在家里的最后一点痕迹,他把狗绳仔细叠好,放进纸箱里。

我看向客厅角落,摆放着狗窝的地方空荡荡的,平白空出一大块地方。

 

没过多久,我联系狗场的手下,亲自挑回来一只黑背,取名芒种,胖子喜欢叫它种儿,拖着语气上扬的儿化音,种儿来种儿去的。芒种没有经受小满哥那样的训练,在我们家混吃混喝,最大的本事是陪闷油瓶出门巡山,好不快活。

等芒种五六岁的时候,我带它去配种,选了只小奶狗抱回家,顺着往下取为夏至。我开玩笑地跟闷油瓶说,喏,你要的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咱家的狗迟早养成一窝。

“一窝可养不起。”胖子正揉着肉团子,闻言把肉团往案板上一拍,“不得累死你胖爷我。”

“让它们吃狗粮去呗。”我说,“还不是你捏肉团上瘾。”

胖子呸了一口:“什么叫上瘾,这是胖爷我的独门秘方!一般狗想吃还吃不着呢,你看咱家这狗,油光水滑,宽肩窄臀,吃狗粮能吃出来吗?还不是我喂得好!”

“好好好。”我懒得跟他计较,“那以后咱家的狗,世世代代都吃你那独门秘方,这总行了吧。”

胖子得意地哼了一声,捻起一点儿肉沫扔给坐在地上翘首以盼的夏至,拍拍它的脑袋:“你可得赶紧长大点儿,等着你给我生小暑呢,那时候小暑也吃这个,啊。”

“等小暑出生的时候,咱们芒种也就十多岁。”我对自己打的小算盘非常满意,“三四只狗凑一窝,咱家还是养得起的。”

闷油瓶欲言又止,似乎对我们如此敷衍的起名方式兵不赞同——不过我仔细算了算,五六年生一胎,二十四个节气轮完也得一百多年,闷油瓶就算能活到那时候,大概也不会一百多年年年都牵挂着狗,那不像他。

 

 

 

胖子没能见到小暑。

我则没能等到立秋。

张家族长倒是多了个习惯,身边总是围着三四条狗,一水儿的黑背,仿佛在搞什么不得了的嫡传糟粕。

 

 

 

 

被湿漉漉的舌头舔醒时,张起灵迷茫了好一会儿。

他掀开身上的毯子,在床上坐了一会儿醒盹儿,反倒是舔醒他的狗儿着急地转来转去,跑到门边立起身体抓挠门板。张起灵慢吞吞地下床,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他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位张家人。

“族长。”

张家人刚一开口,就被热情地舔了一下巴哈喇子,他哎呀哎呀地叫唤着,总算推开黑背,用袖子擦擦下巴:“这么久不见,小满还是这么亲人啊。”

“它脾气好。”张起灵说。

“这么好的狗,不留个种?我听客叔说以前您养狗都得留种,怎么近几年不留了?”

张起灵示意他进来,自顾自地取出一块肉丸,丢进小满嘴里:“不养了,到它为止。”

小满一仰脖,叼住那块肉丸,吧唧吧唧地嚼几口吞下。张家人自来熟地拉了把凳子坐下:“我刚敲那么半天门,是不是新换的助听器不好使,要是不好使,我再找人给您换一个。”

 张起灵摸了摸耳朵上戴着的耳蜗,他还不太习惯通过外物维持感官,但近些年不得不一再退让,才能勉强独自生活。

谁也不知道这位末代张家族长究竟活了多少岁,熟知他过去的人皆已离去,后辈们紧循着家族规矩,像供了个活神仙一样隔三差五地拜访他。好在他们这位族长不难伺候,并不是什么顽固的老古董,反倒是出了名的脾气好,只是话比较少,小辈们渐渐同他熟络起来,赶上他心情不错的时候,便愿意哄着他多说两句。

“我睡着了。”张起灵说,“梦见两个故人。”

“是海客叔吗?还是海楼叔?”那个张家人问道。

张起灵想了想,双目放空,盯着地板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人。最终,他揉了揉小满的脑袋,向后靠坐在椅背上,含含糊糊地回答:

“你不认识。”

 

 

 

END

 

 

 

 

 

是刀!搞完啦!

老张生日快乐!(顶锅盖逃跑)

 

我很喜欢一些英雄迟暮嘿嘿

一个小暗示不知道大家get到没有()就是结尾的时间线里,张海客和张海楼已经挂了。

老张,真·孤寡老人,要靠张家小辈的良心的那种x

之所以没有再让“小满”生,是因为二十四个节气轮完了,等送走这只小满,老张自己也差不多该去了(挥舞大砍刀)

 

 

喜欢的话欢迎评论www!!!

 

 

 


哟西

【客瓶】阿坤

*全文1w4,假如大学生吴邪去广西旅游的时候,跟踪他的张海客看见了阿坤。

*客→瓶,少量虐坤


接骨手术很疼。

吴邪十八九岁的时候,身材基本定型,张海客偷到他的体检报告时便知道他逃不过这一遭——很不幸,吴邪比他高上半厘米,而就为了这半厘米的微小差距,张海客必须接受膝盖接骨手术,把身形调整到和吴邪一样的程度。

不同于练习缩骨时把骨头折断再接上的痛苦,那起码还都是自己的骨头。张海客从病房里醒来之后,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又花了一段时间适应打断重组的双腿,张家人的忍耐力一向变态,但忍得住是一回事,完全适应又是另一回事,他在浙大附近租了房子,一边休养...

*全文1w4,假如大学生吴邪去广西旅游的时候,跟踪他的张海客看见了阿坤。

*客→瓶,少量虐坤

 

 

 

接骨手术很疼。

吴邪十八九岁的时候,身材基本定型,张海客偷到他的体检报告时便知道他逃不过这一遭——很不幸,吴邪比他高上半厘米,而就为了这半厘米的微小差距,张海客必须接受膝盖接骨手术,把身形调整到和吴邪一样的程度。

不同于练习缩骨时把骨头折断再接上的痛苦,那起码还都是自己的骨头。张海客从病房里醒来之后,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又花了一段时间适应打断重组的双腿,张家人的忍耐力一向变态,但忍得住是一回事,完全适应又是另一回事,他在浙大附近租了房子,一边休养一边监视吴邪,好在还是大学生的吴邪不喜欢四处乱跑,算是给了他调整的时间。

“基本不可能恢复到手术以前的程度了。”

负责照顾他的张家人下过这样的定论,张海客倒是无所谓,就像他的脸和发丘指一样,为了模仿吴邪,他牺牲了很多东西,身体素质必然大幅下降,这些不过是一些“代价”。他积极配合康复训练,盼着起码能够多恢复一些,然而直到吴邪大三,张海客的膝盖还是没办法负重太久。

因此,接到吴邪为了大四做毕设、准备去广西旅行取材的消息,张海客简直两眼一黑。

“去。”

张海客咬牙切齿地拜托照顾他的张家人订购车票,他的膝盖——按照普通人的标准来说——恢复良好,一年多的时间,起码日常生活不是问题;但是对张家人来说就不太够看,如果说张起灵能一脚把人踹墙上抠都抠不下来,那张海客起码也是把人踹墙上努把力才能抠下来的水平,然而现在,张海客的腿恐怕连把人踹进墙里的力量都没有。

但他还是要去。

监视是为了更好的模仿,如果他缺席了吴邪的任何一段经历,都可能在日后的任务中出现纰漏。

那才是张家人无法容忍的失误。

 

说是为了做毕设,其实更像是提前的毕业旅行。吴邪和几个大学同学一路有说有笑地坐着火车到达广西,再坐长途大巴几经辗转,最终停在了一处偏远的村落。

毕竟还是大学生,出于安全考虑,他们没有选择完全未经开化的村子,庞大的村落一分为二。一部分作为对外开放的住所,迎接旅游的游客,再往里走,更大的一部分则保留了纯粹的乡土气息,作为村民自己的栖息地,连接着村庄后面的山林。

张海客自然是不能光明正大地住在招待所里的,离吴邪太近,会给吴邪带来麻烦。他有想过带着备用的人皮面具假装成普通旅客,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出门在外,吴邪他们大多时候都是团队行动,自己作为陌生人被注意到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围着村子绕了一圈,张海客没能找到任何废弃的小屋。在太阳落下之前,他先溜去招待所,趁着吴邪和同学在外面烧烤的时候,把监控设备装进吴邪的房间,随后他溜上山,按照记忆里的方向向树林深处走去。

广西,张海客对这个地方留有记忆,当年张家放野,他原本和朋友拟定了许多地方,对放野十拿九稳,他们的计划里原本也有广西,广西斗不少,只是考虑到距离太远,成为了一个废案。

结果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抛下跟他约好的朋友,跟着那个当时还不是张起灵的小鬼。

下斗,只要不是太凶的斗,对张家人来说都是如鱼得水。张海客幸运地找到了一个废弃的小斗,里面早就被掏了个空,这对他来说正好,他弯着腰钻进去,在屈膝的时候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在摸到斗里干燥的土壤和石壁后,张海客没再往深处走,他铺开行囊,撒上驱虫赶兽的草药,一屁股坐了下去。

休息是没法休息的,来休假的是吴邪而不是他,张海客默默叹了口气,从背包里掏出电脑,打开监控软件,吴邪的房间出现在屏幕上。看样子男孩已经玩够了,正穿着背心短裤,盘腿坐在床上,和同房间的同学打牌。

张海客贴近屏幕仔细看了看,无语地发现他们玩的是拉火车。

这玩意儿自己跟自己都能玩。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为了省电,张海客合上电脑,戴上耳机,大男孩们嘻嘻哈哈的声音传入耳膜。吴邪说话的声音柔声柔气的,带着一点属于南方人的温吞,哪怕玩到兴起也不会尖声叫嚷,张海客一边听着,一边从口袋里取出压缩饼干,用力啃了一口,修整过的牙又是一阵发酸。

牙是早就整过的,敲下来和吴邪的牙从外形到牙质都一模一样,因为嘴部整的早,张海客基本已经适应了,不像一开始的时候什么都嚼不动,话也说不清楚,叼着吸管喝营养液,口水从刚做完手术的嘴唇止不住地流到下巴,被张海杏无情嘲笑。

做完唇部,然后就是眼部,耳朵,鼻子,脸型,最终是整张脸。张家的整容技术比韩国高出一大截,能保证成品在任何细节上的相似度,但依然避免不了疼痛,这么些年张海客几乎就是这么疼过来的,一个部位整完恢复好,紧接着就是下一个部位,马不停蹄地改造着他的身体,直到他从头到脚、从内而外地变成另一个人。

一个未来能拯救张家的人。

当然,现在的张海客还不知道未来发生的事,他啃完压缩饼干,出去在溪水边打了壶水,滤净后喝掉。吴邪那边似乎是打算睡觉了,他由衷地感激吴邪没有通宵熬夜这些年轻人都有的不良恶习,在解决生理问题后,张海客提上裤子,准备返回自己的暂住地。

树林远处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夜色正浓,树林里行进的人却似乎毫不在乎,只是沉默着快速前进,没一会儿就到了张海客栖身的地方。张海客扭身把自己藏进树后的阴影里,看见这群人肩膀上扛着各类狩猎工具,领头的那个扛着一把土制猎枪,看上去随时快要炸膛的那种,他们没有点火把,似乎是对这条路很熟悉,借着月光也能看清脚下的路。

应该是当地的猎户,张海客屏住呼吸,他不想和这群人起冲突,便干脆假装自己不存在。夜归的猎户们应该是走了很远去打猎,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晚才回来,有的脸上难掩倦色,但这里离村子已经不远了,大多数人的脚步都很轻快。

除了一个人,张海客向队伍的后方看去,他没在前面的人身上看到猎物,这也是这帮人脚步轻快的原因之一。直到这些人快走完了,一个拖着绳子的人才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张海客疑惑地皱起眉。

他在暗,光线昏暗不清,只能勉强看见一个瘦巴巴的青年,腰部和肩膀都捆着粗大的麻绳,麻绳后面连着两头死去的雄鹿,都是完整的猎物,重量相当于三个健壮的成年男性。青年费力地拖着它们,步履蹒跚地跟着猎户的队伍,他身边还有两个执鞭的男人,张海客凝神辨别了一下,听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那应该是赶羊用的细鞭。

“快走快走!”

男人粗鲁地催促着,说的是当地的土话,张海客勉强听得懂。好歹活了一百多年,什么样的“风土人情”都略知一二,他猜测那个青年大概是当地人买下的奴隶,在偏远落后地区这种情况并不奇怪,更何况这里与越南接壤,人口交易算是普遍。

只是,张海客皱皱鼻子,再怎么说,让一个人负重那么多猎物也过于离谱。

青年的呼吸声很重,在夜晚宁静的森林里格外明显,夹杂着鞭子抽打在肌肤上的声音。张海客躲在树后一动不动,静静地等着这支队伍过去,然而天不遂人愿,随着一阵突兀的喧哗和重物滚落的声音,猎户们骂骂咧咧地叫嚷起来,山林里亮起一小片火把。

张海客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火把亮起之前,属于张家人出色的夜视力便让他看清了滚落下来的东西——或许是青年实在不堪重负,不小心走了歪路,沉重的猎物顺着山体斜坡松弛的土壤滑下,连带拽着青年一起跌入小路下方,滚到了离张海客不远的地方。

“把阿坤赶上来!”

留在上方的猎户大声叫嚷,另一部分猎户跟着滑下土坡。张海客判断出自己躲藏的位置已经不够安全,便立刻蹲下身子向后退去,膝盖发出一阵尖锐的抗议,他没空管这个,只是忍耐住疼痛放轻脚步,退到更远一些的灌木丛里。

那个叫阿坤的青年和猎物都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借着火把的光,张海客看见鹿角上沾了些鲜红色的粘稠液体,正在缓缓往下滴落。阿坤背对着他,赤裸的后背上落着一道口子,两边的皮肉翻卷起来,横在层层叠加的鞭痕上。

估计是在跌落的时候,这个倒霉的家伙困于绳子的束缚,才不慎被近在咫尺的鹿角划到。

为首的猎户粗暴地踢了踢他的脑袋,随后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提起来,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阿坤沉默着一言不发,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脚步,猎户搡了把他的后脑勺,他也不反抗,只是听话地重新压低身子,试图把沉重的猎物拖回正路上去。

——当然,这只是徒劳。对于正常的成年男性来说,一个人拖动三头雄鹿本就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更不要说是拖着它们往上爬,还是在身体受伤的情况下。

张海客挑起眉,从他的角度看去,阿坤后背上的还在滴血的伤口刚好被粗麻绳压住,鲜血淋漓的伤口被粗麻绳不断摩擦,但阿坤依然一声不吭,任凭猎户对他又催又骂,连一声呻吟也未曾发出。

就算是哑巴,起码还是可以嗯嗯啊啊的吧。

这人要么是个傻子,要么就是忍耐力极高,张海客迅速下了定论。前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大,至于后一种,除了张家人可以对任何极度的痛苦都做到完全沉默以外,他还没见过其他忍耐力如此之强的人。

张海客迅速把已知在广西活动的张家人在脑子里过了个遍,又看了看阿坤纤瘦狼狈的背影,实在没有一个能对上号。

他在这儿飞速思考的工夫,阿坤再一次跌倒了,这次他趴在泥土地上,任凭猎户怎么踢打都无法起身,似乎已经陷入昏迷。留在上面的猎户开始高声催促,其中之一走下来,蹲下身子一把抓住阿坤的手腕,想要把他再次拽起来。

借着火光,张海客看清了阿坤悬在空中的手。

卧了个槽。

有那么一瞬间,张海客感觉自己大脑宕机了。

两根纤长的发丘指软趴趴地耷拉在半空,食指和无名指比起其他手指长出一截,这是典型的张家人特征——但是,能练出发丘指的张家人,怎么也不可能是个傻子,而且不但不会是个傻子,把这一圈人的脑袋全拧了都不成问题,怎么会沦落到做阶下囚任打任骂的地步。

除非,张海客的眼神黯了黯,张家人也不是全能无敌的神,除非这位倒霉的张家人遇到了什么变故,才落得了这么个下场。

被敌人折磨到疯傻,这样的先例也不是没有,无论如何,作为同族,这件事张海客没法坐视不理。他有监视吴邪的任务在身,就算不能亲自出手,在调查清这位阿坤的身份后,至少可以联系活动在广西的其他张家人,通知他们过来帮忙。

至于他们救不救,那就不是张海客一个外家人能左右的事情了。

阿坤过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似乎是趴在地上昏迷了一段时间,整个儿人晃晃悠悠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拖动猎物。几个猎户聚在一起嘀咕了一会儿,在森林里久留是很危险的事,他们已经耽误了太久,只好拆开麻绳重新分配,其中一个从背后的小竹筐里取出铁链,在阿坤的脖子上一阵摆弄。

张海客这才注意到,阿坤蓬乱的长发底下藏着一个沉重的项圈,死死锁住他的颈部。猎户们分配好拖拽猎物的人手,留一个人牵着阿坤,步履沉重地继续向村子里走去。

张海客犹豫了一下,揉揉自己的膝盖,自从接受手术,他很久没执行过追踪任务了,大多时间都围绕着吴邪转个没完。但是作为张家人,训练的内容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他屏息凝神,悄悄跟了上去,确认了阿坤被关押的位置和猎户们大致居住的方位后,又绕去吴邪居住的招待所看了一圈,才转身返回山林。

吴邪已经睡了,摊着身子躺在招待所硬邦邦的床上睡得正香;阿坤也在睡,蜷着身体被拴在吊脚楼楼下的栅栏里,旁边就是关着牲畜的围栏。

张海客感慨了一下什么叫天差地别,钻回自己栖身的小墓穴时,感觉自己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次来广西跟踪吴邪,张海客是自己来的,监视吴邪是首要任务。第二天一早,他没顾得上去查看那位倒霉的阿坤到底是哪位张家人,而是先溜去招待所,盯着吴邪和同学一起吃过早餐,跟着他们一同前往村落深处,路上啃了几口压缩饼干,就当草草应付了自己的早饭。

作为建筑系的学生,毕业设计是件让人非常头疼的事,吴邪脖子上挂着一个相机,在征得当地居民的允许后才会对着房子拍照,并趁机和那些居民聊上一会儿。张海客远远地盯着他们,观察着吴邪和陌生人说话时的神态,吴邪长着一张平易近人的脸,脾气也好,笑起来温温柔柔的,嘴又甜,相当招人喜欢,没一会儿就被和他交谈的大妈塞了一篮子土鸡蛋。

吴邪没往村子靠近山林的边缘走,大概是经营招待所的本地人告诉他,什么地方住着普通的村民,什么地方住着不好惹的,最好不要去打扰。张海客昨天已经观察过了,猎户们大多住在靠近山林的屋子里,阿坤也被栓在那儿。

阿坤,张海客反复回味着这个名字,这不像张家人的名字,应该是当地比较随意的叫法,类似阿猫阿狗。

会不会是失魂症发作的本家人?张海客无聊地猜测着。他在小时候见到过本家人失魂症发作,那个人原本是本家的好手之一,平日里精于计算,但自从失魂症发作后,足足三个月都傻愣愣的,像是变了一个人,窝在家里被家人照顾了很久。

再厉害的张家人,也敌不过血液里流淌的疾病,这或许是他们的致命弱点之一。张家还未衰败的时候,失魂症发作的族人还能得到良好的照顾,但现在张家式微,一个个自保还来不及,更别提带着个傻子东跑西跑了。

如果这个猜测没错的话,张海客叹了口气,他开始不确定这个叫阿坤的人能不能得到帮助。流落在广西的张家人大多是外家,本就和本家互看不顺眼,即使他帮忙联系到了,外家人愿不愿意拖着个傻子也很难说。

至于他自己这支,大部分都驻留在香港,张海客可没本事把一个傻子带到香港去,他也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管这些事。

白天的村庄比夜晚热闹许多,在张海客的视线范围里,他还能看见昨晚的那些猎户围在一起分解鹿肉,鹿角被割了下来,不知道去了哪里,他眯起眼睛继续看去,想在这些人里找到阿坤的身影。

没有阿坤,张海客有些失望,也许白天是阿坤的休息时间。吴邪跟着大妈进屋吃午饭,张海客换了个观察点,试图从后山继续监视,可惜的是大妈家拉着窗帘,张海客什么也看不见。

从后山望去倒是能看到那些猎户的房子,张海客扫了一眼,他记得阿坤被拴在一处吊脚楼的楼下,但那里现在也空荡荡的,只有挤在一起的牲口和地上散落的铁链,除此之外,倒是有一个破碗,像是喂狗的食盆。

猎户都聚集在这里没有上山,阿坤却不在,张海客略作思索,再次换了个地方。

 

他在村子的另一头看见了阿坤。

和阿坤在一起的不光是村子里的几个壮汉,还有一批越南人,两批人聚集在村子的边界处,再往远走,翻过两座山,就是属于越南人的地盘。越南人扛着一个大竹筐,比比划划地说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又把手伸进了村里人的袖子里,似乎是在谈价格。

阿坤身上的束缚换成了几根粗铁链子,一根拴在脖子上,一根拴住腰,双手被捆着反绑在背后,脚腕上则拴着两个沉甸甸的铁球。似乎是怕他逃跑,铁链分别牵在两个壮汉手里,两个壮汉各握一根短棍,警惕地注视着阿坤的动作。

“说好的,这个钱。”

村里人不满地抽出手,看样子似乎是价格没谈妥:“你给钱,带走阿坤。”

“钱多了。”越南人摇着头,生涩地讲着方言,“上次,阿坤,不这样。”

说着,他走上前,空着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随后就像在菜市场翻生肉似的,沾着泥土的手掌在阿坤身上拍了几下,又用力捏了捏:“瘦,死人不要的。”

阿坤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任凭越南人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摸到肩膀的时候,越南人的指甲刚好捏在他昨天刚划破的伤口上,才忍不住浑身战栗了一下。

张海客这才看清,他后背上那道口子从肩胛一直延伸到腰窝,今天还没有结痂,伤口上只被草草敷了些泥巴。

越南人嘀咕着,要把他翻个个儿,村里人不太乐意地磨蹭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推搡着阿坤让他转了半圈,把后背露给越南人看。

他这一转身,躲在这些人后方的张海客才终于看清他的模样。

“伤太重,拿来卖,不值钱的。”

越南人还在不满地抱怨,试图再次谈拢价格,张海客却只觉得手脚冰凉,全身的血液好似在一瞬间凝固住,脑袋里嗡地响了一声。

那分明是张起灵的脸。

张起灵怎么可能在这里,张海客飞速思考着,试图辨别这件事是否合理,他自己一个外家人,自然没有资格直接和张起灵联系,只知道张起灵已经独自行动很久,即使是散落在各地的本家,也未必能联系得上他。

十几年前全国搜捕“张起灵”的活动,张海客多少有所耳闻,具体情节并不清楚,说不准这个阿坤也只是当年那批同名同姓的人之一,出于什么目的把自己整成了张起灵的模样。张海客集中注意力盯住阿坤的脸,阿坤似乎并不完全痴傻,感觉受到威胁,他迷茫地抬起头看向张海客的方向,失焦的双眼却捕捉不到张海客的具体位置。

不是整的。

张海客迅速判断出这一点,他自己就是整容的直接体验者,自然清楚该从什么地方分辨人脸的真假。退一步说,即使脸分不出来,每个人的眼神也大不相同,除非是长时间的模仿观察,否则很难做到完全一样。

显然,没有什么人能有机会长期待在张起灵身边,更不可能模仿出这种程度。

是失魂症。

张海客想给自己这个乌鸦嘴抽个嘴巴子。

“吊死人的行当,有什么值钱不值钱。”

那边的讲价还在继续,村里人固执地拒绝压价:“吊死人,上来也活不了,一样的嘛。”

“不一样。”越南人戳着阿坤的脊背,“饵的质量太差,不要的。”

说着,他用力推了阿坤一把,背对着他的阿坤毫无防备,踉跄着摔倒在地上,颈部的铁圈硌到脖子,他趴着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来,乱蓬蓬的长发遮住眼睛,又被粗暴地拽着铁链强迫站起来。

似乎是嫌他身上的味道太大,越南人皱着鼻子退开了。

“你不要的话,我们就不卖了,走。”

村里人拽了拽铁链,阿坤跟着他,沉默不语地垂着脑袋。

张海客只觉得方才凝固住的血液此时又沸腾起来,像烧开的水,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他还是不太敢确定,张起灵是什么实力他很清楚,即使失魂症发作,也没道理被这群普通人拴着当奴隶。张海客忍不住握紧双拳,他有对付掉这几个人的把握,趁着越南人还没走远,把这几个在场的一窝端了,打开拴着张起灵的铁链,先把他送去附近镇子上的医院……

再然后呢。

张海客突然泄了气。

他意识到自己没办法做什么,就像昨天晚上他分析的那样,他最多能做的,就是帮忙通知在广西活动的张家人,但眼下张起灵这幅虚弱的样子,让张家人知道未必是好事——张家人是比当地村民和越南人更难对付的存在,张海客不敢保证现在所有的张家人依然站在族长这一边。

至于他自己,他不能就这样放弃监视吴邪的任务,也没办法给失魂症发作的张起灵弄到去香港的通行证,更不可能就这么带着张起灵在大陆生活、一边照顾他一边监视吴邪,张海客很清楚,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几个当地村民和越南人要不了张起灵的命,听刚才的对话,越南人似乎是要拿张起灵当人饵下斗。这附近的斗张海客都在当年放野之前调查过,没有什么对张家人来说难以对付的凶斗,甚至可以说,再凶的斗也未必比心怀不轨的人更致命。

上一任张起灵是怎么死的,张海客一清二楚。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又吸了一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张海客自认为自己可以为了张家牺牲很多东西,他的容貌、声音、身手,甚至是他所奋斗出的一切,在张家需要的时候,他都可以义无反顾地全部奉上,但这些东西里唯独不包括、也不应该包括张起灵本身。

可他偏偏不能对张起灵伸出援手。

哪怕对族长“见死不救”是重罪,张海客也没办法,他不敢贸然向其他人汇报这件事。比起让张起灵落在心思不明的族人手里,张海客宁愿寄希望于他能熬过失魂症,独自恢复记忆,从这帮普通人手里逃出来不是什么难事。

村里人拽着铁链向村落走去,张起灵跌跌撞撞地跟着他们,拴着铁球的脚步格外沉重,他没穿鞋,全身上下只有腰间的一条破短裤,身上不是脏泥就是暴露在外的伤口,血混杂着土,张起灵光着脚踩在泥巴路上,艰难地向前走着,身后落下深深的脚印。

那是他们的族长,张海客痛苦地闭上眼睛,那明明是张家的族长,是他从小认识的同伴,也是他当年试图保护的那个小鬼。

他却什么也不能做。

 

似乎是因为被毁了一桩生意,看管阿坤的猎户很不高兴,他们和贩卖阿坤的人嘀嘀咕咕地吵了好一会儿,最终在一个女人的劝说下进屋吃午饭。阿坤被拴在酷热的太阳底下,他倒是知道躲进吊脚楼楼下避暑,过了好一会儿,女人才出来把剩下的饭菜倒进喂养牲畜的食槽,桶里最后留下的那点剩饭,倒进了阿坤旁边的碗里。

张起灵——张海客更愿意暂时叫他阿坤——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坐起身子,盯着面前的碗发呆。自从回到吊脚楼,双手的束缚就被解开了,改为两只手腕分别被铁链拴住,腰和脖颈处的铁链则连接在吊脚楼的地桩上。张海客遗憾地抚摸着自己的手指,如果他的发丘指还在,捏断这样的铁链不是问题,但现在为了模仿吴邪,他的发丘指彻底废了,自然也扯不开粗长的铁链。

他看着阿坤慢悠悠地伸出手,想把碗端到自己面前,就在这个时候,吃饱喝足的猎户们从屋子里鱼贯而出,为首的那个瞥了他一眼,一脚踢翻了那盆食物。

阿坤伸出的手在半空一滞,迷茫地盯着翻落在地上的残羹剩饭,男人们发出一阵哄笑,嘴里骂着羞辱性的词语。阿坤却一言不发,默默缩回吊脚楼下的阴影里,僵直着身子慢慢侧着躺下。

那道伤口,张海客立刻明白了阿坤动作慢吞吞的原因,被鹿角划破的伤口横跨后背,即使是张家人,也做不到对伤口完全无视,多少还是会影响身体的行动。更何况张起灵的麒麟血导致他的凝血功能很差,伤口难以愈合,更别提在完全得不到处理的情况下。

张海客有点坐不住了。

不能通知张家人来、不能带张起灵走是一回事,但完全视若无睹就是另一回事。张海客不忍心看见张起灵在痛苦里独自煎熬,他多少还是可以做一些事情的,在监视吴邪的间隙里,给张起灵送一点食物也好,帮他处理身上的伤口也好,既然张起灵对如此欺辱他的猎户都不知反抗,想必也不会太警戒于他。

就像当年放野的时候,张海客抛下其他人追上了那个叫小官的孩子一样,哪怕那孩子已经成为了张家的族长,他依然不能把他的小官一个人扔下。

他做不到。

 

太阳落山之前,吴邪回到了招待所,张海客的监视便从跟踪转移到电脑上。

他趁机翻了翻自己的背包,取出压缩饼干和橙子味的泡腾片,医疗包里装着张家人给他准备的止痛药和镇痛剂,以防他的膝盖复发,除此之外还有些必备的医疗物资和几只葡萄糖口服液,张海客统统掏了出来,装在腰间的背包里。

他没有佩戴备用的人皮面具,即使万一被发现,比起陌生人进村,他相信吴邪已经为他打下了足够的基础,他只要顶着吴邪这张脸假装迷路,热心大妈会送他回到招待所那边的。

一切准备完毕,在吴邪入睡后,张海客关掉电脑,从洞穴里走出来。也许是洞穴里太阴冷的缘故,他的膝盖又在阵阵作痛,张海客没去管它,他猫着腰溜进村落,借着月色找到关押张起灵的那栋吊脚楼,屋子里已经熄灯,张起灵被拴着关在楼下的栅栏里,破碗里面依然空空如也。

这帮混账东西,张海客一阵恼火,张家人纵然从小习惯吃苦,连续几天不吃东西依然能在斗里生龙活虎,但他们终究是人,没道理遭受这种没由来的羞辱,甚至连嗟来之食都吃不到。张海客不知道张起灵已经多久没吃过东西了,现在想起来,如果不是饿得实在没力气,昨天晚上他也不会连人带猎物跌下土坡。

混账玩意儿。

张海客又在心里骂了一遍。

他放轻脚步靠近栅栏,栅栏上有锁,可以撬开,但是很麻烦,张海客不想打草惊蛇,他静悄悄地溜到栅栏前,看见张起灵躺在里面,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状态比中午的时候还要糟糕。

墨色的麒麟攀附在消瘦干瘪的胸口上,失去了张牙舞爪的气势。

他发烧了。

张海客哪还顾得上什么麻烦不麻烦,他抬头环视一圈,确认附近的村民都已经熄灯,便伸手夹住栅栏上的锁头,随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悻悻地放下手,从包里取出撬锁用的铁丝,没几下便撬开了笨重的铁锁。

张起灵一直没醒,按道理说,这样细微的动静足够惊醒任何经受过训练的张家人。但不知道是懒得睁眼,还是刻意维持昏睡的假象,亦或是伤得太重实在没法醒过来,直到张海客走到他面前,张起灵依然紧紧闭着双眼。

吊脚楼下面又黑又闷,张海客不敢打开手电,只好等了一会儿,待眼睛适应黑暗,才伸出手摸向张起灵的额头。

太烫了,张海客心里一紧,他并没有携带退烧一类的药物,现在也不可能去村里的小诊所购买,只能盼望张起灵自己撑过去。他迅速把张起灵全身摸了个遍,除了烫得离谱的温度之外,他摸到张起灵身上豁着一道又一道伤口,还有鼓起的鞭痕和磨出的水泡,也许是太久没有进食,张起灵的腹部完全瘪了下去,肋骨往外突得厉害,全身摸下来,张海客只感觉自己摸的是一把硬得硌人的骨头。

“族长。”

他轻声唤着,轻轻推了推张起灵的肩膀,铁链跟着哗啦作响,张起灵毫无反应,像一个了无生气的破布娃娃,被狼狈地扔在地上。

吃东西的计划暂时往后挪,先处理伤口才是正经事,张海客翻出镇痛剂,拉起张起灵的胳膊推进去一支,他没带麻药,这样应该多少能缓解一些疼痛。接着,他取出水壶和毛巾,咬着牙搓干净张起灵身上的污泥,凭着记忆尽量避开伤口,血混着泥水流下,洗了好一会儿,鲜红色的伤口才终于暴露出来。

医疗物品有限,小一些的伤口张海客无暇处理,他对着后背上那道长长的划伤犯起愁——这样的伤口不缝合绝对不行,天气这么热,居住环境又这么差,张起灵很可能会死于伤口感染,但他不能让那些人看出来有人来过的痕迹,否则会给张起灵惹来更多的麻烦。

他犹豫半晌,注视着伤口两侧翻卷溃烂的皮肉,最终还是狠下心,取出锋利的小刀,一手压着张起灵的肩膀,一手持刀利落地剜去那些腐坏的皮肉,鲜血顺着伤口涌出,张起灵开始无意识地小幅度挣扎起来,被张海客死死按住。

接着,张海客点燃打火机,火苗舔舐着新鲜的伤口,空气里弥漫起轻微的焦糊味。张海客的动作很快,他不忍心让张起灵承受额外的痛苦,但这是目前快速止血的唯一方法,在完成这一切之后,张海客取出张家特制的药粉,小心翼翼地洒在张起灵惨不忍睹的后背上。

药粉能快速促进伤口愈合,但很难制成,外加现在张家式微,能做出这种药粉的人只剩下寥寥几个。张海客费了好大劲才搞到这么一瓶,本来想以防万一,却没想到都用给了张起灵。

给剩下的伤口做好清创上药,张海客舒了口气。发烧应该是因为伤口发炎,只要伤口消毒干净,明后天应该就会退烧,只是张起灵体质特殊,伤口不易愈合,又得不到任何照顾,什么时候痊愈还是个未知数。

如果可以在这儿多留几天就好了。

张海客这样想着,低头看向张起灵,却猛地一下对上了一双警惕的眼睛。

张起灵醒了。

想来也是,即使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张家人也不会放任自己任人摆弄太久。张海客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上药和清创都很痛,他希望张起灵没醒太久,起码在昏迷中疼痛会减少一点。

“我没有恶意。”

他放开怀里的人,举起双手向后退了一步以示诚意:“你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要吃点东西吗?”

张起灵——或者说是阿坤,露出了一个绝对不会属于张起灵的表情,他迷惑地歪过脑袋,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被药粉糊满的身体,又抬起手臂嗅了嗅,伸出舌头在手臂的伤口上轻轻舔了一下。

“哎你别……”

张海客欲哭无泪,拿东西贵得很,糊在自己身上都心疼得不行,他也就舍得拿给张起灵用,结果就这么被舔进嘴里,怪浪费的。

药粉有些发苦,但的确是药的味道,阿坤似乎放下了些许警惕,目光落回张海客身上,张海客才注意到他的眼睛没有完全睁开,眼皮因为发烧而浮肿得厉害,没精打采地耷拉着,在确认了张海客没什么威胁后,阿坤的目光又落向地板,开始习以为常的发呆。

“吃点东西吧。”

张海客重复了一遍,从腰包里取出两支葡萄糖口服液,连同吸管一起递过去。在他准备撕开压缩饼干的包装时,便看见阿坤不知所措地看着手里的两支口服液,张嘴便要咬住玻璃外瓶。

“哎哎哎等会儿,不是这么喝的。”

张海客连忙把口服液夺了回来,扎上吸管先示范着嘬了一小口,随后还给阿坤:“吸着喝明白吗,吸着喝。”

阿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在张海客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叼住吸管,没过一会儿,喉结便上下滚动了一下。

“刚才给你打了镇痛,趁着药效还没过去,你多吃一点。”

张海客打开压缩饼干的包装,把一整块饼干递过去,在阿坤默默啃饼干的时候,张海客往水壶里丢了两个泡腾片,没一会儿,水壶里的水就变成了橙色,把阿坤看得眼睛发直,第一次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这个给你喝,很甜。”张海客把水壶递过去,他其实不太喜欢泡腾片怪异的酸甜味儿,但是张海杏喜欢,前段时间买一赠一搞了两箱回来,喝不完过期又怪浪费的,这次出门张海客干脆带上了一管,路上就当速溶橙汁喝。

阿坤接过水壶,照例小心翼翼地嗅了一下,随后又谨慎地抿了一小口,好像生怕这橙色的水里有毒,在确认没问题后,他才咕咚咕咚地大口喝下。张海客环视一圈,栅栏里除了吃饭的破碗之外,似乎并没有喝水的容器,唯一可以取得水源的地方,便是隔壁牲口用的水槽。

张海客不敢细想,张起灵这段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麒麟血纯正的人失魂症也会更严重,他不知道张起灵被当做傻子关押了多久、做了多少苦活、吃了多少苦头,他有心把这些对族长不利的人当场干掉,但却无力承担这之后的结果。

也许是饿极了,阿坤进食的速度很快,但还没有达到狼吞虎咽的程度,看上去似乎有一定的自控能力。等他喝完橙汁,吃完压缩饼干后,张海客倒出一粒止痛药,塞进他的手心里:“这个是不让你疼的,明白吗?吃了就不疼的,你现在先别吃,把它藏起来,什么时候疼得受不了了再吃,知道吗?”

他连着用了两个问句,语气像是在教导小孩子。作为张家人,张海客万万不敢以这种口吻对族长说话,那简直是大逆不道;但现在,张起灵什么都不记得,张海客忍不住拿他当当年那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小孩看,尽管那小鬼比他强了太多。

阿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望向张海客瘪掉的腰包,似乎想要确认还有没有其他食物,探寻的目光弄得张海客哭笑不得:“你还想抢啊?”

“……”

阿坤沉默不语,手臂上的肌肉猛然绷起,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这下张海客笑不出来了。

他倒不是担心阿坤会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只是手臂上那层薄薄的肌肉,绝对不符合作为张起灵的标准。他记得小时候张起灵就瘦瘦巴巴的,但那只是身材还没发育,长大后的匆匆几次会面里,张起灵的身形才发育完全,虽然看上去依然瘦弱,但脱掉衣服就能看见结实紧凑的肌肉,绝对不像现在这样柴得不行。

张海客不敢想,这些年张起灵一个人究竟经历了什么。

“好好好,都给你就是了。”

张海客嘀咕着,把腰包里的压缩饼干都掏出来交给他,他看着阿坤像野兽一样,用手在地上刨了个坑,把食物和止痛药一起埋进去,再用泥土埋好。

阿坤的指甲很短,顶端都是被啃咬过的痕迹,参差不齐,张起灵自然不会有啃指甲的坏毛病,显而易见是因为过度饥饿。张海客不忍地闭了闭眼睛,努力压抑住想就这么把张起灵带走的冲动,拉起腰包的拉链,慢慢向外退去。

“照顾好自己。”他忍不住多嘴,“我会想再办法来找你,到时候会给你带点儿吃的。”

阿坤坐在地上,身上绕着铁链,茫然地望着他,又恢复了那副呆傻的模样。

张海客狠了狠心,又狠了狠心,才彻底退出围栏。吊脚楼空出的底部很矮,他蹲了太久,起身的时候膝盖猛地一痛,骨头发出咔嚓一声,张海客忍不住吸了口凉气,身子一歪,扶着身旁的栅栏才没有摔倒。

不争气的玩意儿,张海客锤了锤腿,最后看了张起灵一眼,将那把沉重的大锁挂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几个扛着竹篮的越南人欢天喜地地进入村庄,他们刚刚和村里人谈了个好价,村里人最终愿意让步,以相当便宜的价格卖掉了阿坤。

空竹篮子进去,再出来的时候,竹篮便变得沉甸甸的。村里人似乎把阿坤洗了洗,没有昨天看上去那么脏,越南人更加高兴,没多想也没多问,扛着竹篮离开了这个村落。

隔着竹篮狭小的开口,张起灵抬起头,仰望着不断晃动的天空。与此同时,张海客正蹲在村落另一头,口袋里还揣着两个热乎乎的肉饼。

 

 

 

END

 

 

彩蛋1:

 

来到巴乃的第二天,他们找到了那栋吊脚楼,但很不幸,一场大火又将这点唯一的线索付之一炬。

“起码还有半张照片。”

吴邪安慰地说道,张起灵沉默不语地捂着脑袋,任凭吴邪伺候着给他倒热水泡脚,直到快睡觉了,他才突兀地开口:“你有来过广西吗?”

“啊?”吴邪愣了愣,皱起眉略作思考,“广西……有倒是有,大学不是要做毕设嘛,我们组就来广西取材,顺便当毕业旅行,不过是广西其他地方。怎么了小哥,你想起来什么了吗?”

“毕设?”刚刷完牙的胖子挤进来,“我去,天真小同志,你这就太不纯洁了,和同学一起对着墙壁射是不对的。”

“去去去,是毕业设计,什么对着墙壁射,你有点儿文化行不行。”

吴邪笑着和胖子斗起嘴来,聊了没一会儿就看见张起灵已经脱掉鞋袜躺到床上,双手往腹部一搭,直挺挺地仿佛躺尸。关于张起灵的睡姿问题,吴邪和胖子已经在背后吐槽过无数遍了,但当着哑爸爸的面终究还是不敢造次,只好灰溜溜地关掉灯,一起挤上床。

“小哥,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黑暗里,吴邪继续絮絮叨叨,也不管张起灵有没有睡着,“你要是想起来什么的话,一定要跟我们说,知道吗?你别什么都憋着,说了的话我们起码能帮你,明白吗?”

他本来没想着能得到回答,过了很久,直到吴邪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才听到一声低低的回应。

“嗯。”

张起灵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天花板。

我在那里见过你。

他想了想,侧过头看见吴邪安恬的睡颜,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

 

 

 

彩蛋2:

 

一切都结束之后,过了足足一年,张海客才求到一张条子。

——不是去雨村的条子,那个好求,难求的是放张起灵出来的条子。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吴邪才终于答应让张起灵去香港待一阵,期间必须保持随时联系的状态,道上都知道吴小佛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哑巴张一声不吭自个儿跑。

在张海客的住所住下后,张起灵认认真真地取出充电线,给两个手机和一个充电宝充电。张海客目瞪口呆,后来才知道是张起灵经常以手机没电的理由断掉联系,气得吴邪给他买了第二个手机和充电宝,张起灵竟然也乐意带着三个沉甸甸的东西到处跑,一点儿都不嫌麻烦。

他来香港的日子不太好,刚好赶上台风过境,天气总是阴沉沉的。张家人自幼练习缩骨,关节病司空见惯,只是那一点点疼痛不影响任务,自然也就没人在意。但现在是和平时代,按照吴邪的话说,就算是张家人也要注意生活质量,因此热衷于拉着张起灵泡脚,阴天的时候给他准备热水袋,最近又从网上买了艾草熏热袋,一到阴天下雨就让张起灵绑在腿上,弄得满屋子都是烟味。

张起灵听话,两个手机和充电宝都揣身上了,几个艾草袋也不在话下。这次目瞪口呆的不只是张海客,还有来拜访的张海楼和张千军万马,三个人互相托着彼此的下巴,看着他们的族长靠在按摩椅上,脚下踩着热气腾腾的泡脚盆,膝盖和双肘上绑着烟雾缭绕的艾草袋,目光望着窗外,安安静静地赏雨。

仿佛是什么养生大师。

“道士,你给看看。”张海楼拍了拍张千军万马,“族长这是在做法吗?”

“做什么法。”

张海客把他们俩赶到一边的沙发上,自己也跟着坐了下去,双手放在膝盖上揉个不停——一到阴天下雨,他做过手术的地方就都抱怨个不停,疼得他不得安宁。刚坐没一会儿,一阵敲门声响起,他们订的外卖到了,张海客立刻站起来想去开门,就听见自己的骨头咔嚓一声。

“……”

张海客身子一歪,张海楼及时扶住他,张海客又默默坐了回去。

张起灵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张海楼去取了外卖,现代生活终归还是便捷到让人发懒,或者说是让人愈发没规矩。放在几十年前,谁能想象几个外家人和族长坐在一起,窝在租下来的单人公寓里,吃着可以称得上是垃圾食品的外卖。

但张起灵不介意,他们慢慢也就习惯了这样的“大逆不道”。

“你那破腿没事儿吧?”张海楼一边拆外卖一边问,余光注意到张起灵结束了赏雨,擦干净脚起身,随后端着泡脚桶走进卫生间,便趁机凑到张海客那边继续问,“说实话,打算什么时候去看医生?”

“我哪有时间看病……”

张海客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自己被改造过的身体需要定期护理,但护理必定要住院休养,苦于工作繁忙,是真的抽不出任何闲暇时间,反正也不影响生活,干脆得过且过。

说话间,张起灵又从卫生间走进卧室,没一会儿又走了出来,手上拿着几盒吴邪给他带的艾草熏热袋,还有一些膏药贴,他把这些塞进张海客怀里:“你用。”

“我真没事儿。”张海客哭笑不得,一边乖乖收下族长的“恩赐”,一边继续解释道,“我这也就是这几年不好,以前都没什么事,忍忍过去的事儿啦。”

他出身东北,说话习惯带儿化音;又久居香港,外加模仿吴邪多年,语气里会不自觉地带上些南方人的柔软,放松的时候说话方式不伦不类,像是串了味儿。

“不止。”

张起灵突兀地蹦出两个字,便转身去拿自己那份外卖,张海楼和张千军万马摸不着头脑,只当是族长体恤下属,很快岔开了话题。只有张海客愣在原地,望着张起灵的背影,仿佛又看到很多年以前,横在阿坤背上的那道伤口。

他想起来了。

 

 

 

真·END

 

 

 

第一次写客瓶!有哪里不妥请多多包涵www

原本只是和基友 @伊良 的口嗨,如果张海客看到过阿坤会怎么样,结果没想到写出来了还一口气写了1w4,和基友携手一脚踏入冷坑.jpg

 

两个彩蛋是没(lan)有(de)展开的故事,一个是非常狗血的失忆大张哥认为当时自己遇到的是真正的吴邪,一个是一切结束后都想起来的设定。

还有个彩蛋是,彩蛋1吴邪说话的方式和张海客一样,两个反问句,这个是对应前面张海客全身心地模仿吴邪,并不是吴邪像张海客,而是张海客已经把自己完全融入进吴邪这个角色了。

以及其实最开始构思的结尾,是张海客跟着吴邪进山取材的时候,看见越南人抬着竹筐进山,接上原著那段,张海客对此无能为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写出来,就让他们这样错过也很好(哪里好了喂!)

欺负阿坤真的非常香(踹墙里警告)

欺负张海客也非常香(踹墙里警告X2)

搞张家人真的太香啦!(群魔乱舞)

如果有机会还会继续写客瓶!(看到评论的话会更有动力hhhh!!!)

 


阿鼠

【☆★邪瓶文手推荐★☆】2022.4.29更新

其实推文贴也不少了,奈何好文太多,鄙人就直接推作者啦!

推荐标准比较主观,排名不分先后,并非按照榜单热度来(鉴于热榜很多过于OOC的霸总娇妻文,不在个人喜好行列,所以不做该类作者推荐),共性是近期更新、不OOC或OOC率低、每篇文都好看、关注了就是赚到

哦想对所有太太嚎一句——出本吗???!!!


1、 @Ms_西西利亚 

彩虹屁我就不吹了,这位太太的邪帝堪称一绝,《浮生一梦》还有邪瓶人没看过吗!快去看!

2、 @美强惨重度爱好者 

写日常,满满烟火气;写正剧,紧张又刺激;写船戏,奔驰法拉利。

3、 @厨子和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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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s_西西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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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日常,满满烟火气;写正剧,紧张又刺激;写船戏,奔驰法拉利。

3、 @厨子和烟 

热衷团宠瓶,铁三角的温馨日常,非常治愈。

4、 @篱笆旁的丘君 

初印象:ABO爱好者?现印象:资深喜剧编剧?F1车手?华尔街大鳄?……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邪瓶有您了不起!

5、 @多年大佬彭格列 

第一次接触观影体,初看还有点一头雾水,看懂后真叫人拍案叫绝。这文体太适合邪瓶了!

6、 @虚妄 

关键词“病瓶”,医学知识专业到让人以为作者本人是医学生。太太,别虐瓶了,虐我吧!

7、 @白芷红药 

文风很美,让人看得心生欢喜~

8、 @夏明 

性转瓶打开了我新世界的大门,一脚把我踹进了灵妹妹的温柔乡。原作向的连载《恒河沙数》非常好看!

9、 @-淮- 

也就是 @秦淮岸边游 太太,啥都不说了,每篇都好看,小段子都能把我看得疯狂扭动抽搐……

10、 @洛不寒 

《十年倒带》绝赞更新中~《震惊!》体的短篇也都超有趣,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11、 @加七君 

短篇选手,日常向,文笔绝佳文风舒服,甚至文画双修!

12、 @Alisa_DY 

大长篇、不OOC、原著风,多坑并行,长短篇穿插,每篇质量都绝赞上乘,这不得来一句永远的神??

13、 @Krissoo 

还有没看过《向深处去》的吗!快去看!!!

14、 @雪个 

文画双修的神仙太太,画风和文风都超棒

15、 @宋忽忽 

日常向短篇很温馨细腻,架空向长篇也很好看~

16、 @三碗酒 

强推太太的《亡》《逆行费洛蒙》《他俩在干什么集》,必看必看

17、 @夏德 

日常向,有些意识流,剧情分析超强

18、 @shibtnsbrjklll 

很百变,雨村日常、滴滴叭叭、架空都信手拈来,非常哇塞,甚至打开了我GB的新世界大门……

19、 @叁与 

粮不在多,篇篇精品,强推《吴小佛爷》《求》

20、 @灰白相片 

作为一个ABO爱好者,太太的文我都超爱,行文不失欢脱搞笑,特别有趣,值得一看~

22、 @三两糖 

太太是邪瓶/瓶邪都写,有洁癖的小伙伴善用合集功能哟。太太的《关于……》系列特别棒,好看到哭!

————2021.2.23补充————

23、阿岛

架空较多,日常向非常温馨,原著向也写得很棒,第三人称、论坛体等各色文体均有

————————

以下是很久(基本2个月以上)不更新邪瓶了,但是每篇都好看的神仙太太们,排名不分先后:

24、 @语吹 

《求南岳》《怕热》《往下跳》《钓鱼与野营》……轻松的、诙谐幽默的小日常,治愈又温情

25、 @Sodom 

太太的文笔给我一种,很江湖气,很痛快的感觉,那篇《盗酒》让人品出一种洒脱来

26、 @阿刀 

【刀老师也是杂食,请洁癖的大家善用合集功能~!】

刀老师,我佩服的五体投地,看过的都说好 。太太甚至连文包都为各位整理好了……另外太太的考据和观剧体验也是一绝,可以看太太的合集《评论集》,能够发现宝藏

P.S.

太太近期有更新!在 @圆月弯弯弯 上,别忘了关注一波哟!

27、 @Mayer真的很伤心 

貌似太太的好几篇都被吞了,《捕鼠》还在就不亏,脑洞绝了

28、 @墨晔大帅比 

太太是写瓶邪瓶的,邪瓶的架空为主,非常好看!可惜坑了,我们还能等到有生之年吗……让我们拭目以待……

29、 @扶摇直上AS 

也是一位日常向选手,每篇都很棒,都值得一看

30、 @nichoLee 

呜呜,阿妈,留了多少坑啊呜呜呜,我等你回来,呜呜

31、 @风仁喵狼 

这位神仙太太应该不用我多介绍了~

32、 @想成为鲁迅先生那样的人 

小短篇都可可爱爱很好看~

————2021.2.23补充————

33、夏热

文风非常唯美,让人能够沉浸在她的文字里


————2021.8.26补充————

34、 @一颗胡萝卜 

很温柔的文字,诙谐的带着萌系气息,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注:也会写rps相关,介意的亲注意避雷哦

35、 @getchar() 

不是纯血统的邪瓶太太(啥),目前是黑瓶+邪瓶双tag选手,不介意的杂食朋友可以一看,太太的吴邪简直是吴邪本邪,内心吐槽完美还原!

36、 @南孚聚能环 

邪瓶人可以没吃过猪肉,但是不可能没看过电池池的肉(嗯),这位小兄弟太杂食了,太!杂!食!了!各位请善用合集功能~

37、 @陌闻鸣 

图文双修的nb太太,文都流露着惬意的日常气息,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分量也很足,可以大饱口福啦

38、 @不是情书 

文风非常细腻,仿佛散文,是艺术品。也是位杂食太太,邪瓶tag可能与其他tag共存,食用时注意选择~

39、 @莲海素食馆 

别的不说,有多少邪瓶人在等《牡丹花架(下)》(叹气)。这位小兄弟写文,给我一种……信手拈来?轻而易举?下笔如有神?——之类的感觉,她的文章骨肉丰满、皮相姣好,很完美(若是有不完美的,就是总让大张哥吃瘪……)

40、 @陈霹雳 

量不在多,好吃就行,不催更是我最后的体谅……


————2021.9.28补充————

41、 @童家小默 

是回坑的长情太太!写文非常好看,新坑非常NICE,欢迎回家!

42、 @哟西 

文风非常轻松明快,日常向十分温馨诙谐,仿佛午后小甜点~

43、 @汪汪汪 

太会写那种非常暧//昧的气氛了!日常温馨向十分打动人!文风非常文艺、舒展,像甜酒!


————2021.10.19补充————

44、 @三七林 

太太回来填坑啦!《新月》非常好看,文风硬朗凛冽,行文逻辑up,人物塑造绝赞,强烈推荐!


————2022.4.29补充————

45、 @五仁月饼 

写小日常、小短剧非常温馨治愈,《四个吴邪一台戏》让人感伤、感慨、感动。

46、 @张海咩 

习惯用平淡如水的文字描摹他们的故事,看太太的文字能让心也平静下来。(太太也产客瓶,介意的小伙伴善用合集功能~)

47、 @星星草 

一篇佛不渡我惊为天人,对吴邪内心的解读和刻画出神入化,阅读间体会他对张起灵浓烈的感情,非常震撼。

48、 @麒麟一级研究者 

窗户纸文学看得人心尖痒痒,《空空》让人食指大动(注意是邪瓶前提的mob瓶文学,介意的小伙伴注意避雷~)

哟西

【邪瓶/客瓶】弄假成真

*记一次吴邪假扮张海客。

*全文1w2,邪瓶+客瓶,双亲情向。


我张开嘴,闷油瓶奇长的发丘指就伸进我嘴里,在喉咙处捣了几下,调整好银针的位置,惹得我一阵干呕。手指抽出来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带出些许唾液,我尴尬地抹抹下巴,闷油瓶倒是不在意,抽了张纸仔细地把手指擦干净。

自从把闷油瓶从长白山接出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种事了,多少有点不适应。闷油瓶板着我的下巴,娴熟地给我补妆,我仰着脑袋任他折腾,余光瞥见坐在床上的张海客,一脸吃了苍蝇般的表情。


事情要从头说起。


前段时间,我被诊断出肺部纤维化,差点儿要了命。闷油瓶不希望我死,我...

*记一次吴邪假扮张海客。

*全文1w2,邪瓶+客瓶,双亲情向。

 

 

我张开嘴,闷油瓶奇长的发丘指就伸进我嘴里,在喉咙处捣了几下,调整好银针的位置,惹得我一阵干呕。手指抽出来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带出些许唾液,我尴尬地抹抹下巴,闷油瓶倒是不在意,抽了张纸仔细地把手指擦干净。

自从把闷油瓶从长白山接出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种事了,多少有点不适应。闷油瓶板着我的下巴,娴熟地给我补妆,我仰着脑袋任他折腾,余光瞥见坐在床上的张海客,一脸吃了苍蝇般的表情。

 

事情要从头说起。

 

前段时间,我被诊断出肺部纤维化,差点儿要了命。闷油瓶不希望我死,我也想努力活下去,于是我们开始寻找雷城,最终治好了我的肺病——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故事。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闷油瓶对我的在乎程度非同一般,他不想把一切赌注都压在雷城上,因此联系到活跃在海外的张家人,拜托他们去找另一条路。

张家对各类奇术异法都略知一二,所谓“能平一切遗憾”,本质上就是修复身体机能,这是闷油瓶在前往雷城前的推断。按照这个推断,他回忆了几个可能有类似东西的墓,派给张海客要他帮忙去找,他自己则跟着我们,前往最凶险的雷城。

据闷油瓶说,雷城是风险最大的,这个险他不会自私到让张家人代替我们去闯,那没必要;剩下的几个都是小墓,对张家人来说不算太难,张海客甚至带了几个近些年培养的小辈——近几年国家管得严,根本没有下墓的机会,张家现在的年轻人只是空有身手、十分缺乏实践,张海客就想带着他们练练手。

坏就坏在这几个小辈手里了。

毕竟是族长交代下来的任务,张海客不敢大意,带的大部分人都是现存的好手,几个小辈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佼佼者。原本一切都十分顺利,直到连着下了三个墓都无功而返,小辈们难免有些焦躁——现在的张家没有放野了,难得出趟门,谁都想带点儿战利品回去得到族人的认可。几个年轻人互相一商量,趁着张海客不注意,偷偷提前溜进了最后一个墓。

这几个张家人运气不太好,他们这次进的斗比前三个危险得多。张海客在意识到他们离开的第一时间就冲下去救人,那时候几个年轻人已经触发了机关,墓的结构发生变化,还引来大批不知名的毒虫,年轻人一边拼命逃跑、慌慌张张地想起路上张海客给他们讲过的泗水城的故事,点燃炸药希望张海客能像当年的张起灵一样找到他们。

然而这个斗并没有泗水城蝎子墓那样庞大,脆弱的建筑禁不起爆炸,很快引起接连塌方。张海客带着人找到他们的时候,为了保护一个被蜇伤行动不便的小辈,从塌方的地方跌落下去,还被掉落的石板砸在身上,差点儿丧命。

我们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从雷城回来之后了。

从废墟里爬出来的张海客选择隐瞒这件事,勒令在场的人都不准说出去,这批带出来的都是张海客的心腹,嘴巴自然很严,小辈也被吓得不敢乱说。之后,几个年轻人留在大陆养伤,张海客做了紧急处理后便返回香港,公司那边有张海盐坐镇,他暂时不露面也没什么关系。

无功而返,张海客身上挂着彩不便出镜,给族长汇报这件事就交给了张隆半。我们当时在雷城,张隆半一直联系不上我们,等联系上了之后,张隆半忧心忡忡地说他们那边一无所获,闷油瓶则告诉他我们在雷城治好了我的肺病,张隆半这才松口气,匆匆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闷油瓶就开始收拾行李。

我刚好逛荡进屋,问他去干嘛,闷油瓶不回答,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我知道他需要时间来组织语言,于是耐心等着,等了好一会儿,他才简洁地开口:“张海客出事了。”

“啊?”我一脸懵逼,“你咋知道的?你刚刚在给他打电话?”

“刚才联系我的人,是张隆半。”

闷油瓶说得理直气壮,我心说那你也别这么武断啊,好歹打个电话问问嘛,想着我就给张海客拨了个语音电话,没打通,过了一会儿他回我仨字:开会呢。

过一会儿再打,还是打不通。

这下我也有点拿不准了。

胖子倒是无所谓,他提议我们仨一起去香港,正好我的病也好了,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就当探亲旅游。我们那时候还不知道闷油瓶暗地里拜托张家人的事,但看在闷油瓶这么坚定的份儿上,我俩就真当去旅趟游,当下订了机票,从杭州直奔香港,路上我又顺手订了张氏集团附近的酒店,两个双人间,我和小哥一间,胖子自己一间。

闷油瓶来香港这事儿,哪个张家人都不知道,不然一定会在机场大张旗鼓地欢迎我们——上次就是,整个儿一社死现场,出了机场就是一排整整齐齐的黑色轿车,外加一溜黑西装冷酷脸的张家人,搞得跟黑社会似的。

我原本以为闷油瓶会直奔公司大楼,却没想到刚放好行李,闷油瓶就打了车,还发给我一个地址。我努力试图和那位说着一口广普的司机交流,按照闷油瓶发的地址,七拐八拐,拐到一个高档小区门口。

这个小区从保安亭开始就透露着一股有钱的气息,我扭头问他:“你确定你要来这儿?”

闷油瓶点头,带着我下车,刷卡进入小区,我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卡,接下来他又用这张卡刷开一栋单元的楼门,再刷开电梯。我寻思着总不能能一会儿再用这张卡刷开哪家的家门吧,结果闷油瓶就把卡收了起来,掏出一把钥匙。

这要是张海客家的钥匙,那也太普通了,有点儿经验的人努把力就能撬开。我看着他用钥匙开门,防盗门打开后是一个小玄关,前面又是一扇门,闷油瓶把手按在指纹识别的仪器上,猫眼处亮光一闪,合着还有个虹膜识别。

……我收回刚才说的话。

这扇门打开,我看见张海客站在客厅里,穿着松松垮垮的背心短裤,一手拄着拐杖,另一手握着手枪,正一脸懵逼地看着我们。

 

在看清来到人是我和张起灵后,张海客很快放下手枪,一瘸一拐地把它放回桌子底下,然后缓缓坐在椅子上,把拐杖放在一边,问我你俩怎么来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音量也不大,像是不能用力。我迅速扫了他一眼,心说这哥们儿是去哪儿了,怎么把自己弄这么惨,张海客的左脚踝上裹着石膏,左侧膝盖肉眼可见地异常红肿,手肘和肩膀上缠着绷带,一路延伸到背心里面,头发被削去了一块儿,额头上贴着一大块纱布,看上去莫名好笑。

张海客脸色苍白,眼神里透露着掩盖不住的憔悴,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闷油瓶却先动了。他飞快地走到张海客身边,自上而下审视一番,张海客想抬头望着他,却因为抬头的动作牵动了哪里的伤口,他嘶了一声,和我一样的脸上露出安抚性十足的表情:“我没……”

话音未落,闷油瓶就做了个谁也没想到的动作。

他单膝跪了下去,差点儿给张海客吓得蹦起来。

当然,他没能蹦起来,毕竟闷油瓶不是要给他行什么大礼,只是为了蹲下来、免得张海客还要费力抬头看他。闷油瓶握住张海客的手,我这才看到张海客十根手指的指腹都被磨破了,指尖结痂的伤口还透着血丝。

“我去,你这是怎么搞的。”

他俩不说话,我忍不住问出声,张海客瞥了闷油瓶一眼,似乎是在跟他对什么暗号,闷油瓶没理他,他就闭着嘴不搭理我。

客厅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闷油瓶专心致志地盯着张海客手指上的伤口,像是犯错后茫然无措的小孩,好像只要他多盯一会儿,张海客的伤口就会立刻愈合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压得极低的声音,轻轻说了声“对不起”。

随后,在张海客的讲述下,我便知道了上面的这个故事。

他讲故事的能力真的很差劲,外加身上有伤,说起话来都断断续续的,讲到一半就被闷油瓶从客厅扶回卧室。卧室拉着厚厚的床帘,张海客在闷油瓶的要求下脱掉衣服,我看到他胸前诡异地瘪下去一块,转过去一看后背,布着大块大块的淤青,惨得不得了,难怪说起话来都有气无力。

按张海客的话说,这趟出门他亏大了。肋骨折了两根,膝盖和后腰都严重扭伤,脚腕的骨头也裂了,更别提身上大大小小的外伤——按理说以他骨折的情况应当平躺着休息,但他后背实在伤得太重、根本躺不下去,好在断掉的肋骨是在同一边,晚上他就在床边用被褥堆出一个长条,侧躺着靠在上面,半边身子挨着床半边身子挨着被褥,勉强入睡。

“我得申请医疗补助。”张海客倒不觉得自己有多惨,还有心思跟我们开玩笑,“这算工伤。”

“算算算,肯定给你算。”我说,毕竟是为了给我找药才弄成这样的,搞得我也十分过意不去,“但你这个得走你们公司的账吧。”

张海客犹豫一下,小幅度地耸耸肩:“公司那边还不知道这件事,你别给我说漏了。”

“啊?”我不解。

“这次参与下斗的人不多,你们也知道,这两年不少长辈都回归张家,什么事都想插一脚。”张海客露出厌恶的表情,“族长拜托的事马虎不得,如果让那些人知道,恐怕现在我们连第一个墓都还没进去。”

我们说话的时候,闷油瓶去客厅倒了两杯温水回来,还拎了把椅子给我。张海客问他要不要坐床上,闷油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外裤,走到窗帘旁抱臂站着,跟尊门神似的的。

“总之,这次我是以休假的理由出来的,反正年假也没怎么用过。”张海客捧着水杯,小口抿了抿, “公司那边有海楼和隆半叔盯着,问题不大。”

我知道肋骨骨折的痛苦,每次呼吸都会带来疼痛,更别提吞咽咀嚼。通常来讲,为了防止骨头错位,医生会在患者身上绑一个束缚固定带,但原本就不舒服的身体被勒住会更难受,我看见固定带被随意地扔在床脚,估计张海客只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带。

“话说回来,你们俩来这儿干什么。”

张海客问,我看向闷油瓶,闷油瓶还是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我知道他在愧疚,但他实在不擅长表达,也不习惯把表情写在脸上,所以看上去和在发呆没什么区别。

闷油瓶不说话,我便替他解释道:“张隆半给我们打了个电话,小哥猜你出事儿了,所以我们才过来。”

张海客哦了一声,继续询问道:“那个胖子跟你们一起?你们打算待多久,住的地方订了吗?没订的话我跟海楼说一声,他招待你们。”

“订了订了,就在你们公司边儿上。”我连忙回答,大舅哥这么热情,搞得我相当不好意思,“你歇你的,小哥就是想过来看看你,是吧小哥?”

听到我叫他,闷油瓶才终于把视线聚拢,他点点头,张海客松口气:“行,我没什么事,你们回去吧,或者在香港玩儿几天,我叫个小孩陪着。”

张海客嘴里的小孩大概是指他新招的秘书,也是张家人,按辈分算他侄子,往文职方面培养的,这次没参与下斗。我摆手刚要说不用麻烦,闷油瓶却抢先一步开口:“我留下。”

我和张海客同时露出迷茫的表情,那个场景在闷油瓶看来一定很好笑,仿佛有两个吴邪在同时懵圈。闷油瓶看了看我,我猜他想说“你走吧”之类的话,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知道我最听不得什么,于是说出来的还是:“我多留几天。”

不错,我倍感欣慰,胖子调教得不错,闷油瓶真是越来越懂得语言的艺术了。

“你留这儿,我和胖子也不走。”我拍板道,毕竟张海客是为了给我找药才把自己搞成这样,看上去连行动都不太方便,这点儿良心我还是有的,“我们就在香港住一段时间,有什么事也好照应。”

“我真没什么事儿……”

张海客还想推辞,闷油瓶不吃他这一套,走上前手指在他肩膀上略微用力,张海客不得不乖乖躺回床上。他躺下去的过程很吃力,先是用手掌撑住床面,身体慢慢往下躺,然后用手肘顶着床,找到一个很微妙的借力点,侧身卧下,让身体靠在床铺和被子垛的夹角之间,后背靠着柔软的被褥。

他伤得很重,休息都休息不好,意识到这一点的我更加过意不去。闷油瓶拿过固定带,俯身为他束在身上,这瓶子不擅长照顾人,手法只能说是干脆利索,半点儿谈不上温柔,我看张海客的脸唰一下就白了,只好先替他默个哀。

安置好张海客,闷油瓶带着我出门去买晚餐的食材。刚出门我就问他,是什么时候联系张海客让他帮着下斗的,要知道当年张家人的身价都不低,真要认真算下来,我可未必付得起夹喇嘛的钱。

“我没让他去。”闷油瓶沉默一会儿,盯着电梯上跳动的数字,“我说过,他不必亲自去。”

“你拜托出去的事,他不亲自去,大概也不放心吧。”我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闷油瓶又不说话,一路上脸色都不太好,恍恍惚惚地想着什么,仿佛神游。我拉着他在附近的超市买了点儿肉蛋奶,不得不说高档小区旁边的超市真黑,打着进口的名义,物价贵得离谱。

拎着购物袋回家,我们面临着一个新问题。

我和闷油瓶做饭都很难吃,更不懂得搞什么病号餐,张海客自己倒是会做饭,但无奈伤成这样,想做也做不了。

“所以你这几天都吃什么啊。”

我一边洗菜一边问他,张海客晃晃手机:“现代社会,外卖是个好东西。”

闷油瓶皱起眉,好像不赞同张海客的做法,紧接着张海客又说道:“隆半叔有时候也会过来,他做饭很好吃,我和海杏小的时候经常去他家蹭饭。”

“张隆半?”我回忆着之前帮他们张家修的族谱,算了算辈份,“他是你……二叔?”

“算是吧,他对我和海杏都很好,这次行动也有参与。”张海客点头回答,“和你二叔可不一样。”

嘿,这我可忍不了,立马回怼他:“二叔怎么了,我还有个三叔呢,我三叔对我可好了。”

“吴邪,你在比什么。”张海客露出慈祥的表情,“你知道按照张家人的辈份来论,我们有八叔九叔什么的也不奇怪吧。”

“……”

靠,大意了。

准备好基本的食材,我对着料理台干瞪眼,闷油瓶挪过来想搭把手,但考虑到他那仅限于“能吃”水平的厨艺,我还是给胖子打了个电话,要他赶紧来我大舅哥家救急。

胖子一进门,就先评论了一番资本家的奢侈住宅,张海客无语地看着他,说这只是他名下的房产之一,还有数十套房产散落在香港各处。我问他上回不还说底下有几百套吗,张海客理直气壮地回答我他还有好几个身份,剩下的房子都在那些身份名下。

好,有钱人,我这人大度,从来不跟有钱人计较。

胖子在做饭方面很有天赋,没一会儿就做好了丰盛的晚餐,他这人口味重,要他做清淡的菜系实在是难为他。我们四个人围在餐桌旁,还没吃上几口,门口就传来哗啦啦开锁的声音,张海盐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一看见闷油瓶,眼睛唰就亮了起来:“族长!”

我对张海盐对闷油瓶宗教般的崇拜很不能理解,餐桌不大,是正方形的四人桌,他来了也没地方坐。不过好在张海盐并没有要留下来吃饭的意思,他自来熟地去冰箱里拿了瓶可乐,吨吨吨喝了大半瓶,扯开衬衫的领带,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张海客:

“我们有麻烦了。”

 

张海盐口中的麻烦,是指张家的那帮老东西。

在汪家覆灭、一切归于平稳之后,不少当年隐匿的张家人纷纷回归家族。本家早就不复存在,唯独海外这一支扎稳脚跟,因此即使是当年的本家人,现在也只能投奔越做越大的海外张家。

张海客对此基本都是欢迎的态度,他经营外家这么多年,无外乎希望能给天下的张家人一个归处罢了。当年那些藏起来的、躲到海外去的、改头换面的,在经过严苛的审查后,张海客都给他们在公司安排了职位,他的公司能升级成集团,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吸纳了其他领域的张家人,几家公司合作的背后是几个掌事的联手,但主权仍然在张海客手里——或者说是张起灵手里,张海客早就签好了文件,如果他遭遇不测,他努力经营的一切都会直接过渡到张起灵手上。

可惜的是,人的贪欲是无穷的,就算是张家人也不能例外。张海客身为外家,却几乎成了现在张家的一把手,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张起灵不管事,张家新一代小辈都对张海客马首是瞻,这样的情况自然会引起一些老东西的不满。

这些人若是放在百年前,那该算是长老级别的人物,现在则坐在张家的董事会席位上。平日里张海客还能压下去,不让这帮人去雨村打扰族长养老,可现在他长时间离岗,各种流言蜚语传得飞起。

“最离谱的一个,说你为篡族长之位、擅自下斗寻找母铃,现在已经被埋里头了,族长亲自铲的土。”张海盐讲得绘声绘色,“据目击者称,族长埋完了还蹦跶着踩了两脚。”

胖子一口啤酒差点儿笑喷出去,张起灵面无表情地递给他纸巾,张海客则是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还有呢?”

“哦,还有一个说你去雨村谋杀族长,和吴邪火拼,被族长拧了脖子。”张海盐又灌下去两口可乐,“或者被乱枪打死,总之下场十分惨烈。”

我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我和张海客两个人对峙,那算哪门子火拼,那顶多是对着玩儿俄罗斯转盘。如果这个场景成立的话,闷油瓶应该在旁边哭着喊:你们不要打啦!

噫,我顿时一阵恶寒。

当然,这都是小辈之间最离谱的猜测,能让张海盐急匆匆地跑过来通风报信,那帮老东西自然也不可能信这些乱七八糟的说法。

据张海盐讲,董事会之间的传言是这样的,张起灵秘密派遣张海客去寻找一样当年遗失在斗里的信物,信物事关族长之位,因此没有大张旗鼓,张海客带着亲信和几个小辈差点折在斗里,为了不暴露行踪,小辈被留在大陆养伤,张海客虽然拿着东西回来,但也半死不活,正躺在ICU里等张起灵来拿货,过几天就该咽气儿了。

这个推测有理有据,有人找到了在大陆医院里住院的小辈,张海客又确实在医院留有重伤的就诊记录,最实锤的一点,是今天有人看见张起灵空降香港,还住进了公司附近的酒店。

“……”

我顿时有些愧疚,这个推测其实八九不离十,如果张海客是个普通人,这会儿的确该躺在ICU。并且这个推测里唯独和真实情况不一样的地方,便是斗里并没有什么族长信物,害张海客伤成这样的,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可以治疗我肺病的东西。

或者说,只是闷油瓶的一份私心。

我侧头看向闷油瓶,他看上去有些低落,大概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张海盐对闷油瓶情绪的变化并不敏感,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老东西那边都闹开了,非要明天召开董事会,你不参加的话——你现在这样儿参加了也没什么用,横竖都会坐实你下斗的事实。他们想要族长的信物,再不济,能闹到把族长逼出来,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说着,张海盐瞥了我一眼,他这人一向口无遮拦,不在乎也不考虑别人的心情:“你们不知道,族长之所以能安生在你们那儿待着,我和海客平时没少……”

“海楼。”张海客及时打断他,“这是你和我该做的事。”

“是,是该做,我也不是在这儿讨赏。”张海盐摊开手,“但现在这不是没办法了吗,这么些年族长都没回来过,明明已经出了青铜门但就是不着家,你说这在他们看来是个什么信号?”

就是甩手掌柜的信号,我立马理解了他的意思。就像我把闷油瓶从长白山接出来之后,吴家的堂口几乎不再归我管,我也懒得出面参与,全部甩给小花,还有一部分留给黎簇,让这孩子练练手。时代更迭很快,这两年我再露面,新来的伙计已经不知道我是谁了,压根儿也不认我。

张家的情况可能还要更复杂些,但本质一样,张起灵常年待在雨村,张海客又是外家人,终归是没有得到族长正式认可的二把手。时间久了,有人不服,有人想趁机搞事情,这都理所当然,这种时候张海客要是不出面压一压,以后恐怕会闹得更欢。

“明天我可以去。”

张海客开口说道,我指了指他脑袋上那块儿被削掉的头发:“拉倒吧,你脑袋上顶那么大一块儿纱布,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差点儿躺进ICU吗。”

“用假发遮住就行。”张海客的语气十分轻松,“脚也好得差不多了,不拄拐也能走,就开个会而已,我坐得住。”

张海盐松了口气:“那行,明天你就——”

“不行。”

他话还没说完,闷油瓶就突兀地打断了他。

张海盐一缩脖子,立马闭上嘴等待族长发落。闷油瓶起身走到张海客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去。”

“光你去有什么用。”张海客哭笑不得,“这不就坐实了我不在的这件事吗,况且那帮人肯定要烦你,海楼说不上话,还是我去吧。”

闷油瓶梗着脖子,不点头也不说话,摆明了就是不答应。我心想张海客就是真想去也没法去,到时候这闷油瓶子火气上来,掐后颈踹墙里那都是分分钟的事,就算张海客想躲,我和胖子一起把他按住,他想躲也躲不了。

张海客还想说什么,倒是张海盐眼睛一亮,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张海客,目光里流露出一丝玩味:“其实你可以去,但不用亲自去。”

说着,他伸手一指我,说出了一条我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你让吴邪演你呗。”

我靠,这格局瞬间打开,胖子立刻竖起大拇指:“兄弟,路走宽了。”

我和张海客面面相觑,又同时看向闷油瓶,闷油瓶思考了一会儿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在张海客不赞成的目光和我懵圈的目光下,拍板同意了这个提议。

 

于是便有了故事开头的这一幕。

 

张海客的脸在沙海计划结束后便没再改动,看上去比我年轻几岁,因此闷油瓶亲自上阵帮我化妆,又在我喉咙里置入一根银针,这样我的声音便和张海客一模一样,绝无露馅儿的可能。

置入银针只是以防万一,按照我们的计划,我全程都不必说话。张海客能模仿我,是在跟踪观察我多年的基础之上,而我并没有那么了解张海客,随便说话很容易暴露,我甚至连董事会的人都还没认全,全靠闷油瓶拿着族谱上的照片给我加急补课。

“只是去开个会的话,你们应该碰不上什么人。”

张海客在旁边帮着补充,他给我看了几个小辈的照片,介绍说这些是我可能遇到的张家人。这个是负责按电梯的张海堤,那个是顶着会议室御用保洁称号在公司养老摸鱼的张隆于,这个是养老摸鱼二号张隆水,还有一个是他新招的秘书张海芝,按辈分算他侄子,平时总是小芝小侄地混着叫。

我心说咋的,你们张家人起名字还能预测未来的生活是吗。

一切准备就绪,第二天一早,我和闷油瓶在家吃了早饭,闷油瓶帮张海客换过药,低声拜托胖子照顾好他,才穿上西装外套,带着我下楼坐上张海盐的车。

至于我,我就不一样了,我得拼命吸着气,才能把张海客西服的裤腰带系在他常系的那个搭扣上。

在雨村养老的日子里,我被闷油瓶养得相当滋润,整个儿人都胖了一圈,但从外表上看依然是正常人的体型,胖子说这是以为我在那十年里瘦得太离谱。穿上张海客的西装后,我才知道这家伙简直比我那时候还瘦,闷油瓶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坐在我旁边盯着我的皮带搭扣,过一会儿又双目放空地看着窗外,不知道他的小脑袋瓜在想些什么。

车一停,张海盐提前下车,按地位讲他比张海客要低一层,他恭恭敬敬地为我俩打开车门。我习惯性地站在闷油瓶身边,张海盐咳嗽一声,我才赶紧往后错了半步,和张海盐并排,一左一右走在闷油瓶身后。

“一会儿你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张海盐小声叮嘱我,“他们都还不知道族长来了,今天的会族长是主角,你听族长说就行。”

我点头,心想让闷油瓶去当会议主持,这不是老太太玩儿乐高,瞎掰嘛。

闷油瓶一踏入公司大楼,前台的小张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我们仨都没搭理他,踩着大佬出街般的步伐,整整齐齐地护着闷油瓶走进电梯,刷卡直奔顶层。电梯运行的时候,我不禁回想了一下十多年前,我们仨大闹新月饭店之前,也是这样西装革履气宇轩昂地走进去的。

——出来也是理直气壮地砸出来的,没毛病。

电梯门一开,我便看到张隆于和张隆水正拄着拖把在走廊里聊天,把上班划水发挥到极致,看见族长来了才一个激灵,行礼后拎着拖把当场溜进厕所,我赌八毛钱他俩是在厕所里继续摸鱼。

闷油瓶继续往前走,走进尽头的会议室,张海芝正在里面伸着胳膊摆桌签,看见我之后,他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一副要哭的表情:“客叔!!您总算来了!!!”

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保持着这项原则,我冲他点头示意。

“他们都说族长把您脖子拧了塞后院茅房里了!!!我就说不可能嘛!!”

这比我昨天听到的任何一个版本都离谱,我不禁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儿傻,这种一听就是谣言的东西也能信?

闷油瓶不说话,直接坐到上位,桌上还差几个桌签没摆,张海芝拿着张海客的名牌,端端正正地放在闷油瓶的左边,冲我眨了眨眼睛。

左为上,这孩子还挺上道儿,我扫了眼桌上的名字,大多是张拂啥和张隆啥的,还有俩张啥山,到了张海啥,这张桌子上只有个张海客,连张海楼的位置都没有。

我侧头一看,张海盐已经自觉地背着手站在闷油瓶身后,活像个保镖打手,还使劲儿冲我挤眉弄眼,示意我赶紧坐下。

没过一会儿,会议室陆陆续续来人了,在看见我和闷油瓶之后,有的人脸上露出吃苍蝇一样的表情,有的人脸上则是肉眼可见的惊喜,这其中就包括来参会的张隆半。他直勾勾地看了我很久,目光中从惊喜逐渐过渡到些许心疼和难过,我想他大概是真以为张海客带伤来参加这次会议,疼孩子嘛,天下的二叔都一个样儿。

有闷油瓶坐镇,“张海客”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会议上,有异心的人不敢造次。原本暗潮汹涌的董事会,开起来却变成了普通例会,各位董事谈了谈近期公司的情况,提出需要改进和整顿的地方,大家在一起规划一下未来,这会就算是完了。

说到底,当年张家分崩离析的时候,有血性有谋略的人早就死了,剩下他们这批不见光的,逃跑到世界各地苟活,等日子好了才偷偷溜出来,终究没有能力掀起什么风浪。张海客分给他们一个董事会的席位,不过是看在以往的情面和家族的规矩上,但真要计较起来,腐朽的族规早已废弃,他们的所作所为也再没什么情分可言。

明明是张海客向他们伸出援手,他们却趁着张海客最虚弱的时候,想着怎么给他补上一刀,我要是张海客,我可没那么好的脾气不往死里收拾他们。

当然,张海客的手段比我狠得多,墨脱差点儿被割了脑袋的恐惧我还记忆犹新。之后的事情与我无关,我顶着张海客的身份参加完会议,其他人接连离开,唯有张隆半还留在座位上,慢吞吞地整理资料。

他整理资料的样子实在太过假模假样,待其他人全部离开后,张隆半起身关上会议室的门,大步走到闷油瓶面前,先是垂首行了个礼,随后按住我的肩膀:“族长,您怎么能让他跑出来,您不知道他不能随便走动吗?”

我略微垂下视线,看见张隆半的指甲有不正常的磨损痕迹,两根发丘指上还带着快愈合擦伤——我突然明白了张海客十指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他大概是被压在碎石底下,为了模仿我而废掉的发丘指毫无用处,他只能像普通人一样,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用双手去刨一条出路。

如果没有模仿我,他的发丘指就不会被废掉,就不会那样狼狈地自救。或者说,如果不是为了我,他也不会重操旧业去下斗,更不会身受重伤地躺在家里,喝口水都费劲。

我总是说希望身边的人都好好的,但实际上,是身边的人都希望我好好的;而为了让我好好的,我身边的人通常就不太能好好的。我看向闷油瓶,闷油瓶希望治好我的病,但他绝不希望因此害张海客倒下,现在一定难过得要命。

张隆半是可以信任的,我放松身体,指了指自己的脸:“我是吴邪。”

张隆半愣了一下,立马松开按在我肩上的手,神情焦虑起来:“那张海客呢?他现在在哪儿?”

“在家。”

闷油瓶替我回答,看得出他旁边的张海盐很想讲话,但辈份和地位摆明着,这儿不像家里,没他说话的份儿。话音刚落,像是担心张隆半不放心似的,闷油瓶又憋出来俩字:“休息。”

“那就好那就好。”张隆半明显松了口气,肩膀都垮了下来,“您来了就好,海客那孩子不懂得照顾自己……这回出事儿算个意外,您也别往心里去。”

“我没让张海客下斗。”闷油瓶说,“他为什么下去。”

“这件事的确应该是我们去的,海客留在地面指挥,您知道的吧,手术之后他的身手退步得厉害,已经不适合再干这种活儿了。”

说着,张隆半瞥了我一眼,我知道他口中的手术指的是模仿我的手术,那是个很漫长且痛苦的过程,单是废了自小苦练的发丘指,就足够令人难以想象。

“下去之前我们先用机器勘察过,那几个斗都不危险,海客一定要跟着下去,我们也没办法,他说……”张隆半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措了会儿辞,过了半晌才继续说道,“他说这是您拜托给他的事,而且事关吴邪的性命,不得有半点遗漏——张家上下谁都知道,族长您有多在乎吴邪。”

我尴尬地搓搓手,尽管张隆半是在和闷油瓶对话,但这矛头一下指向我身上,我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闷油瓶沉吟半晌,主动帮我解围:“不怪吴邪,他不知道这件事。”

“我没有怪他。”张隆半不再看我,自从我说出身份后,在他眼里就我和张海盐一样没有了说话的份儿,“这是海客自己的决定,怪不着谁。”

说完,他再次给闷油瓶行了个礼,大步离开会议室。

我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闷油瓶,闷油瓶还是那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不了解他的人大概会以为他对刚才的那番话毫不在乎。张海盐憋了一个多小时,这会儿可算张开嘴,噼里啪啦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先不回去。”

闷油瓶说,起身把椅子推回原位,用一种可以算是商量的语气对我说道:“留一段时间,你和胖子可以先走。”

我和张海盐同时一愣,我率先反应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闷油瓶又不说话,我一拍脑门,觉得这问题问了也是白问,便推着他往会议室门口走:“哎算了算了,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多待几天也行,啊,我跟胖子在家等你。”

被留在原地的张海盐还一脸迷茫,作为司机的基本素养,他下意识跟上我们:“所以现在去哪儿?”

“去酒店,把行李取了。”

我回他,松开推着闷油瓶的手。

“然后送他回家。”

 

 

 

END

 

 

 

老吴最后是想说:送他回娘家。

但考虑到哥在公司的形象,忍住了XD

 

之前评论区 @赤诚之河 点的小哥吴邪关心海客的梗ww

(关于张隆半的私设和张海芝的设定,来自和 @Eventide 的唠嗑,私心提了一嘴hhh)

 

写到最后就觉得,虽然对邪来说,接哥回家是执念,但是邪真正的执念其实是“希望哥能摆脱宿命、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去生活”,因此邪给他的家并不是拴住他的地方,邪真正送给哥的是自由,和一个随时对他敞开大门的归处。

至于客,毕竟客也是哥的家人,邪只是不希望哥和想继续利用他的张家人接触,像客这样真心实意对哥好的人,邪大概也不会拒绝吧www

 

再从客的角度说一说,这篇私设了去雷城的同时小哥有拜托张家人去找其他法子。写这个设定的时候我其实有想过,这样搞是不是显得哥太自私了…但认真想想,如果哥真的拜托客,客大概也会答应的。

复习藏海花的时候就觉得,张海客是很有义气的人,不会太计较个人得失,虽然上一秒意识到他们被小哥坑了,但下一秒却依然在说“需要帮忙吗”,再下一秒还说“他是我们的同族胞弟”。对一个正在坑他的孩子都尚且如此,如果张起灵在乎的人真的命悬一线,张海客还是会去尽量帮一把的吧。

毕竟不但是族长,还是宝贝弟弟呀(狗头)

至于战损什么的完全是个人xp(喂)

战损客香香!战损瓶也香香!

张家人战损!都香香!

战损万岁——!

 

这篇大概还会写个番外,关于留在香港的哥怎么感谢客的故事,还是邪瓶前提的客瓶亲情向,还是香香战损客,以及还是不太懂得怎么表达感情的大张哥XD

杭州的某块木头:我都替你着急.jpg

 

 

喜欢的话欢迎留言!

如果还有什么想看的邪瓶or客瓶or张家人的梗也可以在评论区留言wwww



鉴于突然在评论区收到一对恶意刷屏,我决定改个标题🌚这篇文就是邪瓶+客瓶,双亲情向,这样可以了吧。


句多里予(请看置顶
“他手心很烫,一路暗着和我较劲...

“他手心很烫,一路暗着和我较劲。”

  场景来自getchar老师的佛心南北顾。

“他手心很烫,一路暗着和我较劲。”

  场景来自getchar老师的佛心南北顾。

铃铛铛铛铛

【全职 叶蓝主全员】关底boss

终稿。写于12年全职未完结时,如有剧情bug和冲突,都算我的。


————————————————


    关底BOSS

    


  01


  第十三赛季,游戏十五周年纪念日,荣耀迎来了久违了的更新周。又一次的等级提升,当然还有惯例的新副本和新地图,游戏方面更是在前期预告视频中透露本次更新最为重头的纪念副本,虽然说到这段内容时的视频恰好是黑屏加字幕。


  既然说是纪念,奖励肯定是不会吝啬的,加上又是二十人本,随便两个战队凑凑就到了。于是更新完客户端的众职业选手们迅速的登录了游戏,根据各自情...

终稿。写于12年全职未完结时,如有剧情bug和冲突,都算我的。


————————————————


    关底BOSS

    


  01


  第十三赛季,游戏十五周年纪念日,荣耀迎来了久违了的更新周。又一次的等级提升,当然还有惯例的新副本和新地图,游戏方面更是在前期预告视频中透露本次更新最为重头的纪念副本,虽然说到这段内容时的视频恰好是黑屏加字幕。


  既然说是纪念,奖励肯定是不会吝啬的,加上又是二十人本,随便两个战队凑凑就到了。于是更新完客户端的众职业选手们迅速的登录了游戏,根据各自情况组队前往新副本开荒。


  然后……


  有着自知之明没有无聊到凑热闹去开荒的玩家们,就看见零点过后没多久的世界频道刷出了一系列哀嚎。


  [世界频道]流云:救命!谁写的副本!

  [世界频道]一叶之秋:靠

  [世界频道]木恩:………队长=口=?!

  [世界频道]一寸灰:!!!!

  各位大神的发话太过语焉不详,却又似乎蕴含了很大的信息量,一时间众玩家纷纷在世界频道求问,然而再无人应答。


  同一时刻的荣耀十年群里,有人冒头打起了招呼。


  叶修:刷新副本吗?十五周年纪念副本1=19,允许你们先更新客户端


  由于大部分人都已退役,所以群名片也基本都改用了自己的本名方便互认,而不是搞出账号重复这样的乌龙。


  韩文清:你不是开发组之一吗?也能打?

  叶修:我提供思路又不提供具体编排,我都不知道进去到底啥样子,要来的打1啊!

  韩文清:……

  韩文清:1

  黄少天:1111111111快快快,3=17

  王杰希:1

  黄少天:替我家队长打1

  叶修:等等,我这边也还有个,6=14

  叶修:文州少天你们至于吗?烧了算了。

  黄少天:呸呸呸队长没开电脑!人手速现在说不定比你快了。不过你不也是代打吗,有本事一起烧啊!

  叶修:抬头看看群名再跟我说话。 


  这边厢群里吵嘴间还不断刷过“1111”“求带我”“凑热闹”“哈哈大家都还没睡呢”的对话,那边游戏里各个角色也是慢慢的聚拢到了副本门口,君莫笑转动视角一看各个老对手们,忍不住回群吐槽:

  叶修:敬业点啊各位,真当自己还当打还能一波带走呢,二十人本跨级刷牧师都不带个?

  韩文清:新杰睡了。

  叶修:叫起来!

  周泽楷:……

  叶修:小周来不?还有小江呢?

  江波涛:来的^^不过叶神要不要明早再刷啊,现在没牧师。

  叶修:一群年轻人一点激情和追求都没有,首杀懂吗?

  魏琛:………………被你说的不打1都不行咯?

  肖时钦:[哈欠]我去叫家兴……

  叶修:老韩!快去叫新杰起床,给他调下闹铃告诉他6点半了。

  张佳乐:……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啊!

  叶修:有点追求吧老年人

  张佳乐:呸!


  叶修不理他,直接切回游戏,顺便拉了身边的人率先组了团,然后眼看着世界频道又是一阵闹腾“哇靠夜雨声烦上线了!”“啊啊啊大漠孤烟从我身边跑过!!”。

  那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从地图的各个地方跑到副本门口申请入团,有些是当年的队友,有些是曾经的对手,很多人上一次组队的记录可能要一直追溯到第十赛季的明星周。过于遥远和辉煌的回忆让这群电子竞技圈的“老年人”大半夜都忍不住热血激情了一把。


  “天哪!现在几点了!我居然看见了石不转上线!!!!”

  无数感慨刷屏的世界频道又冒出了这样一句。


  “作孽啊……”

  叶修听见身边人对着团队名单僵了半天终于吐出一句话。

  无论如何,这些人——被叫醒的,临睡的,本来就是深夜党的,正好帮公会刷材料的,终于还是拖拖拉拉七拼八凑出了一个二十人团队。他们彼此转动视角看向其他人头顶上的ID,然后都哈哈大笑起来,大约是都在对方的账号上看出了一丝“忆往昔峥嵘岁月”的味道。当然也有部分平常不太参与群聊八卦的人提出疑问:


  “咦,蓝桥春雪是谁?剑客?黄少这是你那个后辈吗?”

  “呸呸呸小家伙刚还在刷副本世界频道刷屏呢不要看见公会是蓝溪阁的就随便乱认好吧!”某个话痨迅速反驳,即便是手速退步的当下,依然是招牌文字刷屏招数。


  大概是为了验证他的话,附近频道里缓缓冒出一个文字泡:“前辈你好前辈再见。”发言人赫然是刚还在世界频道吐槽开发组的流云。


  “副本死出来了?”叶修呵呵一笑。

  “……”卢瀚文懒得理他,转头对已经无法直视这些人的蓝河道,“说真的,小蓝前辈你真的不抛弃这个渣渣么?我跟黄少帮你揍他出气啊。”

  当年在网游里跟着蓝河带的精英团东奔西跑活力四射的少年,如今已然成为了蓝雨队长,听他这么说,蓝河也跟以前一样往私聊里贴了个笑脸做应答。倒是边上的叶修,老神在在又是呵呵一声:

  “哟,挖墙脚呢?”


  明明是先挖墙——虽然就工作上来说失败了——的人,居然倒过来吐槽别人!蓝河一口血卡在了喉咙里。


  反观其他不明真相的群众,刚那会儿已经被知情人士和前蓝雨副队长刷屏科普了一回,眼下挺无所谓地站在一边看戏顺便继续等人。卢瀚文和叶修吵了会儿,满心想耽误下对方刷首杀,结果不耽误不知道,就看见对方团员一个个到齐,头上顶着的名字那叫一个闪瞎人眼。卢瀚文转头数了数,除了被叶修拉来蹭团的自家团长之外,其余这些人……啊,这些神,这是闹全明星的节奏啊!这么多大号,其中几位前辈你们是得多闲得蛋疼大半夜的仗着自己现在还在俱乐部里,还从那要回了账号打副本吧!!


  开荒失败的蓝雨现队长在最终将视线对上了蓝雨第一任第三任两位队长后,累觉不爱了。


  02


  没人敢问最后一个到副本门口的石不转是怎么被从床上叫起来的,实在是因为透过屏幕都能感觉到牧师身上黑压压的起床气。被分到第二组的另一位治疗张家兴短时间内收到了来自第一组的数条私聊,归纳起来只有一个意思:“求无论如何也要看顾下我们的血线啊!”


  “老张看在我们也同队了好几年的份上,千万要盯着我的血,老韩他不用管。”最后收到了来自叶修的私聊,张家兴差点把键盘砸出去,这有些人,怎么那么多年了也没见着把下限往上提一点。


  心照不宣默默躲着石不转走的十八人陆续读条进入了外观看似高塔的纪念副本,转瞬间转场完毕,内部也如塔楼一般的副本门口赫然已有人站立在那,等待一组组来挑战的开荒者。


  “我靠!”

  团队语音里叶修名字前的灯亮了下,但是听起来有些远且也不是他的声音。

  黄少天手快,已经打了一串问号浮在了人物上方:“什么情况叶修你对我们蓝溪阁的人干了啥?!”


  “你他妈到底塞了多少私货……”说话的人还在喋喋不休,甚至已经听到了有什么东西砸在耳麦上的声响,然后才是属于叶修的声音:“别闹,我麦没关。”


  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说的话在一群职业大神面前直播的蓝河僵直了几秒后彻底破罐破摔,咬牙切齿说了最后一句:“你滚!!”


  团队频道已经是密密麻麻的省略号刷屏。

  谁也不知道叶修的家属怎么就炸毛了,又不好意思问这种明显在情趣和私密间徘徊的斗嘴到底几个意思,只能默默的围观。唯一的知情者苏沐橙打了个笑脸在频道里,没过多久大约是私聊被科普的楚云秀也跟了一个笑脸。


  蓝河盯着那个叫“绝色”的领路NPC,决心今晚打死都不跟叶修说一句话。


  一行人一边无言的看着被触动的NPC缓慢的发着介绍词,一边跟着NPC上了塔楼。

  从十五年前有了荣耀这个游戏开始,到联盟的建立,再到如今越来越完善的赛制,对于今天晚上进到副本里的大部分人来说,这些成就几乎是他们看着一点点累积到如今的盛状。

  就如同这个副本的外观一样,如果今天的荣耀是高塔上的光,那么他们,就是这座塔楼每一层的奠基者。


  又转了一个弯后,NPC绝色停下来,让众人有机会慢慢进入面前的大厅。


  团队频道里,黄少天已经按捺不住又一次展示了他时至今日虽有退步但仍然秒杀了大部分人的手速:“我靠我靠我靠不科学这门厅上印的这尼玛是微草的标志吧绿了吧唧的啧啧!王杰希你贿赂了开发组多少钱喂!!”


  被点名的微草前队长把王不留行的角色停在门厅前,突然有一种介于“糟糕”和“恍然”中的情绪涌上来。


  门厅的门打开了,头上显示着<王不留行>字样的魔道学者孤零零地站在地图中央,周围是平坦而开阔的草地。


  “我大概懂了刚才为什么世界频道里小高那么说了。”

  “噗,估计吓到了吧?”

  “啧啧,叫着前队长ID的boss啊,不知道是下手特别重还是不敢下手?”

  无下限的几个团队成员揶揄道。


  不在仇恨触发范围内的boss安静如初,和站立得比众人更前一点的王不留行像镜子的两面那样遥遥对望。


  “没有其他队员做小怪了?”王杰希无视那帮起哄的人,“顺便说下,看装备外观,这是照着第五赛季的角色做的。”


  “哦哦冠军队队长嘛!”“挺帅气挺帅气。”“好吧既然这样,大眼你去打吧XD。”“哇我有点好奇,魔术师的话,boss也是打法诡异吗?”“两个王不留行互殴到底谁会赢买定离手!”

  “我更好奇的是,他的血量是按照角色做的还是按照boss设定的?”喻文州慢吞吞的打出一行字。


  频道内瞬间一片寂静,而后叶修沉声道:“既然如此,杰希大神!上吧!这次的指挥就决定是你了!”


  滚吧你!!!开发组的内应!!!!众人在内心深处骂道。


  王杰希也不谦让,随口安排起来:“那MT就是你了。让大家开开眼见识下MT型的散人!”


  闹归闹,boss还是要打,君莫笑扬手就是反坦克炮三声直击地图中央的魔道学者,boss也无愧于他的智能系统,被击中后迅速地骑着扫帚接近而后一甩手,几道星星射线带着闪烁星尘的光效从天轰下,旋转着袭向众人。


  频道里一阵吐血:“卧槽这不科学!”“日哟老叶顶住!”“老叶拉走快拉走,这范围跟地图炮似的。”“哎哟我去这攻击也是走的boss路线啊!”

  吐槽很犀利,反过来闪避倒也难不倒这群人,这会儿已经各自散开,君莫笑跟boss版王不留行在地图中绕着圈纠缠,剩下的人只能根据预判报以远程攻击。一时间各种大招在地图中央爆发,光是混乱之雨就开了两个,阴霾低沉地从地图上空压下来。


  “好像没我们什么事啊……”黄少天这样的近战选手暂时没什么招能上,只能在一边默默围观自家队长读条。结果下一刻,仇恨突然混乱的王不留行’就直接一个熔岩烧瓶砸向了前剑圣,紧跟着呼啸而来的扫帚刷刷刷落下一片星尘。


  “我靠我这难道是太嘲讽了吗艾玛大眼我不就是抢了你一次冠军至于吗吗吗吗吗吗!!!”夜雨声烦一边滚着文字泡一边闪避,瞅准对方连招的空隙回头直接报以三段斩。“王大眼你跟自己打还不知会下招式给我们你到底哪边的!”


  “……”王杰希严重怀疑如果副本里准许PK,他现在可能真的已经跟boss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boss版的熔岩烧瓶范围和杀伤力依旧不可小觑,刚还稳稳妥妥分布这边的一组瞬间又被打散了开来,黄少天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条被一个烧瓶整去了三分之一,且还在持续少血中,好在虽然似乎看起来有着起床气,但是操作依然严谨的张新杰已经及时扔了回复术过来。这下近战职业也无所顾忌了,再睡一夏、无浪和鬼刻立时赶上,接了夜雨声烦的班。


  王不留行’的仇恨值非常不固定,加之杀伤力大,走位飘忽,出招变幻莫测措手不及,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仇恨目标在谁那里。好在二十人也非等闲之辈——好吧,蓝河默默承认他真的是来打酱油凑数的,几番配合下已将魔术师的血条磨至将近红血。这期间的攻击目标转了数次到索克萨尔身上,夜雨声烦也回身救场数次,众人只能感慨:“boss其实认人的吧?”“这是报仇呢还是报仇呢?”“红血了之后不知道有没有大招啊?”“闪瞎了,秀秀求墨镜。”

  似乎哪里不太对。


  独自一人的boss即使拥有模仿当年的魔术师打法所制定的程序数据,也不敌四大战术大师随时随地调整的战术,以及二十人副本团配合默契的围攻。最终在爆了一个全场范围内无差别的酸雨干冰后倒下,而给予最后一击的恰恰是最后一刻拉到仇恨的王杰希,王不留行站在已经恢复成普通NPC的boss版王不留行身前,有些怅然若失的与之面对面。

  还好,第五赛季之后,他虽然依旧是一个人扛起全队,但至少不再如此孤单。


  系统刷出了让夜半玩家们震惊的第一条公告:


  恭喜王不留行、君莫笑、蓝桥春雪、大漠孤烟、迎风布阵、沐雨橙风、风城烟雨、索克萨尔、夜雨声烦、石不转、冷暗雷、逢山鬼泣、鬼刻、生灵灭、扫地焚香、再睡一夏、百花缭乱、一枪穿云、无浪、织影首杀荣耀十五周年纪念副本<王不留行>。


  虽然很酷炫拽但是哪里不对啊这是病句吧!——这是玩家的疑问。

  我勒个去的全明星阵容!——这是开荒失败但还没下线的新生代队长们的心声。


  “好了,大眼摸boss吧。要先看看面相吗?”

  “……不用了。”

  王不留行拾取了boss落于地上的掉落。


  一堆稀有的不稀有的材料,魔道学者的斗篷橙装一件,以及标着特殊掉落的小盒子。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王不留行打开了盒子,把内里的饰品信息发到了团队频道。


  仍然是魔道学者佩戴的项链,属性还不错,虽然比不上银装却也足够犀利,只是底下的字让人沉默。


  饰品:魔术师的馈赠

  说明:来自第五赛季冠军队微草战队队长的掉落,操作者王杰希。

  ——赠予每个为了团队独自默默付出心血的人,荣耀属于你。


  03


  频道里一片静默。


  半晌,憋不住的前剑圣在语音里嘟囔了一句:“那啥,看这个说明其实造型应该做成第八赛季明星周那套装备更贴切队长你说是吧……唔哇队长你干嘛不要对着我笑得那么恐怖——”


  “……”


  “那么,材料按公会平分吗?”最终还是王杰希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反应过来的众人七嘴八舌响应:“随便都行。”“roll点也行?”“roll你妹啊,20个人roll什么!”“恕我直言,其实20个人不到呢对吧某某和某某某,某某和某某?”


  前微草队长果断无视了这帮“队友”继续道:“装备和饰品呢?”


  “当然给你啊!我们又不能用!”

  “这么说来重复的职业也只有剑客、牧师和术士,到时候可以roll啦。”

  “你是有多想roll点啊?”

  李轩皱眉:“我们不是人?”

  “你们小两口自己一边分配去。”

  “……”


  全程旁观的蓝河快囧哭了,多大些个神哦,职业生涯什么银装橙装没见过,居然在副本里纠结起了撞职业的装备,是得有多蛋疼!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眼下这样的插科打诨,只不过是为了掩盖那一瞬间所有人心里的怅然和感慨,而这个副本,还有多少东西能让他们在依稀间回忆起那些曾经奋斗过的日子呢?真是想都不敢想。


  蓝河转过头去看坐在身边单手敲着键盘一脸淡漠的叶修。大概最不愿意从荣耀这个梦里醒来的,就是这个人,哪怕笑着说退役,也还是忘不了曾经说过“永远不会腻”的誓言。所以他提议做了这个副本,陪着开发组调试各种参数,亲自上手模拟各种攻击招式,最终将这份大礼送给了当年所有的对手。


  胡思乱想的时候,主角已经嫌弃脸对着麦克风开了嘲讽:“走不走啊各位大爷们?还有小蓝你盯着我看啥,一会儿出副本让你看个饱。现在严肃点,要知道偷偷带家属是要被扣DKP的。”

  被点名的人只觉得刚才冒出的感动迅速被这句打散得一干二净:“你滚滚滚!!!”

  “再次提醒你麦克风没关哦。”

  “……”


  二十人副本团继续向前开进。

  期间也有人好奇求剧透:“接下去是哪个?”

  “不知道啊。”叶修速答。

  “骗虚空双鬼呢,你会不知道?”老魏吐槽。

  “喂又拉我们躺枪啊。”

  “真不知道。”君莫笑跟着“绝色”停下来,视角内正对着蓝雨的标志,“因为接下去的boss是随机的。”

  被随机的黄少天表示点点点。


  索克萨尔和夜雨声烦并肩站在影影绰绰的树林中,隔了老远就能看见其中一人头上不断浮起的文字泡。


    “是第六赛季的喻队和黄少!”靠装备外观就认出的蓝河惊喜道。

    “怎么平常没见你对我的角色那么了解。”有人不满。

    “本少就是帅,小蓝好眼光。哈哈哈哈叶修你行不行?”


     剩下的人倒是把关注点放在了其他地方。

  “应该夸奖下人物没走形吗?”

  “想到一会儿开打,公共频道有两个刷屏的我就想退本出去了。”

  “+1”

  “+2”

  “+10086”

  ……


  “你们滚吧你们,刷屏刷死你们信不信!话说回来队长怎么办对着你下不去手啊。”刚才还在努力排队的数字迅速被一串文字给覆盖掉。

  喻文州懒得跟他打字,索性直接开口:“少天,比起这个,我觉得你更应该担忧一会儿可能会消失到我们身后的‘夜雨神烦’。”

  “队长你那个前鼻音是故意的吧?”

  “小鬼你们够了,赶紧地开怪。”忍无可忍的魏琛打断了后辈的相声,考虑到其中一位曾经拥有战术大师的称号,为防万一又补了句,“文州指挥下。”


  前战术大师的原型定了定神,开了麦克风答:“好的。”

  他太过了解自己,如果把自己摆在boss的位置上,最先针对的一定是指挥,加上身边还有boss版的夜雨声烦,一会儿的剑影步一定非常让人头疼……更麻烦的是,两个人展示不出什么战术,那为了声东击西围魏救赵,需要的帮手要怎么表现?召唤前队友?


  喻文州在弹指间已经思考了无数种可能,但是命令还是照常下达且毫不顾忌:“沐橙,把索克萨尔拉过来,集火带走。”


  下一刻毫无疑问证明了,最了解自己的人果然还真是自己。


  沐雨橙风提起手中的枪炮对准林间的索克萨尔’,格林机枪在对方身上炸开,但被击中的索克萨尔’丝毫没动,而刚才被点名的夜雨声烦’却在几个走位后直扑喻文州的索克萨尔,剑影步化出了八个难分真假的身影,剑光骤然照亮了众人站位的地方。


  “我靠啊这是开挂了吧不科学!!”黄少天目瞪口呆的下意识提剑去招架,然而即便是本尊也分辨不出boss所施展的分身真假,最多也只能拦住部分攻击而已。

  喻文州无视了基本无法闪避的剑光,任由两个牧师集体给他刷血,继续指挥道:“近战的上去推掉索克萨尔。远程站外圈,我感觉这个副本没那么简单……”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夜雨声烦’的文字泡已经掩没了他的视线:“滚滚滚你们都谁啊哪个准许你们进来蓝雨的地盘了还对我队长动手我呸呸呸来战啊看剑剑剑剑!!三段斩!!拔刀斩!!上挑!!逆风刺!!地裂波动剑!!弧光闪!!”


  被刷屏的远程们虽然早已预料到了这种结局,然而真遇上了还是被惊得目瞪口呆,紧接着这些文字泡直接跌落到地上,变成了半透明圆滚滚的实体,每跳动一下还能看见刚才喊话的文字内容在内部随着动作上上下下叠成看不清的一团。


  然后这些文字泡一半撞向了两个牧师,一半折返冲散了围着索克萨尔’的近战们。还在吃惊中而毫无防备的角色们愣是被撞退了两个身位格,随之陷入了短暂的僵直状态。成功击退了包围住索克萨尔’的副本团成员后,文字泡们迅速以术士为中心将其围住,看起来随时都能与他们的主人一样,在术士的指挥下将胆敢上前来的玩家碾压出副本。


  “……尼玛!!”

  “卧槽实体化了!太凶残了!!!”

  “我靠!!居然还带攻击的!!”

  “叶修你妹你故意的你对我多大意见啊不就是刷个屏吗至于这么改设定来黑我啊!!”


  一片混乱中,喻文州——全靠着张新杰和张家兴两人轮番读条回血——迅速地转变策略:“魏队到一边开混乱,新杰注意下别人,家兴神圣之火,少天别刷屏了,挑开文字泡,跟叶修拉下仇恨。其余人集火索克萨尔!注意上负面状态,他们的血条应该是一起的!”


  之前的混战里,王不留行在技能CD间隙里,用附带寒冰粉的扫把对着索克萨尔’一通挥舞,虽然对于至今只有少量走位闪避的boss来说冰冻效果所带来的行动迟缓基本等同于无效,但是喻文州注意到,杀到自己身边的夜雨声烦’在那一瞬间慢下了动作。Debuff共享吗?他皱眉思考,那血条八成也是了。


  混乱之雨读条结束,黑沉沉的雨混着王不留行过来扔下的酸雨干冰浇盖到了文字泡小怪们的身上,黄少天已和叶修连招不断将夜雨声烦’击退出了喻文州被攻击的范围。


  暂时没有被打断技能的喻文州给夜雨声烦’补上了一个死亡之门。


  “咦咦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队长把大招扔给我好郁闷虽然那个并不是我啦!!可恶!看招!!”黄少天嘴上不停,手中剑已是配合着划过一道优雅的弧光带着劲风刺向了“自己”,七十五级大招,回风式!夜雨声烦’闪避退后,准确无误的撞上了死亡之门。


  另一边的索克萨尔’纵然有文字泡小怪变换各种阵型抵挡,也实在招架不住各种大招轮番轰上。


  总觉得……还是有点不对,喻文州皱眉看向夜雨声烦’,刚中了六星光牢的boss此时身上翻腾起袅袅黑雾。


  不好!!他转向视线,出声阻止:“停止攻击,先推夜雨声烦!”

  却已经迟了,来不及取消的天雷地火和卫星射线刹那间击中索克萨尔’,被击至空血的boss合上眼淡然退出攻击圈,恢复成了无害的普通NPC。同一时刻,暴走的夜雨声烦’挣脱光牢,化开十个身影使出幻影无形剑攻向不同的方向。


  “我又相信爱情了。”

  楚云秀缓缓的在团队频道里打出一句。


  全凭最后几滴血狂暴化的剑圣带着他的文字泡满场无差别攻击,与副本队乱战成一团,终于还是在坚持了几十秒后不敌围攻,倒在了重新站于原位的索克萨尔’身边。


  所有人心惊胆战得不知道是应该把视线放在本尊二人组身上,还是boss二人组身上。


  “那啥,文州……去摸吧。”老魏勉强开了口。

  虽然boss坑爹了一点,但是不影响他们期待和好奇传说中的特殊掉落。


  老样子,各式材料,喻文州注意到这两个boss掉落了一个叫“基石”的稀有材料,不知是何意味。然后是剑客的装备,最后打开了特殊掉落的盒子,游戏至今头一次见到了根据佩戴者职业不同而匹配不同属性的饰品,剑客和术士适用的——剑与诅咒。


  说明:来自第六赛季冠军队蓝雨战队队长&副队长的掉落,操作者喻文州&黄少天。

  ——赠予每对在梦想航道上携手进退互相包容配合的人,荣耀属于你们。


  “……”

  “已瞎。”

  “沐橙,墨镜还有吗?”


  04


  眼下是难得安静得连黄少都不再刷屏的团队频道。


  “那么……开始roll点?”喻文州问道。

  是的,不管是感人还是吓人,因为重复的职业多达两对,按照之前的规则,几人进入了roll点环节。


  “必须黄少拿啊!”蓝河还处在刚才亲眼见识第六赛季冠军的兴奋状态没转换过来,“我已经圆满了。”

  “干嘛呀小蓝这就你不对了,说好的roll点,哎嘿我试试手气早上转发了锦鲤来着。”他的偶像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然后很快打破了那点自从不再是单纯的偶像粉丝而是朋友后尚存的一点憧憬。

  “就是,不过没关系,小蓝不roll的话,我来好了。”叶修毫无下限地接话,“重复一遍,散人全需。”

  “需你妹!”

  “插一句,我也不要。”看起来忍了很久的老魏吐槽,“带着这么个饰品,别人问起来我怎么答?我两个儿子的结婚信物吗?别闹了,老夫的脸都没了。”


  “……”

  “老大你本来也没什么脸了好吗好吗呸呸呸谁你儿子了滚滚滚!!!”

  “我也没用,少天你拿吧。”喻文州打断了两人毫无营养的斗嘴。


  “沐橙,我说真的,墨镜不来一副?”


  最后的分配结果,黄少天跟自家队长谦让了几回合后拿了饰品,而剑客的装备在叶修非常不要脸的roll了一个“92”的数字后归于蓝桥春雪:“嘿嘿。”

    “……”

    “卧槽叶修你笑得也太猥琐了!”  


  虽然对装备不甚在意,但是只有“29”这种刚好和对方反一反的数字还是让黄少天非常不爽。至于蓝河自己,则是一个完全不想再提起的“9”。


  二十人吵吵闹闹向着下一层的boss前进。


  “对了叶神,”江波涛在团队频道里问,“你刚说boss是随机的,那除了蓝雨之外的呢?”

  “哦……问得真巧。”叶修单手打字,“另一个就是你们轮回。”

  没被随机的轮回前队长也表示点点点。


  剩余的人脑补了下,一枪穿云和无浪,没有文字泡,最多只有无浪说几句,突然有一种似乎比蓝雨好打的感觉啊。叶修对此表示你们还是太年轻了图样图森破啧啧。


  下一层的boss,就算还没看见人,也在踏入地图的一瞬间有了答案。


  遮蔽天日的凤凰木盛开了火烧一般的花,脚边种的灌木也是一片火红。


  苏沐橙低头看了会儿,不敢确定地问:“这个是彼岸花?”

  “哦哦,这就是传说中的蟑螂花啊!”黄少天跟进。


  “游戏的美工会哭的。”张佳乐难得开口,“这是吊钟花。”

  众人发出一片感慨:“原来如此!”“不愧是百花战队出身。”“百花全书!”“沐橙你的内心果然是个汉子!”“乐乐好厉害,话说要打自己了开心吗?”


  张佳乐没有应答,角色和孙哲平的再睡一夏已是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大片花海中央,站着曾经的落花狼藉和百花缭乱。

  这一刻才真的意识到时光一去不返,那些携手并肩的日子在如对方ID一样的寓意里早已成为绝唱。而再见面时,已经隶属两个战队的两人,也只是在网游里曾有过短暂到一瞬的合作。


  已是“再睡一夏”的狂剑士站在弹药专家“百花缭乱”身边,目光透过boss好似看见了曾经年少轻狂的彼此。落花狼藉’抬手,将落在百花缭乱’肩上的凤凰花花瓣轻轻择下。明明只是NPC设定好的固定动作,却似乎和当年的光景重重叠叠在了一起。


  “要不要和我一起来个组合?”

  “好。”


  “怎么样?开怪吧。”

  “好。”


  弹药专家举枪,绚烂如花的攻击效果在两个boss身上绽放,紧跟着狂剑士重剑嗡鸣击向杀将而来落花狼藉,两柄剑撞在一起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来不及动手的其余人只看见花海中迷了人眼的技能效果,和花海中的红花混在一起,当真连成了一片繁花血景。


  “好像没我们什么事儿?”

  “虽然让两个人打boss不太厚道但是……插不进去啊。”

  “小蓝快看,这就是第三赛季被哥破了的招数。”

  “……”

    “今天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说的跟他有过下限一样。” 


  “别废话了,没发现我们也在少血吗?”张新杰不悦地打断了他们的闲聊状态,突破生物钟的清醒和对于如此散漫的副本风格的排斥,看起来确实让他脾气变得不怎么样。

  被提醒的其余人这才发现自己的血条正在呈稳步下降的趋势,虽然每次掉落的数值不大,但是所有人都在掉血,这就不合理了。

  “我去,是地上的植物在吸血?”

  “然后转换给boss吗?太逆天了喂!”

  “于是这样他们就更打不完了吧?”


  那边张佳乐的喊话也跳了出来:“过来搭把手啊还真想看全场吗!搞的你们没见过这招式还是怎么?”


  风城烟雨举杖,烈焰风暴在花海中撕开了一大片空地,挽救了被吸血花淹没的众人。君莫笑千机伞一抖化作战矛直刺百花缭乱’,一枪穿云和沐雨橙风的大招也是对准了跟再睡一夏胶着在一起的落花狼藉’。

  各式各样的招数带着绚丽的光效混杂在一起,掩盖了繁花血景的光华。

  早已不是那个只是两个人便可以闯过多少赛局的时代了,然而却从未忘记,下定决心要拿到冠军的迫切心情。

  再睡一夏和百花缭乱换位,没有被加过血继而直接开了怒血狂涛的狂剑士挥剑逼向百花缭乱’,弹药专家也是枪枪命中被围攻的落花狼藉’。


  这是再高等的计算机也永远无法真正模拟和替代的默契配合。


  枪响,剑鸣。


  纵然有花源源不断转化血条的两位boss终还是倒下了。

  就好像那个时代最终也轰然倒塌了一般。


  张佳乐默不作声的上去摸了boss,除了特殊掉落的盒子以外什么都没有。


  “……自古那啥幸运E。”

  “手太黑了啊!”

  “老孙你怎么就不先下手呢。”


  饰品:荣耀之花

  说明:来自第三赛季亚军战队,繁花血景打法开创者的掉落,操作者孙哲平&张佳乐。

  ——赠予每个无论跌倒几次都依旧执着于目标的人,冠军也许与你擦肩而过,但荣耀仍属于你。


  “哭了吗?”叶修问。

  “滚!”张佳乐怒骂。

  他自嘲地笑了下,把饰品装备上身,然后不再去看重新站在花海中的两个NPC,而是率先跟着“绝色”登向了下一层。至于副本里遮天蔽日的凤凰花的花语是什么,他并不打算告诉坐在身边正乘着副本间隙活动手指放松一下的人。


  虽然没有其他掉落,但是有彩蛋也足够了。

  属于吊钟花的花意:再试一次。

  一如他们复出那年孤注一掷的决心。


  05


  也许是大家都意识到最无法插话的部分也被最没下限的副本设计者给带过了,于是乎剩下的人又从刚才压抑的气氛里起头,猜测起了下一个boss是谁,也有人想起了之前说到的随机。


  “哎,那繁花血景也是随机到的?”苏沐橙好奇,“那另一对是?”

  “苏妹子你那个量词是闹哪样?”张佳乐忍不住抗议。

  苏沐橙毫无压力:“又没说错,快快剧透下。”

  叶修从善如流:“另一对是虚空双鬼。”


  然后君莫笑下一秒就一脚踩进了冰阵。


  “幼不幼稚。”叶修嗤之以鼻,“副本内不能PK,同队又豁免。”

  “爷乐意。”李轩答。

  “谁是家属,管管啊!”某人恬不知耻的叫道,“张新杰都没发火呢。”


  被点名的牧师没有理会这种毫无营养的垃圾话挑衅,第一视角的屏幕上已经能看见下一层门上熟悉到即使闭上眼都能描摹出来的标志。


  按照平时的作息,他现在应该已经进入了深眠,就算是做梦都不会记得内容的睡眠时段。

  不过今天有点例外,同居人自称睡不着,大晚上开始无所事事的刷着论坛和QQ群,张新杰睡下前去扫过一眼,群里的人难得的多,七嘴八舌的都在说一件事,就是当时正在关服更新,预定到凌晨开服的荣耀。

  那个他们为之奋斗了十年,有些人少一点,有些人却更多,哪怕事到如今都已离开了职业圈,却还要假装漫不经心关注着的——荣耀。


  到点,张新杰睡下,却因为种种原因睡得很浅。

  浅眠的梦里走马观花一样来来回回无数的镜头,很多年前的他沿着走廊敲开了训练室的门,经理开口介绍他,大概是打断了训练,那个人面色不快的把账号卡放到桌上,开口说了句话。

  梦里听不见声音,他却对每个字的发音都记得一清二楚。


  韩文清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抓紧训练。”


  没有欢迎词,没有队友鼓掌,他也就这样自然地坐下来,迅速进入角色。


  后来他为霸图守住了最后一道血线,也成为了团队赛里最容易被集火的目标,他都能想象对方的指挥在团队频道里不停的变换指向,但是终极目标都是“集火那个牧师”。很多时候他干脆利用这点,把对方的进攻手带进了己方的包围里,然后反过来一个个把对手送出场。

  这样被队友以及队长无条件信任的指挥,最终成就了他战术大师的名号,但张新杰给自己的定位至始至终都是霸图的牧师、副队长。

  他的严谨和操作的精准让他得以加入霸图,他也凭此和他的队长一起把霸图带上了顶峰。


  带着昔日战队标志的门被打开,眼前是一道只能五人并排通行的长廊,第四赛季的大漠孤烟站在长廊中央,他的背后不远处则是石不转。

  “这个站位,强杀有点苦逼啊,怎么突破?”老魏敲字问。

  黄少天紧跟着吐槽:“有一种上去一个就被捶死一个的错觉,自带牧师加血也太犯规了吧!回复术有没有CD会不会空蓝啊,这种要逆天的boss太不科学!”他全然忘了自己那版实体化文字泡带着满场跑撞一下也是好多血的boss。


  “相距八个身位,远程要站到大漠孤烟的攻击范围内才能打到牧师。”张新杰在频道里发言,“现在还不确定boss的攻击范围有多大,到时候分成两组轮流上,我和张家兴会轮换负责加血的。”


  众人不语,显然被半夜听张副队心平气和地讲解战术这种从来没有过的场景吓到了。


  其实他睡得浅,被叫醒也似乎就很容易了,韩文清看他睁眼就说了句“缺牧师”。他点点头,摸过眼镜起身去洗了个脸,然后泡了两杯蜂蜜水回到房间。


  他们从来不习惯把目标挂在嘴上,就像第四赛季决赛乃至之后每一个赛季那样,出发前韩文清看了他一眼,他点点头,彼此心里都清楚,目标就是冠军,一如既往。


  张新杰开始安排站位。

  这个只有五个身位宽的地图严重妨碍了他们的进攻,因为不能穿透角色攻击,加上技能攻击范围的限制,要想打到决定副本通过与否的石不转’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要越过大漠孤烟’直接近身,看boss版那个比角色稍大一号的体型以及流露出来的这个气势,似乎也不太可行。


  最终站在前排担任MT的是大漠孤烟、再睡一夏和无浪三人。

  君莫笑、王不留行和冷暗雷站在第二排随时准备应援。

  然后是石不转,他两边则是伺机策应的夜雨声烦等人。

  远程的根据自己大招的最大攻击身位往后排,勉强能透过前面人的间隙确认目标位置,站在他们之间随时准备替换石不转的则是张家兴的牧师织影。


  蓝河看着正站在夜雨声烦后边的蓝桥春雪,再看看自己身后的一枪穿云,深刻觉得自己果然就不应该由着某个人刷他的卡登他的号最后还在自己根本没搞清楚状况的情况下被拉进了团,还被哄骗:

    “给你个近距离围观你偶像……”

    “黄少!”

    “……我的好机会。”叶修厚颜无耻补完。


  他愤愤的踹向边上人。


  前排的黄少天正在私聊频道刷屏:“小蓝好久不见啦,之前聊QQ还经常遇到你最近都不上线了嘛。一会儿你跟着我出招,记住咱们蓝雨的风格就是见机行事!不过要是出了什么状况比如我去救我队长了你就别跟着动了,往后退就可以。”


  蓝河回以握拳的表情,以前夏休期职业选手偶尔进网游凑热闹抢boss,作为公会骨干自然是要带团跟随,再加上是蓝溪阁的高手之一,也有过好几次近距离接触本队大神的机会。但像现在这样跟他们一块儿并肩打副本,则是做梦时才会想的事情。蓝河再次转动视角看周围的大神们,那种兴奋和激动的心情连带着他手指都开始发麻。


  虽然输出和技术放在这里完全不够看,但打副本的状态已然满级的蓝河就这样看着大漠孤烟冲拳袭向了boss版的自己开怪,再睡一夏的地裂斩和无浪的冰霜波动剑紧跟而上,boss版的拳法家也不甘示弱,一招空手入白刃挡住了无浪的剑,然后转身对另外两个MT施以霸皇拳。

  后排的逢山鬼泣和鬼刻已经就着大漠孤烟’的位置,将鬼阵毫无间隙的叠加起来。


  远处的石不转’往前站了一步,连吟唱都不带直接将胸前的十字架项链指向前方,大漠孤烟’身上亮起一道白光。


  “我勒个去哦!”

  “你妹才打了几滴血就加血!”

  话虽如此,站在第二排第三排的还是不甘示弱纷纷把大招扔到大漠孤烟’身上。


  张新杰无视了已经习以为常的垃圾话吐槽,一边给自己这边的三位MT挨个儿刷血,一边指挥后方的远程:“都开大招,CD时间里退后换其他人上。”


  卫星射线和天雷地火带着飞速炸弹直接攻向了后方的石不转’。被轰了个正着的牧师在五个身位的长廊里进行了简单的闪避,在吃中了大半攻击后仍然顽强地将十字架对准了大漠孤烟’的方向。

  以大漠孤烟’为中心,猛然炸开了直径五个身位的神圣之火,瞬间打乱了前三排刚才的攻击节奏。


  三位MT除了骂街之外无路可退,大漠孤烟以普通技能硬生生扛下了boss的又一轮攻击,石不转不动,织影迅速上前,千钧一发之际总算是给霸图的前队长刷上了血。


  “神圣之火效力超过三秒了。”张新杰临机应变,“改变站位,远程靠后,前排每行站两人,顺时针移动随时准备换位。”


  众人后退,好在配合这种东西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是谁都行,很快按要求分散开来,远程因为射程问题只能交叉轮流上前读条开大招。攻击节奏很快被找回,在配合默契地轮番刷血和攻击中,突然间闪过一条信息:


  [系统消息][石不转]:再睡一夏。


  “哎?!还带点名?”众人惊。

  “被点的后退!”张新杰紧急下令。


  再睡一夏听命退后两格,却没想到大漠孤烟’看也不看直接抓取毫无防备还在攻击的无浪就是一通猛揍,一枪穿云抬手射击,无奈boss连头都不抬,连击直接将地板都炸出了崩裂的效果。


  “我晕这什么情况?”

  “还带佯攻的啊!”

  “尼玛太黑了!”

  “玩战术的心……艾玛文州有话好说,你杖别对着老夫。”

  “魏队你多虑了……”


  场面一片混乱,被攻的紧急刷血的掩护的吐槽的乘机闹腾的,倒是手下功夫都不停,斗嘴中蓝雨的一三任队长已是各自上前赠了两个死亡之门给了远处的石不转’。几个衔接和救场后,二十人很快又回到了之前的副本节奏。


  再点名。

  这次张新杰的指示变成了:“全员后退!退出他的抓取范围!”


  所有人整齐划一地迅速退后三个身位格,远程彻底脱离了能够攻击到石不转’的范围。远处的牧师漠然举高了手中的项链,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前,吟唱过后的一道白光已落在了他自己身上。


  “我靠啊这!”

  众人连忙上前欲求打断第二次,但一个无需吟唱的小回复术也已稳稳的落在了大漠孤烟’身上。


  “下次点名,轮流扛。”张新杰重新换指示。


  之后几次毫无规律的点名,几个MT生生扛着大漠孤烟’的拳法连击,和曾几何时的第一牧师毫无CD可言的刷血方式做拉锯战,终于把大漠孤烟’揍到了红血,连带着拳法家的攻击范围更加宽广,蓝河眼睁睁看着连君莫笑都开始用可怜兮兮的加血技能力挽狂澜,顶住了前排几人数次要被揍空的几滴血。

  好在远处的石不转’终还是没抵挡住轮番的大招轰击,倒在了自己站的位置。后方的远程们调转炮火,开始不顾一切的把大招砸向大漠孤烟’,最终,这位坚持时间最长的一个boss徐徐倒下。


  所有人都喘了口气,坐下来该吃药的吃药,该休息的休息。


  石不转上前摸了装备。


  饰品:荣耀之心

  说明:来自第四赛季冠军队霸图战队队长&副队长的掉落,操作者韩文清&张新杰。

  ——赠予每个在冠军之路上一如既往从无退意的人,十年一日,无需多言,荣耀一直属于你。


  张新杰不语,韩文清冷笑一声:“无聊透顶。”直接放弃了装备。


  “那……家兴你拿着?”起床本来就不是为了副本掉落的张新杰看向队里的另一位牧师。


  张家兴一阵头疼,我晕,好歹第四赛季的亚军是我老东家,我拿着这个饰品算怎么回事?当然这话在眼下的气氛里他是打死不敢说出口的。

  “那个,我就……算了。张副队你拿着吧。”


  张新杰不再推脱,恩了声,拿了饰品,也不跟前几位一样直接换上,只是随手放进包裹里。


  韩文清不需要这样矫情的纪念,他张新杰也不需要,霸图战队,就更不需要了。就像饰品说明写的那样,十年一日,无需多言。属于他们的荣耀,从未因离去而熄灭。


  06


  后半夜在结束了对阵霸图战队的boss们后进入了诡异的严肃气氛。当然不得不说在高强度的副本下,二十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疲惫,体力和操作上,他们都已经回不去当打时期的巅峰状态,也过了曾经夏休期通宵在网游里跟某个不要脸的家伙抢boss的年纪。

  也有可能,是韩文清那句“无聊透顶”过于霸气,搞得全团二十人连玩笑都没人开,全都进入了禁言状态。


  但是二十人的精神状态却兴奋得不比往年经历过的任何一次比赛差,无论是boss设定还是掉落的说明,都让他们想起了曾经心怀的梦想,想起了当年赛台上的争锋相对,想起了过去不顾一切全力以赴的经历。


  横亘在他们青少年时期最为辉煌的记忆,全都停留在了荣耀上。


  虽然一直以来充当围观者,只莫名躺枪贡献给了领路NPC一个名字,外加努力在副本配合输出的蓝河,也都能隐约感受到那种压抑在平静之下涌动的情绪。也许未来会有更强大的操控者和角色,会有更绚丽的打法,会有更帅气的守擂一挑几和更默契的团队赛,但是对于他这个观众,对于这个团队里剩下的十九个成员,对于更多没有参与到这个副本里的人来说,这个副本为他们记录了属于这一代人最好的时代。


  “还有几个boss了?”

  蓝河转头问了坐在身边的人。

  对方假意专注的神情让蓝河一阵寒颤:“又没关麦?”

  “早关了啊。”叶修漫不经心答道。


  ——那你一副高高在上俯瞰众人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蓝河腹诽。


  然后他回过头看屏幕,突然就悟了。

  绝色npc这会儿已经停了下来面对众人,他身后是挂着嘉世logo和兴欣logo的大门。

  “欢迎各位来到最后一关boss。”毫无廉耻心的开发组内应介绍。


  频道里顿时嘘声一片。蓝河确定如果副本内允许pk,这会儿此人肯定已被踢出团队集火带走了,有此想法的当然也不止他一人。


  “卧槽叶修你还要脸不,好意思做关底boss啊是说你很了不起吗一会儿看本少怎么把你打趴在地板上!”

  黄少天开麦直接对吼过去。

  “他居然还有脸这个东西?”魏琛不甘示弱追加攻击。

  剩下的人就比较含蓄了,只在团队频道里刷屏,呵呵呵,点点点,一屏幕的嘲讽。


  “切,没打过挑战赛的都不要跟哥说实力。”

  仇恨满载的某人发了个游戏里的自带的挖鼻表情。


  冷场片刻,紧接着是更响亮的嘘声,显然刚才沉默着只打字的不少人也开了麦用更直观的方式回敬起来。

  当然嘘声归嘘声,这话还真反驳不来。

  放眼他们其余十九人……不是,是十八人,谁又有过这种“被退役”后七拼八凑出一支队伍,一路杀出挑战赛,最后疯了一样登上了最高领奖台,一群人又哭又笑地捧起了冠军奖杯的经历?


  尽管他们之中不乏退役后再复出的人,但是起点也不至于要低到从头再来。


  “队长一会儿出副本了别拦我,今天不杀他个十回八回是真当自己是荣耀之神了!呸呸呸!一会儿进团pk的都打1啊。”

  团队频道里一下刷过了七八个1,剩下的人虽然没参合,但估计到时候铁定也会凑一脚。


  “1什么1,先过了boss吧,别连数据堆都打不赢哦。呵呵。”

  “滚!”

  “下限啊下限!”

  “呵。”

  二十人一边刷着毫无营养的垃圾话,一边推开了副本大门。


  第三赛季的一叶之秋和第十赛季的君莫笑并肩侧立于通往塔顶的长阶中央,光从塔顶落下,将两个BOSS笼罩在一片柔光之中。


  “……”

  “真想说上啊弟兄们集火那两个一波带走。”

  “你不是一个人。”

  “+1”

  “+2”

  ……

  “只有我想看小孙的表情吗?不知道他刚才打到哪一关团灭的。”

  “你也不是一个人。”

  “+1”

  “+2”

  “……”

  “小周……你想排队就排吧。”


  因为还没开怪,也没定下这场谁指挥,所以大家的站位都比较随意和散乱,大部分人还在嘻嘻哈哈的轻松聊天等着哪个战术大师自告奋勇抗下指挥的重任,全无打boss前的紧张气氛。


  不想柔光中一叶之秋’先动了,战矛却邪在手中一抖,就着反射出的光芒直接杀到了毫无防备的一群人面前。

  紧接着起手便是落花掌连霸碎,瞬间扫翻了几人。


  “卧槽这是开怪了?”

  “到底他们是怪还是我们是怪啊!!”


  但是boss不会回答问题也不会刷垃圾话,此时却邪的矛尖已是亮起璀璨光华,对于一叶之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队友对手们眼睁睁就看着战斗法师以一敌万的姿态再次袭来。


  豪龙破军!


  07


  65级大招的光效带着boss版战斗法师凶悍的攻击直接杀进被冲散的人群,瞬间把刚才就已经显得有些七零八落的队伍撕开了更大的口子,几个距离比较近的角色直接被攻击效果吹飞了好几个身位。


  这一刻好些人觉得又回到了几年前似乎能称得上是噩梦的日子里,嘉世,一叶之秋,战斗法师,这个副本团里半数的人都在这个角色下败北过。即使第三赛季后再无冠军,黄金一代也不乏有曾经新人秀上挑战斗神,最后惨败而归的人。


  那些还没有GG没有说到做到放水的日子啊,真是不堪回首。


  而半数之外的少部分人,则是在整个职业生涯都与之你死我活纠缠不清,直到这个角色不再属于这个人,斗神称号也似乎名不符实了起来。但是没过多久,当年的噩梦又带着新的角色重新杀回了赛场。

  也就是这会儿,长阶上的“新角色”也没有闲着,手中千机伞化作枪炮,格林机枪对着副本队就是一通乱枪扫射。


  尽管散人的技能攻击实在不怎么样,但是有了boss身份加成,再小的攻击看起来也似乎能与寻常角色的普通招数一战高下。副本队的两位牧师这会儿已是在心里叫苦连天,多余的标点符号都来不及打,各种瞬发的吟唱的刷血技能轮番上阵,总算是保证了在场二十人没有一个被送出副本。


  好在前·明星队被冲散也不过是最开始毫无防备造成的,站位比较靠后没被大招波及到的人,眼下也已走位上前,再睡一夏和无浪挥剑招架住一叶之秋’的攻势,一枪穿云押枪在后,巴雷特狙击瞬发命中,带起一串串血花。


  “根本就不科学!”夜雨声烦绕过了战斗法师直扑君莫笑’,嘴里也是毫不停歇的吐槽,“一个第三赛季的战斗法师开什么豪龙破军!系统呢!GM呢!作弊呢啊!第三赛季有65级吗!!”


  “承认吧,你对哥的战斗法师有心理阴影。”

  始作俑者毫无羞耻心地跟上。


  “呸呸呸,滚滚滚!去你妹的心理阴影!是看吐了!看吐了知道吗!”剑客闪身出五个剪影封住君莫笑’的机枪扫射,乱战中漏出一个身位空格来,索克萨尔在五个身位外举起手杖,光束恰好从剑影中透过击向君莫笑’。


  六星光牢,命中。


  剑影步收回,夜雨声烦趁着君莫笑’短暂的被封住行动的那几秒欺身上前,光剑在天顶落下的柔光中卷起数道光芒击中对方,剑客眼见回风式攻击得手,乘着攻势便迅速后撤,把接下去连击的boss版君莫笑扔给了本尊去对付。


  “你自己跟自己玩去吧!嗷!队长刚才好帅!”瞅准机会一击命中的剑客就这样欢脱的脱离战圈,把手持战矛的君莫笑’扔给了近身上前的叶修和蓝河。


  叶修苦笑,一边在团队频道里指挥张家兴开着织影过来看顾,手上已是连击对上连击,两个散人各自的低级招数眼花缭乱地对撞在了一起。


  “逆风刺!”叶修突然开口。


  早已准备在侧的蓝河反应迅速,青蓝色的剑光依声刺出,直接打断了boss版君莫笑的连击节奏,伺机而战的叶修跟上连招无数,远处沐雨橙风的卫星射线也对准连击营造出的被卡位的boss落了下来轰了个正着。


  叶修手上敲击键盘声不断,掐着点又是一句:“银光落刃!”


  蓝桥春雪再次突入战局。

  电脑前的蓝河吁了口气,还好,副本的话,总算还是能帮上忙。


  从被加团队到进副本之间他就一直在纠结,当时最直白的想法就是“我去你们这节奏别拖我啊”“又不是平常在游戏里集体拍照还带个家属啥的”“拖后腿主力军吗我”,当然他也这么跟坐在身边还在群里大放厥词的人说了。

  说起来那个群他围观过的次数早已多到记不清,好几次也因为对方在另一台电脑上打游戏或者正好有事,还占了对方QQ跟几位仰慕的大神单敲说过话。最常有的就是偶像大人刷屏求pk,一开始蓝河还会带着激动又不敢答话的心情回复:“黄少好!叶修他有点事儿,等会儿就回来”以及“那个黄少我是你粉丝啊蓝溪阁的那个……求个签名?”,事后据小卢透露对方被顶着君莫笑欠扁头像却显示这么一句聊天记录的QQ对话框惊得直接踢断了电源线。再后来熟了,就开始一起打屁聊天没大没小刷起了诸如“小蓝跟你说,对待敌人要像冬天里的剑……”之类。褪去了职业选手光环的大神们,到了三次元也只是一样爱玩游戏对家务有些无奈的年轻人。


  但那确实是蓝河作为一个普通玩家曾经仰望过崇拜过喜欢过的人群,时至今日,虽然距离感已不再如此遥远,却也依然怀有仰望崇拜,以及,喜欢。

  结果这种纠结着想参与又怕掉队给副本增加难度的心情,在叶修看来完全不值一提。

  “就是新副本开荒而已,现在都是玩家身份了,你想那么多做什么?”

    “谁跟你普通玩家身份了!”

  “你别说,一会儿打起来说不定你比他们顺手多了。看看一个两个的,估计以前下副本都当团队赛在弄吧。话说他们上一次下副本都是什么年代的事了?”

  这人一边说着一边还真的在群里问了起来。


  叶修:问你们啊上次下副本是什么时候?

  王杰希:……上一次更新。

  叶修:二十人凑团那次?

  王杰希:恩。

  黄少天:副本是什么能吃么本少专注竞技场和野图boss二十年下副本那都是战队需要啊。


  “看吧。”叶修一脸哥有理有据地扭头对着蓝河摊手,后者则被这种强盗逻辑震到完全说不出话来。

  “行了行了,坐我边上,我看看哪张卡来着……”

  进副本后没多久,刚才的有理有据直接被输出统计表打得七零八落,不过蓝河本来也没异想天开到因为某人自带情人眼里出西施的buff夸奖几句就以为自己的蓝桥春雪能强到跟退役的职业选手竞争输出。

  大概就是强力副本团刷隐藏时随便带去划水凑数的人,蓝河给自己这样定位。


  然后,第二个副本boss<索克萨尔&夜雨声烦>开打。

  虽然输出依然惨不忍睹——当然这个团根本没人在意这个,但第六赛季的二人组却勾起了蓝河很多回忆,这个赛季他支持的队伍在队长和他偶像的带领下捧起了冠军奖杯,也是这个赛季他接到了扩充中的蓝溪阁公会邀请,终于比普通玩家向着职业圈更近了一步,成为了兼职的、领着薪水的公会成员。


  以蓝河对自己水平的评定,能走到这步已经心满意足了。能为自己心爱的战队贡献微薄的力量,为战队积累材料,在网游里为战队和公会做宣传,即便是到了第十区,这种感觉也依然让他能十二万分精神地面对各种挑战。


  再然后………

  命运一拐点就奔向了一个跟他设想的人生完全不一样的岔路。

  不知道是人品攒多了的结果呢,还是下副本摸掉落的时候脸黑了。


  “不不不,”副本掉落摇着手指道,“全服限量只此一人,你幸福吗?”


  “我姓蓝。谢谢。”


  回到副本,他看着自己曾经在网络电视直播,偶尔几次现场投影里看到的专属于偶像的文字泡在公屏里刷过,看到自己崇拜的前战队队长冷静地指挥,看到这群他仰望的大神们嬉笑怒骂却又强势的推倒了一个个和他们息息相关的BOSS。


  这个副本没有直播,没有转播,没有围观人群,只有一个首杀记录供后人瞻仰,而他是他们唯一的观众和记录者。


  这样就好,深夜副本团里,只有他是站在曾经多多少少玩家粉丝的角度旁观和参与,替这群人记录下这个也许是最后一次疯狂和热血的夜晚。


  “落凤斩!”

  蓝桥春雪提剑而上,另一面,黄少天的夜雨声烦也挥剑而至,两个相同的招数把君莫笑’击退了一步,顺带过来的当然还有蓝河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文字泡:

  “喂喂喂你们是想怎么样啊两人闪瞎眼还是忽略围观群众啊,两个人带个牧师单刷boss很帅气吧,把我们都给忘了吧?”


  “退!”

  叶修打断刷屏沉声下令。


  远处的沐雨橙风和风城烟雨顺势将大招轰向了三人战圈中的君莫笑’。


  08


  千机伞盾!


  被三人围攻的君莫笑’撑开千机伞抵挡了飞射而来的天雷地火和卫星射线,紧接着在分散开的小射线中收回伞,跟上一个落花掌和连突,将夜雨声烦、君莫笑和蓝桥春雪扫退出几格。


  “闪!”

  频道里赫然跳出了来自喻文州的提示。

  “哇靠队长你不容易啊其实你说话就好了这样也方便点哎我不是故意嘲笑你啊……”视野中的夜雨声烦已经带着他的文字泡从长阶的一边跳开,还不忘留下几句话,“闪闪闪,快闪开快闪开!”

  蓝河只来得及做转身的操作,之前一直在下面横扫众人的一叶之秋’不知何时调转了战矛袭来,气流和光束在矛尖凝聚,矛身边的炫纹闪闪发亮,来自战斗法师七十五级的斗破山河眼看就要撞了过来。


  “真麻烦。”对上巅峰时期又是boss版的自己显然也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叶修啧了声,“银光落刃,方向键轻按三下。”

  蓝河一声口令一个动作,不疑有他直接按要求点了技能操作键,顺便在心里做自我安慰,大不了就是中招死出去呗。


  紧接着他捏着鼠标的那只手感受到了身边人覆盖而来的手心的温度,然后在对方手把手的操作下微移、甩手,剑客用着自己也看不清的步子闪出刚才所站的位置,视角里是满屏幕君莫笑角色背影和撑开的千机伞,两个人在说窄不窄说宽不宽的长阶上,就着一叶之秋’的攻势和boss交替了位置。

  石不转和织影的回复术此时也已及时落下,抵消了大招外围余波造成的伤害。


  二十个角色再次站在一起,面对一前一后站位的两个boss。


  “小蓝刚才操作帅呆了!”趁着暂时没需要什么操作,黄少天又开始惯性刷屏。“队长你觉得呢?我看刚才的走位很精准啊。”

  “不……不是我……”蓝河心虚回应。

  “就是。”叶修的左手没有收回,依旧保持着包裹蓝河拿着鼠标的手的姿势,只用余下的右手敲字道,“你手怎么那么冷?”

  “是你手太烫了好吗!!拿开啊!!!”被调戏的人怒拍键盘。

  “不明觉厉。”

  “西斯空寂。”


  “求购墨镜!”

  “百年好合?”


  “哪里输了。”

  “少天别闹。”


  “……”

  “小周队形。”


  “麻烦抬头。”最后打断四字刷屏的是石不转的ID发言,众人一边在频道里夸奖张副队与民同乐保持队形,一边听话的抬头看了眼boss……


  “我靠靠靠!都忘了上面是个散人,给自己刷血了几个意思啊!!”

  “这是……希望祷言??……我擦……”

  “无耻啊!!猥琐啊!!”

  “突然不想打了,出不出去吃夜宵?”

  “我提议不打boss了我们出去把某某人一波带走吧!”

  就在众人义愤填膺的垃圾话攻击boss二人,垃圾话攻击开发组,垃圾话攻击队友时,公屏里跳出一条信息。


  [系统消息][君莫笑]&[一叶之秋]:呵,手下败将。


  “呵呵。”原型跟着笑了笑,“系统设定,与我无关。”

  “我去!还说什么啊!都开大招!一波带走!”新仇旧恨在这一刻叠加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联盟嘴最快的那一位已经替众人喊出了再次攻击的口号,不过显然机会主义者并不善于指挥,喊完了后很快补上一句:“那个什么,队长?老张?还是老肖?指挥下指挥下?”


  叶修退后:“怎么?这是不带我玩的意思?”

  “因为神一般的对手和猪一样的队友你都占全了吧。”蓝河实在忍不住吐槽起来。


  说话间,百花缭乱已经在肖时钦的指挥下将手雷扔出,打断了君莫笑’第二次吟唱中的希望祷言。

  “最好能拉开打。”张新杰开口,“把两个boss的距离拉到十个身位格以上。”

  “缺个气功师。”肖时钦感叹,“上个捉云手就好了。”

  “战法也行。”喻文州补充,“或者柔道?”

  公屏中冷暗雷适时的刷过一句:“哎嘿嘿现在你们知道哥的重要性了吧哎哟林敬言大大你别sdlgjladklacvbkll”

  “……”


  三个战术大师相对无言了一会儿,然后同时想起了什么,转身将视角置于队伍最后一幅“你们不带哥玩哥就看看”的散人身上。


  “关键时刻,还是要靠我啊。”

  被看的人手中一抖,千机伞变做战矛,角色已是冲进了boss二人之间,圆舞棍连落花掌,配合王不留行的扫把旋风,将一叶之秋’和君莫笑’的距离撕开。

  紧跟着人又后退几步,捉云手直接将一叶之秋’带了出来。


  索克萨尔和迎风布阵瞅准时机同时将六星光牢砸到了君莫笑’身上。

  副本团自动分成两组,在长阶上寻找自己的位置站定,一时间各式各样的攻击效果,铺得一丝缝隙都不留的鬼阵,连带着时不时冒出一点的文字泡淹没了整个视角。


  “注意,红血了!”肖时钦出声提醒,同时来自石不转的神圣之火也掐着点落在一叶之秋’身上,封印了boss所有的招数。


  “倒数!3!”

  分配在一叶之秋’这一组的人把所有能点的大招都堆了上去。

  “2!”

  外围的远程还在吟唱。

  “1!”

  张家兴的织影补上了完美衔接第二次的神圣之火。


  再次三秒。


  这一次再没有什么策应和转机,各式七十五级大招下,终于将两个boss都轰成了空血。


  神之领域刷出了新的系统消息:恭喜君莫笑、蓝桥春雪、王不留行、大漠孤烟、迎风布阵、沐雨橙风、风城烟雨、索克萨尔、夜雨声烦、石不转、冷暗雷、逢山鬼泣、鬼刻、生灵灭、扫地焚香、再睡一夏、百花缭乱、一枪穿云、无浪、织影首杀荣耀十五周年纪念副本,用时X小时XX分XX秒。


  副本团所有人都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那谁。”前剑圣没好气的开口,“自己去摸boss。”


  叶修回身一看,果然所有人都没有要动的意思,再转头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人,还维持着刚才气氛下的紧张姿势,于是无奈耸了耸肩,上前拾取了掉落。


  在无人插话等待着最后掉落的屏气凝神中,将最后一个特殊饰品发到了公屏。


  饰品:荣耀之光

  说明:请记住每一个在冠军旅程上为梦想而努力的人,也许他们未曾留下过什么,但荣耀曾经属于过他们,也必将成为他们一生的瑰宝。


  没人说话,也没人在公屏打字。

  一片寂静中,还是蓝河开口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不是……不是这样……”他喃喃的开口,再盯着屏幕再三确认无果后,甚至不可置信的侧身看边上显示屏的内容,搁以前蓝河绝对会说谁稀罕看你的啊,“不是应该有战队和操作者的名字吗?”

  “像之前几个,第三赛季的一叶之秋,第十赛季的君莫笑……什么的……”


  “没啦,结束啦。”叶修笑笑:“而且这次关麦了。”


  09


  蓝河还想再问点什么,但一时也找不到什么重点,视线里的一叶之秋’和君莫笑’已经恢复成了NPC的状态站在天阶两边,绝色则立于台阶下的红毯边上,似乎在等玩家上去与之搭话。


  副本团的其他成员大部分都不是喜欢八卦和刨根问底的人,黄少天倒是想问,只是麦克风闪了闪便没了声音,似乎是被身边的人拦了下来。但是仍然有人在公屏里问出了和蓝河同样的问题。


  王不留行:你名字呢?


  被人开了话头于是再无顾忌的黄少天迅速跟上。


  夜雨声烦:大眼问得好!按照刚才的字样来看应该是什么“来自第十赛季冠军……”卧槽说出来真是不服啊,“冠军队兴欣战队队长君莫笑的掉落,操作者叶修”吗?再不济也是第三赛季一叶之秋啊。老叶你那句话呢?


  君莫笑:什么话啊,有什么话啊?哥是需要这种描述点名的人吗?哥站在这里就是荣耀![酷]


  公屏配合史上最顽强的MT,依然是一片呸呸呸滚滚滚。


  冷暗雷:叶修你好意思嘛下副本不叫我,还荣耀呢呵呵呵呵。快把哥的名字写上才是真的!!!


  君莫笑:……老林呢?

  冷暗雷:在呢wertyuqioppuy……&()(+叶修你等着我一会儿开账号上来!!33467835767


  君莫笑:……

  夜雨声烦:………………………………

  百花缭乱:老林你还好吧?


  也许是插科打诨的速度太快了,也可能是剩下的人不想过于深究署名的话题,聊天频道里关于掉落的字样就这样被刷了过去,无人再提。


  蓝河盯着插不上话的正在高速刷过各式对话的频道发了会儿愣,然后侧头,下定决心问道:“不标注你名字,是因为那句话是给他的?”


  他与叶修从第十区相识,全程看着对方一点点从职业生涯的谷底走向领奖台的荣光之下,旁人看来总有一种开了挂一般的风光无限,倒是蓝河,回忆起最初对方和各大公会周旋到挑战赛杀出一条血路,再到重返联盟,看似轻松的胜利其实充满了不为人知的艰辛。


  哪怕是决定在一起了,蓝河至始至终也还是蓝雨的忠实脑残粉,但是偶尔也会突然希望这支队伍能够走下去,创造一个从未有过的历史。当君莫笑站到了团队赛最后时,蓝河不无自豪的心想:荣耀真的一直属于这个心怀信念与理想的家伙啊。

  而这个过程里,他也好像听故事一样听了属于叶修这个人最初的经历,苏沐秋苏沐橙两兄妹,陶轩,最初的嘉世战队……讲故事的人轻描淡写云淡风轻,倒是听故事的人情感丰富还极易外露,难受的地方憋着不说话,委屈的地方就义愤填膺直接问候了前老板和某前队友全家。

  临到末了,蓝河感慨:“哎,如果他人还在,你们是不是还有好多冠军能拿,也没有后来嘉世这回事了……”

  “然后也没有什么荣耀联盟未来十年了。”被感慨的人叼着烟摊手。

  “这么想着,这赛季要是能拿到冠军,也算是还愿,属于你们两人共同的冠军。”

  “是啊,所以你看不如来粉我们兴欣?未来冠军队,你值得拥有!”

  “…………”

  “五险一金!包吃包住包男友!”

  “滚蛋!”


  “是给他的,但也不全是。”叶修打断了蓝河的回忆,“你看,后面雪峰、郭明宇,还有更多你听过的,没听过的选手名字……除了他们之外,战队背后的技术人员,像你一样的公会成员,大家都一样。”


  尽管目标可能不同,能够贡献的力量也不一样,最终到达的目的地更是差之千里。有些人刻下了自己的名字,有些人在冠军路上黯然而退,还有更多的连痕迹都不曾留下,然而他们都是在为了自己心中的某样东西在奋斗。


  心怀荣耀,梦想不朽。


  蓝河没想到那一句话,还能把自己也包括进去,一时间有点面红耳赤,扭过头继续对着显示屏里的副本发呆。

  倒是边上人,毫无意识的抒情完毕后又开始一贯的风格,这会儿已经在频道里贴剩余的掉落。


  君莫笑:[千机伞·陆],roll点?

  夜雨声烦:卧槽这什么?!

  君莫笑:掉落的武器,不认字啊你?


  大概是嘲讽开太大了,触发了对方的固有技能,紧跟着耳机里就传来属于剑圣的声音:“呸你才不认字呢你,我是说这个[ 装备后绑定,匹配绑定人职业对应武器,禁止交易,不可掉落 ]是个什么啊?!”


  “看来不是不认字,是数学逻辑太差。”叶修回道,“让你家文州来解释下。”


  “这个意思,应该是说如果我拿到了这把伞,那伞的形态就只能变术士的手杖,其他形态就不行了。”喻文州接过话题。

  “那[陆]又是个啥?”黄少天还在爆语速,“话说回来按照队长这个解释,那散人这种没职业的来拿,还是各个形态都有?也太逆天了吧!”

  “……[陆]只是个颜色标号而已……别在意细节。至于散人么……拿到后就只是一把普通的伞而已。”

  “颜色……红橙黄绿青蓝紫?”蓝河插嘴问。

  “对嘛。还是小蓝聪明。”叶修继续道,“你们有人要吗?集齐七种颜色可以召唤神龙,告白炫耀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竞技场必备,不来一把吗?”


  只是片刻时间,二十人副本团内除了叶修之外的成员,不知道是对简单粗暴的广告词无语,还是不想去跟正版的拥有者抢掉落,齐刷刷的都点了放弃掉落。

  “都不要?那小蓝你……”

  手速略逊一筹的蓝河也点下了相同的选择。


  因为没人选择roll点,伞自动落入君莫笑的背包完成了绑定,也如他所说变成了没有任何属性和形态的普通装饰品。

  “你们真是……算了,哥拿着玩。”


  最后一关boss的掉落也分配完毕后,站在天阶下的NPC头上冒出一个文字泡:


  [系统消息][绝色]:各位,请沿着这条路上去,领取副本通关奖励。


  恍然还有首杀和通关奖励这种东西存在的副本团成员开始三三两两登上天阶向着塔顶走去,蓝河操作着蓝桥春雪落在君莫笑身后,最后一个踏上台阶时,他不由自主转头看了下站在台阶下的[绝色],NPC保持着微笑的表情一动不动。

  仓促之下,他在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绪中点中了与NPC对话。


  跳出的面板上显示[绝色]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选项:A.怎么不继续领路? B.没有问题,结束对话。


  蓝河毫不犹豫点了A。


  [绝色]:因为那不是我的世界了,那是我所仰望的荣光。


  只一句话就狠狠戳中了蓝河整一个副本打下来的所有情绪,他带着对塔顶的茫然和莫名的失落跟着大部队登上天阶,直到视线越过停下的众人看到了塔顶的全貌。

  最正中间的是仿造历年来的冠军颁奖台建模的平台,背后荣耀的LOGO在光线下熠熠生辉。周围两边竖着一排等人高的雕像,副本团二十人停下来各自找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一个看底下的小牌。


  蓝河停驻在靠近长阶口的那一对战斗法师和气功师面前,低头看说明。


  【荣耀联盟第一赛季冠军战队——嘉世战队,一叶之秋&气冲云水。叶修&吴雪峰】


  远处传来偶像随时随地都充满存在感的声音:“哇队长你看,不仅有冠军的雕塑,还有这个……读给你听!来自蓝雨战队的剑与诅咒——索克萨尔&夜雨声烦!哈哈本少就是帅……”


  蓝河转过身,冠军雕塑的对面是各种打法的创造者们、荣耀里程上的黄金组合们以及其他能够想到的所有的褒奖。而眼下站在他面前的装备看起来已经有些老旧的神枪手下则写着:


  【荣耀第一区,秋木苏——押枪打法创始人】


  那些被一个掉落说明概括了的名字们,并没有因遗忘而散落消失在荣耀的历史中,而是完完整整的以这样一种方式被记录了下来,呈现在往后每一个进入这个副本并通关的所有玩家眼前。


  而如同历史书一样记录下这些的人,蓝河再次侧脸看向身边连停都没停下来看牌子,曾经的一叶之秋,现在的君莫笑的操作者。


  底下的[绝色]一点也没有说错,这真的是他所仰望的荣光。


  10


  大概是蓝河侧头看的时间太长了,被看的人这会儿也往这边看来,两人视线相交,蓝河呆愣了下,欲盖弥彰的迅速扭开头,结果被一只手扶住脸。


  “黑眼圈有点重啊?”叶修捏捏他脸颊,“困了?眼睛都看直了。”

  “没……”短暂的僵直状态后,蓝河挥开对方的手,“放开啊,你手心太烫了。”


  叶修从善如流的松开了手,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会儿对方屏幕所展示的视角,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其实没什么好胡思乱想的,不是都在光下吗?”


  “什么?”


  叶修耸了耸肩,一边操纵着君莫笑往中央的平台上走去,一边回答:“整天胡思乱想。NPC是NPC,面向的是所有玩家,人是人,你是你,怎么就老喜欢带入。”他开了麦克风对着吼了句:“喂我说,看自己的说明都有半天好看呢?走着走着去前面合个影就好下去了啊?”


  “首杀奖励呢?”蓝河目瞪口呆,而且谁带入了,虽然羞于启齿,但明明是你拿了卧底号的ID乱用啊,“说好的通关奖励呢?”

  “领了啊。”叶修答。

  “什么时候啊?!”

  “你对着自己的角色发呆的时候。”

  “……”

  蓝河一边气恼的把频道记录往前翻,一边回味过来了刚才这人随口说出的话,好像……还真是,虽然隔着几节阶梯,但绝色身后站着一叶之秋和君莫笑,似乎也不赖啊。


  蓝桥春雪跟着君莫笑走过双花双鬼以及其他人的雕像们,听对方站在平台前招呼着四散开来的副本团队友们:“各位大大们快来合个影呗。”


  “合影好啊。”黄少天接过话茬,“不过谁来录像呢?没人录像合个毛影哦。”

  “黄少。”蓝河拽过隔壁的麦克风,“我来录像吧。反正之前你们打boss的时候我也录像了。”

  虽然在这个副本团里实在使不上什么力,但是能够记录下这一晚的辉煌,见证这些人在一起刷过纪念副本,也算是他蹭进这个副本团里能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了。


  余下的十九个大神,推推诺诺互相揶揄着站在了游戏里的领奖台上,他们中的有些人曾有过在现实里站在同样地方的经历,也有些人终其整个职业生涯都没踏上过这个奖台。然而到了这一刻都无关紧要了起来,十九个角色分成两排站着,好容易勉强都挤进了蓝桥春雪的视野范围内,前排的还按照指挥又轻微移位避免挡住了身后的人。


  有几个之前跟蓝河在叶修QQ上出于各种原因交流过几次的大神们在公屏里敲字。


  王不留行:谢谢,一会儿我换你。

  夜雨神烦:大眼你这个没情趣的,一会儿我们都撤了剩下他们俩就行了队长你说是不是。

  沐雨橙风:小蓝河辛苦啦~

  风城烟雨:哟黄少你一会儿不跟自家队长也单独合影么?


  十九人正儿八经的维持着站姿不过几秒,然后以君莫笑率先撑开伞挡住了他后排的百花缭乱和再睡一夏开始趋于一片混乱。仗着同队豁免,弹药专家举枪就噼里啪啦开火赫然是繁花血景的打法,前排的散人一矮身,鬼刻被弹药的光效淹没,紧跟着地上瞬间起了两个暗阵,将周围几人都包裹了进去,夜雨声烦化出六个剑影步,挑向了王不留行的扫帚,混乱之雨中扫地焚香把封禁符贴向了千机伞。


  “田森大大你!准头呢!”无辜中符的冷暗雷——疑似并非本人操作,嚎道。

  “就没成功过啊!”驱魔师也是一脸遗憾。


  生灵灭躲躲闪闪跑位到了人群边缘处,迎接他的是枪炮师和元素法师的大招。大漠孤烟仗着自己的威慑力暂时无人上去挑衅,然而没多久就被一团神圣之火笼罩,他的副队同时表示偶尔也想这么试一次。

  蓝河眼睁睁看着面前就这样斗成一团,公屏里还刷刷的闪过“看招!”“靠老子等这天很久了!”“有本事出去打啊!”“竞技场一会儿见!”,反正也幻灭习惯了,他心想,顺手将手中的光剑指向从一片混乱中脱逃出来的君莫笑。


  “哎哟饶命,小蓝别跟他们一块儿闹。”边上人一看形势不对毫无廉耻的开口求饶。

  “呵呵。”蓝河冷笑,“我也等这天很久了。”


  蓝桥春雪将其实毫无效力的幻影无形剑迎向了对方。


  最终在约定了好几场不知第二天补眠醒来还有没有人记得的竞技场约战以及下一周末的副本队伍后,二十人按照公会简单分配了掉落的各种材料,才意犹未尽的出了副本。


  地图缓冲结束,副本门口的盛况将副本团的人都吓了跳。


  各大战队的主要成员,以及各大公会的骨干,还有后半夜仍然在线的玩家们,熙熙攘攘的围成一团,好几个公会昨天可能还因为抢boss杀了个你死我活,如今也相安无事地并排围在一块儿。


  流云坐在地上抱着重剑,他身边是可能被烦到懒得计较的飞刀剑,木恩和一寸灰坐在一块儿聊天,他们俩边上则是战斗格式和一叶之秋,蓝河不由怀疑这两人是不是已经在竞技场战完好几轮了。

  海无量毫无形象地躺在兴欣队伍前,目测只是挂机而已。


  流云是最先反应过来的,远远就喊了声前辈。

  当然也许是他一直不断地在跟蓝河私聊问进度问掉落的缘故。


  然后副本团的所有人,都被沸腾的世界频道吸引住了目光。


  [世界频道]流云:前辈!荣耀属于你们!!

  [世界频道]战斗格式:前辈,荣耀属于你们。

  [世界频道]木恩:前辈,荣耀属于你们!

  [世界频道]一寸灰:前辈……荣耀一直属于你们。

  [世界频道]一叶之秋:荣耀属于你们。

  [世界频道]小手冰凉:前辈,荣耀属于你们。

  [世界频道]寒烟柔:前辈,荣耀属于你们。

  [世界频道]包子入侵:哈哈哈,为什么要复制这句呢,不过看起来很带感啊。各位,荣耀属于你们!

  [世界频道]蓝桥春雪:赶上了。谢谢你们,荣耀一直属于你们。

  ……………………


  先是各个战队的现役队员们,然后是各大公会的会长骨干,紧接着是更多更多的普通玩家们。喊前辈的,喊大神的,还有单独对着其中几位告白的,唯有最后一句始终不变。


  站在前排的几个玩家点燃了新年活动留在仓库里的烟火,夜空中绽放的光效混着世界频道源源不断的刷屏,向这些曾经在荣耀历史上奋斗过的人致以最后的敬意。


  荣耀属于你们。

  从未改变。


  11


  世界频道的刷屏还在继续,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附近频道里也有玩家直播起了神之领域之外的其他区正以同样的方式传递这份来自玩家们和粉丝们的情谊。


  蓝河抽空在还没解散的团队频道里问了句:“刚才下副本我录了录像,能上传吗?”


  夜雨声烦:传啊,干嘛不传。让他们看看本少剑圣的风采不减当年哇哈哈哈!!!

  冷暗雷:快传!!我偷师完再来刷!!

  百花缭乱:我没问题……老林你还活着吗?

  王不留行:可以。

  大漠孤烟:行。

  石不转:有个问题,聊天频道……

  迎风布阵:充满了不能直视的下限和猥琐,老夫的名声啊。

  鬼刻:谁提的roll点?放出去太丢脸了。

  风城烟雨:还以为是聊天频道信息量太大了才不给放

  沐雨橙风:排秀秀

  蓝桥春雪:…………我知道,会遮掉的

  君莫笑:事儿真多,遮个啥,放出去给大伙儿开开眼

  蓝桥春雪:不麻烦,还是遮了吧


  想到聊天窗口下还有和蓝雨现任的年轻队长来回无数条关于世界频道刷屏活动的私聊,蓝河觉得还是遮掉比较好,他不太习惯把这些煽情的东西说得太明白,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小心思,更不想明天被挂到荣耀论坛里“818那个全明星副本团里划水的剑客和蓝雨队长的关系”。


  无论怎么看都信息量很大且不太对的样子啊,蓝河在心里吐槽,手上功夫也没停下,点进了游戏设置里选择导出视频,熟门熟路选好选项格式后再退回游戏,眼见着周围的玩家已经开始了各种自发性的合影。

  在副本门口摆造型的,凑近副本团让亲友截图的,怂恿大神和新生代之间宿敌队友乱炖搭配的,乘乱表白的。很多年后仍然有当时参与的玩家津津乐道的跟旁人炫耀:“哈哈哈当年我可是熬夜刷频道,有过跟谁合影的截图呢。”引来旁人无限崇拜的眼神。


  而这些神级账号们,有些随着选手的退役渐渐没落卸去了曾有的光环,有些有了内定的新主人也许明天就要交到别人手上,有些后继无人跟随原主人偶尔在网游里逞威风。

  但是那些往昔的荣耀,却从不因时间的流转而消逝。

  这个副本,将会在首杀名单和副本内容上,永远地记录下这些人的名字,记录下属于他们的荣耀。


  蓝河纠结地看向远传绕着术士打转头上文字泡一个接一个的剑客,思考着要不要也上去求个合影,虽然三次元和自己一直以来的偶像交流甚多已是朋友关系,但是……当年让自己义无反顾无论大号小号公会号都选择了剑客的,可是这个在蓝河偶然路过看到的第四赛季比赛直播中,正初次展现出独属于他的剑客风采的ID啊。


  要不要私聊问问,蓝河盯着好友列表自我斗争中,冷不丁边上人拍拍他肩膀:“走不走?找个地方看风景去?”


  看毛啊!有什么风景好看!这游戏里还有你没逛过的地图吗!


  蓝河怒甩鼠标,蓝桥春雪转了个身,悲愤地在视野里寻找那个独一无二的散人。

  君莫笑在他前方不远处站着,武器看起来已经换成了副本里掉落的[千机伞·陆],这会儿真做出招手的动作示意他过去。


  蓝桥春雪向前跑了几步,站到他身边。


  第十赛季冠军队队长抖了抖手里的伞,在蓝河下意识觉得要变成战矛时哗啦一下撑开在两人头上,副本外的阳光透过伞面落下一片柔和的浅蓝色。蓝桥春雪仰起视角看向头顶,蓝色的伞面一边落有斑驳的雪痕。

  “……还挺好看的啊。”蓝河盯着显示屏里的画面说道,“真不像你的审美会有的产物,荣耀的美工团队搞的吧?”

  “怎么可能?”叶修哼声,“哥可是全职高手。”


  熬了大半夜有些困倦的蓝河懒得跟他斗嘴,两个人顺着围观玩家们分出的道路,撑伞慢悠悠走向最近的主城,直到系统提示他视频已导出完毕。

  蓝桥春雪在游戏里下线,半小时后于微博和荣耀论坛上用自己的大号发布了纪念副本的全程开荒视频。


  全部折腾完后已是天光微亮,蓝河打着哈欠扑倒在床上,迷糊间听见某个一如既往欠揍的声音问:

  “组织刷屏活动有成就感吗?”


  “还好……”蓝河闭着眼学对方刚才那样淡然回答,“公会活动,本职专业,手到擒来。”

  “高手啊,该有七八个大公会了?你这算有史以来第一次各大公会没对掐还统一行动吧……”

  “……嗯……”

  这是献给你们的荣耀啊。

  睡过去前,蓝河在心里回答。


  再醒来时已是午后,就算是最牛逼的MVP此时也在床的另一边睡得昏天黑地。蓝河拿过手机想看看凌晨视频的评论,结果在登录的一瞬间被@提示的数量吓得差点把手机砸到叶修脸上。


  这几千条的@是怎么回事!他昨天明明屏蔽了视频的转发提示啊!


  答案很快刷了出来。


  微草_王杰希:接受@黄少天-壮哉我大蓝雨 的意见,答应的合影截图。@叶修 @蓝桥春雪


  收起   查看大图  向左转   向右转


  【图】




  图上是君莫笑与蓝桥春雪撑伞离开的背影,底下是疯了一样夹杂着各种神级ID的转发。


  @黄少天-壮哉我大蓝雨v:早知道你这样还不如我来录了你好歹给个正面的合照啊大眼!背影几个意思啊诚意呢?

  @喻文州-蓝雨v:挺好的,少天别乱说。

  @方锐-看我真诚的眼神v:卧槽烧了!!!

  @兴欣乔一帆v:前辈,祝幸福。

  @卢瀚文-壮哉我大蓝雨v:(;′⌒`) 默默的扔把柴火……


  ……


  那一夜的疯狂,最终定格在这张携手离开的背影,以及论坛里翻了无数页评论里也全是排队和贴其他各区世界频道刷屏截图的帖子上。


  而这些曾拥有辉煌的人们,也终将回归到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进入属于他们自己的三次元副本,兴许是单刷,也可能有幸组团,无论过程好坏与否,到最后也都会获得属于他们自己的副本掉落。


  不变的唯有每一周刷新CD的纪念副本里,那些站立于塔楼之上的boss,等待着每一个进入副本的玩家们翻开属于他们的历史。


  再玩十年都不会腻。


  The End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很高兴这篇文能带给你些许感动或其他情绪。介于本文成文时间较早,个别句子(在现在的我看来)过于中二,剧情也有很多经不起推敲的地方。

希望评论里不要再刷那句话啦,每次评论提醒都让我感觉非常的羞耻(掩面.gif)我们可以聊聊别的呀!

不论如何~再次感谢阅读完毕的你,啾咪~

——————

2019年:

看来隐晦的提真的没有用啊!!求求了!!不要在刷【荣耀属于你们】了!评论列表过于羞耻!!都不想开了!!

哈哈哈哈哈都比那个好!!!!

煙灰色📍CP31待機版
𝑀𝑒𝑟𝑟𝑦 𝐶ℎ𝑟𝑖𝑠𝑡𝑚𝑎𝑠...

𝑀𝑒𝑟𝑟𝑦 𝐶ℎ𝑟𝑖𝑠𝑡𝑚𝑎𝑠✨️

𝑀𝑒𝑟𝑟𝑦 𝐶ℎ𝑟𝑖𝑠𝑡𝑚𝑎𝑠✨️

口屯

Bridon always rains.

*是程小时单独触发能力来到英都的if线

*这条线没有陆光,主斐时,含枭时和v时

*彩蛋是斐时第一次在Bahati的对话

*建议搭配:Kotoha的《それで充分だよ。 (Cover)》一起食用(这是文中斐弹给时的曲子)


正文:


Bridon是座雨城。

一年365天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在降雨。这里的雨不像别的地方那样晶莹纯粹,它降落的时候带着天空阴沉的缩影,落到你眼里浑浊而刺痛。在这里你看不到漫步雨中高歌跳舞的情人,这里也没有什么欢声笑语。Bridon的雨,是失去爱人时从高空坠落的泪。

可,

如果你足够幸运,

也能在这里邂逅绚烂的晴天。


可惜的是,程小时出门...

*是程小时单独触发能力来到英都的if线

*这条线没有陆光,主斐时,含枭时和v时

*彩蛋是斐时第一次在Bahati的对话

*建议搭配:Kotoha的《それで充分だよ。 (Cover)》一起食用(这是文中斐弹给时的曲子)


正文:


Bridon是座雨城。

一年365天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在降雨。这里的雨不像别的地方那样晶莹纯粹,它降落的时候带着天空阴沉的缩影,落到你眼里浑浊而刺痛。在这里你看不到漫步雨中高歌跳舞的情人,这里也没有什么欢声笑语。Bridon的雨,是失去爱人时从高空坠落的泪。

可,

如果你足够幸运,

也能在这里邂逅绚烂的晴天。


可惜的是,程小时出门前忘了先看黄历,不知道要下雨,也没有带伞,运气更是差到离谱。

望着面前满是异国人的机场大厅,程小时终于生出点孤身在外的后怕来。

也许他真的不该擅自来英都的。他的英语不好,四六级都是卡线过的,还只过了四级,离了手机翻译完全就是文盲。旅游攻略也做得仓促,连风土人情都不了解就匆匆收拾行李,留下一纸书信来到这座只在书中拜访过的陌生城市。

因为他怕乔苓知道得太快,不让他走。

乔苓,他的青梅竹马,也是长他一岁的邻居姐姐。可有时候却更像是他的妈妈。她的性格太好,心又实在柔软,看不得周围的人有一点不幸,所以什么事都想要帮到他。有时就不免显得多管闲事,甚至曾经有同学打趣:她就像个盒子,规定了程小时的生长方向。

结果可想而知,说话的人被程小时怼了回去。因为他知道乔苓不是这样的人。她只是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那个寂寞空荡的照相馆变得不再可怕。

所以很多时候尽管嘴上说着“不要”、“就不”,实际上程小时还是会老实听她的话收敛脾性。

可是这次,骂他任性也好,没脑子也罢,他都想来看看。哪怕只是几万分之一的概率,哪怕只是最愚蠢的大海捞针,他也想试试。

试试看追上记忆里那两道逐渐模糊的身影。

他不想告诉乔苓,因为他能想象得到她会露出怎样的表情,那双比兔子还要温柔的眼睛一定会让自己的内心不再坚定。

“唉,不过情况也没有那么糟。至少我有找到照片。手机和行李也还在。”程小时宽慰自己一句,勉强打起精神。

他的运气实在有点背,因为他刚下飞机不到十分钟就被扒手偷走了钱包。

[如果不去看广告牌就好了。]这样想着,他忍不住对身后标着[Felix]字样的模特照叹了口气,感慨道:“都怪你长得太好看了。才害我丢了钱包。”

不过万幸的是——中国人已经没有往钱包里放钱的习惯了。Chinese have no cash!重要的手机因为要找路一直捏在程小时手上,证件也因为要用早早被他放到了衬衫胸前的口袋里!而那张促使他来到英都的照片更是藏在了行李箱的最里层。他那个钱包除了有几张抄了旅游路线和酒店住址的草稿纸,就只剩下不小心被他撕破包装随手塞进去的一叠“○○相印”面巾纸。

程小时一想到那个小偷打开钱包会是什么表情,就忍不住想笑。心情倒也不算太差。

顺带一提,他那个皮夹还是超市大减价时19.8拿下的,纯纯假货。

直到出了机场,程小时都还沉浸在“莫名其妙被偷但损失几乎没有,甚至还整蛊到了外国小偷”的爽感中。

只是好景不长,还没等他一个个查完英语单词找对路线,大朵的阴云便从机场的后端飘了过来。

随后闷雷一滚,Bridon就下起了雨。

“明明刚刚还是大晴天啊?卑鄙的异国天气!”

程小时忍不住吐槽一句,连忙找地方躲雨。可他没想到堂堂大英帝都,竟然连个公交站台都没有,街道上光秃秃的全是红绿灯。就连高耸林立的建筑物都有够光滑的,房檐是一点也遮不住人。程小时张了张嘴,感觉自己在异国被欺负了,但又找不到证据。

不过也许是因为他的运气真的太差,所以才没能遇到有棚的公交站和能躲雨的屋檐。程小时哀嚎一声,认命地拖着行李箱在雨中奔跑起来,打算先去对街的咖啡店避一避。

雨丝绵密,带着股灰尘被溅起的潮味,打在脸上倒也不疼。只是同它一起降临的雨雾着实有点妨碍视线,程小时又忙着躲雨,一不留神就撞到了人。

“嘭!”一声闷响。

他连人带箱跌到了雨里,手机都差点飞出去。对方显然也被撞得不轻,用俚语小声地抱怨了一句什么,程小时没听懂。意识到闯了祸,他连忙开口道歉:“Sorry,sorry…I…I don't see you…Are you OK?”

因为说得太急,程小时头个单词念飘了音,后一句话又用错了时态。

听到这样蹩脚的英语,对方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是华人?”

是道清润好听的男声。

“你怎么知道?”话音未落,程小时望着对面那张过于精致漂亮的笑脸,恍了恍神……迟钝的脑子卡了一秒,猛地想起什么:“你!你不是那个Fel”

“嘘。”俊美的海报明星竖起纤长的食指抵在唇前,笑着朝他眨了眨眼,“现在可不是工作时间。”

程小时闻言下意识捂住嘴,听话地点点头。

对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拉他:“你好,我叫夏斐,刚刚撞到你实在抱歉。”

没想到能遇到模特,还是如此俊美礼貌的华人老乡,程小时颇为激动的握上了对方的手,觉得Bridon一下亲切不少。“你好你好,我叫程小时!哇,你本人也太好看了,比我在机场广告屏上看到的还要好看得多诶!哎呀,刚刚真对不起,我光顾着躲雨没有看路,这才撞到了你。真不好意思啊,兄弟。”

“没事,谢谢你的赞美。小时,我可以这样叫你吗?看你带着行李,你是来这里旅游的?”

程小时接过他帮自己扶起来的行李箱,想了想回答道:“嗯……算是,也不算是吧?就是来办点事情。”

闻言,夏斐弯起漂亮又狭长的赤金色眼睛,用他那清润动听的男中音说:“相遇即是有缘,在国外能遇到像你这样可爱的华人的机会可不多,”他弯了弯手指比了个猫耳朵的姿势,又说:“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都可以跟我说。”

程小时见他调侃自己的猫耳帽子,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面对老乡很快便坦诚了自己的窘境:“其实我在找路,夏斐,你知道这个酒店怎么走吗?”程小时点开手机,把酒店地址拿给他看。

夏斐接过手机看了一会儿,很快指明路线:“要去这里的话,小时你只需要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在第二个红绿灯处搭乘一班编号473的……”

讲完,他注意到对方略显迷茫的眼神,轻笑一声从蓝色的外套里掏出手机,“要不我打车送你过去吧?就当是撞到你的赔礼了。”

“啊?不用了不用了,”程小时慌忙拒绝,“我就是有点晕机。你刚刚那么一说,路线我都记住了!”

夏斐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手机的闹铃打断。

他瞥了眼屏幕,惊呼一声“糟糕”,忙把程小时的手机还给他,匆匆说了句“抱歉小时,改天请你吃饭当赔礼吧!我得先去上课了!”就消失在雨中。

“还是学生就已经成当红的模特了吗?这也太厉害了吧……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可真大。”程小时感叹一声,提着行李很快也消失在雨中。


[见到他了?如何。]

[比想象中更单纯。]


“您的房间在二楼。B04,这是您的房号和钥匙。祝您好梦。”

听着手机里传出的中文翻译,程小时接过钥匙对前台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道了谢,便按照提示上了楼。

酒店的房间比预想的大,看起来还算干净。铁架床上铺着新洗过的三件套,床左侧的小柜子上摆有台灯,右侧挨着能看到街景的大窗。

程小时关上房门,检查了一番,似乎没有什么可疑的摄像头。但他还是有点不放心。确认门反锁好了,又去拉窗帘。墨绿色的窗帘一被拉上,整个房间顿时就陷入了黑暗。

他在黑暗里四处搜寻一番,终于放下心来,打开房灯。

这实在不能怪程小时小题大做,毕竟出门在外,这里又是完全陌生的异乡,他总不能没点防备心。况且,发生在他身上的某些事……实在有些超出常识。他不确定被别人看到了,会不会被当作精神病人。

想到这里,他心情颇为沉重地拿出了压在行李箱最里层的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英式建筑宏伟华丽,可程小时却莫名感到恐惧。因为他曾以一种非自然的方式出现在这栋建筑物前过。

他不知道那算什么,臆想?共鸣?超能力?

他不明白。

只知道自己睁开眼睛的时候,海鸥正成群地从他头顶飞过。他站在几条道路交织的中心,被陌生的建筑物层层围堵,红色的公交从他身旁驶过,尖锐的鸣笛令他惶恐不安。

他四下张望,试图搞清状况。可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仿佛正被谁注视着的毛骨悚然感却从他脊背后节节攀升,定住了他乱动的脑袋。而后,一道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程老师。”

他听到有人这样叫他。

程小时想要回头去看是谁,可下一秒就从照相馆的椅子上摔了下来。

手里紧攥的信封也终于向他呈上隐匿于背后的签名——程伟民。

“爸爸?!”

[难道说他们离开圭都是去了那里?]

这个想法瞬间划过脑海,快得几乎抓不住。

只是凭着这一点猜想,兴奋、疑惑、不安、喜悦……就一股脑全冲了上来,程小时表情罕见地空白了几秒。

虽说他并不清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出现在了照片里?更不知道这种异象的出现对自己来说是好是坏。

但他实在在照相馆等了太久太久,久到记忆都已经开始模糊他所等之人的面孔。

所以他想——,

[如果等待得不到回应,那他就自己去找好了。]


于是他来到了Bridon。

来到了照片的拍摄地。

可他拥有的线索着实太少,搜索引擎能提供的帮助又过于有限。最终,他知道的信息也不过两条。

[父亲是以教师的身份来的英都。]

[他曾去过皮卡迪利广场。]

那声“老师”是突破口。他通过音色推断出当时叫他的人应该是位还在就读的成年女性,那么与之对应的,父亲很可能就是这里某所大学的教职人员。但Bridon的学校太多了,光是皮卡迪利广场附近的就有好几所,他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从何找起。

本来他还想通过再次触碰照片,利用那种奇妙的联接去获取更多信息——至少要让他回头看看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再缩小一下搜索范围。但古怪的是,除了第一次的触碰产生过联接,后面的触碰都没奏效。线索也就断了。

不过幸运的是,他的父亲是个华人。在异国人扎堆的外乡,这样的面孔并不难分辨,何况他已经把范围缩小到了外国大学里的华人教师内。

想到这里程小时总算轻松了点。

“明天先去广场附近找找看吧,也许那里会有什么线索呢?”

他安慰自己一句,收起照片,拿出两件衣服准备洗澡。却不料衣服脱到一半时,有什么从他上衣口袋里“啪”一声掉到了地板上。

可程小时记得自己并没有再往口袋里放东西,证件在他出机场后就收进了背包,此刻里面应该什么都没有才对。

他好奇地捡起那张卡片,没想到一翻过来就和上头模样俊美的人对上了眼。

“夏斐?!”程小时惊讶地瞪大眼睛,瞬间想起这个被自己撞到的帅哥老乡。

当时他跑得太快,整个人几乎都撞到了对方身上,东西肯定是在那个时候不小心落到他口袋里的。

“夏斐…美术…布莱登艺术大学?”程小时看了看证件上的信息,试着检索了一下这个大学的名字,发现是所名校。而且就坐落在离自己酒店1.4公里的地方,坐地铁十几分钟就到了。

“我去!这老乡也太牛了吧!学校排名好靠前啊!”

人长得好看,脾气又好,还这么年轻有为,程小时着实羡慕了一把。

他想起夏斐下午那着急上课的样子,猜测他可能不仅是名校的在读生,估计还是那种学习很上进,成绩特别优异的好学生。虽然他不知道国外学生证用得多不多,但在国内学生证丢了可不是小事。何况对于学生来说,学生证可是他们进入图书馆的私人钥匙。

一想到自己可能给对方造成的麻烦,程小时愧疚得简直想立刻去还。只是现在天已经黑了,怎么着都不是个还卡的好时间,于是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明天再去吧。正好要找爸爸的线索,干脆就从夏斐所在的学校开始排查好了。”

“哎!对呀!!夏斐是留学生肯定对这边的学校有了解!他人又那么好,说不定还能拜托他帮我指指路,排除掉一些无关选项呢!”

程小时顿觉喜从天降,忍不住对学生证上俊美无俦的人笑弯了眼:“哇,老兄,你该不会是我的救世主吧?这也太巧了。”


Bridon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浓黑的夜幕下钻出两颗湿漉漉的星星,它们占领高地,此刻正悄然注视着墨绿窗户上倒映的人影。


第二天程小时起得格外早。

他在酒店吃过早餐,又花了几英镑买了块巧克力蛋糕当礼物,这才坐上地铁。

可到了地方,他才发现他似乎把一切想得过于简单了。因为首先,他可能进不去;其次,他不识路;最后,他还不知道夏斐的课程安排和教室地点。

虽然第一个问题在学生们刷卡时得到了解答,但另外两个问题却无从下手。

程小时尝试着向路人搭话,可从他面前经过的外国学生一个比一个走得快,每个人脸上都透着股戾气,总让他觉得不太好惹。程小时猜测可能是因为现在是暑假,而他们却还要留在这里搞研究做课题。

[唉不是,这要我怎么搭话啊……]

程小时靠在红色的砖墙上,丧气地抓了抓头发。

正苦恼着该如何是好,突然,从他背后传来一句英语。

“Excuse me,do you need a hand?”

程小时回头,看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漂亮的金发美女。

他愣了两秒意识到对方是在问自己需不需要帮忙,连忙用英语回答,“是,是的,如果可以的话,漂亮的女士,请您帮帮我。”

金发美女见此,笑着说:“当然可以,那么你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呢?”

程小时拿出怀里的学生证递给她看:“女士,这是我的我的…呃,朋友,他把学生证忘在我这儿了,请问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程小时本来想说老乡的,但他忘了老乡要怎么说,总不可能是“old countryman”吧?为了不在美女面前失了面子,他还是用了最普通的“friend”。

可他没想到自己结结巴巴的话语和尴尬发红的脸,被对方以一种错误的方式解读了。

“哦!我知道他,他很帅,在我们学校也很有名。你是他的男朋友吗?还给他带了蛋糕,你真贴心。”金发美女笑着夸程小时可爱,称赞他们很配。

程小时听了吓得要死,赶紧向她解释:“不,不不,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女士,您误会了!”

但对方却俏皮地向他眨了眨眼,用一种[我懂我懂]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别担心,这里是英都,在这里你坦诚一点也没关系的。”

[可是真的不是啊!]

程小时又向她解释了几次,但对方却始终认为他是在害羞,甚至开始劝他:“勇敢做自己。承认性向并不羞耻。”

看到对方异常兴奋的面孔,程小时终于悲催地意识到今天这个LGBT他是非当不可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位金发美女非常热心。她不仅知道夏斐是谁、现在在哪儿,甚至还主动提出带程小时去找他。

唯一不太妙的是,这位美女实在是太热情了!一路上都在和他搭话。而程小时的英语水平又十分有限,能听懂的和能说的早在刚刚就用完了,可他又不能掏出手机实时翻译,那样也太丢脸了。因此面对美女不时抛出的一些陌生词汇和长句,程小时全程都在打哈哈,心里就非常后悔:[……早知道就不装杯了!这下好了……成聋子了。]

最后还是美女发现他实在有些沉默,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抱歉。也许我该把这部分内容留给Felix的,毕竟你们才更加了解对方。我很抱歉,请原谅我的粗心。”

程小时又短暂地恢复了听力,“没关系,谢谢你能带路,女士。”

总之,程小时算是有惊无险地进来了。


学校的内部建筑风格跟外部差别很大,不再是红砖尖顶的哥特风,而是以白色为主调的古典与现代的混搭。你既能在这里看到巨大的罗马石柱和蓝绿色的弧形穹顶,也能看到线条利落、造型规整的玻璃大厦。

程小时一路走一路看,心理感叹还挺大气的,转身跟着金发美女进了一条长廊。

长廊右侧是个花园,里面种着好些花楸树,中间摆着一座断臂维纳斯像,而她脚下又长着大片的薰衣草。因为正值花期,竟一路开到了长廊边,无不惹人喜爱。

很快,在金发女士和花香的指引下,程小时来到一间画室前。

画室是由旧教室改的,空间不大,里面还有块小黑板。夏斐没有关门,正拿着笔在里面画着什么,表情认真,眼神专注。过分俊美的侧脸,让他比身前的大卫像更夺人眼目。

程小时看得呆了一瞬,下一秒又被金发美女甜蜜的嗓音唤了回来。

“Felix,你可爱的小男友带着蛋糕来看你了哦~”

“男友?”俊美的海报明星停下动作,疑惑地望向门口。

“不,不是,我们真的不是那样,女士您误会了真的误会了……”

程小时涨红着脸欲哭无泪地解释,但收效甚微。夏斐想起这位女士的相关事迹,忍不住笑了起来,开口替程小时解围。

“芙洛宁小姐,我们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听到两位正主都否认了关系,金发美女耸了耸肩,勉强相信了。不过,走之前仍语带遗憾地用英文跟夏斐说了什么,程小时没听懂。

等人离开,他忍不住好奇:“夏斐,她刚刚跟你说什么了啊?”

夏斐笑了笑,回答:“她夸你可爱。”让我看好你,别被人抢走。

“啊?哈哈,是吗……”程小时原地尬笑了一下。被异性夸可爱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尤其是在帅哥面前。

听出他的不自在,夏斐笑着安慰道:“别太在意,小时。刚才那位芙洛宁小姐是我们学校有名的LGBT组织会会长,因为太专注组织建设,没少……误解他人。你不用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这我看出来了。”程小时松了口气,心说:对方知道是误会就好,不然他还真的有点难解释。

见他放松下来,夏斐不免好奇:“小时,你怎么突然来找我了?是发生什么事需要帮忙吗?”边问,边从一堆画纸里拉出张凳子递给他,“抱歉这里有点乱。”

“没事,我其实是来还这个的。”程小时掏出胸口的学生证递给他,“昨天撞到你的时候它好像掉我包里了,本来应该马上还你的,但时间太晚,我又不怎么认路,所以就……应该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要是,要是真有什么耽搁的地方,请看在它的份上原谅我!”说完,他把打包的蛋糕也一并递给对方。

手伸出去的时候,程小时其实还是有点忐忑的,因为他实在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给这位善良的帅哥老乡造成太多困扰。

不过他想,大概是没有的。因为夏斐接过学生证时眉眼带笑,脸上除了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感谢外,并没有他预想中的责备与不耐。甚至婉拒了他的赔礼。

他告诉程小时:“我可不能收它。因为小时你为我送回学生证,已经让我又欠下一个人情了。如果再收下它,我就要在你身上欠下第三个了。”

“啊?为什么会是三个?”程小时感到疑惑。

夏斐好笑地提醒:“因为有一个是还未兑现的赔礼。所以,”他朝程小时眨了眨眼,俊美的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小时,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提,不用客气。”

[卧槽!好,好耀眼!]

程小时简直在心底无声呐喊。因为他直到刚刚都觉得,对方昨天撞到自己后说的那句请他吃饭只是在客气。原来他是真的要请啊?!

[这是什么绝世大好人!啊啊啊光芒,好耀眼!]

“其实,夏斐,那个……我还真的有点事想要问问你……”程小时挠了挠头,总觉得向这样好心的人开口索要帮助是在占人家便宜。但他实在是没什么办法,于是只能厚着脸皮问了。

“你知道你们学校有没有华人教师吗?大概……四十岁左右的华人男性。”

“男性华人教师吗?我们学校……符合你描述的只有两位。”夏斐想了想说道。

“!那那夏斐你知道他们叫什么吗?”听到有,程小时激动得一下子凑了过去,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连带着椅子都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

“啊!抱歉,我,我太激动了。夏斐你,你知道他们叫什么吗?”程小时握着凳子的手微微颤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迫切。但看向夏斐的眼神却还是暴露了内心。

见他如此焦急,夏斐收起笑仔细回想了一番,说:“他们俩一个是教设计的李老师,一个是教油画的刘老师,具体什么名字,我不太记得了,好像叫李昊?刘什么凌?”

“这样吗……”闻言,程小时眼里那点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啪的一下又熄灭了。果然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还是有些令他受打击。

“小时,你还好吗?”夏斐见他情绪低落捏了捏他的肩,低声安慰:“抱歉,我知道的不多。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找人帮你问问。”

温柔清润的男音仿佛窗外明媚的阳光,带着令人放松的魔力驱散了聚在程小时心头的阴霾。意识到夏斐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他赶紧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我很好。不用麻烦了,他们……也不是我要找的人。”

夏斐看出他是在故作坚强,微微皱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小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聊聊。你来英都……其实不是为了旅游,是来找你刚刚问的华人教师吧?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可以跟我说说,我在这边生活得比较久,也认识不少人,说不定可以帮到你。”

怕他有负担,夏斐笑了笑,又补充:“当然,前提是这不会让你感到为难。如果是不便于外人知道的事,请原谅我的唐突发问。请相信,我并无恶意。”

夏斐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透明又温柔,每次他说话的时候都好像在唱一种浪漫深情的咏叹调,比阳光落进羽毛里更能打动人心。程小时无法不去信任他,无法不对他心生好感。因为他的眼神是那样诚挚,表情又是那样坦荡。即便是面对自己这个仅仅一面之交的陌生人,也能毫无防备地施以援手,这该是多么高尚的心灵?他实在无法让自己去怀疑一个这样友善的人。因为那不管是对夏斐还是对自己都是一种冒犯。

更何况他又有什么可图的呢?一个人孤身在外,没有钱没有权没有势,什么都没有,就连脸都没人家的好看。

想到这里,程小时忍不住感叹一声。

“夏斐,你该不会真的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救世主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因此没能看到对面拿着画笔的人指尖颤抖了一下,也没能看到那张俊美深情的脸上一闪而过的裂痕。

“小时。觉得勉强的话,不用说也可以。我不想为难你。”

程小时听了抓了抓头发,笑着说:“其实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他没看夏斐,黑色的眼睛盯着地板。上面落了一张对方不知什么时候画的维纳斯像。不过与他在花园中见到的不一样,画像上的维纳斯藏在大团的花楸花之中。

夏斐不再说话,安静地坐在他对面,耐心地等待程小时主动开口。

“我在找的人其实……是我的爸爸。他叫”

“程伟民。”


啪。

一滴雨从高空坠落。

接着,千万滴雨从高空坠落。

Bridon的天气总是这样。令人捉摸不透。


[Felix,绘画不是拍照。]

[一比一的复刻在这里并不是完美。我承认你的艺术造诣很高,可,如果只是完美复现,世界需要的就不是画家而是摄影师了。]

[你的作品始终缺少灵魂,我在里面看不到关于爱的表现。也许,你该试着去走走了。]

他想起了导师的话。此刻它将在黑发少年面前发挥它最大的作用。


“什么?!夏斐……你你说要陪我一起找?!这这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太耽误你了?兄弟,你人怎么这么好啊!”绑着小辫子的少年闻言泪眼汪汪地握住了他的手,好不感动。

对方偏高的体温透过交叠的掌心传递过来,就好像太阳一样。

他是怎么说的?

“只是尽力帮忙而已,并不一定因为我就能找到啊。而且最快也要等到明天,不会影响小时你吗?”他失笑,有点无奈地看着对方。

可那双澄澈的黑眼睛里却充满了坦诚与信任,甚至带着未被意识到的依赖,像极了某种柔软的小动物。

而它的主人——,

满心欢喜地拉着他的手,快乐得要冒小花。

“不会不会!夏斐你真的太好了!有你帮忙简直如有神助!其实不瞒你说,我来英都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的钱只够在这里待上半个月,人生地不熟,语言也……如你所见。一时间还真难以找起。要是想待得久点就只能想办法找兼职,可如果那样,不仅找人的时间所剩无几,被发现还要出大问题……况且我也不能久待……所以,你愿意帮忙真的——太感谢了!即便最后……真的没能找到爸爸……但能遇到你!怎么说这趟英都之旅都不亏了!你果然是我的救世主!”

过于单纯和天真的人就这样傻笑着,将自己的弱点亲手交予他人。


Bridon的雨悄无声息。

它站在窗外,静静听完了这场对话。

因为太过沉浸在[获得帮助]的快乐里,程小时并没有注意到雨的到来。

直到临走前,他才发现天空不知何时已然乌云密布。尽管夏斐把伞借给了他,但程小时还是忍不住叹气:“怎么又下雨了?Bridon的雨也太多了吧?”

“你不喜欢下雨天吗?小时。”

“那肯定呀,”程小时举起手臂在空中比划两下,“因为下雨的话,我就不能去打篮球了。”

“是吗?”

夏斐被他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

“可我倒还挺喜欢下雨的。”他转头看向窗外,眼底是窗外昏暗浑浊的光景。

[因为只有雨,才能熄灭罪业的烈火。]

可Bridon终究不是神佑地。

这里的雨没得到神明的祝福。也无法降临到正确的时间点。燃烧的殿宇从被点燃的那刻起,就注定是焚毁的结局。

命运早已做出选择。他也回不了头。

于是夏斐笑着对程小时说:“反正无法躲开,不如就此感受那份清凉。也不失为一种与天空的浪漫接轨。”

不愧是搞艺术的高材生,说话都这么有好听!程小时忍不住点点头,“你这么一说,它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那夏斐我先走了,明天见。”

说完,黑发少年便消失在门口。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雨水打在树叶上,噼啪作响,盖住了少年远去的脚步声。画室里暗沉沉的,全是雨水带来的阴霾。木头腐朽的霉味开始在空气里四散而开。

夏斐对着身前的画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那幅俊美的大卫像已不再完美,他的脸上多出了一条划痕。很轻,就横在左眼下方。像落了根断发。又像新诞生的一道疤。

[已经不能要了。]

夏斐取下画纸将它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画室在短暂的欢闹过后又回归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一人打破沉默。


“你很在意他?”

是刘枭。

“这么问我,你难道就不在意吗?”夏斐扔下画笔,伸了个懒腰,脸上再没有那种温柔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漫不经心。

他看向刘枭,问道:“比起我,你不是更关注他吗?从他来到英都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落进你的陷阱了。我还挺好奇的,他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值得你们如此大费周章。”

刘枭笑了笑,回答他:“你会知道的。不过不是现在。”

“所以,”夏斐也跟着笑起来,“接下来,你要我做什么?”

温和儒雅的男人笑着递给他一张照片。

“测试。”



因着暑假游客多,即便是在工作日,皮卡迪利广场上的人流依然很多。

再次站到这里,程小时总有股强烈的不真实感,好像下一秒他又将从照相馆的椅子上摔下来。然后他就可以揉着眼睛抱怨一声痛,发现手里其实并没有什么照片,他也没有来英都没有撞到夏斐没有和他约定在这里碰头,所有的一切都来源于梦。他在梦境里虚构了所有的事情。

不然该如何解释那异象呢?

正常人哪会无端出现在另一个地方?甚至还是过去,还如此真实。他真的精神正常吗?程小时快被自己问住了。

[难道……他所处的世界其实是一部大制作的地球online游戏,他们每个人都是游戏里的玩家或者NPC。但因为地图开得多,地球又总是更新版本,所以他这个人机身上就出现bug了?]

[怪不得只要他犯傻乔苓就会骂他人机,感情他其实真的是人机?那乔苓是啥?玩家?哦,这样好像就说得通了……难怪她是收房租的,自己是交房租的!这不妥妥的玩家从平民身上榨取资源吗!真相竟是如此!]

程小时用他最擅长的方式把自己逗笑了。那颗因未能查到线索而陷入失落与沮丧的心,又再度轻快起来。毕竟他可不能让这种灰色的情绪影响到夏斐。

放松下来后程小时就坐到雕像下老实等人。

约定的时间是九点,他早到了半个小时。


不过,他没想到比夏斐先到来的,是一句压低了声的咒骂。

“Bullshit!”

程小时好奇地侧头去看,发现是对情侣在吵架。准确来说,又不能算是吵架。因为背对着程小时的金发男人并没有说话。说话的是一个容貌昳丽的超级大美女。她眼眶微红,泫然欲泣,正语速飞快地朝面前的男人吼着什么。可男人却没有任何反应,一动不动,像根木头似的垂首杵在那儿沉默不语。

大美女没说一会儿便被这种态度惹恼了,她愤怒地推了男人一把,抬手将一束玫瑰砸到了他身上。艳红的花瓣顿时落了一地。

[也许,她的心,也跟那束玫瑰一样了吧。]程小时想。

因为他看到大美女脸上有泪划过。可她没有擦,吸了下鼻子,用一种悲伤又决绝的语气跟男人说了句什么,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失去某人,最糟糕的莫过于,他近在身旁,却犹如远在天边。”


耳畔传来一道清润动听的男声。

“夏斐?”程小时小声地叫出声音的主人。

对方笑着点点头,凑在程小时耳边的俊脸稍稍拉远了些,向他解释:“她刚刚说的是这个。”话音未落,夏斐又调侃起来:“小时,你怎么在这里听人家墙角?”

被抓包的程小时尴尬地摸了摸鼻头,干咳着狡辩:“我,我这又听不懂,怎么能算是偷听呢?”

“唉,不过真没想到,那么好看的大美女也会有失恋的困扰。”想起大美女脸上的泪,程小时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他有点不能理解,那么美丽的人,怎么会有人忍心让她伤心。

“因为再好看的人,本质上也是人啊。总会有烦恼的。况且,”夏斐拍了拍程小时的肩,示意他抬头去看背后拿弓指着他们的天使像,“谁也不知道爱神射向自己的箭是什么颜色。也许这正是当初雕刻它的人没有锻箭的原因吧。”

“有道理!”程小时被说服了。

怎么说什么都信?夏斐失笑。

“唉,小时你……看了这么久了,你难道都没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见他扶额叹气,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程小时心里一跳,以为夏斐误会了什么,连忙为自己正身:“我可没什么不对的!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站在欣赏的角度说的!夏斐你别误会!我可没对人家动什么歪心思哦!”

夏斐被他奇怪的脑回路逗得笑出了声,好一会儿才指指口袋说:“我的意思是,你就没发现身上少了什么吗?”

“啊?”程小时下意识顺着他的话摸了摸口袋。这不摸还好,一摸顿时心下一凉,“我我的手”

“这里。”

程小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夏斐打断了,对方晃了晃拿在手里的黑色手机。

“啊???”程小时眼睛都瞪圆了,“我的手机为什么会在你那里???”

夏斐把手机递给他,表情很是无奈:“小时,你也太迟钝了。在你听人家墙角的时候,偷你手机的小孩儿都快走到对街了。要不是我看到了,现在心碎的人就不止那对情侣了。”

“啊?!我去!这么猖獗?!”

程小时倒抽一口凉气,一边道谢一边努力回想,但半点被偷的印象都没有。

见他表情懵懂,夏斐忍不住提醒:“小时,你现在是在国外。Bridon可不是什么友善的异乡。要警惕些才行。”他打趣道:“毕竟,你的小偷缘很好。不小心一点的话,这整条街的流浪汉和小偷都要让你来养了。”

“……这太扎心了,兄弟。”程小时知道他在拿自己昨天跟他说的事开玩笑,于是捂着胸口,非常配合地演了一下。

“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夏斐笑着把程小时从台阶上拉起来,“走了,我们去找人。”


金色的阳光从天际撒落,将广场照得一片辉煌。就连那爱神像冰冷的指尖,都好似闪耀着浪漫的华光。

Bridon的太阳,是如此光彩夺目。它高悬于空,又是如此安静,好像对谁都有所保留。它不像圭都的太阳,永远炽烈如火,永远赤忱坦荡。

也许正因如此,那撒落的光芒才更显得弥足珍贵。


[他会是我们这边的人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

[呵。你什么时候学会开玩笑了?真无聊。我开始感到乏味了。]

[那要不要和我赌一局?百万英镑,来猜结局。]

[……啧。你真不适合讲笑话的。太冷了。]



波光粼粼的泰晤士河在日光的照耀下含情脉脉。可Bridon的晴天是那样短暂,即便躲过了乌云,那漆黑的夜也紧追不放。日落使河流重归死寂。

恰如程小时的内心。

原本有了夏斐的加入,程小时的排除法进度快了许多。夏斐的学生身份使得他们的拜访与问询几乎畅通无阻,甚至因着他英语好又是半个土著,程小时全程只需要负责微笑,点头,听结果,其余的事全由夏斐照顾。仅仅一天,他们就排除了靠近泰晤士河附近的好几所学校。只是让他沮丧的是,收获仍是寥寥。

[难道非得排除到最后才能找到线索吗?]程小时心不在焉地想着。

突然一个响指在他眼前打响。

飘忽的视线顿时被那声音凝聚在一起,投向了夏斐不知何时侧过来的脸。那双赤金色的眼睛在夕阳和路灯的照射下闪着无比璀璨的光,他对程小时笑了一下。

“小时,我饿了。”他说,“介意陪我吃个饭吗?”


于是他们便踩着夕阳的残影,来到一家装潢简约的酒吧。到的时候,酒吧内已经聚了好些人,其中最多的便是穿着蓝白条足球衫的中年大叔。他们喝得有些高,正神情激动地围着酒吧中央的电视机嚷个不停,显然是其中一队的粉丝。

夏斐嫌他们是对家球迷,又格外吵闹,便拉着程小时坐到了人少的角落。

他向程小时介绍:“我以前在这里打过工,这儿的店长是我的熟人,他家的菜品味道还可以,比别的店性价比高,酒的味道也正。小时,你想吃点什么?”

夏斐把菜单递给程小时,指着上面的菜名一一给他翻译。在看到程小时终于露出一副[啊?为什么要把这两样食材混在一起]的惊悚脸后,终于得逞似的告诉他:“除了标上大拇指的,其他的都别碰,除非小时你想尝个新鲜。”

最终,菜还是由夏斐点的,毕竟他有经验之谈,程小时选择相信他!

可跟着菜品一起上的,还有滋滋冒泡的鲜啤酒。

夏斐伸手拿过其中一杯,朝程小时举了举,声音带笑:“虽说酒精不是万能的,喝多了还伤身,不过偶尔喝点倒也不错。至少能忘记烦恼。所以——,”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露出一脸忧愁,“小时,能看在我被毕设折磨的份上,陪我碰个杯吗?”

他的话说得那么贴心,只口不提程小时,只把那个伤心沮丧的人当作自己。这么温柔的一个人,程小时又怎么可能拒绝呢?

他端起杯子,几乎立刻碰了上去,“不醉不归!”


两人边喝边聊,身前没过一会儿就多出好几个空杯。

夏斐仰头,灌了一大口啤酒,一张俊脸爬满了艳丽的红。他赤金色的眼睛亮得像着了火,直勾勾盯着面前同样满脸艳色,眼神迷离的程小时,慢慢向他说起自己的过去。

他谈起毕设,谈起导师,谈起室友,谈起工作,谈起自己那鲜为人知的过去。

“模特……romance……哈,大家总以为我们过着梦幻般的生活……”

“其实我们这样的人孤独得很……”

“要不是缺钱,谁又愿意来当什么模特呢?”

夏斐握着杯子愁眉苦脸,好像终于被生活的重担给压垮了,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程小时连忙给他顺气,安慰道:“兄弟,别,别这么说,你知道吗?在遇到你之前,我都不信男生可以长这么好看的!如果,这,这世界真的是地球online游戏,那嗝,那你这颜值绝对是男,男主啊!”

夏斐被程小时的话逗笑,好奇地从胳膊弯里抬眼看他,“小时,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什么地球online游戏?”

程小时见他感兴趣,像是找到什么奇怪的共鸣一样,嘿嘿一笑,噘着嘴凑到他耳边煞有介事地说:“其实我怀疑……我们的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地球online游戏!”

醉眼迷蒙的酒鬼,每说出一个字都好像放了根暖乎乎的羽毛在挠夏斐耳朵。那清脆悦耳的嗓音因为酒精的作用而带了点儿哑,落到耳边暧昧得像枕边风。可它的主人完全意识不到,亮晶晶的眼睛里全是被酒水提纯过的天真烂漫,甚至比第一次见到时还要单纯可爱。

“怎么说?”夏斐弯了弯狐狸似的眼睛。

“因为我卡过bug!”程小时笑嘻嘻地趴到他旁边,指了指自己,“其实我是人机哦,没想到吧?”

他得意洋洋地说着,勾起来的嘴唇就像艳丽的玫瑰花一样,离他那么近。

夏斐喉结一滚,笑了起来。他把手拳成话筒,递到那朵玫瑰前。

“说出你的故事。”

程小时很上道地一爪子搭了上去,哼哼两声,像只顽皮的小狗,坏笑着要逗他玩儿:“那我说了,你可别被我吓到啊!”

夏斐眼泪都快笑出来了,“那小时,你可要好好说,我胆子可小了,你别把它吓破了。”

“放心放心,兄弟我自有分寸。”

于是,醉得头脑不清的黑发少年就这样一五一十地把来英都的前因后果全告诉了眼前俊美的海报明星。他醉得厉害,话几乎说得颠三倒四。可他面前的人何其聪明,又怎么会听不懂。程小时没说一会儿就觉得口渴,举起杯子又灌了不少酒下去。到最后,几乎是夏斐问什么,他答什么。


于是那些目的不明的问题,统统得到了最坦诚的回答。而作出解答的人,不会起疑,甚至不会记得。因为他的眼睛几乎在一句句“交心”的闲聊里合了起来。


[猎豹队是否能在今年顺利捧杯,就看他的表现了!]

屏幕里解说员振奋人心的喊声和场外球迷们激动的高呼连成一片。到底是英都雄狮队还是猎豹队获胜,都在这至关重要的最后一分钟里了。

所以,在这摇摇欲坠的一分钟里,他该怎么做呢?

事实不是显而易见吗?夏斐笑了。

[球进了!3:2!冠军是猎豹队!!]

“fuck!”酒吧里顿时骂声一片。

“好耶!夏斐!我们猜对啦!”

在无数咒骂声里,突然蹦出来一连串笑声,气头上的球迷回头望去,和角落里欢呼击掌的两人对上了眼。

恶意在一瞬间爆发。

“嘭!”地一声。

一个玻璃杯在程小时脚边炸开。他吓了一跳,眨巴眨巴眼睛竖起眉毛瞪向丢东西的人,嘴里含含糊糊地想骂点什么,但目光触到对方凶神恶煞的脸和身上带着的武器后,又把脏话咽了下去。

“兄,兄弟,他,他们干嘛这么看看看看着我们啊?”程小时吞了口口水,害怕地扯了扯夏斐的衣袖,混沌的大脑并不明白他们是什么时候惹到了对方。

[到底是做了啥,才能把这八百个人气成这样?]程小时想不通。

夏斐没说话,找准时机一推凳子,拉起还在懵逼状态的酒鬼就冲了出去。



浓黑的夜晚,就像舞台坍塌的帷幕,笼罩着Bridon的每个角落,把星星藏得一干二净。这是一个适合出逃的夜晚。躲在巷道深处的人便是靠着这点逃出生天。

也许是拼命奔跑过后的心脏实在躁动不已,也许是靠在一起的呼吸灼热又滚烫,也许还是酒精残留的糟糕影响。

所以那道清润又温柔的声音才会染上几分怒气。

“小时!你怎么这么莽撞?要是他打中你的头了怎么办?”

没想到他会生气,程小时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对,对不起,我,我刚刚就是一着急脑子没转过来……夏,夏斐,你,你没事吧?”

要怪就怪,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谁也没想到夏斐拉着程小时逃跑的那条路上,竟还藏着一个混混。更没想到他会那么快展开攻击。

所以当铁棍要砸向夏斐时,程小时便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

空气静默了片刻。

而后程小时听到,夏斐似乎叹了口气,因为靠得太近,呼吸都打在了他鼻头上,有点儿痒。

“……抱歉刚刚吼了你。我没事,小时你怎么样?”

怕他自责,程小时拍拍胸脯,把受伤的那只手悄悄往后藏,大声安慰道:“嘿嘿,兄弟你放心,我没事!他刚好打我包上了!一点事儿没有!疼都不带疼的,嘶!夏斐你你你轻点!”

虽然程小时极力掩饰,可他们靠得那么近,即便看不见,肢体动作也藏不了。夏斐一下就抓住了他试图隐藏的那只手,仅仅只是碰到伤口边缘,就疼得程小时眼泪都掉了两颗。

[幸好这里黑,不然被看到得多丢人啊?]他撇着嘴想。

“不是刚刚还说不疼吗?”夏斐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冷,好像又生气了。黑暗中那张俊美的模特脸因为缺少笑容的点缀,阴沉得有些吓人。只可惜他们躲的地方太黑,没人看得到。

抓着程小时的那只手动了动,似乎要检查伤口,程小时瑟缩了一下。虽然脑子还晕着,但疼痛却是实打实的。他怕疼。

“别动,小时。不会再弄疼你了。”

夏斐止住了他后撤的动作,指腹羽毛一样蹭过程小时的伤口,竟真的一点也不疼。

只是很快,黑暗里又传来对方叹息般的低语:“……小时,你的手臂肿了。”

狭长的赤金色眼睛在黑暗中流转着晦暗不明的情愫。

“……抱歉。”他说,“如果不是我带你去酒吧,就不会发生这种事。都是我”

“哎呀,兄弟你别这么说!这点小伤消个肿两天就好了!放心放心!你这都还免费帮我找人呢,这点小伤算什么!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就带我包扎一下好了!”

夏斐还没说完,程小时就赶紧打断了他,用力拍拍他的肩,没事人一样乐哈哈。要知道他最不擅长应对的就是这种情况了,所以赶紧揭过吧!

像是知道他的不自在,夏斐无奈地笑了一下,妥协道:“我明白了。”


晚上10点,夏斐带程小时看完伤,把他送回了酒店。他没在那里多待,因为酒店的房间太小,又没有什么能够招待的东西,所以他叮嘱完要擦的药就下了楼。三分钟不到,就走到了街口。

可不知为何,在即将踏入黑暗的前一秒,他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一眼。

他看到程小时所在楼层的窗还亮着灯。对方并没有听他的话乖乖躺下休息,而是正趴在窗户上偷看,被自己发现后还躲了一下。然后他看到程小时冒出脑袋对自己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跟自己挥手,玫瑰花一样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像是在说[明天见]。

夏斐就这样静静看了他一会儿,随后微微勾起唇角,也抬手向他挥了挥。

寂寞的夜里,路灯把他离开时的影子拖拽得很长很长。


晚上10点15分,夏斐接到了刘枭的电话。

“情况怎么样?”慵懒的声音在手机另一端响起。

“唉,运气不太好,出了点意外状况。”他皱眉抱怨了一句。

“是吗?辛苦了。”被电流过滤过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不过,”夏斐笑了笑,赤金色的眼睛弯了弯,“倒是有个意外收获。我想,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会让你们如此在意了。”

对面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在等他的下文。

“他身上确实存在某种特质。一种令他异于常人的特质。”


晚上11点,夏斐回到了租借的单人公寓。

11点30,他打开了手机。手机界面弹出一条程小时30分钟前发给他的信息,[兄弟,谢谢你陪我喝酒!你安全到家了吗?(狗狗wink.JPG)]

夏斐盯着那个柴犬表情包看了好一会儿,手指一动,点开对话框给他发了条语音。

[早到了。小时这么晚还玩手机吗?该睡觉了。]

发完,他又等了一会儿。但始终没有新消息弹出。他猜对方大概是发完就睡下了。

夏斐点上语音想要撤回,但时间却已经超过两分钟了。

“啧。”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把将手机扔到了桌上。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嗒]

[嗒嗒]

11点50,Bridon下起了夜雨。

睡觉吧。夏斐对自己说道。

可一个小时后。

夏斐发现,他失眠了。



[小弟弟,你是这里的学生吗?]

[是的,先生。请问您是?]

[啊,真不好意思,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

……

[所以,先生您是说,您和程老师吵了架,想向他道歉,但老师却还在生气一直不愿见您,是吗?]

[是的。虽然那次吵架让我们彼此都伤了对方的心,可我实在不想放弃这段持续了十几年的友谊,所以,小弟弟,能请你帮我一个小忙吗?]

[当然可以了!先生。程老师人很好的,我想只要您和他好好聊聊,很快就能和好的。]

[啊,真是谢谢你了小弟弟。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毕竟你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呢。]

[不用客气,先生。我叫夏斐。您也可以叫我Felix。这是程老师给我取的名字。]

[是吗?Felix……你真是个幸运的孩子呢。我可以再拜托你一件事吗?]

……

[程老师,约好的时间到了。]

[嗯,Felix,谢谢你提醒我。可以问问到底是谁要找我吗?]

[唔,我答应了他不说的。不过,程老师马上就会知道了!他现在正在楼下的会客室等您呢。]


[Felix,你要去哪里?你手上怎么会拿那么多钱?程老师给你的吗?]

[不是的,姐姐,这是一个先生给我的。他托我帮他买个礼物,地方还挺远呢……不过我会赶在晚饭前回来的,姐姐记得替我保密哦!]


[嘭!]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好疼……救命救救我……我不想死……]


[Felix,别发呆了!我们快走!]

[姐姐你你怎么……?发生了什么?程老师……姐姐程老师呢?!程老师在哪里?!]

[程老师是不是还在里面?!]

[姐姐你……]


[……别再问了,Felix。]


[Felix,你真是个幸运的孩子呢……]


“轰隆!”

巨大的雷声猛然惊醒了被梦魇缠住的夏斐。

他惊恐地打开灯,骤然从睡梦中脱离的四肢无法克制地颤抖着,手一挥竟碰倒了床头柜上的玻璃杯。

“嘭!”地一声,锋利的碎片顿时飞得到处都是,其中一块甚至割破了他的脚踝。

殷红的血珠瞬间从伤口渗出,映到赤金色的眼睛里,是和火焰一样恐怖的存在。

“Fuck!”他骂了一句。抱着头蹲到了床边。

他的心脏跳得厉害,声音很大,仿佛下一秒就会和玻璃杯一样炸开。冷汗从额头滑进了眼睛里,刺痛感明显。可他无心擦拭,只尽可能蜷缩起身体,抱紧自己,好让身上因恐惧而痉挛的肌肉尽快放松下来。

他已经很久没做噩梦了。

[是因为太像了吗?]

这样想着,夏斐阴郁的眼神忍不住瞥向桌上的手机。


凌晨4点10分,夏斐打开了聊天界面。

没有新消息到来。

“小时……”他喃喃着念出一个名字。

静静地看着屏幕上的狗狗一直对他眨眼到天亮。


Bridon的雨,肆无忌惮,下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程小时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九点了。

“糟糕!”他一看手机发现就差几分钟到约定的时间,心里一惊,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可宿醉的头疼还折磨着他,右手的伤更是疼得他手机都差点摔了。

“嘶——,卧槽,这咋回事啊?”

看着自己这一身狼狈,程小时有点懵。努力回想了一下,可断片的大脑怎么想也只能凑出个大概。貌似是他昨天和夏斐出去喝酒,结果误惹到流氓了?

好吧好吧,算他倒霉。幸亏没连累夏斐,不然他怕是没脸再见人家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点开聊天软件,准备跟夏斐说一声自己可能会晚到。但他没想到刚点开,就有条语音消息弹了出来。是昨晚夏斐11:40给他发的。

程小时点开一听,发现是句打趣。

他当即回复:[???兄弟你不是睡得比我更晚吗?]

刚发完,对话框立马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不到半分钟,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小时!我可能会晚点到]

很快,更多消息弹了出来。甚至在两条文字后,夏斐全换成了语音。

[我睡过头了]

“抱歉,小时,昨天实在喝太多了,早上没起得来……”

“你怎么样啊?头疼不疼?手方便吗?”

“你现在在哪儿?”

“已经到了吗?”

消息有点多,程小时听完赶紧抓着最近的那条给他回了个语音,“兄弟我没事!你慢慢来!其实我也睡过头了,现在还没出门呢!”

“要不我们11点直接找个餐馆见吧?正好一起吃饭了。”

对面很快传来答复:[OK]。

程小时松了口气。他和夏斐还挺那什么?心有灵犀?竟然连睡过头都能撞上,也还好是撞上了,不然让人干等着也太不仗义了!


雨后的Bridon格外干净,程小时一出门就被水洗过的天空美到了。蓝天白云,日光杲杲,银鸥成群,好一派自然美景。程小时站在街边,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一张。

可还没等这种好心情持续几秒,他就发现,有人在摸他屁股。

程小时猛地一回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鹰钩鼻的大汉。对方见他回头瞪自己,非但不收手,还暧昧地朝程小时吹了个口哨,体毛旺盛的胳膊一揽,就环住了程小时的腰。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些什么,语气十分轻佻。程小时不用猜都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他用力推了那人一把。

但对方纹丝不动。

“卧槽你干嘛啊!!”

眼看对方作势要亲他,程小时心里一阵恶寒,飙了句脏话!脚下一发力狠狠踹了他一脚。

可对方吃了痛还是不肯放开他,甚至被他的举动激怒后大手一挥直接抓在了程小时伤口上。把他疼得泪花直冒,力气一下卸了大半。

他在心里无助地呐喊:[妈的不要啊!小爷的初吻是要留给香香软软的小姐姐的!不是给外国流氓的啊!救命啊!夏斐救我!乔苓救我!警察叔叔救我!]

“Let him go.”

像是回应他的祈祷,一道慵懒的声音突然在程小时耳边响起。

“I said,let him go.”

第二遍警告响起不过半分钟,程小时便觉得眼前一花,再睁眼已经被挡在一个黑色的身影后。

[太好了!初吻保住了!]程小时躲在人后面差点喜极而泣,对这个路见不平就出手相救的帽子兄好感激增。

流氓见对方坏了自己好事,上来就要揍人。程小时暗骂几句[不要脸],正欲拉上帽子兄跑路。对方却微微侧头向他说了句:“Stay away.”抬手化了流氓冲过来的拳头。

衣袂翻飞间,程小时看到他胸前的环形项链在阳光下闪着漂亮的光。

这位帽子兄出手实在太过优雅,程小时总觉得他不是在打架,而是在做一场华丽的魔术表演,飘起的外套好像下一秒就会有白鸽飞出。

[我去!这哥们好帅啊!]程小时眼里冒着小星星,由衷地赞叹道。

没一会儿,大汉就甩下一句“Fuck you!”灰溜溜逃走了。

程小时对着流氓的背影做了个夸张的鬼脸,骂道:“你个卢热!还好意思骂人!”

救他的人似乎被程小时蹩脚的英文逗笑了。

“你没事吧?”他转身问道。

程小时这才发现,救自己的人竟是个长相矜贵深情的公子哥,他微微笑着,镜片后的眼睛好似有华光流转,别样好看。就连眼下的那两颗小痣也被带得生动起来,像是神主创造他时留下的多情吻痕。

程小时看得呆了一瞬,回过神后连忙应道:“我没事我没事!兄弟,谢谢你啊!”

“举手之劳罢了,我叫刘枭。在这里上学,你呢?”对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程小时乐呵呵地握了上去,介绍道:“你好你好,我叫程小时!刚刚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出手相救,那个流氓就……”

也不知道那人咋想的,怎么会对他一个大男人动手动脚!

程小时心里直犯嘀咕。

他念得小声,可对方耳聪目明,听到后笑着说:“也许是因为你披着头发,他误把你当成了女性。”

“啊?”程小时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出门急,惯用手又受了伤抬不起来,也就没有扎头发。“这都能看错吗?”他有些疑惑,自己头发也就稍微长了点,不至于像女孩子吧?

“在别的地方可能不会,但这里是Bridon。你披发的样子给他留下太多遐想空间了。”对方笑着向他解答,尾音在空气里打了个漂亮的卷儿。

他说,“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扎起来。这样你出门麻烦应该会少很多。”

“真的吗?”程小时不敢相信,“兄弟,你人也太好了!”

“没事。你带橡皮筋了吗?”

“正好有一个!”

程小时说罢,便把手上缠着的小皮筋递给他,乖乖背过身去。

看到黑发少年如此配合,刘枭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加深几分,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晦暗不明。他伸手,指尖缠绕上那柔软的,宛若兔毛般的头发丝。

[程小时。]他在心里喊了一声。手指若有似无地触碰着藏在黑发下的细腻皮肤,心情很好地看着它们在自己手下一点点染上红晕。



Bridon的天空是晦暗的,阴郁的。

夏斐走出酒吧时,看见的就是满天密布的乌云。

“好像又要下雨了。Felix,你要伞吗?”中年大叔在他身后问道。

“不用了。”他摇了摇头。

“Felix。”

在他离开前,大叔又一次开口叫住了他。

见人停在门口,对方犹豫了一会儿,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斟酌着用词。

“有空和你姐姐聊聊吧。你的状态很差。”他说。

“是吗?峰叔。”夏斐摸了摸脸,说道:“我倒是觉得自己状态还不错呢。”那张俊美的脸上又再度挂起令人炫目的笑。

峰叔默默看着他,不再言语。

一分钟后,他看见夏斐踏入了乌云密布的街道。

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想起了今早在监控里看到的画面。

在那模糊的镜头角落,他看到夏斐的头慢慢靠近了那个趴在桌上睡觉的黑发男孩。

年迈的店长叹了口气,目之所及,是Bridon常年不变的阴云和即将降落的雨。


[Bahati,指的是人生中不可预知的奇迹与机遇。]


[所以,你会是Felix的奇迹吗?]


没人回答他。



夏斐再见到程小时的时候,视线在他的发辫上停留了几秒。随后,他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小时,你手受了伤,是不是不太好扎头发了?”

单纯的大男孩很快便向他阐述了发绳上那条陌生绸缎的来历。

夏斐听完,忍俊不禁地搭上程小时的肩:“看得出来他确实是第一次扎。小时,你这里的头发都还散着呢。”

“啊?真的假的?我说他怎么最后又给我绑了条丝带,原来是扎漏了啊?”程小时挠了挠头,一不小心又弄散了一缕头发。黑色的发丝缠绕在他微微发红的耳朵上,像极了讨人厌的蛛丝。

“要我帮你重新扎吗?”夏斐坏笑着伸出双手揉了一把他的头,故意把他的头发弄得更乱了,紫色的绸缎顺势掉了下来。

程小时被他的动作惹得炸毛,抬手打了一下他的胳膊,抱怨道:“兄弟,你这摸法该不会是在宠物店学的吧!”

“哈哈哈,抱歉抱歉,因为小时的头发实在和要送洗的狗狗太像了,所以一时没忍住。别担心,等等我给你扎回去。”

“呜呜呜夏斐!你伤了我的心!”程小时摸了把眼角不存在的泪,演了起来。

再次扎好的辫子,已经又变回了夏斐第一次遇见他时那样。

干干净净,简简单单。


来到Bridon的第四天,夏斐在临近关门时带着程小时一起去了圣保罗大教堂,作为他们没能查到线索的安慰。

因为时间紧张,他们没能一一参观,夏斐拉着他跑过长廊,穿过一根又一根雕花石柱。精致的壁画在他们眼前忽闪而过,彩窗投射下的光斑被他们一个个踩着跳开,夏斐带着他一路来到圣坛前。在并不存在的神父前面揽过程小时的肩,对怀里的人笑了笑,迎着万灵璀璨的目光留下了一张合照。


他把他的玫瑰带到了万能的神主面前。

那一刻,夏斐好像听到了教堂的钟声。

可又好像没有听到。

他不知道。

他的玫瑰在他怀里好奇地问这问那。

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停地对他笑。

因为只有在这里,

他不可以撒谎。

因为主正看着呢。



夜晚降临,夏斐以[Bridon骗子流氓成群]为由,把程小时送回了酒店。

他看着程小时一步步走向上楼的台阶,灯光在他头顶聚成耀眼的环,他的脸在橘色调的光芒里显得神圣又美丽,像自天堂撒落的亮光。可当他转头向自己招手时,却又好像变回了酒吧里那朵触手可及的玫瑰。

[小时。]

[程小时。]

[我在叫你。]

[从现在开始,离你上楼一共会走九步。]

[在这九步里,你每走一步,我都会喊你一次。]

[如果在这九次呼唤里,你听到了,为我回头了……]

[我就把你藏起来。]

[藏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小时,你会为我回头吗?]


[程小时。]你听到了吗?

[程小时。]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笨的人?

[程小时。]你怎么谁都信啊?

[程小时。]为什么来英都呢?

[程小时。]你明明不喜欢雨天。

[程小时。]可Bridon只有雨啊。

当第七声呼唤即将在心底荡开时。

夏斐的手机在黑暗中响了起来。


[外快做得怎么样?]

一条新消息弹出。


第五天,夏斐告诉程小时自己临时有事,不能来找他了。

程小时问起原因,不过一分钟,夏斐就给他发了一张工作照。

俊美的海报明星坐在白色的小椅子上委屈巴巴地看着镜头,他的背后是放着补光灯的简易摄影棚。

[被抓来加班了。]

配文后面跟了一个大金毛的哭哭表情包。

程小时心里一软,点开对话框给他发了一条2分钟的语音慰问。


再次独行,程小时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短短几天,他似乎就已经习惯了和夏斐一起行动。习惯了和他一起吵吵闹闹后,骤然回归的平静让他很不适应。

不过夏斐要工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更何况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麻烦人家太多。想到这里程小时抓了抓头发心里莫名有些愧疚,怎么感觉他一直在占人家便宜呢?要不……买个礼物好了?上次送吃的夏斐没收,要不这次换个别的?

“送什么好呢?”

程小时想得入神,一时不查竟闯了红灯。急驶而来的公交和尖锐的笛鸣吓得他脑子一片空白,竟忘了要跑。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命丧异国时,一道猛力又将他拉了回来。下一秒,红色的公交车从他鼻尖飞快擦过。程小时面色惨白,瘫软在陌生的怀抱里久久都未能回神。

“Are you OK?Tasty.”

低沉性感的嗓音在程小时耳边响起,像汩汩冒泡的草莓酒。那人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程小时在他的衣袖上闻到一点不明显的香水味,辣辣的。他想开口道谢,可声音却被恐惧偷走还没归还。

对方见他吓得话都说不出,似乎觉得有趣,笑了一声,两手一张把他按进怀里紧紧抱住了。

“It's OK,you are safe now.Tasty.”

辛辣的东方香水带着一点鼠尾草的尾调扑鼻而来,红色的中国结耳坠扫在程小时脖子上有点痒。对方抱他抱得很紧,甚至有点疼,贴得严丝合缝的胸膛让程小时担心起自己过躁的心跳会不会吵到对方。不过越是这样大力的拥抱,在极度惊惧的情况下却越是有效。

程小时很快便在他怀里冷静下来。

他张张嘴,用略有些颤的声线道谢:“Than...thank you...You save me,sir.”

说完,他犹豫一下又拉了拉对方的衣服,面色微红:“先,先生,呃,你,你可以放开我了吗?我,我不能呼吸了……”悦耳的少年音纤细又小心,仿佛一块易碎的波板糖,引得抱紧他的人舔了舔唇。

“当然。”对方爽快地应了一声便放开了他。

“呜哇!”获救的程小时用力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按下还在狂跳的心脏,再次向他道谢:“兄,兄弟,太谢谢你了……我刚刚还以为,自己…自己要死了。”

“不客气,tasty~”对方伸手笑眯眯地搓了搓他的脸颊。

“?”程小时不解,这个救命恩人是不是有点口癖?而且而且……他难道……莫非……该不会是……把自己当狗子了吧??这动作咋看都跟乔苓摸邻居家狗子时一模一样啊?好吧,程小时内心被他抱过的怪异感瞬间消失大半。

“怎么了,tasty~刚刚在大马路上发呆,怎么现在被救了还在发呆?”对方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把程小时翘起的呆毛不断压平又松开。

[我在怀疑你下一秒会不会对着我“嘬嘬嘬”。]程小时在心里默默吐槽。当然,这话他是不可能说的。

“我我那会儿是,是在想事情……总之谢谢你救了我!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在下程小时,哥们你怎么称呼!”程小时略施小计,把头顶作乱的手握在了手里。这下总不能摸了吧!

察觉到他的小心思,红发男人没再继续作弄他,捏捏他暖乎乎的手掌,勾唇道:“我叫vein。很高兴认识你,tasty~”

“既然你说要报恩,那不如……”


直到回到酒店,程小时都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对方救了他,那么大一个恩情,提出的回报竟然就只是陪他逛一天。而且说是陪逛,但目的地又都让程小时来选,去了地方自掏腰包不说,甚至还让他蹭了好多吃的。临别的时候,还送给他一把伞。说是Bridon多雨,他会用到。

“真是个怪人。”程小时抓抓头发,“不过也真是热心。”

唉,不知道夏斐怎么样了?今天一天没见到他,程小时还怪想他的。难得碰见这么能聊的朋友,程小时忍不住点开聊天界面,给他发了条消息:“兄弟兄弟~明天我们可以一起吗?”


“叮咚~”

“Felix,有人找你呢。”红发的老板翘腿坐在木椅上随意翻看着新拍的照片。vein偶尔闲来无事,也会来视察工作。

夏斐只看了一眼,便关掉了手机,头疼地表示:“又是广告推销。”

“嗯。”vein还在翻照片,回应很淡。

夏斐看他将照片一张一张翻过,偶尔手指一挥弹出两张废片,便不再说话。

“你好像有点无聊。”vein不知什么时候抬眼看向了他。

“那不如我们来聊点有意思的。”他笑了笑,红色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眯了起来。

他轻飘飘吐出一个名字。

“程小时。”

“这个话题够有趣吧?”他说道。


来到Bridon的第六日,程小时遇见了英都最绚烂的晴天。太阳不再像前两天那样短暂,早早便越过圣保罗大教堂金色的穹顶,像浪漫的诗人迈步高空,留下一片橘粉色的云彩和千万道透明的光。

程小时当即拍下照片发给夏斐,并附上一句带了三个感叹号的[早上好]。

对面很快传来同样带了三个感叹号的[早安]。

程小时抱着手机傻笑。明明现在才早上七点,可他已经想马上见到夏斐了。

因为昨天的缺席,夏斐和他约好今天早上八点见面。程小时六点四十就醒了,他自顾自地发完照片后并没打算收到消息,可令他意外的是夏斐竟然也醒着,还那么快回了他。

难以言喻的快乐充盈他的内心,程小时像只小狗似的在床上打起滚,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的小伙伴。

[夏斐果真是他的救世主。]

[只要和他在一起,好像什么烦恼都能忘掉。]

那些投向湖底却激不起任何回响的许愿币,好像也没那么令程小时难过了。



“……小时,这是什么?”夏斐好奇地看着程小时捧到他胸前的小袋子。上面缀着向日葵小花和金色的蝴蝶结。显然,这是一份礼物。

程小时干咳一声,脸上有点炫耀的味道,他说:“这可是我一眼就相中的好东西!保准适合你!快拆来看看!”黑亮的眼睛里仿佛有小星星在跳。

夏斐接过纸袋,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于是他调侃道:“小时,你怎么会突然想到给我送礼物?不是昨天还嚷着没钱准备去英都桥下面打地铺了吗?”

“哎呀!兄弟这不是看你昨天上工太惨了吗?特地犒劳犒劳你!而且昨天我那是夸张!夸张懂不懂!哎,你先别管那个了,快拆开看看嘛!真的老配你了!”程小时狡辩两句觉得不好意思,便使劲搡他拆开。

夏斐笑着拉开了纸袋上的蝴蝶结。

里面是一条银色的项链。吊坠的样子做得很像他们在圣保罗大教堂里看到的那个十字架。上面还镶嵌了几颗小钻,太阳一照便折射出一圈又一圈晶莹剔透的光,很漂亮。

“怎么样?是不是和你很搭?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想起了你。觉得无论如何都要买下来!现在看你拿着它,果然没感觉错!”程小时用手指比划出相框的姿势,在镜头另一边对他笑弯了眼,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太搭了!兄弟!”

夏斐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喉咙却好像被什么堵住了。

对方笑得那样灿烂,Bridon死气沉沉的街道都在他眼里鲜活起来。

可他怎么能送自己这样的项链呢?

主是不会祝福他的。

他也不能收。

夏斐比谁都清楚这点。

但仍在程小时面前低下了头。

稍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对程小时说:“小时,可以请你帮我戴上吗?”

“当然!”

程小时从他手里接过项链,指尖相触的瞬间夏斐觉得有人在他心口划了一下。

就像那张被他丢掉的画一样,留了一道短短的疤。



[你很在意他。]

[为什么连你都这样说?]

[今晚,你已经谈了太多和他有关的细节。你该试着保持距离了,要知道,你现在不是夏斐,而是Felix。]

[抱歉……可是姐姐,他……很特别。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能力,也许我们可以]

[Felix。你的想法很危险。你,我,都无法承担它带来的后果。不要忘了我们是如何被找到的。]

[我……]

[人都有私心,我知道这对你很难。可像我们这样一无所有的人,目前能做到的实在太少了。Felix,不要感情用事。至少在他的能力面前,他们是不会轻易伤害他的。]

长久的沉默后,是一道极轻的低语。

[抱歉。]



可如果心动能被控制,那还能称之为心动吗?

夏斐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张没有递出去的照片,是个危险的警告。

于是他告诉程小时一个[好消息]。

他说自己在被抓去工作的时候,遇到了以前的朋友。对方如今在报社工作,消息很广,请他帮忙找人一定更快,问程小时要不要和他见面。

程小时答应了。整个人快乐得差点要蹦起来,一双狗狗眼亮晶晶的。

夏斐在里面看到了数不清的信任与依赖。

他又笑了起来。

“那小时,晚上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庆祝?”

“好啊!这次我来请客!”程小时又答应了。


他们又回到了Bahati,不过这次没有遇到足球流氓,他们也没有喝到不省人事。

或许是因为白天的太阳太过耀眼,晚上的月光竟也出奇地好。Bridon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银白之中,好似下了一场雪。

拒绝这样美丽的月光是种罪过。

于是,晚上九点,俊美的海报明星便以[散步]为由,把程小时带回了学校,带进了他的秘密基地。

那是一间空闲的音乐教室,里面只有一架旧钢琴和一条长凳。教室有些黑,程小时抬手要开灯,却被夏斐拦住了。

他解释:“开灯可能会把管理引来,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说完,他走到窗前拉开了厚重的窗帘。晶莹的月光顿时倾泻进来,铺成厚厚一层,映亮了整间教室。

程小时呆呆地看着骤然明亮的房间,被夏斐笑着牵到椅子前坐下。

“你还会弹钢琴吗?”黑发的醉鬼在他身旁大着舌头问。

夏斐按下一个琴键试音,回答道:“以前瓶颈的时候,经常来这里找灵感。弹着弹着就会了。”

“嗯,看来音都是准的。小时要听我弹弹看吗?”

他在月光中笑着问道,胸口的十字架于黑暗中闪着静谧的光。

程小时点点头。

不过片刻,琴音便同流水一样潺潺而出,好似融了无数月光,清澈又透明。夏夜的风从窗口飘进来,程小时在里面闻到了玫瑰花的味道。他好奇地看过去,月光下肆意生长的玫瑰便也静静地回望他。

夏斐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翻飞,敲出的每一个音符都落进了程小时心里。

他问夏斐弹的什么,对方回答:“镜花水月”。


[因为你是我的镜花水月。]


不知道是曲子太深情还是月光太浪漫,又或者是夏斐笑着注视他的视线实在太过温柔。

程小时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也许是因为自己喝过酒。]他想。

所以心脏才会跳得这样缓慢这样用力。

所以当那张俊美的脸逐渐靠近时,他才会忘了要怎么呼吸。

额头相抵,夏斐的呼吸轻轻打到程小时唇上。

“完了,小时。”他看着程小时的眼睛,说,“我头好晕。”



来到Bridon的第七天,是安息日。

程小时从早上开始,就看到有人陆续前往教堂参加祷告。望着眼前几乎连成线的雨珠,程小时对他们肃然起敬。

因为他不喜欢雨天。

雨是孤独的。

而程小时不喜欢孤独。


夏斐站在他旁边和他一起等着红绿灯。雨水不断斜飘着砸向他的手背,刺痛又烦人。

他又想起了第一次遇见程小时的情景。

对方在他刻意的接近下撞进了他的怀里。

跌倒在地后,连自己都顾不上就要来拉他。

对学生证被放进口袋里也一无所知。

用一口蹩脚的英语向他道歉。


雨持续坠落,模糊了跳转的红绿灯。

程小时走在夏斐旁边,似乎看出了他沉默得不似平常。拉了拉他的衣袖,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我没事,只是觉得雨太大了。”夏斐笑着摇了摇头,把他拉近了一点,“小时,过来点,小心淋到。”

程小时快乐地蹭到他身边,比起大拇指:“贴心啊兄弟。”

Bridon的雨似乎又大了些。


很快,夏斐带他来到一个咖啡馆。

程小时惊讶地发现自己要见的人,竟是上次帮他打跑流氓的帽子兄——刘枭。

“原来你还在报社工作吗?”

夏斐看着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笑着说:“既然大家都认识,那就不用自我介绍了。小时你”

怀里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

[leave.]

是一条新的指令。

于是夏斐语带歉意地对两人说道:“抱歉二位,我临时有点事,看来得先离开了。你们好好聊。”

说完不等程小时多问,便挥挥手匆匆走出咖啡馆。



夏斐出来的时候没有拿伞。踏入雨中不过一会儿,便被淋了个透。他站在红绿灯下,像个异类一样接受路人探究的目光。

厚重的雨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冷冰冰的雨水顺着头发从他脸颊上一颗颗滚落。

伊丽莎白塔的钟声在教堂的祷词里缓缓敲响。

夏斐看到地面的水坑印出自己狼狈的影子,不由嘲笑一声。

[你不是早该想到了吗?]

[现在又来后悔什么?]

他努力忽视心口那道短短的疤,可程小时天真又充满信任的笑脸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在大本钟敲响第八下时,夏斐突然很想知道。

如果那个时候没有消息打断。

程小时会回头吗?

“当——”

第九次钟声敲响,夏斐转身向咖啡馆的方向走去。


可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程小时早就不在了。

留给他的只是空荡荡的座位。


“你在找什么?”

刘枭的声音从他身后传出。

夏斐一怔,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咖啡馆。

一句轻描淡写的“没什么”消失在雨水的嘈杂声里。


慵懒矜贵的公子哥微微勾唇,拉开座椅又坐了下来,轻笑一声。

[真是可惜。]

[心跳可骗不了人。]



“噫,你在笑什么呀?是想到什么好玩儿的了吗?”嗓音清脆的少年走出洗手间,好奇地问道。

“不是什么好玩的。但也算有趣。”刘枭笑着回答他。

人在强烈的情绪下会激发潜能。

爱是一种。

恨是一种。

[我很好奇,你会是哪一种。]



“嘭!”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有人被撞了。



Bridon的雨成千上万地从高空坠落。

夏斐伸手接了一滴,是红色的。

[原来是这样啊。]他想。

从一开始,他骗过的,就只有单纯得像傻子一样的程小时。

雨水从他眼里滑落。

[真冷啊],他感叹道。

Bridon的雨,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停呢?

耳畔传来嘈杂的呼救声,夏斐却分不出精力去管。他按住了胸口的十字架,忍不住想问:

在那千万条纵横交错的时间线里,

会有一条我没有夺走你的父爱,没有欺骗你,没有利用你,没有让你掉眼泪的线吗?

如果有的话,我们不要再在Bridon的雨中相遇了。Bridon的雨太冷。在圭都的晴天里再见吧。你的笑容和那里绚烂的日光最搭。

让命运给我一个重新认识你的机会吧,让我能够用更纯粹的,更真实的自我出现在你的面前……不是Felix,不是模特,不是什么美术生,而是夏斐。这样的话,是不是就可以留在你身边了?

[小时。]

[程小时。]

你还能听到吗?

我正在叫你呢。



咖啡馆里,程小时心头猛地一痛。

他按住胸口,似有所感地回头望向窗外。

却只看到接连不断的雨。















PipiPiu~

【主回】只取一瓢

“我爱你,无关乎其他。”

“我爱你,只因你是无可替代的你。”

私设:你和你的双胞胎妹妹一起拜谢回为师

大徒儿×小师父

小徒儿×小竹马




雷者勿入,对不起对不起

gb向,全文1w+,注意避雷❤️

没有文笔,全凭感情,轻喷轻喷





01

作为双胞胎中的一员,你一直觉得自己不算一个独立的个体。


虽说你和你的双生胞妹性格截然不同,但只要你们肯花点小心思模仿彼此,无论是疏远如初见的陌生人,还是亲密如朝夕相处的父母,都会被你俩搞懵,实在分不清时,也只得在你们姐妹之间来回扫视,笑着叫你们不要闹了。


他们向来如此含混,既不尊重你,也不...

“我爱你,无关乎其他。”

“我爱你,只因你是无可替代的你。”

私设:你和你的双胞胎妹妹一起拜谢回为师

大徒儿×小师父

小徒儿×小竹马




雷者勿入,对不起对不起

gb向,全文1w+,注意避雷❤️

没有文笔,全凭感情,轻喷轻喷





01

作为双胞胎中的一员,你一直觉得自己不算一个独立的个体。


虽说你和你的双生胞妹性格截然不同,但只要你们肯花点小心思模仿彼此,无论是疏远如初见的陌生人,还是亲密如朝夕相处的父母,都会被你俩搞懵,实在分不清时,也只得在你们姐妹之间来回扫视,笑着叫你们不要闹了。


他们向来如此含混,既不尊重你,也不尊重你的妹妹。从小到大,你们姐妹俩的吃穿用度都一模一样。所有人都执着于让你们高度统一,无论是外在的穿着,还是内在的习惯,仿佛这般便能彰显你们姐妹情深。


可你想说,这样做是不对的,严重些讲,甚至会磨灭你们最原本的天性。


譬如抓周宴,妹妹抓的是名家用过的翡翠管毛笔,而你另辟蹊径,抓住了某位小世子的衣穗。被他人称赞必将成一代文豪的是妹妹,接受太后亲赐玉镯的是你。


再譬如,跟小世子捉流萤撞金玉的是你,和小竹马翻花绳放纸鸢的是妹妹;去宫里和太后话家常的是你,在大殿祈福施粥的是妹妹。明明人生轨迹没有重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用看待同一个人的标准看待你们?


你爱你的妹妹,这点毋庸置疑。


可你也想要独属于你的关注。


久而久之,你郁闷了,而你的妹妹天生乐天,和霍不离一样,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每天都有无穷无尽的快乐,两眼一睁就是玩。


和妹妹在池边待了一会儿,看着小丫头拿根小树枝努力向前点水的憨样,你忍不住道:“不就是一条鱼吗,有什么值得傻乐的?”


那张和你一模一样的脸转过来:“姐姐你快看!这是小鲤鱼!”


“哦,是小鲤鱼。”


“姐姐姐姐,我们可以养它吗?”小丫头眼睛亮晶晶望着你。


“这是你自己的事,小鱼也只归你管,你喜欢什么便去做,不用管我。”


“那那那……小猫,小鸟,还有小蝴蝶……”


你坏心眼地捏捏她的脸:“让姐姐好好欺负一番,就都听你的。”


“唔……唔……”肉乎乎的小脸任你揉捏,小丫头依旧笑眯眯的,她向来没什么脾气,更何况你是最爱护她的姐姐。


“姐姐可要算一笔账,说,为什么不和我同桌,转头和霍家小少爷搅和到一起去了?”


“姐姐饶命嘛!我都答应他了,我罩着他!”


“就凭你的一身蛮力和不入流的三脚猫功夫?也就能吓唬到那位小少爷。如实交代,他有什么特殊的,能让你连姐姐都不顾了?”


“好好好,我说我说,他能认出我诶!不管是你模仿我,还是我模仿你,娘亲爹爹都束手无策的把戏,在他那根本就不算什么!”


“你的意思是,就算我们故意混淆,他也总能找出你?”


“真的真的!他说我和你一点也不一样,他永远都不会认不出我。你看,开学这么久,咱俩待在一起时,他有一次找过你吗?哪次不是直奔我来的?”


你一怔,松开了在妹妹脸上作乱的手。经年苦苦奢求的独一份的偏爱,居然这么容易就让妹妹得到了。


你轻笑:“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妹妹不忿:“你说谁傻呢?霍不离说我最聪明!”


你故作赞同地点点头:“好的,最聪明的倒数第二。”


那张小嘴又撅起来了,你无奈,牵着她的手去库房找渔网。


“小傻子,哪有用树枝捉鱼的?”


小丫头鬼点子又亮起来了:“姐姐这么厉害,不如今年春日小考帮我作弊?”


“那赏钱分我一半?”


你的妹妹很是豪气:“成交!”


啧,早知道多要点了。





02

你们姐俩某些时候还是能做到步调一致的,就比如逃学去郊外采春日花,最娇艳的牡丹,自然要用生机最旺盛的鲜花来衬。


不过这日,你俩的计划却被搅乱了。不过无伤大雅,没有这事,你的妹妹也挺成问题。


具体表现为,两个侍女加上一个你拽着你的妹妹起床,后者睡得昏天黑地,任凭你怎么折腾都不醒。


门外管事七分兴奋三分焦急的叫喊穿透耳膜:“两位小祖宗!今日可睡不得哟!有大喜事!天大的喜事!”


啊,管家爷爷是这样的,从来喜怒形于色,倒也不失为一种质朴。


你朝门外喊回去:“我起啦!快管管你家小小姐!”


老头回得也很直接:“交给您了大小姐!我去前院帮忙!”


难搞,早知道昨天就不陪她熬夜做鸟巢了,出力的自己精力充沛,观战的那个反而被打倒了。


你屏退下人,趴在妹妹耳边,开始恶魔低语。


“霍小少爷来找你玩啦,知道你还没起,他说你是懒猪!”


小丫头顶着鸡窝头弹起,要不是你躲得快,她怕是会把你撞下床去。


“他敢这么说我?那我今天就不和他玩了!”


你扶额,轻轻抚顺妹妹的头发:“骗你的,霍小少爷这个时辰估计还没起呢。快穿衣洗漱,管家爷爷说今天有大喜事。”


“哦……”得知自己被骗,小丫头精神头顿时泄掉一半,“什么喜事?是哥哥要嫁人了还是爹爹有三胎了?”


好巧不巧,这话正巧被进屋来叫你们的爹爹听到。


“皮痒了是吧?”


犯事的小朋友打了个寒噤,立马缩回被子里,像只胆小的小乌龟,软软糯糯地嗲着声音撒娇:“哎呀,女儿一时失言,对不起嘛爹爹……”


你掀开她的被子:“你没有失言,刚刚你说的都是真的。”


“啊?”


“嗯,你傻看不出来,但你姐我不傻。”


“啊??”


迎上自家爹爹警告的眼神,你颇感无奈,都已经是事实了,那还瞒着做什么呢?家人之间没必要不好意思,再者说,小女孩就不配有知情权了?


你无视你爹,继续安抚小乌龟:“都是真的,所以别气爹爹,快起床。”


初春风光无限好,鸟雀归檐筑新巢。廊下复行数十步,穿过清雅的暖风,鸟儿的欢鸣变成了嘈杂的人声。


前厅有不得了的贵人,不出你所料,能让你母亲如此恭敬对待的,当朝惟太后而已。


早上还理不直气也壮赖床的小丫头,此时竟有些紧张,瑟缩着不敢进屋。而你早与太后相熟,见状紧紧握住妹妹的手,大大方方领着她走进去。


你规规矩矩行了大礼,谢桐欣慰地抿唇一笑:“好,很好,小小年纪就如此懂事,将军生了两个好女儿啊。”


你再拜:“臣女谢太后夸赞!”


看来你每日锲而不舍粘着太后撒娇卖乖还是起了正面作用的。


妹妹难得安静下来,一动都不动,这才是真正懂规矩的小木偶呢。相比之下,你倒是放松得多,谢桐说话时,你的眼睛不安分地左瞟瞟右看看,却不料,这一看,还真给你看到宝了。


入目是皮制腰带缠绕着的细腰,披风衬托下,更显盈盈不堪一握。再往上看,小少年抱剑倚窗,远眺窗外春光,仿佛室内一切与他无关。微风轻扬,勾起他的发丝,那张精致到过分的脸,就这样变成了调皮的动态。少年不甚在意地吹一口气,作乱的碎发退回一瞬,又不老实地再次纠缠,主人无奈,只得抽出一只手整理发型。


看似庄重,实则轻佻。


你不由得看呆了,心绪飞回五岁的那个夏天,漫天流萤,星河泛舟,一片梦幻中,少年捧出一个精美的琉璃瓶,教你“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谢回。”不知说了多久,太后突然道。


少年回神,你也回神。


少年直起身,看那样,只要谢桐一声吩咐,他就能立刻出发:“姑母说吧,去喊谁?”


“就喊你,你来做这姐妹俩的师父。”


少年原本跃跃欲试迈出的脚被迫撤回,他难以置信指指自己:“我?”


你和妹妹异口同声:“他?”


你是惊喜,这位哥哥和那些古板的夫子截然不同,有他教导,以后乐子必定不会少。


妹妹则是惊讶,让这么年轻的世子来做师父,这靠谱吗?这合适吗? 


“对,就是阿回。”太后的语气不容置疑,随后开始推销,“阿回是京城这一少年辈最杰出的孩子,今年又恰好十六成年,他来做师父,定不会耽误了你们。”


旋即话锋一转,看向谢回:“也好磨磨他那不着调的性子!”


你没忍住,一不小心笑出声来。在你娘亲开口前,你笑嘻嘻抢先:“还请谢世子上座,受了我们姐妹的敬师茶?”


趁少年还没反应过来,你手疾眼快把他摁到上座,转身干脆地跪在他面前,你的妹妹看得一愣一愣的。


“我们轮流敬茶,我先来。”你开始充当指挥的角色,你娘插不上嘴,便顺其自然,配合着你,将拜师贴递给你。


拜师贴念罢,身受教诲,没齿难忘,情出本心,绝无反悔。


你倔强地端着敬师茶,一如当年揣着玉佩的小娃娃。谢世子爱叫人等,那你就顺着他,等着他。你心里隐隐不愿让他失望,并且你有预感,这些等待,他日后都会一一补偿给你。


终于,谢回败下阵来,轻叹一声,接过你的茶:“好吧,虽然我刚刚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要怎么做个好师父,但想来,只要对你好就准没错了。好徒儿,往后只要我在,就没人敢欺负你。”


你故意找他茬:“那若是你不在呢?”


谢回面不改色:“那就报我的名字出去,也没人敢欺负你。”


“行,那我出了什么事,你都要替我担着啊?”


谢回应得爽快,他觉得你这个小玉娃娃再怎么着也不至于把天捅破,他总能护住你。


小少年向你眨眨眼:“徒儿,改口吧?”


你改口同样爽快:“师父!”


金玉缘,捕流萤,绾青丝,原来不知不觉间,你们早已经历如此之多。仿佛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谢回注定要做你的师父。


他注定是你的。


那一瞬,你脑子里猛然蹦出一个想法。


他只能是你的。


只属于你,是你不容任何人涉足的领地。


阴暗想法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你笑着退到谢回身后,示意你妹妹上前。有了你的示范,这俩的拜师流程顺利得多,整个过程没有一句废话。你莫名安心,一个克己复礼,一个心有所属,妹妹和谢回只能是普通师徒。


不对,想这些做什么。


但是,为师徒而放的鞭炮,也可以为夫妻而放吧?


你原本就比同龄人早熟,这下好了,情窦也被谢回炸开了。


这算不算他教你的第一课?


因着宫禁,太后并未多留,爹爹娘亲和谢回寒暄一阵,也不作过多挽留,回房处理庶务去了。妹妹贪玩,当机立断跑去霍府陪竹马。


只有你一个,依旧倚在门框旁,定定地望着你的小师父。他背对着你,正要上马车,你隐约听到了他仆从的话,看起来,他这一天耽误了不少事务。


他会回头吗?


他那么忙,会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吗?


他……会在意自己吗?


小师父,你停一停,回一回头,只要你看我一眼,我的心,我的命,我生生世世所有的情,全部任你驱使。


这种想法实在太傻,你不想再疯下去,转身就要回府。


突然,一声清亮的少年音留住了你。


“徒儿?”


谢回款步向你走来,带来一阵隐隐约约的沉香气息,有股淡淡的药气,但细品是难言的清甜。


“怎么还傻站在这里?”


你和妹妹的衣饰都是相同的,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你想试探一下,看谢回能不能认出你。


你仰头,露出妹妹招牌的甜甜少女笑:“师父知道我是哪个徒儿吗?”


“是我的大徒儿,傻乎乎的,敬茶敬到手都抖了,还倔倔地端着,等我去接。”


你摇头,怯怯地看着他:“师父认错了吧?那是姐姐,不是我。”


谢回笑着揉揉你的脑袋:“傻徒儿,师父又不是年老记性差,谁抓了我的衣穗,谁蹲在门前等我一天,谁打着捉萤虫的幌子又买糕点又买平安锁,我怎会记不住呢?”


你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你都没忘?你分得清?”


“若是连徒儿都认不出,那我还怎么做师父?不必拿这个考验我,无论如何,我总能认出哪个是你。”


“为什么?”


你心跳如擂鼓,你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一个答案,你敢笃定,这个答案,会让你永远沉沦在名为“谢回”的漩涡里。


“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不该和任何人混为一谈。”


“咔嗒”一声,心上的锁,就这么被撬开了。


是了,这就是你生来就一直追寻的答案,终于,有朝一日,今朝今日,你也能获得“无双”的肯定。


你语调发颤:“这……算是一种偏爱吗?”


谢回的笑依旧温柔,像裹挟着桃花的春风:“是啊,是给你的偏爱。”


“师父!”你扑进谢回怀里,死死抱住他的腰肢,经年的委屈尽数化作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他腰间。


你这一哭,倒是把谢回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想蹲下为你拭泪,却又不想让你无处可抱,只得再次轻抚你的头,放低了声音安慰你。


“乖,哭吧,哭够了,就把委屈都告诉师父,师父替你解决。”


你哭着哭着就笑了,今天你确实失态,不过不要紧,某人给了你任性的底气,无论你怎么闹,他都会无限包容你。


你一双眼睛肿得像桃子,狗皮膏药似的粘在谢回身上,可怜巴巴望着他:“师父很忙吧?没关系的,徒儿自己也可以。”


谢回果然心软了:“左右不是什么大事,明日再处理也不迟,今天我陪徒儿。”


“那我今晚能不能和师父一起睡?”你眼中含泪,仿佛对方说一个“不”字,就能立马哭出来。


谢回把你抱起来,看向你家的门房:“劳烦知会你们家主一声,她家的大小姐,我今晚就借走啦!”


这晚无星无月,但无妨,因为太阳就在身边。

  

  

  

  

03

你果然没有看错人,你的预期有多美好,你的小师父就有多完美。


先前你就不爱去学堂,今日去郊外,明日去宫里,后天去乐楼,凭借甲等的成绩堵住父母的嘴,光明正大地逍遥。现在,有了小师父的由头,你晚上也不着家了,每天睁眼谢府闭眼谢府。


对此,你的妹妹表示极大的不理解,她每个月可都靠那三百体己钱活着呢,若是再不好好上学按时回家,就真成穷光蛋了。


你笑而不语,只嘱咐她不要忘了在侯府还有一个师父。


“这自然是不能忘的!师父多好啊,还给咱俩带小食,教我们文策,他是我所有老师中最好的一个!”


谢回自然是极好的,但你的妹妹没有享受过他最好的一面。


谢回不曾给你妹妹挽过发,更不曾亲自下厨给她做过小糕点。


你看得出来,谢回在努力把一碗水端平,他给你绾发,就会送你妹妹些首饰;他为你下厨,也会在征求你的意见后匀出一些给你妹妹,虽然你妹妹不经常来谢府,那些糕点最后都进了你的肚子。


但你总能把这碗水打翻。


“徒儿……徒儿?”谢回唤你。


你轻“哼”一声,别过头不说话。


“生什么气呀?师父新学的糕点不好吃吗?”


你猛地扭头,用满是哀怨的眼神控诉谢回:“你送妹妹首饰,不送我!”


谢回失笑:“你都不许我帮她梳头,再不送首饰,我这个师父岂不是太不像话了?”


你抱住他的胳膊:“那我也要!”


“嗯嗯,依你依你。你妹妹偏好银饰,你偏爱水晶、宝石,对不对?”


虽然谢回说得分毫不差,但你还是摇头:“不对不对。”


“想要什么?”谢回会意,你想要什么,从来不需要你主动开口,他总会主动问你。


想要师父。


这是你内心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但你还是没那个胆子当面说。


“师父身上好香啊,可不可以分一些给徒儿?”


“那我给你取一些沉香?”


你刚刚的话是有些调戏意味在里面的,但谢回自动忽略了这层意思,还颇为贴心地问你是要线香,盘香,还是香丸。


你仰头看他,一脸期待:“师父,你给我做一条沉香手串好不好?”


“好啊,用白奇楠好不好?虽说是不禁磋磨了些,但总归有为师给你续着呢。”


瞧着谢回一副认真的模样,你玩笑道:“这么费材啊?那师父岂不是要每年都给徒儿做一条?”


不料谢回赞同地点点头:“好主意,小徒儿迟早会长大,一条手串肯定戴不住。”


“师父会供我一辈子吗?”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只要你不嫌烦,我乐得养你。”


谢回本以为会收获你感动的抱抱,却不料你突然冷了脸,撒开他的胳膊,又转过去不理人了。


“嗯?怎么又不高兴了?”


“笨蛋。”你气呼呼道。


“我吗?”虽是惊讶,但语气中仍带着笑意。从小到大,还没人这么评价过他呢,如今一世英名居然全交代在你一个小娃娃的身上。


“好吧好吧,我的小徒儿最聪明了,所以不要对笨师父生气,好不好?”谢回轻轻戳着你的脸颊。


谢狐狸又开始不自觉对你施展媚术了,你毫无招架之力,没骨气地把自己挂回他身上。


“师父抱……”你轻叹,怎么可能真的对他生气。


“嗯,师父抱。”谢回把你抱到腿上,轻揉你的发顶。


不知不觉间,你又醉倒在谢回的怀抱里,春光烂漫,懒猫难免春困,没一会儿,你就沉沉睡去。


今天是还没睡午觉,磨了这么久,也该累了。


“好乖啊……”谢回喃喃,抱你回床,一帘纱帐,朦胧了潋滟春光。





04

随着年岁见长,你悖逆不轨的想法也越来越难克制。


再过几个月就是你的成人礼,既是成人,肯定会有许多儿时没有的限制。譬如几个月前,谢回说什么也不肯和你共睡一榻,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你长大了。


先前你总以为长大后会有很多特权,可现在你不这样想了。长大后有太多桎梏,你和谢回之间那张被你刻意忽视的纱,终于找到了机会,疯长成遮天蔽日的大树,光在枝叶间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也抓不牢靠。


妹妹和霍不离郊游归来,特地给谢回编了个花环。小丫头兴高采烈跑进院子,一蹦一跳地要谢回低头,她好把花环亲自给他戴上。


这在师徒之间再平常不过,退一步讲,你妹妹的关怀本就遍及所有人,她的布兜里少说还有十来个花环,除去父母兄长,她那些挚友肯定也有份。第一个来谢府,不过是刚从郊外回来,顺路罢了。


可看到她离谢回那么近,你心里还是忍不住吃味。


不该如此的,小丫头向来心思单纯,和霍不离都快处成哥们了,也没什么实质性进展。你难受个什么劲,又有什么立场难受。


可你就是忍不住。


头上突然一痒,你下意识去摸,是一个花环。


妹妹穿着一身桃粉色衣衫,浸着花香,更显娇憨可爱。你早已不和她穿同款衣裳了,身上的黑色衣裙点缀着金线,在阳光下竟也不显沉闷,反而熠熠生辉。


嗯,师父手艺真好,每一针每一线都精准契合你的审美。


“姐姐,我的好姐姐,收了我的礼,今晚回家睡好不好?”


你状似无意看了眼谢回,后者察觉到你们姐妹有话要说,对你微微颔首,善解人意地回屋了。


“怎么突然让我回去?”


“这不是……我去帮霍不离的忙嘛,就是清点礼品单子。”


“嗯,然后呢,你的小竹马又犯傻了?”


“才没有!”你妹妹疯狂摆手,摆着摆着,脸可疑地红了,“他亲我了……”


你唇角勾起姨母笑:“哟哟哟,怎么个事,说来听听?”


妹妹绘声绘色说了前因后果,最后不无遗憾地补上一句:“可惜他亲歪了。”


“亲歪了?”你难以置信,这种事还是可以歪的?


“他撞到了我的鼻子。”


“不是,不是……你,你亲回去啊!”


“可是他一对我表白,我就什么都忘了。”


你又打起精神:“那小子终于出击了?”


你妹妹害羞起来,扭扭捏捏地绞着衣裙:“他说,他对我……不清白。”


你一拍大腿:“快!快提亲!”


对方都主动把话挑明了,这还等什么?


“不急不急,很快就成人礼了。等成人再提亲也好。”


“也好也好……”你还沉浸在妹妹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喜悦中,却见她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便敛了笑,问道,“还有什么事没告诉姐姐?”


你妹妹心虚地望了眼谢回掩上的门扉:“这事有点麻烦,回家再说。”


夜半三更,正是鬼鬼祟祟做坏事的最佳时机。当然,你们姐妹俩都是乖宝宝,不会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的。


还真会。


你看着桌上十数本小册子,一时有些一言难尽。


谁能想到你情感白痴的妹妹居然是京城最畅销话本的作者啊?!


居然还写了不同系列,既然叫你深夜“拜读”,那么书的主角原型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我让师父未婚先孕,还抛夫弃子,翻脸不认人?”


你看着离大谱的剧情,顿觉两眼一黑。


你妹妹拍拍你的后背给你顺气:“大家都爱看这样的,包容包容。”


“我带着一个柔弱的男子回家,让我师父暗自神伤,还要取他心头血救别人?”


“大家都爱看这样的,包容包容。”


“我娶我师父做正夫,然后冷落他,让他养我和别人的孩子?”


“大家都爱看这样的,包容包容。”


你把书往桌上一摔:“我他妈包容个屁!告诉我,这些书都传到哪里了?”


你的妹妹低下头不敢看你:“七日前从长安运到别城,现在传到哪……不一定。”


你一个趔趄就要栽倒。


“姐姐姐姐,冷静冷静!起码我没用真名啊。”


“你的设定还不够明显吗?丢脸丢到全大宁去了……”你扶额,成为市井茶余饭后的谈资已是板上钉钉,你还能把你妹妹怎样不成?


“是是是,但……姐,你能不能帮帮我?”


你真想揍这小丫头一顿,但硬生生忍住了,主要是想看她还能搞出什么事来:“有话就说。”


“我灵感枯竭,才思匮乏,姐姐你文策年年甲等,又得了谢世子亲身教诲,所以……”


“小嘴这么甜,合着是拿我当枪手呢?”


“哎呀,好姐姐,咱俩五五分!”


“你用师父赚钱?”


“姐你就别装啦,你那点小心思全写在脸上了,师父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吗?我都把你写成这样了,你其实早就有拿起笔为自己正名的冲动了吧?”


你一愣,还真是。若要说全天下谁最希望你和谢回在一起,那只能是你。


“姐姐,人前你隐忍乖巧,人后该放纵了,对不对?”


以前怎么没发现妹妹这么会蛊惑人。


“对。”你认命般叹了口气,手上却是诚实地拿起笔,整整半个月,你都没踏出房门一步。


你重新呼吸新鲜空气的第二天,一册爱情话本横空出世,横扫大街流传的百年烂梗,一举成为新书热销榜第一名,开买即售罄,供不应求,长安纸贵。


“不得了啦世子!”谢祯尧慌慌张张跑进谢回的书房,手里还掐着本精装书籍。


“怎么?”谢回放下书,抬眼看他。


“你自己看吧。”谢祯尧把书递给谢回,自己找了把椅子,默默平复情绪。


谢回看都不看就把本子推回去:“又是那种戏码的话本子?你给我看过好多本了,我不是被挖心就是被挖肾,再不就是孩子夭折又英年早逝,诶我说谢祯尧,你从哪弄来这么多奇葩的本子?”


被点名的青年猛回头:“是我故意找的吗?大街上这种本子到处都是!”


“既是司空见惯,那就不要来扰我了。”


“这次不一样!”


瞧谢祯尧一脸严肃的模样,谢回觉得有趣,笑问:“嗯?愿闻其详。”


谢祯尧清清嗓子:“好嘞世子,您不愿意听,小的给您好好讲讲。”


“话说啊,京城有这么一对师徒。师父是皇亲国戚,年少绝伦,才高八斗;徒儿乃命官之女,武艺高强,样样全能。”


“嗯,继续。”


“徒儿对师父一见钟情,经年累月相处下来,更是情难自抑,怀春少女心思如潮水之中的浮叶,春水暖人,浮叶身心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小师父不经意间露出的每一分温柔,都如春蚕吐丝,一丝一缕缠绕着她,情网甜腻,一旦沾上,就别妄想清醒着逃出去。”谢祯尧声情并茂地说着。


“嗯……继续。”


见谢回感兴趣,谢祯尧更卖力了:“只可惜,小师父太过克己复礼,小徒儿日日在情海之中煎熬,只得尽可能粘在师父身边,但是,这也只是饮鸩止渴,她的爱意如野草般疯长,除了彻底得到师父,根本没有让她平静下来的方法。”


说到这,谢祯尧偷偷观察谢回的神情,见对方没什么过多的表示,便顺理成章继续说下去。


“那日,见小师父收下另一个徒儿的花环,这位徒儿内心的占有欲疯狂肆虐。她从来没有这样想独占自家师父,同时也认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她再不主动出手,师父迟早会归为别人的。到那时,她哭都来不及。”


听出些端倪,谢回的笑意淡了几分,语气也没了开始的轻松:“继续,一次性讲完。”


“徒儿是双生子中的一个,从小到大都和妹妹绑在一起,她想要一份只属于她,而不是和妹妹绑定的爱。直到那一天,有个少年对她说,她是独一无二的,只这一句,便叫死水起惊涛,老树散花雨。”


谢回没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


“一看到小师父,徒儿就忍不住想把小师父藏起来,只容她一人独有。这种欲望愈发强烈,她开始夜夜做梦,做独享师父的梦。少女一刻也等不了了,终于,她作出了那个决定!她要在成人礼当天,和小师父表明心迹!对方同意皆大欢喜,再好不过,但要是他不同意……”


谢回表情变了又变,迟迟等不到下文,终于耐不住性子开口:“不同意会怎样?”


“诶,这位徒儿早就备好了加料的酒,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任凭谁也别想赖账!届时三书六礼,八抬大轿,风风光光把小师父娶进门!”


谢祯尧说得尽兴,作为一个说书人,确实尽职尽责。谢回被这剧情呛了一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偏生谢祯尧满脸殷切地看着他:“世子,小师父,评价一下?”


这要他怎么评价?连只有他们师徒俩才知道的细节都说得一清二楚,这书一看就是他的亲徒儿写的!


傻徒儿,真以为师父是只会读圣贤书的呆子吗?


“不作评价。”


“这可不像你啊,以前那些话本,你不‘荒谬’个半天,是绝对不肯松口的。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谢回没应,反问道:“这不是上册吗?下册呢?”


“下册还没出,作者说有灵感了就写。”


这哪里是在等灵感?分明是日记写到头了。


谢回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收好话本的同时,心也跟着狂烈地跳起来。


“这写得也太真实了!以前那些算了就算了,这个必须严查!”谢祯尧到底没忘了正事。


“不必了。”


“不必?怎么就……”看着谢回突然泛红的面颊,谢祯尧猛地反应过来,“你知道是谁写的对吧?就是你那个徒儿,对不对?我的天,人家女孩子都对你图谋不轨了,你自己还在这傻乐!哪有你这么被动的师父?不行不行,我得赶紧让老侯爷整理嫁妆。”


“说够了没有?”


“没有!我早就看出来,你们师徒之间不清不楚,你还端着师父的架子骂我荒谬!小谢世子,到头来都要让人给吃了吧?”


谢回一恼,手里的书向谢祯尧甩过去。后者轻松接住,看清上面的诗句时,笑得更猖狂了。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哟哟哟,徒弟闭关写书,这才几天,世子就相思成疾了?”


“你要是再这样,我可要向堂嫂告状了。”


谢祯尧立马正色行礼:“求世子网开一面。”


“去吧去吧,不许告诉别人。”





05

你觉得这几天,小师父有些奇怪。


比如不经意和你对视后总会错开眼。


再比如,在你“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时,他会小心翼翼观察你的神色,然后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房间的配置也换了,所有成对的东西其中一个都被收了起来,只余另一半孤零零立在那里,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


“师父,另一个古董琉璃瓶呢?”你忍不住问。


“收进库房了。”


“为何?”


“为师偏好这一个,所以只留一个就够了。”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哪来的偏好?”


“世上怎可能有真正一模一样的事物呢?就算再像,差别依旧在那里,既定的特征无可否认。除去外表,你能保证,它们的内胆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吗?”


“这倒是不能。”


“所以,无所谓偏不偏好。万物皆是独一无二的,任何一份情,给的都是心里的无可替代。”


“你和你妹妹都是我的徒儿,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人,理应获得独属于自己的情,而不是和另一方绑定。我对你,或许是偏爱,但更准确来说,是……情的种类不同。”


种类不同?是你想的那样吗?


谢回许久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对你讲道理了,你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但你就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徒儿不解,请师父指点。”


心脏再次在胸腔内期待又紧张地跃动,一如那年,你倚在门框,期待他的一次回眸。


“你总觉得,作为双生之一,无人在意你单独的想法,但我想说,我在意。”


身动风起,只一眼,便教人永世沉沦。


“师父……谢回,再说一遍,好不好?”


谢回主动执起你的手,眸中满是真挚的情意,先前所隐藏的所有,在这一刻喷薄欲出:“我在意你,只在意你,你会是我唯一的爱侣。”


“我……我……”你眼眶一热,谢回突然来这么一出,你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那些写进话本的套路,在此刻都变成了毫无作用的空谈。


“不能事事都推给徒儿呀。原想等你成人礼再对你说,可时机在这,早一个月也无所谓。”


你又哭又笑,像极了当年那个别扭的稚子:“不……不行,你抢我的戏份,我都准备好了的。”


谢回扬扬手里的话本:“果然是你这个促狭鬼。倒也不打紧,你的所愿,师父都会替你实现。”


你脑子一个不转弯,也来不及细究谢回何时看到的这话本,脱口而出:“包括把师父锁起来吗?”


“嗯……”谢回沉吟片刻,突然手腕并拢,乖巧地伸向你,“那就把我锁起来吧。”


狐狸又在勾引人。


这可真是……太犯规了。





小剧场——

成人礼当天,你的妹妹真的对霍不离提亲了,双方家长达成高度重视。

你:凭什么妹妹比姐姐先啊?我不服我不服!

妹妹:往好了想,虽然你和师父还没有媒妁之言,但你们名、满、京、城了啊。





你:师父,作为你的徒儿,我认为,我不该屈居人后。

谢回:怎么说?

你:提亲让她抢先了,结婚生子我肯定不能输!师父,我们先从第一步开始吧?

谢回:第一步?拟礼品单子?

你:(直接扑倒)没关系,师父不懂,徒儿教你。





























拟了两版结局,最后写出来的是第三版,尸体暖暖的


疯山山山

情人节快乐!做了很久终于做完啦,代码写到昏厥……

简介:

伪春菜为一种桌面助理,有对话、换装、报时、记事等功能。

❗仅限电脑Windows系统使用,经测试mac应该无法使用。

❗解压后,打开ssp.exe启动,可固定在任务栏或开始菜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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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伪春菜中,设定上您扮演的是暂时接管开封府的行府尹大人,是展昭暂时的上司,因此您可以让展昭处理事务,还可以设定您自己的名字和生辰。您无法指挥白玉堂做事,因为您不是他的上司。但白玉堂会跟着展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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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

情人节快乐!做了很久终于做完啦,代码写到昏厥……

简介:

伪春菜为一种桌面助理,有对话、换装、报时、记事等功能。

❗仅限电脑Windows系统使用,经测试mac应该无法使用。

❗解压后,打开ssp.exe启动,可固定在任务栏或开始菜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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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伪春菜中,设定上您扮演的是暂时接管开封府的行府尹大人,是展昭暂时的上司,因此您可以让展昭处理事务,还可以设定您自己的名字和生辰。您无法指挥白玉堂做事,因为您不是他的上司。但白玉堂会跟着展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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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本操作说明 ◆

双击展昭:呼出主菜单

右键展昭:呼出系统菜单

鼠标滚轮:字太多滚动查看

拖拽立绘:移动立绘位置

拖拽对话框:移动对话框

触摸互动:鼠标放在展昭白玉堂身上特定区域,呈抓手状态时可触发:

◆ 特定区域来回移动鼠标:摸摸

◆ 特定区域双击鼠标:戳戳

注意:部分部位的触摸功能判定方式是累计到一定程度的抚摸值后会触发对话,因此可能会出现鼠标划过误触太多次,累计到一定抚摸值,偶然划过后突然弹出抚摸对话的情况,并不是bug哦。

注意:双击戳戳功能经常会被双击主菜单功能覆盖,因此不太灵敏,可以多次尝试双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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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菜单选项功能介绍 ◆

日常茶话:进行随机日常对话,不同健康状态触发不同对话组

问答沟通:输入关键词进行对话,目前关键词较少

执行公务:派遣展昭执行任务,赚取交子

医馆诊疗:恢复展昭的健康值

档案资料:关于此伪春菜相关的介绍信息

笔记备忘:录入信息记录笔记

使用教程:功能操作介绍和常见问题答疑

定时闹钟:设置闹钟,可每日循环

休憩提醒:每半小时报时功能,提醒您休息

公孙占卜:花费交子进行抽签和占卜

选项设定:可设置用户名、用户生日、日常对话出现频率、立绘显示层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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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纸娃娃换装系统 ◆

白玉堂换装:右键点击白玉堂→衣物→选择想穿上的衣物饰品

展昭换装:右键点击展昭→衣物→选择想穿上的衣物饰品

Q:为何立绘只剩头?

A:必须穿一件衣服,不穿则没有身体。

Q:为何有时饰品穿模?

A:特定饰品只能特定衣物使用。

◆ 注意:观察衣物后缀括号,如果展昭猫耳出现悬空问题,可能是同时使用了官帽版猫耳和马尾发型衣物,请更换为马尾版猫耳。

◆ 注意:白玉堂的一些衣物自带发型,因此单独更换发型可能会无效,可换为无自带发型的衣服再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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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为什么立绘这么大?立绘太大超出屏幕怎么办?

A:由于屏幕大小、屏幕分辨率不同,会出现立绘过大/过小的情况,因此设计了两版立绘可供随时更换:

右键展昭→系统菜单→外表→选择自己想要的立绘大小版本

◆ 有适配大屏/适配小屏两个版本。

◆ 最清晰的版本是大屏版,若屏幕够大,十分推荐。

◆ 请避免使用伪春菜系统自带的缩放功能,会有锯齿。

Q:对话框遮挡立绘怎么办?

A:伪春菜的一切部件都是可以拖动的。若对话框遮挡立绘,可以拖动对话框到别的位置。

若对话框遮挡是因为立绘过大引起的,请切换到小屏版立绘,再调整对话框位置。

Q:立绘消失是为什么?

A:立绘消失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白玉堂或展昭被对方立绘遮挡了,此时只需要挪动可见的立绘即可。

另一种情况是立绘过大导致的,此时右键系统菜单,切换外表为适配小屏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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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健康值是怎么回事?

A:健康值代表展昭的身体状况

◆ 正常状态:健康值>60 

◆ 轻伤状态:健康值30-60

◆ 重伤状态:健康值<30

◆ 濒死状态:健康值=0

Q:如何恢复健康值?

◆ 在「医馆诊疗」买药,交子通过「执行公务」获得

◆ 随时间恢复,10点/50分钟(关闭伪春菜时无法自动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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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健康状态说明 ◆

正常状态(健康值>60)

◆ 可参加从巡街到追捕所有档位的「执行公务」

◆ 「日常茶话」随机对话触发「日常对话组」

轻伤状态(健康值30-60)

◆ 无法参加「追捕犯人」

◆ 可强行带伤出行,但若展昭再次受伤,扣除双倍健康值

◆ 「日常茶话」随机对话仅可触发「轻伤对话组」

重伤状态(健康值<30)

◆ 无法参加「处理报官」和「追捕犯人」

◆ 可强行带伤出行,但若展昭再次受伤,扣除双倍健康值

◆ 「日常茶话」随机对话仅可触发「重伤对话组」

濒死状态(健康值=0)

◆ 无法参加任何「执行公务」

◆ 若强行参加,会导致白玉堂阻拦、关闭伪春菜

◆ 「日常茶话」随机对话仅可触发「重伤对话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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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作人员表:

绘画:疯山

编程:疯山

文案:夏夜、菠萝、南于佩玖、陆远洲、绝望的芍药、疯山

✨✨✨✨✨✨✨✨

若遇到BUG,可以在本条评论向我反馈。会在绿色群不定期更新换装和修复bug补丁。

详见见图1底部文字。

撷楠

        虽然漫画设定里的情很美,但是总感觉慕情作为一个武神造型应该要更利落一点(把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衣着花纹都很讲究之类的🤔)

        在翻到原作对少年情的描写之后就更坚定了这个想法,所以画了一张和漫画很不一样的情。

       (因为情是西南武神,所以就参考了四神兽的设定,衣服纹路以朱雀为主,附带了火焰纹和祥云纹)

  努力还原自己想象中的...

        虽然漫画设定里的情很美,但是总感觉慕情作为一个武神造型应该要更利落一点(把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衣着花纹都很讲究之类的🤔)

        在翻到原作对少年情的描写之后就更坚定了这个想法,所以画了一张和漫画很不一样的情。

       (因为情是西南武神,所以就参考了四神兽的设定,衣服纹路以朱雀为主,附带了火焰纹和祥云纹)

  努力还原自己想象中的将军🙏(tag私心)